随着云初往前倾倒的力度,椅子的腿猛地一折,那人便连人带椅向前扑了下去。景灏天原本单膝跪地正吻得难解难分,这一扑之下顺势就搂着云初双双翻倒在了地板上。却哪里还有空隙管那许多,犹自与他纠缠在一起喘息亲吻,激烈难言。
直到肺腔里的空气快将用尽,两人才渐渐分开,转而变作间续的轻吻。景灏天有一下没一下贪恋地啄着云初的唇,粗喘急促,“所以,你这是答应我了?”
云初仰面躺在地上,亦是气喘不止脸泛轻红,凝神望着景灏天的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滑落,嘴角的笑却是从未有过的好看。“是,我答应你。不管是什么境况,谁也不准死,要一起活下去。”漂亮的手指轻轻划过景灏天的眉眼鼻唇,如漾水波的眼睛里神色坚毅,怀里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喘,“灏天,请你爱我。”
☆、(五十六)
“景灏天,请你爱我。”
外面的世界战火连天,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破阵的人此时身在暂避战火的巢穴里,用前所未有的坦呈和倾付相互拥抱,连着心的疼痛。素来寡淡若清水如徐云初,静初临水的眼眸子里头风生水起,翩若轻羽说出这样一句话,终是毫无芥蒂向钟情之人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因为倾付了所有,毫无保留完完全全交付了自己,直至消失天与地。才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和爱恋。
景灏天,因为我爱你,所以,也请你爱我。
那不仅是单方的表白,更是表明自己承接了对方的感情。永不会再逃避,生死无碍。
鼻尖抵着鼻尖,灼热的气息在两人嘴唇上回旋,仿佛对方的呼吸就是彼此活命的氧气,离了对方就无法活下去,才对相依相偎的时光那么贪恋。
棱角分明的唇缓缓贴近了云初的,一点一点往深处吮咬碾轧。景灏天身上有着经久积蓄的力量,只有面对着徐云初的时候,才会天崩地裂地爆发出来,让人沉浮沦陷。而徐云初从来只像是西塘河道里清浅的水,泛也泛不起几许涟漪,在景灏天的身下却如沉睡中惊醒的冰川,爆发出震撼的力量。
两人交吻纠缠的身体就像是一场角斗,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次的爱欲充满了兽性角逐的力量。景灏天疯狂地撕扯自己和云初身上的衣衫,很快两人便裸裎相对。那疯狂索要的人压着云初劲瘦的身子重重地倒在偌大的檀木公案上,冰凉的触感让云初瞬间缓过几分神志。然而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停顿,便又伸手揽了景灏天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主动仰着头去噬吻他的嘴唇,下巴,脖子,到胸膛。
景灏天猛然冲进他的身体,坚硬如铁在他身体里不停地杵动,带着令人晕眩的疼痛。然而心里的怪异的欲望却想要再多一些,再痛一些,好似这样可以永远记住,痛得彻骨,却甘之如饴。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在对方的体温里。
汗水顺着景灏天垂落的发梢一滴滴落在云初的身上,与他自己的交融成一片。景灏天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压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扣,牢牢地压在一起。那人深沉的眼中只剩了疯狂的迷恋,如同毒瘾一样侵犯着他的意志,令他眼中神色渐渐扩散。
安静如斯的凌晨,只剩了粗重的喘息,破碎的呻吟,以及肉体交缠的声音。一遍一遍,夜若未央。
景灏天,请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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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的天气热度逐减,然而战火的温度却是越升越高,日华双方对峙不下,纷纷投入越来越多的战斗力到淞沪战场。日军仍旧以租界苏州河以北区域作为依托,增兵攻占登陆场。国军这边蒋中正亲任上海战区司令官,于苏州河北岸派遣中央军,一场对决战打得火热。
同时随着战争的深入,租界里涌进了更多避难的民众,随处可见租界公共路段路面两旁搭起了简易的住棚,满街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教会和学校自发组织起人员纷纷投入救济难民的行动,一方面保证租界的公共秩序,另一方面将物资分发到难民手里。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远处天边时不时炸起的火舌伴随着闷雷般的响声,令人心惊胆战。
没有人哭,没有人笑,没有人发出声音。
只有木然仰望天空的眼神,似乎是在祈望,黑夜不要来。满身满心的疲累却不敢睡去,只怕一旦睡去,就不会再有睁眼的时候。
漫漫长夜就像是困噬人灵魂的巫咒,无垠而未央。
在这样的环境下,无法去想象明日睁开眼睛,一切是否还会如闭眼前的这一刻。战争的阴霾掩饰了天空的颜色,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张牙舞爪地搏人而噬。
今天,金嘉爻要走了,跟金坚一起坐船前往香港。景灏天去送他们,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云初只觉得心里头一阵一阵发怵,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只怕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几个学生在街道另一头过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男女都有。看见云初已经等在路口,过来帮他拿走身边的东西,“走吧徐助教,所有人都应该拿到食物和水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学校去吧。”
学校有一部分外籍的老师对战争很是恐慌,各自返回原籍去了。现任的教务长沈嗣良先生肩上担的责任更重,便把组织人员输送物资的任务交给徐云初和学生会,让他们负责每日租界难民的日常料理。
云初让自己这边的学生跟那几个学生会的一起走,顺便又问了句,“这两天还是没法联系上鹤行风吗?”
学生会领头的男孩只是叹了口气,点头,“是啊,现在这么乱,也不知道鹤会长去哪里了,真是要人命。要是他在,说不定还能联系到更多的学生来帮忙。”
云初点了点头,把剩下的东西交给他们,“你带他们先回去,我还要去个地方。”看这些孩子有些担忧,又淡淡一笑,“别担心,就在租界里头,不远的。”
他们这才稍稍安心一些,转身去拿自己的脚踏车,“那徐助教你小心一点。回头学校见。”
看他们陆续骑车走了,云初才转身往景灏天的公馆方向走。金嘉爻是早上离开的,那个人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总是觉得不定心,还是想着应该先去看一看。反正这些日子也常住他那里,而景灏天捐助了他公司的大部分资产来购买物资,除了今天去送金嘉爻,他自己也一直来帮手做事。原本景灏天要他在学校等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闷闷得很难受。
到了九号公馆问过仆从,说是少爷还没有回来。仆从叫他就在屋子里等少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还给他倒了杯咖啡。云初悻悻坐了一阵,越坐越觉得抓心挠肝的难过。西洋大钟敲了七下,竟已经是晚上了。
云初倏地站起身来,“我先去学校了,如果景灏天回来,跟他说让他来学校找我吧。”
最难受就是这样无止境地等待,心里头翻涌难抑,想得一个人精神错乱崩溃。他对自己说兴许景灏天直接去学校找他也说不定,还是先回去看看。也不等仆从答应,直接抓起小外套就往外走。
外面夜色有些深暗,因为战争的缘故,租界里头为了节约能源,路灯都只开一半。云初沿着路边慢慢走着,一直走到学校后面的林荫道。走了一半,突然觉得身后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云初有些烦乱地揉了揉太阳穴,在一棵梧桐树的掩护下偷偷往后看了一眼。
奇怪,什么人都没有。
然而转身走了几步,那种感觉却还是很强烈。身上没有带武器,云初下意识摸了摸上衣口袋,只摸到一只金笔。便顺手攥了在手中。
脚步渐渐放慢下来直到停下,云初迅速转头看了一眼后面,便闪身进了路旁的亭子。身子贴靠着柱子尽量藏匿,耳中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正朝亭子里走来。云初手腕一拧,思忖若是个打劫的,便先拿笔扎了他脖子。
然而一张脸映入眼帘,却是个有点眼熟的胖胖的男人。
“徐云初先生。”那人一眼看见柱子后面的云初,和善的脸上微微一笑。
云初脑子里兜着这人在哪里见过,身体已经松懈了一半,“你是谁?”
只是这么一句,却不防身后一棍子砸过来,正砸中他的后脑。云初眼前一眩身体已软软倒地,昏过去之前脑中恍然想起这个人是曾经在嘉善见过,跟东藤介野和陶然在一起的那个人。
一辆汽车从拐角处开出来,停在了路边。亭子里两个人把昏倒的人抬上车,车子沿着林荫道开过圣约翰的校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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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混沌处朦胧晃出一隙白光,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云初睁开眼只觉得整个人正在旋转,微微一动,头上便是一阵剧烈的痛。让他禁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闭眼又适应了一阵,脑中已经想起昏迷前那一幕。有些紧张地动了动手,却发现并没有被绑起来。刚想举手去揉额头,床边已经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握住他的手腕按在耳边,有人低头凑上来不由分说吻住了他。
浑身失去力量云初只能任由对方肆虐,睁着眼却看到伏在他身上的人正是东藤介野。
心里头不由一惊。
自从开战以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东藤,所以也没有机会探到他的军事部署。而东藤介野应该也是没有时间见自己的,这种时候用这样的方式请他过来,却又是耍的什么花招?
东藤介野将他狠狠吻了一番,笑着对上了云初的眼睛,“宝贝,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了?”
乍然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云初浑身一颤起了一片寒疹。此前东藤从未这样喊过他,倒叫云初更一头雾水了。
东藤介野从来对他也算温柔,他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相信自己可以征服一切。所以他并不在意自己心里对他的看法是怎样,他只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屈服于他的感情,从此对他死心塌地。他太过自信,所以愿意等,也认为自己等得起。而且他有很强的克制力,即便知道云初心里对他并没有太大关于情爱的感觉,他也从不在他面前表露任何情绪的波动。
像这种听着就让人感觉不对劲的语气,是东藤介野从未用过的。
见云初怔怔不答,东藤倒也不生气,只是伸手去解云初的衣扣,将他衬衣连外衫一同褪下一半,□出胸膛,便拿手掌在上头缓缓地抚弄。“宝贝,你不想我吗?我可想死你了。”
长年握枪的手掌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贴身擦过细致的皮肤,令云初浑身泛起莫名恶心的疹子。“到底是怎么了?你的样子,很奇怪。”
云初强迫自己冷静,东藤介野没理由突然这么反常。从让他过来的这种方式,到他眼下的语气动作,处处都不对劲。强作冷静地开口,试图从他的答复中获得些什么。
东藤介野却不回答,低下头顺着云初漂亮的脖子往下吻,又伸手去解他裤子。云初本能地侧转了身子,皱眉道,“放开我,你又想怎样?”
陆军中将忽然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望着云初,居然笑了,“怎么了宝贝?不愿意给我吗?”抚在云初脖子里的手掌霍然收紧,东藤介野一脸轻笑未歇,手劲却是出奇的大。云初不防被他掐着一动也不能动,几乎活活将他掐死。直看到云初白皙的脸渐渐憋得红了,嘴唇都发紫了,东藤才蓦然松了手。
云初大口大口喘息着,连连咳嗽不止。一边咳着却听东藤介野又说,“你现在不肯给我也没什么,我带你去看样东西,看完了,你一会儿肯定会求我要你。”
☆、(五十七)
东藤介野轻笑说着,又帮云初把衣扣一颗一颗扣上,扯着他的手臂让他站了起来。被人偷袭过的后脑还在阵阵作痛,云初却无暇顾及。东藤介野没有放开他,就那样搂着他出了房门。
这里是东藤介野在军区内的行馆。他的时间很多都用在工作上,所以就在军区办公楼的后面休憩。办公楼那里云初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还有很多地方,他还没去过。
东藤介野带他进的就是他从没进过的地方。在射击室右手拐弯有一条很深很暗的走廊,走廊一面是连着外围的墙体,另外一面有好几扇门,平日里都锁起来,并没有人进出。
走到走廊最深处的一扇门,已经有军卫迎了过来朝东藤介野鞠躬,东藤叫其中一人把门打开,便握着云初的肩膀带他走了进去。
走进去是一个很小的隔间,角落里放着两张椅子一个矮几,仅此而已。东藤介野一把推开隔间后面的门,拧着云初的手臂将他用力扯了进去。
屋子里很暗,除了四米多高的墙面上靠近横梁的地方开了个小窗子,没有任何可以透光的地方。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
云初恍然一怔,这样的屋子,是专门用来刑审的审讯室。外面那个隔间,就是供审讯者临时休憩和监听用的!
更让人心惊的是,靠墙的刑架上绑着一个人,穿着跟他一样的改良中山西服。那是圣约翰的校服,刑架上的人,竟是好多天都没见到的鹤行风!
东藤介野叫军卫都到门外守着,又走过来搂着云初,手臂上沉沉施了力度架着云初一步步往刑架那里走。他的声音还是轻笑的,“几天前,我们的军卫抓了一个‘误闯’我们北岸军区的人。他们叫我来看了看,我认出来这个人是你的同伴。我第一次在戏苑里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跟这个人在一起。后来我们楼上楼下一起听戏,你也是跟他在一起。所以我才特地叫人请你过来认一认,他是不是跟你一起的那一个?”
云初被他压着,慢慢靠近鹤行风。靠的近了,清晰地看到鹤行风的头颅无力垂下,身上的衣服划了好多口子,沾满了血。应该是受过刑的。云初脸上还镇定,心里头却是一阵阵紧得发疼。难怪东藤介野举动这么怪异,原来他是知道了自己靠近他是为了什么缘故了。
果然,东藤介野抱着他站在鹤行风面前,口气轻柔说道,“怎么样?我没认错吧?”
他一手指着鹤行风,另一手猛地扳过云初的脸,一边毫不留情狠狠啃吻着他的唇,断断续续说道,“我们很想知道他是属于哪个组织的,还有哪些人散落在我们的军队里,准备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刺探我们的军情。宝贝,我的这些疑问,你能帮我解答吗?”
云初的手指遽然握紧,他身子挣了一下,挣开了东藤介野的束缚。退后了两步转身面对东藤,云初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们的学校是租界的教会学校,就算有学生犯了事,也应该交由学校和工部局去处理,你们无权拘禁他!”
中将挑了挑眉,唇边泛出轻微的笑意,眼睛里却是极冷的神芒,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初。他的脚尖缓缓一折,又朝云初逼了过来。“果然是擅长玩弄把戏的民族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最高军事长官蒋中正先生,为什么要在上海把战争扩大,不正是因为上海有这么多租界,他想要利用租界来牵制我们吗?一旦我们跟租界的国家起了冲突,战争将不是我们两个国家的事情,会把其他国家的力量也凝集起来针对我们。是不是呢宝贝?可是你看看到目前为止,有哪个国家站出来了吗?他们说到底都是把中华的土地当做自我发展的跳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会有人真正在意的!所以你不要用教会和租界来压我,这个人他触犯了我们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