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宇一栋大楼都黑了,技术部与网络安全部灯火通明,一群人忙里忙外。
连许世昌都在盯着几个组长忙活。
我走过去跟他问好:“许总。”
许世昌松开拧紧的眉头,笑了一下:“小沈,来了就好。”
他叹口气:“下午的时候出事的,还是核心资料区。”
我脑袋“嗡”地一下,想到刚才在手机上注意到的事,对许世昌说:“许总,你上回说的那事儿,估计是真的。”
许世昌面色不变,只是眉梢动了动,随后淡淡道:“你去帮他们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黑客攻击
李峰看到我,终于松了口气:“老三,快去快去。”
我在自己的电脑面前坐下,开机。
黑客这种职业,没有领路人,自学成才者极少。我在大二时在网上因缘巧合认识了华夏排名前十的黑客“老头”,他收我当徒弟,有空时教我些技术,没空时让我给他测试程序。大三时我到华宇实习,跟几个网络安全部的人防御了一次攻击,被许世昌旁观时注意到,邀请我毕业后到华宇担任网络安全顾问。
我曾经在进入核心数据库的必经路径上放了几个病毒,并把源代码交给许世昌,告诉他这几个病毒的用处。
我把它们叫做“鼠夹”。
为防止内外网络的攻击,我设定了最重要的三道防线——游离式火墙“天使”、蜜罐封锁线、病毒保护“鼠夹”。
我设定只有许世昌、技术部部长王竟和我的电脑才可以进入核心数据库,其个人密码、机器型号、IP、瞳孔扫描必须全部通过,才能正常进入核心数据库,只要一者不符即不能触发“鼠夹”。
核心原理是,我反其道而行之,把我们三个人设定为病毒,“鼠夹”会记录我们的所有信息,反而避开中央记录系统,如果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人正常登录,即使入侵得再天衣无缝,也会被中央系统记录,传达给外围系统进行信息拦截和病毒投射。
而且,只有从“鼠夹”进入看到的,才是正确的数据内容。
所以我其实并不是很担心信息泄露,真正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内奸。
连续两次创意部设计泄露,被四星手机公司抢先发布,这回居然直接从内网进入核心数据库。
我拧着眉,敲下几段程序,修复外围的防御。
屏幕的光白晃晃地亮着,进度条慢得要死,我不耐烦地将椅子转了两圈,把平光镜拿下来擦了擦,终于看到进入中央记录系统。
入侵者简直是个流氓。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满系统的病毒和垃圾数据包,扔出几个软件,耳边刺耳的报警声在片刻后恢复宁静。
入侵者很粗鲁,但痕迹擦得很干净,就连中央系统也只来得及记录下他的几个动作反应就被他用dos攻击拖了运行速度。
防御系统还要升级,不能只靠“天使”撑大局。
我揉揉酸痛的脖子,在黑色的屏幕上输入一行行代码。写完后试了一下,我又转身挪到另一台电脑上写下防御方案和这次的攻防分析。
屏幕右下角,一个鸽子图标跳动不停:
【老头】:乖徒儿,在干什么?
我瞥了一眼,一只手控制另一台机子的鼠标,一只手在这台机子上敲字:
【夜猫】:好师傅,你徒儿被打了。
【老头】:谁打你?
【夜猫】:不造。
【老头】:……
【老头】:打得好。
我面无表情拖出数据库里的一个包裹,用他上次教我的伪装技术包好,给他递过去一个文件传输请求。
【老头】:什么?
【夜猫】:岛国大片。
【老头】:什么大片?
【夜猫】:大人看的片儿。
老头接受了。
文件进度条缓慢地前进着。
【老头】:慢死了。
【夜猫】:急什么,这是“大”片。
一分钟后,文件传输完成。
两分钟后,老头的头像黑了。
我忍了又忍,终于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一整晚压抑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默默转过头去继续写程序和分析。
窗外安静无声,我忙了一整晚,凌晨五点多钟时才基本把该做的做完。
一出办公室,我就看见地上五颜六色的睡袋躺了一地人,远看就像一群大虫,时不时有几只翻滚蠕动一下,颇为壮观。
有几个睡意惺忪的人还坐在电脑前,一边打呵欠一边检查升级防御系统、监控网络,抽空抬头目光发直地看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我走过去踢了踢李峰:“什么时候睡的?”
李大虫蓦地惊醒,迷茫地看我一眼:“…完了?”
我拍拍他的头:“许世昌呢?回去了?”
“回去?…没有…”他茫然道:“我一直在这里。”
我怜悯地摸摸他的脸,为他抚上眼睛。李峰呼吸五次后,再次响起微鼾。
我去找许世昌时他已经回去了,我没跟他秘书说找他做什么,只说中午回来找他。
走在华宇的走廊上,我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不再像我以往以为的那样真诚。
系统记录的入侵机型是一台公司老款机器,有这台机器的都是一开始就跟着许世昌打江山的老人——尽管不排除有极大借用电脑的可能。
我有预感,这次事件如果处理不好会很麻烦——不过那是许世昌的事,我只需要抓住那个入侵者,给华宇提供极尽完美的防御,就足够了。
我于是心安理得地回去补觉。
路过中心医院,本来想进去拿点胃药,想想又担心遇到周启崇或者他妈,最后还是远远绕开了。
想来,我跟周启崇分开的方式真是狗血,没有阴谋算计也没有误会纠缠;没有相爱相杀也没有生离死别,甚至连小三或恶婆婆都没有,只有一个爱得深沉的母亲。
我到现在还记得周夫人跪在地上代她儿子给我道歉的场景。
我其实不在乎走上这条路,究竟是我还是周启崇的错。但她倏然就跪了下去,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却在下一秒想起我妈。
“你是好孩子,”她求我原谅:“是启崇的错。”
我相信周启崇,面对国仇家恨那些事时,他都可以干脆利落地杀伐果断;可当这个他最爱重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哀求他给她一个孙儿时,他未必能像小说里那样给他妈上演一次有关于亲情和爱情的和平抉择。
虽然我一直会有些委屈地想,为什么总要用生命来胁迫感情,搞得好像生命有多么不值钱一样;但实际上我可以理解她的做法,也可以理解周启崇的选择。
她于我而言,不过是男朋友的母亲;于周启崇而言,却是一切的放不下和血浓于水的亲情。这是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这种选择,我自己都知道结局,怎么强求周启崇。
再阴暗一点,我其实不在乎她的想法,可我怕周启崇愧疚一辈子。
我在当时曾安慰自己,她的时间已然不多,而我还年轻,我还可以等。
然而,从周启崇结婚开始,我就已经明白不可挽回,所以我说等他,实际上已经放弃。
夏岚锦曾问我,为什么放弃了还不结婚。
我说:“只是不想用随意的新感情证明我已经走出来,”然后直视她的眼睛:“为什么要重新爱一个人才能证明你自己已经不爱那个人——没必要,对不对?”我摊开手:“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夏岚锦温和地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你心里还是有他,”她拍拍我的肩:“你恨他母亲吗?”
我想了想,答道:“一开始恨过,后来就想通了。”说着,我又想起那个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女人:“她很好,”我顿了顿:“她陪了周启崇那么多年,那么爱他…”
“如果没有她,我不可能遇到周启崇。”我轻声说。
我感谢她给了我跟周启崇平静的六年,这六年于我的整个人生而言,或许短暂得让人留恋;于我的爱情而言,却已经足够。
我跟周启崇,估计就是这样了,我在漫长的岁月里似是而非地等他回头,等到等不下去时,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跟自己说一句,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反击
我中午回公司把报告亲手交给许世昌,临时起意去办公室坐一会儿,结果不到十分钟,外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他来了他来了!!”
“兄弟们上啊!扁他!”
……
警铃大响中,一群黑着眼圈的技术人员爆发出紧张且兴奋的欢呼。
“有五个人以上。”我抱着手看了一会儿,随口提醒他们。
三秒钟后,我旁观的电脑黑屏了,操作的眼镜青年“嗷”地惨叫一声:“太无耻了!”
这次明显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攻击,从目前出现的几人来看,这五个入侵者的水平显然比昨晚那个小有技术的黑客高明许多,加上相互之间的配合掩护,不一会儿就攻下了外围的基础火墙。
“把天使打开,”我转身回办公室,半路随手抓了一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实习生:“去找总裁。”
很明显对方已经发现了昨天获得的资料有误,今天又想卷土重来。
我拧着眉,脚下手上不停,脑袋里开始飞速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这一次的入侵展现的信息很多,内奸确有其人,因为昨天的试探入侵从内网进入,今天的入侵却从外网直接进行暴力破解,且路径清晰没有过多试探,目标直指中央数据库。
这表明了:第一,内奸传递信息的速度很快;第二,内奸应隶属于某个组织,且该组织技术能力较高对于入侵行动有专门培训,针对华宇的行动并不是个人行为,而是组织行为;第三,内奸在组织内有一定地位——从第一次入侵到第二次入侵时间只有十九个小时不到,就已经组织了第二次入侵,这意味着,他手下人多,成为“弃子”的可能不大。
只要不是“弃子”,抓到了,就好谈判。
“天使”一开,围墙内一堆悄悄溜进来围观的五花八门的黑客就被扔了出去,只剩下入侵的七个人——又多了两个。
升级版的“天使”完全黑化,反攻击能力爆棚,逮一个咬一个,甚至可以智能化甄别攻击等级预判攻击方式进行反击,自动反追踪紧跟跳板,加上引诱敌人进行“窝里斗”,七个入侵者的步伐明显放慢下来。
这是我在天使上加的一段小程序,是我近年受DUSKTREE SYSTEM人工智能程序启发,正在研究的超智能程序,因为涉及到拟人科学、智能算法和加密算法合成等一堆技术,尽管有其中挪威人工智能研究所的不完善自写代码程序借鉴,我写一行还是要死一堆脑细胞,昨晚异想天开给天使装了一小段,心疼得要死,只等着它给我个实验反馈。
如今看到“天使”大展雄风,我高兴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为预料中的“智能化”天使兴奋起来。
“我靠,老大你太牛了!”
外面传来欢呼。
“他”现在的能力虽然低端得只比一般人工智能程序高一点,我却已经兴奋得难以抑制——毕竟这是我自己写出来的成果。
就在这时,许世昌敲敲门走进来,看到我的样子:“……”
我“咳”了一声,收回兴奋得砸桌的表情,冷静地跟他打招呼:“许总。”
他笑笑,问道:“你不忙?”
我愣了愣,意识到我的轻松与目前状况不太相符,于是从善如流地开始敲键盘:“这回有准备。”
他点点头,略微眯起眼:“我放了个假消息,你帮我把攻击的拖住十五分钟。”
我下意识问:“找到了?是谁?”然后立即反应过来:“不不,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许世昌笑起来:“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不算机密。”
“不不不,”我忙不迭摆手:“许总你,嗯,心里有谱就好。”
许世昌点头:“是……”
我赶紧捂耳朵,惟恐知道太多以后被灭口。
许世昌大笑起来。
我意识到自己被骗,哭笑不得:“十五分钟?”
许世昌点点头,眼里露出些复杂神色:“你是个好孩子。”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夸我,因为我已经成年,而且这种话后面一般跟的都是个转折。
周夫人当年就是这么夸我的,下一句就是“是启崇的错。”
后来我们就分手了。
故我对这句话的句型结构有阴影,忐忑地等着许世昌把转折说完,然而他没有。
他长叹了一口气,直接转身离开了。
于是我愈发忐忑了。
内奸抓到了。
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闹得大,听说后来连国安的都来了。李峰说得绘声绘色,由不得我不相信。
幸好我没去公司。
“……那你今天来不来公司?”李峰在那头大声嚷嚷,我开着车驶过两辆车,蓝牙电话的声音引得那两位车主侧目。
我有时候真想一巴掌拍死李峰,打电话的时候尤其想。
“你声音小点儿,”我嘟哝着,单手把声音调低。
李峰的声音霎时高一个八度:“啥?!”
我破罐子破摔:“没什么,我不来,挂了。”
“老三你不要一天到晚宅在家里!宅男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看看……”
我当机立断挂电话,把他的长篇大论掐死在摇篮里。
两年来,我妈给我介绍过一共四个心理诊所,虽然都在帝都,但是一个比一个远,这是第五个,所以最远——我已经驶过了机场,一片荒凉,看不到一个人或一栋房子。
GPS上显示我已经到达,但我确实还没见到一栋房子类的东西,老美的东西就是不好用,早晚要让北斗踢死它。
我驶上一个斜坡,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路边招手——终于见到一个活人,我缓缓靠路边停下车来。
我看清了女人的样子。
“怎么是你?!”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开口。
夏岚锦自来熟地打开车门坐到车上来:“你来这里溜车吗?”
我扶额道:“你以为车是狗吗?”
“帝都城里溜不了车,”夏岚锦一脸认真地解释:“城里的车比狗还慢。”
我默默无言,重新发动汽车:“你要去哪里?顺路我才带你,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
夏岚锦一脸鄙视:“这里就一条公路,你想去哪儿?”
她说着,拿出手机:“你带我去…嗯…林氏私人心理诊所。”
我:“……”
夏岚锦抬头与我茫然对视:“怎么了?”
“夏小姐,”我彬彬有礼道:“你在跟踪我吗?”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你又要去?!”
我哭笑不得:“第三次。”
夏岚锦长叹一声:“我怎么去哪应聘都遇得到你。”
我们两个对视半晌,莫名其妙哈哈笑起来。
夏岚锦道:“不过正好,这回这个我找不到在哪里,你带我去吧!”
“我也找不到。”我诚恳道:“我以为你会知道。”
夏岚锦无所谓道:“开着走吧,反正我总算有个坐的地方了。热死我了。”
于是我又带着夏岚锦上路。
两个路痴,一辆车,一条路,行了两公里,总算找到一片别墅区。
“住这里的人真可怜。”我同情地说。
“是哦,”夏岚锦怜悯地看着我说:“你看看你的车,再看看他们的车。”
我面无表情打方向盘倒车,可怜的蒙迪欧从一片豪车中缓缓爬过。
夏岚锦幸灾乐祸,探头看车窗外面:“小心一点哦,你还有三厘米就要蹭到那辆劳斯莱斯咯。”
“你…”我恼火道:“你挡着我看后视镜了……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