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用辞职啊……不见陆然不就行了。”严晰说。
“可我做不到啊。”经理笑嘻嘻的,“一想到他又要回到这里,跟我在同一个城市,我就压抑不住自己想见他的心。”
“他肯定会回酒吧,所以我不能留下来。”经理很认真。
严晰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又答应了他,这次会走得远远的。”
严晰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严晰不禁想到那次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冷硬而粗鲁,那种男人真的就比经理好吗?可是经理毕竟还是输人一步。
“他对陆然很好。”经理突然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帮自己的情敌说话,“那次……第二天早上,他来接陆然,撞见了我们。”
严晰微微睁大眼睛。
经理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说着:“陆然整个晚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上也没醒。我本来以为他会动手,可那个男人跟我对视,然后就把我推出了房间,把自己跟陆然关在一起。”
严晰已经彻底惊讶了。
“所以,陆然一直以为那天晚上跟他上床的是自己的男人。”
这个样子……严晰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中,到底是谁最可悲了。
但严晰从来没有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佩服过。
如果陆然醒来,发现自己背叛了爱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严晰有点无法想象。
可在那一瞬间,那个男人推开经理,做出了决定。他抛弃了伤心与愤怒,决定把这一切当作一个秘密,只为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这种决心与魄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
又有多少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保护,而不是报复。
严晰看着经理,已经无法说出安慰以及挽留的话了。
“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经理问。
严晰摇摇头。
经理笑了,说:“我马上要走啦。”
“马上?”严晰问。
经理点头,看看表,说:“哎呀,我该走了,三个小时之后的飞机。”
“你要去哪里?”严晰问。
经理笑着摇摇头:“秘密。”
严晰没有追问。
等经理走了,严晰还是继续坐在那家咖啡馆里,很奇怪,这家咖啡馆没有放舒缓的英文歌,反而播了首中文歌曲。
歌词唱的有关暗恋。
“追浮云的人,浪漫在拥有过暧昧的名份,比拥抱单纯。”
“暗恋的明灯一路上如烟火随身。”
“曾经有一个人,燃烧过一夜的青春。”
严晰站了起来。
严晰想起经理曾经说过的话:“我对我喜欢的人做了一件错事,我是无法被得到原谅的,我也无法想象我再去爱上另一个人得到幸福,那样对那个人不公平。”
经理到底是没有按捺住暗恋的寂寞,可他大概要永远背着这个包袱了。他曾经那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那是他一辈子的错误。
这是对他的惩罚。
严晰飞快地出了咖啡馆,看看时间,坐上自己的车,朝着机场飞快地行驶。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越到机场他越是觉得心慌意乱。
他知道他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去机场的,他平时连谢庆他们这种常年坐飞机的人都没有送过。
但严晰今天还是想去送送经理,不为别的,只为朋友一场。
经理的事让他很难受,但就这么结束却让他不甘心。
可是去机场这件事让他极为不安,他微微发抖起来,他咬咬牙,看着机场高速的路,忍忍就好了,送了经理立刻就回去。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伸手按下通话键,蒋云舟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为什么,严晰心想,谢天谢地,是蒋云舟。
“你在干什么?”蒋云舟似乎听见车的声音,询问道。
“我……在开车。”严晰说。
“你有些不对劲,你开车去哪里?”难得蒋云舟这么咄咄逼人。
严晰觉得额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头上很不舒服,他说:“去机场,送人。”
“你居然一个人去机场!”蒋云舟的语气很严厉。
“我很急。”严晰说,他快错过飞机了。
蒋云舟停顿一下,说:“不要急,不要想你要去哪里,只想你要送的人就好了。我现在去过去,待会我们一起回去。”
“嗯。”严晰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蒋云舟的声音稳健下来了。
“我马上就过去找你。”仿佛为了给严晰信心,蒋云舟一再重申,自己也马上过去,才挂了电话。
严晰抹了把头上的汗,专心地开车,终于能集中一些注意力了,到了机场,他直奔安检区。
上帝还是可怜他的,他看到了经理的背影。
严晰大声地喊他,终于换来经理的回头。
“老板。”经理走过来,惊讶地看着严晰。
严晰顾不上别的,只是说:“不管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可以了,记得回来,我为你介绍对象。”
经理笑出声来:“老板,你当红娘上瘾了。”他眼里亮晶晶的,“其实我还挺不放心的,我走了之后,谁帮你打点酒吧呢?以后你就不能偷懒啦。”
“你放心吧,酒吧倒闭不了。”严晰说。
那间酒吧是大家的心血,严晰不管怎样都会看好它。
经理突然抓住严晰的手,说:“老板,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我很后悔,非常后悔,那天我邪念横生,就永远失去了见他和爱他的资格了。”
直到这时……经理才露出埋藏在心里真实的情感。
可严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拍拍他的手。
目送着经理离去,严晰觉得难受极了,因为他不知道,以经理的性格,他还有没有希望获得另一段爱情。
严晰甚至不知道应该用谴责或者是宽容的态度对他。
他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经理。
严晰心里难受,飞机场的空气让他觉得压抑,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即将去往另外的城市或者国度,这种匆匆离去的气氛让他惶恐。
他惊恐不安,看看旁边,都是陌生人。
他的右手又开始不安分,他低下头,让自己冷静,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临界边缘,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就要崩溃。
“天啊,你真是太乱来了。”
严晰的头被托起,他看见了蒋云舟。
蒋云舟微微喘着气,一把把他揽进怀里,抱着他,让他埋进自己的胸膛,遮住他的眼睛。
“没事,我们现在就回去,不要害怕。”
严晰浑身虚脱,满头都是汗,他握住蒋云舟的手臂,不敢再去看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没错,其实他害怕来机场,这个地方让他觉得恐怖不安。
本来他以为他可以的,可就像他失控打了经理一样,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害怕机场这个地方。
到头来他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以为他在这个城市快乐地生活,已经慢慢痊愈。
其实根本不是那样。
现在他止不住地发抖,证明他果然还是有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大章就结束了,这章太苦叉,其实我就是想引出严晰的毛病而已……
下一章就会轻松许多啦。
☆、第五章 百万英镑
罗煊给客人上了酒,礼貌地朝他们微笑,然后拒绝了客人的邀请,走回吧台。
“哎,老板保持那个姿势已经半小时了。”
“自从经理辞职之后,他就一直这个状态。”
“虽然我也很舍不得经理吧,但是像老板这么伤心也很少有吧,难道老板喜欢经理?”
“不是吧……他不是还打了经理吗?”
“那可能也是为情所伤啊。”
罗煊听店员们讨论严晰,而他看向当事人,严晰坐在吧台上,呆呆地不知道在看哪里。
他一直都在发呆,维持着一个姿势动也没动。
看惯了活蹦乱跳的严晰,这种忧郁美人风格一时之间大家都还接受不了。
但没人敢去打扰他。
几天前他来酒吧之后,阴沉着脸,一语不发,谁也不理,只是宣布经理已经辞职,那种冷冰冰的可怕气场,让大家大气也不敢出。
严晰板着脸就这么过了几天,然后变成爱发呆,还是谁也不理,但是脸上的凶恶已经换成了茫然,他就这么坐着,就可以坐一晚上。
罗煊靠在吧台上,看他发呆,微微笑着。
店里走进来一个男人,本来这不奇怪,这本来就是gay吧,每天都有好多男人进来,找乐子或是喝闷酒。
但这个男人不同,他径直走进来,走到严晰身边坐了下来。
“你好些了吗?”
这几天都不主动理人的严晰居然说话了,虽然语气冷冰冰的。
“我有什么不好的呢。”
男人听到这种顶撞的话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这个男人自然就是蒋云舟了。
蒋云舟对于严晰刺猬一般的口气早就习以为常,这样反而说明严晰已经恢复了。
“我还是比较怀念你前几天缩在我怀里的样子。”
严晰终于动了,扭过头来,瞪蒋云舟。
蒋云舟与他对视。
严晰移开目光。
罗煊觉得很奇异,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严晰做出这种示弱一般的动作,他从吧台上直起身体,走过去,对蒋云舟笑:“请问要喝些什么?”
蒋云舟抬头看见罗煊的样子,顿了顿,然后皱起眉头。
罗煊一脸不明白的笑。
蒋云舟反而转向严晰,说:“你的菜?”
严晰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点点头。
蒋云舟的眉头皱得更深,却向罗煊伸出了手:“你好,蒋云舟。”
罗煊伸手握住蒋云舟的手晃了晃,说:“啊,久闻大名,我是罗煊。”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老蒋啊,罗煊饶有兴趣地打量蒋云舟。
蒋云舟也抬着头看着他。
严晰自己发了一会呆,突然意识到身边好久没有发出声音了,疑惑地扭头,结果就看见蒋云舟和罗煊两个人在深情对视。
“我操,你们两个的目光能不这么有火花吗?”
罗煊听了,乐了,说:“我跟蒋先生一见如故啊。”
蒋云舟则淡淡地说:“我在回忆第一次见到罗先生的事。”
罗煊惊讶道:“蒋先生原来见过我?”
蒋云舟说:“有一次我看见你泼了别人一身水。”
罗煊笑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们真是有缘分啊。”
蒋云舟点点头,说:“我倒是没想到会再看见你。”然后他对严晰说,“果然是你的菜啊。”
严晰说:“你什么意思?是他自己撞我门口的。”严晰看了眼罗煊,说,“虽然我是喜欢他的长相,但也没到去干拦路抢劫把人掳回来的事。”
于是罗煊扭捏道:“老板,其实我不介意你掳我回来啊。”
严晰:“……”
“不管怎么样,恭喜你恢复正常。”罗煊对严晰说,“忧郁的老板虽然也很迷人,但我们不适应啊。”
他又对蒋云舟说:“蒋先生,我请你喝酒。”
又是长岛冰茶。
罗煊把酒放在蒋云舟面前,便把空间留给两个人,顺便再去告诉诸位战战兢兢的店员们,老板已经恢复正常了。
蒋云舟摩挲着酒杯,没有说话。
严晰突然有点丧气,虽然心里还是闷闷的,但这种状态可以结束了。
而且他耳朵好得很,员工背后的嘀咕他都听见了,只是懒得理而已。
“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个人来打点酒吧吗?”蒋云舟突然说。
严晰愣了愣,才想起经理的离开不止影响他的心情,还影响着这家店。
严晰从到鸟语花香来喝酒的第一天起,经理就在这里,现在老板也换了,经理也要换。
严晰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另一个人站在经理的位置上,顶着经理的名号。
所以他摇摇头,说:“这事再说吧,不用麻烦你了。”
蒋云舟说道:“你从没有麻烦过我。”
严晰还很不习惯。
自从那天从机场回来之后,蒋云舟突然像是换了个身份一样,说话与他更加亲近。更该死的,严晰虽然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却觉得没什么不妥。
大概是因为那天,被蒋云舟抱在怀里的感觉太好,他的难过恐惧似乎都能通过拥抱传达出去,而接收到的那个人体恤他怜悯他。
严晰想着想着又开始发呆,突然感觉脸颊边的头发被拨到了耳后,他微微侧起露出的脸庞,看向蒋云舟。
蒋云舟收回手,说:“今天去我那里吧。”
严晰又惊讶了一下。
虽然两个人号称□关系,但一般都是严晰想要了就去找蒋云舟,蒋云舟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
果然是那天之后有些不一样了。
严晰想了想说:“还是去我那里吧。”
蒋云舟微微睁大眼,然后唇角勾出浅浅的弧度:“好。”
蒋云舟喝完那杯长岛冰茶,严晰站起来,罗煊循着声音过来,问:“这是要走了?”
严晰点点头,蒋云舟也站了起来。
罗煊了然地笑,这还是他到这个店里之后,严晰第一次在店里待这么短的时间。
“Nice night!”罗煊冲他们摆摆手。
因为蒋云舟喝了酒,严晰开着蒋云舟的车往自己家里驶去。
“原来你住城东。”蒋云舟说。
严晰瞪他:“你不是对我的事了若指掌吗?”
蒋云舟沉静地说:“这你就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窥探你什么。”
严晰闷闷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害怕去机场的。”
蒋云舟扭头看着他,说:“你有很好朋友。就是介绍我们认识的王守宁,他叮嘱了我很多。”
“多事。”严晰含糊地抱怨。
“他也是好心,你那天也吓到我了。”蒋云舟从来没见过严晰那种样子,平时是那么强悍的人,可是却在机场站都站不稳。
“谁没个弱点啊。”严晰虚张声势地说。
蒋云舟笑了笑。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严晰从座位上直起身体。
“没有。”
“还说没有,你这个平时面瘫关键时刻嘲笑我的木头!”
“……”以蒋云舟的成年人智商是无法回答严晰这句小学生指责的。
好不容易到达了严晰的居住小区,严晰把蒋云舟的车停到停车场,两个人一起走出来。
结果,遇上了乔阿姨。
严晰看见她的时候,真是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真想把蒋云舟塞进地里埋起来。
乔阿姨看见严晰身边跟着个男人,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小晰啊,哈哈哈,阿姨真是高兴啊,哈哈哈。”
严晰满脸黑线。
“这个小伙子怎么称呼啊?”乔阿姨笑着问蒋云舟。
严晰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蒋云舟哪点跟“小伙子”这个形象相符,结果小伙子蒋云舟有礼貌地回答:“我姓蒋。”
“啊,小蒋啊,你是小晰的对象吧,你要多照顾小晰啊,这孩子熊着呢。”
每次看见乔阿姨都快崩溃,熊孩子严晰连忙说:“乔阿姨我们有急事,下次再聊啊。”于是抓着蒋云舟的胳臂就跑。
严晰拖着蒋云舟进了楼里,蒋云舟在他背后笑出声来。
严晰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笑你妹啊。”
“我没有妹妹。”蒋云舟收起笑容,淡淡地说。
严晰翻了个白眼,领着他上楼,然后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示意蒋云舟进去。
蒋云舟怀着一丝好奇,踏进屋子。
严晰住的地方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家具布置得很随性,跟他的人一样。
“要喝什么?”严晰跟在后面,越过蒋云舟,往饭厅里走。
“白水就好。”蒋云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