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坐正身子托起下巴,开始回忆起来:“怎麽说呢,我以前一直跟在皇後娘娘身边,能知道的东西真的太少。不过鉴於六殿下实在太特别,宫中人又闲话多多,所以这麽些年来,也勉强算是听得了个七零八落吧。”
“莫影的父亲叫莫腾,一直都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忠心耿耿,深得皇上信任,唔……我想应该也是,皇上唯一信得过的人了吧。所以当初六殿下一出生,穆芸被赐死的时候,皇上为了保住心爱女人留给自己的唯一骨血,便将莫腾派到了六殿下身边。从此莫腾就留在了六王府,还在繈褓之中的莫影也一同被带了去。”
薛景涵笑笑:“难怪他们的感情这麽好。”
碧珠吐吐舌头:“莫影对六殿下好,这是真的,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可是六殿下对莫影,呃……”她低头掰起手指数落道,“经常骂经常打,三分不耐七分暴躁,偶尔还会不理不睬……哎,薛景涵,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对六殿下的印象其实还真的……蛮差的呢。”
“哦?”薛景涵看她一副为莫影打抱不平的侠女模样,忍不住逗逗她,“怎麽,你现在不怕我将这些坏话告诉玄穆了?”
果然,碧珠立马窘得脸红,气道:“薛景涵你可真护短呐!我不过是说了点儿实话,你就听不下去啦?!本来就是嘛……莫影被六殿下欺负得可惨了,这事儿宫里的下人们都知道的!我想,要不是因为皇上下命和为了偿还恩情,莫影早就不愿意呆在六殿下身边了吧。”
薛景涵微愣。虽然他看出来莫影绝不仅是为了偿还恩情而一直留在玄穆的身边,但他仍很好奇:“偿还恩情?这是怎麽一回事?”
碧珠切了一声,不答反问:“想知道?那你还要不要告诉六殿下刚才我说的话?”
薛景涵无奈:“傻丫头……难不成你还当真了?你跟我相处这麽久,莫非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
“了解啊!”碧珠伶牙俐齿,竖起柳眉反咬回去,“你的为人准则嘛,就是除了六殿下,其他一概不重要啊!”
薛景涵转过头看她几许,而後淡定地微笑:“碧珠,你若是再这样说,我可就当你是吃醋了。”
“……”碧珠语塞,狠狠瞪他一眼,最终咳嗽几声,灰溜溜地转了口风,“好了好了,打住!打住!我们、我们……还是继续刚刚的话题吧。”
薛景涵满意地喝了口茶,感叹道:“恩,果然是个好丫头啊。”
一瞬间,碧珠真的想把自己的那杯茶,从薛景涵的头顶浇下去……
“咳咳,是这样的,”碧珠极度不满地开口了,“我记得是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吧,莫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四殿下,你知道四殿下的为人的,他那麽……”
“等等,”薛景涵没有忽略碧珠刻意想要跳过的部分,而是耳尖地捕捉到,“以莫影那样沈稳低调的性子,怎麽会得罪了玄辰?”
眼看没能糊弄过薛景涵,碧珠顿时垮下一张脸,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终吞吐道:“哎,还不就是因为四殿下心盛口毒,说、说了些六殿下的坏话吗……那什麽,杂种……什麽的。”
说到後来她的声音已经轻到几乎听不见了。其实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词,她都没敢说。抬起眼,便见薛景涵正阴沈著眉目,一副隐忍难耐的薄怒之态。碧珠有些无奈,摊手道:“果然心疼了是吧,哎,我就知道不该说出来的,哪想到你竟然这麽细心,一下子就把我话里的漏洞给揪出来了,我、我也没办法啊,又不是我想说的……”
薛景涵眼内的心疼一闪而过,摆摆手,轻声道:“继续吧。”
“……哦,”碧珠翻了个白眼,腹诽薛景涵你可真心急,“其实那时四殿下年纪还小,心眼儿没多坏,一心只想要狠狠教训教训莫影,然後顺便羞辱羞辱六殿下的,可是皇後娘娘眼瞧这事儿有机可趁,便想要放大事端,干脆借此一举废掉六殿下的皇室身份。”
“莫影因为把六殿下牵扯进来,几乎是被莫腾侍卫给打得遍体鳞伤,这样之後还被传话带到四殿下那儿去。当时我们都想,完了完了,四殿下是被宠坏了的,若依他那个乖戾撒泼的野性子,莫影这下铁定是没法儿活著回来的了。”
“喂你这副失望的表情是怎麽回事!?遗憾情敌没能早早被弄死吗?太坏了吧你……我们当时都觉得好可惜的,因、因为……”碧珠俏脸一红,掩饰性地压低了声音,“咳咳……因为那时的莫影长得好俊俏啊,虽然还只是小孩子,但是已经迷倒不少人了哦。”
薛景涵瞅她一眼,轻笑:“看得出来。”
碧珠哪里会听不懂这句话里的戏谑意味。不过她刚才既然敢如此说出来,那便也打定主意不去在意薛景涵的调笑,仍继续道:“哪知道六殿下竟然一口替莫影回绝了四殿下的传话,还反让那人传话回去说,若是四殿下想杀我的人,那就光明正大到我府上来杀。”
薛景涵听到这里忍不住微微一笑,神情又是宠爱又是骄傲:“不错嘛。果然是他,真是又直接又可爱。”
碧珠眼瞧著自家公子一副想入非非的色狼模样,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
“然後呢?”
“然後四殿下就真的来啦,他本来就是一个禁不得挑衅的急性子嘛。你是不知道哦,当时的声势可浩大了,後宫朝野都以为六殿下那一次绝对难逃魔爪,铁定是要被皇後娘娘整惨的。”
“四殿下趾高气扬地冲进了六王府,扬言不交出莫影就要踏平他整个殿。哇!可是那时候六殿下也真是帅气极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仍旧地端坐在主位上,轻轻扔出一句,那你可以开始踏了。──天哪!据说当时就连四殿下的仆人都被六殿下的气势给震慑得动弹不得了呢!”
“是吗,”薛景涵的表情忽然变得怜惜,轻叹道,“我差不多明白了,那他後来一定尝到了很多苦头,替莫影。”
“恩……对啊,那是当然的嘛。四殿下看著自己这边的人全都一副恨不得倒戈的样子,当场便怒极攻心了。他一把揪住六殿下拖到地上,狠狠地开始打。不过按理说六殿下那时候也是有些功夫的呀,我至今都没想明白他为什麽不还手呢……”
薛景涵慢慢晃著夹在指腹间的茶杯,看著浑浊的茶水一路摇荡,沈声道:“他当然不能还手。因为那些拳头都是替莫影挨的。”
“啊?”碧珠不解,在她心里六殿下可不会对莫影那麽好,但是更重要的是……“那六殿下怎麽确信,他替莫影当了四殿下的出气筒,四殿下就一定会放过莫影呢?”
薛景涵点点碧珠的额头:“傻丫头。让我猜猜最後结局是不是皇上介入了争端,然後两边各训斥了一顿,最後事件平息皆大欢喜?”
碧珠捂著额间傻傻点头,颤声道:“你、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不就对了,”薛景涵解释,“从你刚才的话听来,皇上其实还是很爱玄穆的。无奈皇後势力太大,他本人又怯懦寡断,因此只能将一个小小的心腹侍卫安排在他身边保护他。然而那时看见爱子惨遭如此痛打,作为父亲他定是不能眼睁睁看著玄穆被四儿子给活活打死的,就算再怎样无能,这种事也绝不能发生。”
“哦!”碧珠好像懂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六殿下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赌,赌皇上会为了自己去得罪皇後?然後,恩……然後,一旦皇上介入了,那麽这场风波必然就得停息了,於是四殿下也就无法再找莫影出气了!?”
说到最後,碧珠显然是被自己的这个推断给惊呆了──不、不会吧……六殿下真的会有这麽好吗!?
薛景涵点点头笑:“不错嘛,跟我在一起久了,脑子倒是变聪明了不少啊。”
不过碧珠这会儿可没工夫理会薛景涵的讽刺,她仍旧傻在原地目瞪口呆,一副完全被震惊的样子:“我、我真的不敢相信……原来竟是我们一直误会六殿下了吗!?我……”
薛景涵垂下眼轻轻抚摸杯口,静默良久,莞尔一笑:“是啊,其实他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只是在这深宫之中呆久了,也不得不被你们活生生地,给逼成一副冷硬无情的样子罢了。”
这句话带有明显的怨恨,但是碧珠却无力反驳。毕竟那都是真的,她也曾随波逐流,以为六殿下是天生的扭曲和冷酷。
碧珠忽然有些想哭。
薛景涵看得无奈:“不要哭啊,我实在不知道怎样安慰姑娘家的。”
碧珠哽著气,别扭地凶了一句回去:“谁要你安慰了!我惩罚惩罚自己不行啊!我愧疚!”
没见过愧疚得这麽理直气壮的……薛景涵心想。
“对了,”薛景涵眉目一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又问,“那你知道肖麟吗?”
恩?碧珠抹了抹眼睛,诧异:“肖麟?他怎麽了?他跟六殿下没关系的啊。他是将军府的人。”
薛景涵眸色一深,语气意味深长:“哦……?将军府?”
“对啊,”碧珠很鄙视地看了雪景寒一眼,不屑道:“我说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别以为什麽人都是你的情敌啊。”
薛景涵摸摸下巴,笑:“他长得不错啊,我有压力嘛。”
“你得了吧。”
“不能得了,”薛景涵忽然坐正,一边挽袖口一边慢悠悠道,“给我说说,肖麟又是怎麽样的?”
碧珠闻言简直在心里大呼救命,她就快要被醋坛子给淹死了!
“咳咳。肖麟啊……哎,他这个人到底怎麽样,我是真不了解。只知道他父亲曾是左将军手下的一名良将,後因在与你们华国的一次作战中指挥失误导致大败,而被军法处死。肖麟是他唯一的儿子,左将军念其旧功,便将他收回了自己府上养大成人。……好了,我就只知道这些了。别失望啊。”
薛景涵沈思片刻,而後缓缓摇头笑道:“没有,已经够了。”
碧珠说了这麽多话著实渴了,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满道:“真是的,你也太恐怖了。是不是这宫里稍微有一个容貌不错的男子,你都怀疑他会对六殿下怀有那种心思啊。”
“差不多哦。”薛景涵回答得倒干脆。
“……”
碧珠已经无言到说不出讽刺的话,只能无力地表示:“还好暄国皇室也没几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你看上的那个就已经是最好看的了。而我想六殿下除了你,恐怕,也不太可能再看得上别人了吧。”
“呀,碧珠难得夸我一次,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哦。”
“哼!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後天的踏雪节,你好好计划计划,让六殿下开心点。”
这下轮到薛景涵吃惊了:“踏雪节?那是什麽东西?”
碧珠觉得自己在一瞬间疯了:“你─说─什─麽!?”她叉著腰站到雪景寒面前,极尽惊恐地瞪大眼,难以置信,“我的天啊!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莫非还不知道踏雪节吗?”
薛景涵非常老实地摇了摇头。
於是碧珠努力忍住撞柱子的冲动,又耐著性子给他解释了大半天。
简而言之,踏雪节是暄国延续百年的传统节日,地位很高,也非常隆重。而顾名思义,那一日家家户户都必须出门踏雪,以祈求来年的幸福安康。尽管有时会遇到不下雪的情况,但人们已经习惯那样的风俗,因此即使不下雪,也并不影响人们虔诚的祈祷和盼望。
不过对於一年到头都呆在深宫,早已憋坏了的少爷小姐们来说,那一天最大的作用,是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宫去,想怎麽玩就怎麽玩,甚至夜幕而归都可以。
所以当碧珠现在听说,薛景涵不仅没有为此做好计划准备,甚至还对此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可真的是要急疯了。
“你你你……”她颤抖地指著薛景涵的鼻子,惊悚地抽气,“我怎麽会摊上你这麽一个主人!你是存心想要急死我啊!”
薛景涵在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他轻轻挥开碧珠的手指,苍苍一笑,柔声道:“小穆自己也没有跟我提起过。我想他是不会跟我一起出宫去的。”
“怎麽会!?”碧珠看不得薛景涵委屈难过的模样,争辩道,“你这是在发什麽疯?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六殿下对你真是喜爱得不得了,他怎麽可能在那一天冷落你呢?你玩什麽不好干嘛突然玩自卑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薛景涵力图让碧珠平静下来,慢慢解释道,“你不是说,那一日宫里的少爷小姐们都可以出宫去吗。既然他们要出宫,那玄穆便绝对不可能跟我一起出去了。”
碧珠愣住了。她看看眼前笑得一脸云淡风轻的薛景涵,心里忽然一钝。原来是这样。
她跟在薛景涵身边这麽久,一点一点看著他与六殿下相遇相知相爱相守,这般幸福,却竟忘了他二人,终是见不得光的皇室弃者。只要乱走一步,都可能被抓到把柄,从此万劫不复。
薛景涵站起来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我都不难过,你在这儿独自伤心个什麽劲儿。”
碧珠往後一退,低下头不说话。
薛景涵没有勉强她,只是又安慰了一句;“玄穆不肯告诉我,定是有他的苦衷的。或许那一日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我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碧珠抽了抽鼻子,哑著声音强笑了一句:“喂喂,你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你自己啊。”
薛景涵笑笑:“被你听出来了?呵呵,或许都有吧。”
“你!”碧珠被薛景涵语气中的认命和妥协气得狠狠一跺脚,忿忿然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别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啊呸呸呸!我真是搞得不懂你们两个,明明想在一起,却又说著什麽不要干涉彼此的废话!你们慢慢玩儿吧,我回房了,到时候後悔可别怨我!反正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
碧珠丢下这些话便火冒三丈地往外走去。薛景涵站在原地,微笑著送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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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走……
前传 (十八)
第十八章
尽管早已决定要尊重玄穆的想法,但薛景涵到底还是在第二天抽了个空闲,去问玄穆关於踏雪节的事情。
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玄穆正端坐在桌前写字,一笔一划,极其认真。薛景涵爱极了玄穆这样安静淡漠的样子,便也不出声叫他,只悄悄走到椅边坐好,然後托著下巴,痴痴地看。
良久,玄穆终於停下了笔。他伸了个懒腰,眉目间的神色像是累了,不大精神地看著薛景涵,呵欠道:“做什麽?”
薛景涵眼色一深,忽然好笑地弯了弯唇。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眼前的人勾了魂儿,否则怎麽会无论看到他做什麽动作,都会觉得他在勾引自己,惹得下腹隐隐发热呢。而事实上薛景涵也没有委屈自己,他慢悠悠地晃上前,一把扣住玄穆的细腰,低下头去,细细碎碎地吻他。
“唔……”玄穆仰起脸半眯眼睛,并未推开薛景涵。几次之後,甚至还舒服地呻吟了一句。
这叫声让薛景涵禁不住色心大动。於是他干脆挤进了那张不算大的椅子里去,将玄穆抱坐在自己的双腿之间,除了亲,甚至还开始动手乱摸起来。
直到这时候,玄穆的神情才终於陡然一变。
“喂,”感觉到薛景涵的欲望正硬邦邦地顶在自己的股间,玄穆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薄怒道,“今天不行,给我退回去。”
薛景涵轻轻捏住玄穆的下巴扳过他的脸,一点一点啄他的嘴唇,蛊惑道:“为什麽?就为了明天踏雪吗?”
“哦……你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玄穆一掌按住薛景涵越靠越近的胸口,低声嘟囔道。他掳了掳头发,抬眼看向薛景涵,似笑似嗔:“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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