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曾有过的融洽晚餐。之前那次跟朱丹的对话,让我心里有点儿忐忑,毕竟男女之间的关系比不得同性之间那么随
意。而我跟朱丹之间的相处已经基本超越了随意的程度,反思一下,觉得挺对不住冲子的,大概也只有像他这样真正爱
朱丹的人才能容忍得了我们的任性吧。
我敬了他一杯酒,本来是想三杯的,被朱丹的眼刀扫过来,讪讪作罢。
冲子在一旁帮腔解围:“情意到了,喝什么、喝多少都是一样的!”说完拍拍我的肩膀。
“冲哥!”我一把抱紧他,靠在他耳边说,“找了你,朱丹这辈子值了!”
他开始一愣,后来在我背后轻拍两下,两人心神领会。
“嘿,嘿,嘿!你俩干吗呢?要断背也别跟我眼皮子底下哈!”朱丹在旁边开始嚷嚷,“我是透明的是吧?!”
冲子难得一次没有惟命是从,继续搂着我肩膀说:“我忽然发现,偶尔搞个断背也不错嘛!”
朱丹一巴掌拍过来——我估计冲子腿上不用纹身都能看到一道美丽的五指印。
“啊!”他一边搓着腿一边叫,“你怎么这么舍得啊!下死手啊!”
“得了吧,我要是真下狠劲儿,就不打这儿了,我直接哐你脸!”朱丹夹起一块牛肉津津有味的咬着,“萧强就是再次
也不能找你啊!俩条腿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朱丹!”冲子憋屈的哟,“那还真委屈您了……”
“知道就好!”继续气死人不偿命,朱丹说完灿烂一笑,转了语气,“不过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将就将就,降
低标准,勉为其难了也就……”
冲子盛了一勺鸡汤送到她嘴边:“您老吃这个补补,别那么缺成么?”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我真觉得人生还是挺有意思的……
吃完饭我很自觉的钻进冲子的车后排座,把前方的空间留给人家小两口。朱丹看我这么自觉,给了我一个“饱含深情”
的眼神,我闭上眼睛假装困顿之极。没想到只有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我还真睡着了,这一小憩导致的直接结果是晚上
我睡不着了……正当我蒙着被子,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之际,一记巴掌拍到了我的头上。
“你,你!你这淫妇,老公在家也敢行此苟且之事!”我指着她手指故作颤抖地说。
“我呸!抽你!德行!”抑扬顿挫三组秽语。
“你这……”眼见她巴掌又要下来,我赶紧拉紧拉链。
“再贫啊你?”朱丹边瞪我边挤上了床,“往里挪!”
“我说,你大半夜的往男人被窝里钻还真够放心的……”
朱丹很严肃的看着我说:“你硬一个给我看看吧。”
我憋了一口气差点儿噎死,结果她一头钻进枕头里笑得床都跟着颤抖……
“你接着笑吧,我睡觉……”
“你俩怎么着了?”我躺下了,她也不乐了,扒开我的眼睛问道。
“什么啊?”
“别装傻!”
“服了你……放心吧,真没事儿,不骗你!我保证,有事情的话第一个告诉你,行了吧?”
“你说的?”
“我说的!我就想好好睡一觉,利于思考。我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大男人了,不会那么缺心眼了,您老就省省心吧……
真想当老妈子,赶紧回那屋跟冲子努力去!”
“臭流氓!”朱丹用酸死人的声音说着骂自己的话滚了回去。
我抱着被子怔了半天——思考,是件很复杂的事情。
齐彦跟君尚的特殊关系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的,但从今天电话中她说的那些可以知道,她已经认
清了自己的生活,并坚定的对过去说了再见。所以,我不想再为这件事情去烦扰她。那么我只能等君尚自己想清楚以后
才能了解这件事情了,虽然如今看来已不再那么重要……如今剩下的,仅仅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而已,我认清了自己
的心意,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义无反顾、不留后路的一头撞进去了,我身后还有两位老人,我要为他们的将来负责;
我还有真正关心着我的朋友,我不能再在她的心里留下伤痕……君尚,这一次,请你为我投入一次!
(三十八)
第二天我回家了,齐彦不在,卧室门没关,我看到了她带来的那个小旅行包已经放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我做了晚饭,齐彦进门看到满桌的饭菜愣了一下。
“怎么?低估了我的厨艺?”
“的确,没想到……”
“之前我那是偷懒呢,辛苦你了!我这就算是给你践行了。”
“你知道了?”她往卧室那边看了一眼。
“恩,找到住处了?”我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他家买的一套小居室,暂时从医院里搬出来住着,虽然他妈还没接受我们,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留了一条活
路的。”齐彦边说边笑,颇有点儿自嘲的意味。然后长叹一口气,“不怕,我已经看到希望了!”
“彼此共勉!”我举起汤碗。
“啪”悦耳的碰撞声发生在两个汤碗之间。
第二天我没送齐彦,因为我要上班了。
项目上各位同事看到我时那个羡慕,一个劲儿问我是不是跟女朋友甜蜜去了。
领导面带笑容的寒暄了两句,然后直切主题——工程本月底竣工,务必保证一切顺利完成。
我看着他那笑心里就想,这个月的日子好过不了了……果然,当天他就拿了一沓工作清单给我,说这些问题必须要在本
周内解决,我匆匆翻了一遍——绝望,一个月的量果然不是诌出来的。
短暂的感慨之后,还是要工作的……临出门前看到桌子上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拿起来给君尚发过去一条消息:“我开
始上班了,最近会很忙,你照顾好自己。”
“好的。”他回复的很快,紧跟着又回了一条“注意休息。”
他是我们的业主,这里的进度一直有人给他汇报的,他应该能了解到我不是在找借口躲他。
想到这里放了心,我一头扑进了工作里。
当我恍然感慨“How time flies!”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两个星期后了,这段时间我几乎与世隔绝,连轴儿转,除了现
场和租的房子我就没见过其他东西,坐车的时间都是分秒必争的 ——睡觉……眼见着一切划入既定轨道,心里总算是安
定了下来,连带着我脆弱的胃也跟着松懈了,不安分的开始隐隐作痛。那天正准备下班回去好好歇一下,却接到了好久
没见的郭军的电话。
“哥!”兴奋的声音洋溢而出,“我要结婚了!”
“真的?恭喜啊!什么时候?”我按着不安分的胃恭贺,的确是件大喜事。
“月底,呵呵,哥,你一定要来啊!”
“好好,知道了,看把你美的!”我也忍不住笑了。
“嘿嘿……”
乱七八糟了唠了半天,挂了电话才想到一个问题,要是竣工晚宴跟他婚礼赶上一天怎么办,而且似乎真的是同一天……
说实话,君尚出席竣工典礼我是猜到了的,但我真没料到他连晚宴也会参加——他还拄着一边儿拐杖呢。不过看他的助
理一直跟在他身边,倒也放心。
席前我跟领导打了声招呼,告诉他晚上有朋友的婚宴,得提前走,他爽快的答应了,还不忘揶揄我一句“你的喜事儿什
么时候办啊?”周围一圈的人都听见了,开着玩笑开始应和。
我尴尬的笑笑,转头之际就看到君尚一双眼睛炯炯的盯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刚张了张嘴,却被旁边敬酒的人给围
上了:饭局——酒局。
这也是老板的工作,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我放心的吃着我的菜,一边吃一边看时间。今天朱丹开冲子的车出去办事,
正好会路过这里,我能搭个顺风车,这个点儿估计她就要过来了。
果然不出十分钟,手机响了。
“你下来吧,我马上就到酒店门口。”
“成,我马上下去。”
我挂了电话,跟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再看看还跟人你来我往中的君尚,没过去打扰,往楼下走去。
出了门口没看到朱丹的车,我正要往外面走走,却听到有人在后面喊我,我一回头,竟然是君尚。
“你等等,”他拄着拐杖跑出来,直接冲到我前面,看着动作倒是挺利索,估计最近没少锻炼,也不知道他家保姆保姆
回来了没,近看脸颊这块儿瘦了不少……
“在上面好好的,怎么瘸啦瘸啦的跑下来了?”拉回思维,我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我就问你一句话……”他停了好久,我也不再说话,终于他继续说道,“回到我身边吧?”
我承认我的心里有点儿慌乱,但我控制着自己的冲动,用平静的声音问他:“你是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了以后下的决定吗
?”
“你到底还要什么呢?我们之间究竟还有什么障碍?我不明白你还在固执些什么,哪怕我以前做错过,可我已经做到这
种程度,我不相信你还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是挺好嘛,你现在这样我实
在搞不明白,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他压抑在低沉的声音里,是质问也是疑惑。
我的视线触到不远处,朱丹的车慢慢驶来,隐约可以看见坐在一旁的林冲满是笑意的脸,时而看前方,时而看向朱丹。
他们如此平静的生活和安定的关系令人艳羡。
“我只想要……”我一边转回头一边说着,一道明亮的光线晃了一下我的眼睛,“小心!!”
用力将君尚推向一旁之后,我的记忆便仅存着腰际锥心的疼痛和俯冲向眼前台阶前的恐惧感了……
(三十九)
我在梦中又看到了鲜血,满手的,浓稠的,想甩干净,手却怎么也动不了。血液像灌溉了化学药物一般迅速的滋生开来
,渗进皮肤、血管,我看着它们融入我的身体却无能为力,四肢、全身都像被什么束缚住,却又看不到任何东西,剩下
的,只是恐惧和枉然的心的挣扎……
忽然,所有的血液都开始向腰际涌去,激烈的,想要从那里冲破我的身体一般。我张嘴,喊不出声,只有冷汗代替声息
从无数的毛孔渗出,它们好似抽走我浑身的热量,徒留一具渐冷的尸体……对,就是一具尸体,我已从中抽离,甚至可
以从上面俯视它——双目紧闭,无声无息,就那么挺在那里。
周围有声音,我听得到,但看不到。
那么激烈的声音,是朱丹吧,“你害他丢了半个胃还不够,是不是想让他伤到五脏俱全、四肢瘫痪才尽兴?!”
“小丹,冷静点儿,他也不好受……”
“……”
“不好受?你会不好受吗?说话啊,怎么?哑巴啦?当初走就走个干净,回来干嘛!你要是不回来他怎么会这么倒霉嘛
?哪怕,哪怕,活得不开心,也起码是活着的,会说会动,会给我骂让我欺负……”颤抖的声音,让我有了感觉——心
疼。
“君尚我告诉你,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陪葬吧!他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儿指望了……一辈子的出息都葬送在
你手里了……”
“我知道……”这么沙哑暗沉的声音让我有丝疑惑——是君尚吗?
“你知道个屁!……”
“好了,朱丹!你总得顾虑下萧强吧,现在这样你再骂他也没用啊,让他们都静静吧。”
“……”
脚步声响起,远去,空间再次沉寂下来,很久很久……我开始惧怕,身体的疼痛都没有这种感觉恐怖,周围是黑洞洞的
一片,然后就跟失重了一般,身子猛地下沉,我无措的挥舞双手,周围却没有可以攀附的东西……我拼尽全力一喊,声
音终于冲破喉咙而出,哪怕只是一个干涩的闷哼,却终于有人听到了——他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抽离出黑洞。
“小强?小强!”急切而又激动,“你醒了是吗?你真的醒了吧,你应我啊,跟我说句话啊!”
“恩……”嗓子如撕裂一般的疼,我卡在了一半,不敢再出声。
“你醒了,醒了……医生,医生!他醒了,快来啊!他醒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周围暂时的安静,接着是一片混
乱的脚步声、说话声。
“萧强?你醒了吗?”是朱丹。
可我实在没有力气应声了。
“君尚,你不是说他醒了吗?他怎么动都不动,也不应声?”
“我不知道,可他刚才真的醒了!他握了我的手,还发出了声音。”
“你们都别吵了,这里是医院!”医生撩起我的一只眼皮,一束刺眼的光照后,我眼前又是黑暗一片;然后是身上几处
,窸窸窣窣半天之后,听到一句“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让他好好休息,别再吵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