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游明川已经坐下工作了，见林致说个没完（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啊喂！），抬头凌厉的盯了他一眼，眼睛说：你怎么还不走？
林致嘎巴闭上嘴，点点头退出去。
游明川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某天合同数据出了漏子，游明川一页一页把一百来页的合同细项连同项目策划书从头改了一遍，忙完已经凌晨两点，出漏子的财务部部长老孙陪着做表格，改数据，忙到后面根本不敢看游明川脸色。
办公室只有微小的按键盘翻动纸页的声音，弥漫着老板的黑气压。
助理和老板上班时间是同步的，林致陪着干，不时出去冲个咖啡什么的。游明川工作起来非常专注，林致明目张胆的盯着老板的侧脸，这个人认真起来更加好看了，眉头微蹙，左手夹着支烟，却不怎么吸，眼睛专注的看着手上的纸张，眼睛里似乎能看见滚动的数据。
最后游明川保存了文档，抬头，疲惫的挥挥手，“走吧，可以了。”
老孙头如蒙大赦，一个劲儿的道歉：“游总都是我粗心，下次不会了，不不，没有下次了……”
游明川停下按着晴明穴的手，一记眼刀射过去：还敢碍我的眼再多啰嗦一句试试？
老孙嘎巴闭上嘴，快速撤离。
林致帮他老板整印出来的文件，隐隐听见背后轻微的打哈欠的声音。冰山脸打哈欠什么样？林致回头看，就见他老板旁若无人的推开墙进去了。
等等！墙？是不是我太困了出现幻觉了？林致走过去才发现，这是个伪装的跟墙浑然一体的门，他进进出出几百次总经理办公室竟然都没发现这货！
当当当。游明川黑着脸拉开门，衬衫扣子开了一半，满脸“你特么怎么还不走”的表情。
林致往里面望了望：“老板你还不回家？”
游明川不说话，动都不动一下，脸更臭了，好像下一秒就会把门摔到林致脸上一样，眼睛里写着“少特么废话给老子滚！”
这时候林致再不识相就太笨了，于是他快速的说完“那老板您早点休息我回去了”就跑了，身后门甩的山响。
老板您都把公司当家了，庭水湾那么好一栋房子您住过几天啊！联诚在您手底下排进S市前十真是……没的说啊！
林致默默地关掉办公室的灯，心里对他老板害怕里多了些别的情感。
原来谁都不容易，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
作者有话要说：
手｜狗这两个字连起来有任何理由和谐掉吗？有吗有吗？
第7章 老板的亲戚
六
林致有惊无险的在联诚呆了一个月，游明川大魔王每天周身缠绕着无敌黑色低气压。林致渐渐适应了他挑剔的工作要求，五个工作用手机时时满电，送去干洗店的衬衣也不会时不时的丢一件了，连早上的蓝山咖啡也冲的好喝了。
于是，九月底的一天，他如往常一样，在老板八点到岗之前准备好行程表，把他所有手机开机，准备好他的营养冲剂（一种淡红色的液体，闻着甜腻腻的，林致看着他老板仰脖饮尽，觉得他更像吸血鬼了），冲好咖啡，甚至有时间往老板桌上那盆仙人球头顶上洒点水。
这盆又小又丑的绿色植物在跟着老板一个月后，出奇的变得很有气质，照个照片儿往网上一放还能归类到小清新文艺范儿里，果然是近朱者赤吗？
“你这个狗东西！”林致指着无辜的仙人球破口大骂，“你这个汉奸！走狗！你是社会主义的草，你以为你能跟我老板一样，长成一朵资本主义的娇花吗，啊？！”
“林致。”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林致吓一跳，差点一指头戳到仙人球上，反应超快的，笑眯眯的转身，狗腿状：“老板～您来了，我给您端咖啡去～”
仙人球：你这个汉奸！走狗！
游明川心里唠叨：来的时候看着挺老实一孩子，怎么成这样了，还对着一盆花比手画脚自言自语，难道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是该放个假了，刚才进公司的时候气氛就很怪，嗯嗯，忙完这阵就放个假吧……
孙悦咔哒咔哒的高跟鞋走到林致的办公室门口，林致正在电话上跟一个报社记者嘚嘚，不厌其烦的礼貌的重复着：“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不接受采访，是的……”
孙悦把手上一摞档案放下，单手拄着桌子等林致打电话，林致偏着脑袋偷眼瞧着孙悦，她身材因为这个动作显得特别婀娜。林致心里暗暗地赞了声好看，即使以他一个死基佬的眼光来看。
放下电话，林致笑眯眯的：“悦姐～”
“哎哎别叫我姐啊我还年轻着呢。这是这个月中高层人员出勤销假情况，还有奖金发放建议，你拿给游总。”孙悦说。
“我去？”林致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怎么不去？”
“废话，游总亲戚来了，我去找骂啊，你们助理又不用审核。”孙悦纤手把那摞档案一推，“去吧去吧交给你了，少说废话啊，少说少错知道吗。”
那天晚上林致终于彻底明白什么是“老板的亲戚”，月底高层干部审核，游明川沉默的坐在他的纯白色绒毛老板椅里把档案摔到他对面一个个心虚害怕的部长面前，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财务部部长老孙年近半百的秃头，胖乎乎的平时很和蔼，林致正要进去送咖啡，就见那老头捧着自己做了一个礼拜的总结，出来就跪下了，白白胖胖的脸上带着档案磕出来的可笑的红痕，内牛满面望着林致：“小林啊你给我看看这是哪儿出了错了我真的看不出来啊怎么这样我一分钱也没贪啊这账哪儿不对啊啊啊啊啊！”
林致拿起来档案扫了几眼：“孙叔，这个写字楼工程返利率只有0。3476％，那房价都贵到哪里了？”
“拿来我看看！”老孙劈手夺过档案，这老头老眼昏花把数据整错位了。
而后十几个部长审了改改了审折腾到晚上十点，只有lucy一次通过，早早的拎上包走了。林致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每次铃声一响就一个激灵爬起来，电话里的声音都能结成冰了：“咖啡。”然后紧接着，“帮他们也冲一杯。”
那时林致脑中闪念：老板本质还是不错的嘛。就听见游明川：“叫他们醒醒脑子再做不好明天不用来了。”吧唧，挂了。
林致：“……”
那些在智商180的游大老板面前显得过分的笨的各部门部长们能在十点下班还是多亏了一个人。（老板的亲戚？）
林致正跟人事部核对信息，完善游明川明天月底总结会议的发言稿，孙悦突然推推他的手臂：“你看你看，游总他们家小受来了。”
“啥……啥？”林致一惊，“受”这个词让他惊慌，就像被撞破了秘密。
“你看，那不是，不出半小时咱们就能下班，你等着看吧。”孙悦望着玻璃窗外。林致也伸长了脖子去看，只看到一个背影，身高将近一米八，罩在米色细线针织毛衫和白的发旧的牛仔裤里的身子显得有些纤瘦，“纤瘦”这个词不适合形容男人，但是林致看到那个人就想到这个词。
林致被他老板叫到办公室里时，才看见这个男人的正脸儿。这个人二十来岁，脸庞不算很英俊，线条柔和，笑容温润，看上去非常友善，给人“君子如玉”的感觉，跟他凌厉漂亮地如霜似雪的老板真是很不搭啊。
男人笑了笑：“你好，我叫洛坤，你就是那个千杯不醉的新助理？”
林致无奈：“啊，是啊是啊……”果然我的价值只有这么一点点……
游明川打断他俩：“把这些资料给他们发下去，去后勤拿几个纸箱，明天最后一次机会，不行的直接收拾东西走。”
“好的。”林致抱起材料，等着游明川下一步指示，没想到老板低头整了几页纸，抬头阴沉着脸望住他。
“老老老板，我……”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好恐怖……
游明川脸又黑了一层：“非要让我告诉你吗，走吧，下班！”
林致夹着尾巴就跑了，迎风留着宽面条泪：本来就是嘛，你不说下班谁敢走啊，老板你怎么不讲理啊，呜呜呜……
直到这时候，林致才知道什么叫“亲戚来了”。每个月月底那么几天，老板都非常暴躁，人称“大姨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给个书评吧，不然人家会非常即墨的～
第8章 啊咧？你要追我吗
七
月底审核完，游大老板终于良心发现，大赦天下放假三天。
放假第一天早上，林致就被一叠声的“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连环call给叫醒了。摸摸索索的拿起手机，林致：“……喂……”
“擦怎么这么晚接！你那事儿我跟城管那边的哥们儿说过了，快点起吧你。”
“嗯嗯知道了。”林致把电话一撂翻个身继续睡。
睡到快中午，林致才从床上爬起来，背着个大包袱出门。
林致租的房子临近市中心，光是这个破旧小区门口就是人来人往，他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把大包打开，把东西摆好，开始吆喝：“来来看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口罩袜子小裤头，全部十块钱三个啊～便宜啦便宜啦～～”
瞬间围上来一群大妈蹲到摊子前挑挑拣拣。
“小伙子你看看我能穿上这个吗？”大屁股大妈问。
“没问题！这是莫代尔料子的，又凉快又舒服！您看这弹性！”林致拿起那个内裤夸张的一拉拉老长，“大姐您绝对能穿！您又不胖～”
大妈眉开眼笑，“给我拿三个！”
“好嘞！”
“小伙子你看看这我能戴上吗？”大脸大妈问。
“您绝对能戴上，这口罩莫代尔料子的，又透气又舒服！您看！”林致把口罩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用力一抻，咬牙切齿的，“您看！看这弹性！”我抻！我抻！！林致拿着没什么变化的口罩，嘿嘿笑着遮掩“大姐这绝对适合您，您脸又不大～”
大妈脸一黑，“你这小子真不会说话！”
林致：“T…T”
林致解说的口沫飞溅，正忙着做生意，兜里的索妮牌手机又开始唱：“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掏出来一看“暗黑大魔王”。
“……老板。”这是在休假啊休假！老板你要不要这样？
“你考虑的怎么样？”电话里游明川的声音冷冷的。
咳咳，这气氛是不是很暧昧？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
林致终于准点儿五点半下了班，按过指纹签退，优哉游哉的往电梯走，这时身后一个淡淡的小小的声音：“林致。”
林致回头，发现竟然是暗黑大魔王游明川！呵，大魔王什么时候也说话小小声了？看上去竟然有些害羞？！
“老板？”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游明川说完就进办公室了。
“嘎？”作为一个死基佬，林致忍不住往少儿不宜的方面想。
游明川拉了窗帘遮住大大的落地窗（老板这是35楼，对面是公园，谁会看见你？），又拉了面向公司的窗户的百叶窗，而后又锁上门。林致脸一点一点变红，忍不住小声：“老老老板，你你锁门干嘛……”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游明川站的笔直，甚至有些僵硬，面色如霜，右手不安的抠住桌角，直截了当的：“你谈过恋爱吗？”
“哈？”
“我问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游明川语速飞快，两颊飞上两朵红云，但身子站的更直了，脖子的角度都僵硬了，林致忍不住心里惊叹：天啊老板你真是纯情的可以啊……
“哎呦喂这有什么可害羞的老板你真是太可爱了啊哈哈。”如果这么说林致就是找死，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答：“嗯，谈过，谈过。”
“你、你是怎么追求的别人？”
“哈？”林致低头，脑海中闪过大二那年荒唐的日子，抬头无奈的说，“我没有追人家，是他缠上我的。”笑的有些悲伤。
“哦……嗯？”游明川惊讶的看着林致。
林致一脸“没办法我太有魅力了”的表情。
“你走吧，明天我去找你，你考虑一下。”游明川靠坐着桌子，挥手赶走了林致。
时间回到现在，林致一手拎着个裤头，一手拿着手机，愣住了，考虑个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老板你要追我？哎呀哎呀～～“喂？”
“啊？老板，咱们……是不是太快了？”林致不情不愿的说。
游明川拿着手机生生打了个哆嗦，这笨蛋什么意思？当下冷声道：“你在哪儿！”
林致吓得差点立正敬个礼：“老板我在红星星小区门口！”
“等着，我去找你。”吧唧，挂了。
“……嘎？”林致看着索妮手机黑下去的屏幕愣了十几秒，反应过来，开始收包袱，“来来别看了啊我收摊儿了收摊儿了大妈您等下个礼拜天行不？”
半小时后游明川的银色沃尔沃停到林致面前，游明川摇下车窗，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放个假跟上班时一样，整的穿着长袖衫牛仔裤脑袋上扣着个鸭舌帽的林致都不敢上他的车。
“咳，我一会儿要去约会，你咳，你帮我把把关。”游明川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林致心中唱起：“是我想太多，你总这样说……”
游明川眼睛余光看见林致要哭要哭的表情，说：“算你加班。”
“好嘞～！”林致立马原地满血复活。
洛坤是业内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前几年在意大利进修油画，回国后开了个小小的画室，每年只收十个学生，辅导两年把他们送进国内著名的美院。
画室在近郊一座二层小洋楼里，叫山川画室。一楼画画，二楼是洛坤的居所。小时候洛坤家和游明川家是邻居，是M市的大户，洛坤更是家里的幺子，父母二老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非常宠爱他，从小他做的决定他们从来都是尊重加支持，按他大哥洛天的话就是：“我弟弟就是一辈子周游世界我也养得起他。”所以洛坤从小学画顺顺当当。
洛坤是被楼下孩子们的嬉笑声吵醒的，美术生，孩子们都很时尚，男生女生间也很闹得开，虽然幼稚些，看起来都是可爱的。
十个高二的孩子，十个高三的，还有个高四的混血儿东尼。画室很大，二十来个孩子还是挺闹腾，藤藤买个两盒披萨招呼大家去啃，披萨一下就见了底，见洛坤睡眼朦胧的从楼梯下来，从旁边东尼嘴里抢下披萨，颠颠跑来递给他：“老师快吃快吃！”
东尼笑呵呵的也不抢。
洛坤拿着披萨小口吃着，走下去看他们的画，边看边说：“你们来的挺早啊。”
“十一点了老师，你好能睡哦～”藤藤背着手跟在洛坤，嘟着嘴说。
洛坤停下看东尼的画，是一组静物，光线非常柔和巧妙，色彩鲜艳，栩栩如生，更重要的是他的画有种他自己独有的气质韵味，就像他的人一般，柔中有刚，不肯屈服，手法也不像现下的艺术生那么拙朴，显得大气又细致，一幅画活了一般有自己的灵魂性格。
女生学画很少能脱俗，水平都是中上，不好也不差，而男生学画，大多只有两种结果，很差或者很好。藤藤是个有天分的女孩儿，虽然画作显得稚拙，但精气神已经能看出来，而东尼的画，洛坤发现他已经没有什么意见要提给他了。
东尼高二进他的画室时，洛坤就知道这孩子是他教过最有天分的，他进清华美院没问题的，就是这么优秀的孩子，上年艺考十个美院却一个也没中。结果出来那几天他有些失落，自己一个人蹲在院子的水池边洗画笔，洛坤过去想安慰安慰他，刚走过去东尼就一把抱住他的腰，一米八八的大个儿却像孩子一样傍着他，闷闷的说：“再让我跟你学一年吧老师……”
他当时揉着这孩子的头顶，笑：“这是当然的，傻孩子。”这孩子脑袋顶有两个旋儿，老人说这样的孩子难管着呢，能叫大人操｜死个心。
洛坤不知道的是，那时东尼抱着他老师的腰忍笑窃喜忍得好辛苦，一边用失落苦闷的语气说着话，一边嘴角不听话的一直往上挑，咧到耳朵根儿。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三千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