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事，一向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呢。
正聊得开心，小护士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脸疲倦。
“不好意思，林少爷，最近动不动就犯困，精神太糟了。”
“怎么了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怀孕了。”
“好事啊，恭喜！”林夏安又仔细打量了小护士几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穿得太宽松的缘故，完全看不大出来。
“谢谢。”小护士脸色微红，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林少爷，出手绑架你，真的很抱歉……”
林夏安不置可否，他跟赵立德本来无冤无仇，只是因为雷岩，才会被无辜牵扯进这场权利争斗，说起来，他跟小护士才是真正的局外人，何其无辜！
“算了，别说了……”
本来，林夏安还对什么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嗤之以鼻，不过现在，他不得不相信了。人类天性中就存在着对暴力的推崇、和对弱小的同情。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吃五谷杂粮，生七情六欲，不能免俗。
林夏安承认，他并不是什么滥好人，只是，顾念着还未出生的小生命，他没办法怪罪孩子的母亲。更何况当时，小护士还间接救过林夏安，不然，早在跟雷岩叫板的时候，林夏安就被活生生地打死了。
“你不怪我就好了……”
两人正聊着，王哲突然回来了，眼前和乐融融的气氛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外，不禁冷哼道：“聊得还挺开心的啊！”
林夏安默然，现在的他立场尴尬，多说多错，说不定还会连累这天真的小护士，索性冷酷到底，不做搭理，王哲爱说什么都随他去吧。
可是，林夏安算漏了一点，王哲是恨极了林夏安这副故作清高的样子，本性里的施虐因子被激发了，发狠走上前来就想动手。
“我就看不惯你这神情！”
“王少，不要啊！”小护士挺身而出，坚定地站在林夏安身前，嘴里还是那句说辞：“林少爷有伤在身，再打真的会出人命的。”
如果没有看到刚才的场景，王哲还可能会被蒙混过去，可眼下，王哲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了，小护士挡在面前不让，还被他一脚踢开。
“王哲！你！”
林夏安是知道内情的，小护士怀有身孕，王哲这一脚下去，正巧踢在对方肚子上，小护士疼得马上弓起身子，脸色煞白。
“王少，请手下留情！”
都这个时候了，小护士还不忘给林夏安求情，看她疼得脸色煞白，依旧目光坚定地护着林夏安的样子，王哲突然勾起唇角，蹲下身子，扯着小护士的头发，质问道：“都说婊子无情！难不成，你这小贱人看上这白脸小少爷了？”
“不是的。”小护士咬着唇，眼睛都红了：“王少，阿德还在严九爷手里，要是林少爷出了什么事儿……”
“废什么话！”王哲突然勃然大怒，一巴掌将人打翻在地，恶狠狠地说道：“严九那条疯狗！这次，我就让他看看谁才是主人。”
不知是不是触到了王哲的逆鳞，这混账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林夏安行动不便，费了好大力气才下了床，挪到小护士旁边。定睛一看，小护士脸都被打肿了，嘴角还隐约有血丝。
“我没事。”小护士勉强笑笑，安慰林夏安道：“宝宝一直都很乖，这次也听话，都没来闹腾我，你看，好好的。”
林夏安苦笑连连，小护士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这时细看，才发现她的身型已经发福，估计也有四、五个月了。
“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猜呢？”
“我不知道。”林夏安摇头，他这人性子急，也不爱动脑筋，最不喜欢的游戏就是猜谜语。记得林向晨曾经说过，林夏安之所以打牌总是输钱，不是因为他手气不好，纯粹就是因为懒，不爱动脑筋，所以总是被其他牌友算计。
“是……”提起自己的孩子，估计没有哪个女人会不欣慰，小护士也是一样，此时一扫刚才的不快，眼里满是慈爱的光芒。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盖过一声，连绵不绝，刺耳冗长。
小护士脸色大变，猛得站了起来，往门外奔去。
第九十三章
果不其然，是严九爷到了。
王哲召集弟兄们集合，将林夏安押到了门口，黑洞洞的枪口抵着脑袋，任林夏安再怎么故作镇定，也忍不住心里直打鼓。
“兄弟们，恭迎九爷大驾光临啊！”王哲哈哈大笑，手里的枪一下一下抵在林夏安太阳穴，看得严九眸色深沉，满是杀意。
“怎么，九爷不喜欢我这个欢迎仪式吗？”王哲皱眉，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看，无可奈何道：“没办法，这小破地界，连个像样的物件都没有，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九爷啊！”
“王少，你手可端稳了。”
光是听口气，根本猜不出严九的意思，只是王哲沉不住气，见本应该是瓮中之鳖的严九居然这么冷静，不由得怒火中烧，怒道：“你他妈少给我废话！你私吞的那批货呢？今天如果不全部吐出来，我就送这位小少爷给你陪葬！”
严九低着头，不疾不徐地走向王哲，带着一股不怒而自威的气势，不仅是王哲手底下的打手，就连王哲也被成功震住，颤抖着声音，故作声势道：“你别过来，不然，我开枪了！”
“王少你可想清楚了。”没有停步，严九继续往前，只是突然抬头紧盯着王哲，沉声道：“弄死我，就没人知道那批货在哪里了！”
“你这条疯狗！”王哲怒极，咬牙骂道，更是一把将林夏安扣到眼前做人质，威胁道：“别以为你可以威胁我！你不是很在乎这小少爷吗？我今天就先弄死他！”
“王少。我提醒过你，把枪端稳了！”正说着，严九已经走到了林夏安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离。
林夏安眼神复杂地看着严九，似有千言万语。
严九定了定心神，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鲁莽，要以林夏安的生命安全为有优先。念及此，他便耐着性子陪王哲虚与委蛇，而事实上，他早已紧张得手心里满是细密的汗珠。“王少，赵立德我带来了……”
“谁要那废物，把货给我吐出来！”
“王少，王少求你了……”耳边突然传来小护士哽咽的呼喊，林夏安听得揪心，分神看去，小护士已经直直跪了下来，不停磕头：“九爷，我也求求你，饶阿德一命吧……”
严九无动于衷，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哲，说道：“王少，只要你把夏安还给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去你妈的！严九，你这条疯狗！”似乎明白了什么，王哲咬牙切齿，忍不住厉声质问道：“你小子竟然跟我玩阴的！”
“王少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我是条疯狗啊！”严九勾起唇角，笑得很得意。为了赢，为了生存下去，他什么肮脏的事情没做过啊！说他是疯狗，都是抬举他了。
正说着，远处的汽车鸣笛声越来越近，声势浩大，来者不善，王哲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着严九，恨不得活剥了他一般。
陆陆续续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车辆在小工厂门口集结，严九稳如泰山，似是料定了王哲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言语上，还是要再度挑衅一番：“王少，赵立德我还给你，算是看在你早年关照过我的情分上！”
“你……”
正说着，有人压着赵立德下了车，小护士一看，赶紧连滚带爬地赶过去，手忙脚乱地给他解除身上的束缚。
见严九没有异议，一旁的人也没有干涉小护士的举动，不一会儿，赵立德就重新获得自由，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黑布，哽咽不能言语。
那边，在上演着感人的患难与共，而这边，王哲显然已经气急，眼见大势已去，连全身而退的想法都不顾了，只求能给严九一个教训。
冷不防冲严九放了一枪，好在因为严九早有防备，硬生生躲过了要害，不过由于距离太近，这枪直中肩头，还是让严九吃疼倒地。
趁着这阵功夫，王哲挟持林夏安闪身退回了小工厂里。
现场，彻底混乱了。
严九中枪倒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各自拔枪，开始了混战。林夏安被王哲挟持着，拖到了一个阴暗的小角落里，因为刚才的剧烈挣扎，又有几处伤口裂开了，不过林夏安根本来不及在意，外面枪声不断，听得林夏安胆战心惊。
“王哲，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哲沉默不语，冷笑着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小皮箱，输入密码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排小巧的玻璃瓶子，旁边还有一次性针管针筒。
联想王哲的背景，林夏安不禁胆战心惊。
正想逃跑，王哲已经扑了过来，将林夏安死死地按在身下，一手还举着已经抽进了不明液体的针筒。
“混蛋，你做什么？”
“小少爷……你怕什么？又不疼。”完全哄小孩的语气，林夏安会相信才怪，当即便更加卖力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
“严九这条疯狗，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王哲笑得阴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拉低了林夏安的衣领，对着颈动脉便开始注射。“你想让我死，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不要！你放开我！”
感觉到疼痛的时候，林夏安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已经完蛋了。
王哲打完这一针，冷笑着站起来，将林夏安一个人扔在原地，提着他的小皮箱慌不择路地逃离了。
林夏安失魂落魄地坐起身，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直到严九找到他时，林夏安都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他不相信王哲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王哲选择独自离开，是因为料定了自己哪怕不会死也会活得很痛苦，生不如死吗？林夏安想哭，如果真是那样，他倒宁愿死了干脆！
“夏安，你没事儿吧？”
看到严九的那一刻，林夏安紧绷的神经马上放松，不安感潮水一般涌来，他只能紧紧抓住严九的胳膊，喃喃自语：“九爷，我完了，我是不是……”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后怕，林夏安说不下去了，眼泪突然决堤。
见林夏安落泪，严九本就心疼，此时听林夏安这么说，更是怒不可遏，就差没有把王哲找到给碎尸万段。
用过的针筒还扔在不远处，严九捂着伤处慢慢走近，颤抖着手将针筒捡起，小心掰弯了针尖后，放在鼻下闻闻，稍微松了口气，安慰林夏安道：“放心吧！不是毒品。”
林夏安抬头，似是在怀疑严九会不会善意地隐瞒自己。谁知严九误会了，以为林夏安是在质疑他的判断，笑着说道：“怎么，不相信我的专业？这可是我吃饭的手艺。”
还有闲心开玩笑，林夏安这才肯相信严九没有欺骗自己，可是心里，隐隐有了深层次的担忧，既然不是毒品，为什么王哲能直言断定他会生不如此，难道，仅仅是一个玩笑？王哲没有那么无聊，这一点，林夏安深信不疑。
“别担心，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说着，严九还将手里的针筒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这才转而查看林夏安的伤口，关切道：“这些天，让你受苦了。”
“我没事儿。”
看着林夏安故作轻松的样子，严九很心疼，伸手温柔地抹去林夏安脸上的脏污，动作无限温柔。林夏安又不是木头人，到这时候，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为什么严九会冒着生命危险赶来救他？为什么王哲会认为自己生不如此才是对严九最大的报复？
“夏安，我喜欢你……”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林夏安在心里哀叹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可是看严九的神色，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是林夏安怕的。
“别急着拒绝我！”严九扶着林夏安，将人整个揽进怀里，这个姿势让林夏安很不舒服，可又防抗不了。“夏安，我给你时间考虑，你也得给我一点儿时间处理私事。我不是答应要帮你铲除王家父子吗？答应你的事，我绝对会做到。”
说不感动才是假的，但林夏安更多的感触，是心惊。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对一个人的感情能认真到这个地步，深情不移，果真是很美的一个词。
“九爷，让王哲那小子跑了！”
“不妨事。”严九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此行的目的本就不在处理王哲。“以后还有机会，只要王哲没死，我就不会让他潇洒过日子。”
“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
“赵立德的小情儿想见林少爷。”
“什么？”严九眉头紧皱，表情不悦。反倒是林夏安，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劲，追问道：“她怎么样了？不是跟赵立德逃了吗？”
“大混战的时候，赵立德为了保命，用那女人做挡箭牌……”看到林夏安猝然变白的脸，那人不敢再胡说，小心斟酌着措辞：“子弹又没有长眼睛，可能，是被误伤的……”
“她怎么样了？”沉默。林夏安明白了，急急追问道：“她在哪里？”
“就在工厂前面的空地上……”
林夏安刚想往前跑，严九突然拉住他，稍一用力，就将人拦腰抱进了怀里，迈开步子大踏步往外走。想着自己确实行动不便，林夏安倒也没拒绝，只是这姿势，多少让他有些不快。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小护士已经有出气没进气，救不活了。看到林夏安的同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扯出一个微笑，虚弱地说道：“林，少爷，你说得没错……是我，所托非人……孩子……”
最后，小护士还想说什么，林夏安已经没办法听到了，自始至终，他还是没能知道小孩子的性别。
林夏安想哭。
这些灰暗的负面情绪一直压迫着林夏安，让他避无可避，感染到林夏安的悲伤，严九将怀里的人揽得更紧了。
“九爷……追兵来了！”
“这么快？”严九冷笑，呲之以鼻：“还真是姓宋的行事风格，能力不大，胃口不小！刚啃下雷岩这块硬骨头，还没消化完，就想动手铲除我了吗？”
敏感地捕捉到信息的冰山一角，林夏安赶紧追问道：“九爷，你刚才说什么？”
第九十四章
眼见瞒不过，严九这才叹了口气，跟林夏安解释事情的真相：“夏安，你别多想。姓宋的意在拔除清缴Z市的黑社会势力，早已筹备多年，就算没有你的事，雷岩也躲不过这一劫。”
“你说什么？”
林夏安不肯相信，如果严九说得是真的，那雷岩现在已经被擒了吗？林夏安不能想象雷岩沦为阶下囚的样子，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接受不了这种屈辱。林夏安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雷岩的决定。
“雷岩，他……”
“我不知道。”严九坦诚相告，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也能理解林夏安对兄弟的在乎。“我离开时，雷岩还派了陆雨带人过来协助我，我本想拒绝的，可他说跟着我也算是保存实力……”
严九本想辩解一番，说到最后，竟是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警笛声越来越近，严九的众兄弟们按捺不住了，在旁劝道：“九爷，该撤了！不然兄弟们都得栽在这儿！”
“夏安……”
“你们走吧。”摇头拒绝了严九的提议，林夏安心知肚明，自己就是一个拖油瓶，只会连累了严九。假如真落到官差手里，他一个奉公守法的平头小老百姓，不会有事的。
“别说傻话了！夏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