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转峰回 by: 左摇右摆-船至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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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转峰回 by: 左摇右摆-船至桥头-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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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ELING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沉默的听着周至严平静的对他们讲解每一个零件的功用,舷窗外,幸存的工作人员们还在搬搬抬抬;不远处,坠机引发的山火正在被扑灭,

        “飞行中应该注意的问题大致就是这些,现在,你们都坐到后面去。飞机起降的时候会有颠簸,你们注意坐在低矮的地方。”

        周至严何尝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但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完美的执行这次飞行,让后面这些惊魂未定的年轻人能尽快的适应自己的位置。

        “都坐好了吗?BIELING副驾驶!”

        “在。”BIELING深呼吸,拿出操作单,清清自己被烟熏得有些沙哑的嗓子,

        “发动机暖车程序……”

        程序执行完,两人互相竖起大么指表示一切正常,起飞。

        周至严强迫自己完全进入驾驶状态,操纵着飞机升起,调整坐标仪,向西北飞去,刚飞出没多久,后面又传来了轰炸声,刚从起飞的颠簸中适应过来的学员们都涌到了前面。

        BIELING扯过耳机带上颤抖着联系机场,里面传来主任的大吼,

        “日本人又来了,你们别管,赶紧走,快。”

        BIELING回望,明知已经看不到现在机场的惨状仍然目眦欲裂,猛然拉开夹克掏出里面的手枪,

        “我们回去,大不了拼了!”

        “坐好!”周至严目光直视前方,用BIELING从来没听到过的音量大声命令道,

        “我是机长,现在我命令你们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我们的目标是,汀江机场。”

        澄清的蓝天,飞机坚定的在空中朝着目的地飞去。

        第十六章

        BIELING被周至严一喝,呆呆坐了回去,看两个飞行人员都这样了,那些热血沸腾的学生也慢慢的又蹲回了后舱。飞机进入了雪山区,舱外的寒风吹了进来,也慢慢吹回了BIELING的神智——他静静扭头看向周至严,窗外的冰雪反射着阳光照到他的脸上,照得他的脸色和外面的山色一样苍白。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周至严也扭过头看了他一眼,BIELING一下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充满了愤满与不甘,仅仅靠着一丝凄凉锁住。BIELING刚想说什么,周至严的眼光已经移到后面去了,

        “你们过来,各自抓紧。”

        后面的学员都慢慢蹭过来了——即使周至严技术再好操纵飞机能力再强,到了这里也免不了的摇晃飘荡,

        “现在朝左侧下方看,我们刚刚飞过的是金沙江上游,看到从北数第三个转弯处了吗?你们飞的时候,到了这里要调整方向……看,就这样调到这里……”

        学员们半蹲着抓住座椅或者什么固定装置听着,很快就被周至严的讲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BIELING在他们脑袋后面静静的看着周至严,慢慢也琢磨出来了他一边在这种地方控制飞机一边分心给学员讲解,是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让他们从之前的震惊中缓回来。

        然后又想到自己那次和他飞遇上狂风又遇上‘零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飞机落地的时候简直想离开公司的心都有了,可一路板着脸没露出一丝好脸色的周至严还是给了自己那个拥抱和肯定……之前只是觉得他很厉害,这么高的折损率他还在一直飞着。从那次之后,自己才真是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视线的吧。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那声肯定给了自己多大的信心……

        横断山脉高峰纵横交错,飞机如激流扁舟一般在其中腾纵折转,BIELING用力闭闭有些酸胀的眼睛,伸手拍拍其中一个学员,

        “这边,你们轮流带上耳机转一圈旋钮试试能不能听到什么信号,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判断信号来源的方向向机长报告。”

        这是任何一个新人首先要行使的通讯员的工作,大家的注意力又都被吸引到这边来,看大家都涌到通讯员座位那边儿去了,BIELING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周至严,正碰上周至严投过来那了然的目光,BIELING笑笑——我还是能为你做些什么的;周至严也笑笑——谢谢你明白。

        BIELING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反倒没有多做什么副驾驶该做的工作。这次飞也没遇到什么特别恶劣的状况,他偶尔瞟一下,就知道周至严自己都能应付。只有在实在需要他帮忙的时候才招呼着学员们看着他是怎么操作的。

        飞机开始都很顺利,但是慢慢的,进入了雾区。BIELING也无法再假装轻松,让大家都回到后舱去,和周至严交换了一个眼色,尽量平静的打开挡风玻璃上的酒精喷雾器,边这么做还边讲解,

        “酒精的挥发能把这里的冰覆盖面限制在最少范围,给机长创造最好的视野条件。”

        周至严也跟着他的话,

        “结冰是飞行中‘经常’能遇到的问题。结冰之后,整个飞机的气动布局就会改变,机翼升力减小、机身重量加大,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脱离结冰区……”

        说话间,控制飞机一路爬到14000英尺——BIELING明白,这已经是这飞机的极限了。

        温度计指针跳跃着下降,前后舱的人透过舷窗都能看到,冰晶已经从机翼的尖端逐渐向整个机翼扩展——连对飞机完全没了解的人这下都能知道不对劲了。

        后面的学员开始有些骚动,周至严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候不能增大速度,盲目推高油门,只能加重发动机负担。油门大了,发动机输出功率跟不上,飞机可能会失速。

        BIELING对这些不是很了解,但看周至严的脸色,他也明白了些什么。刚想说什么,螺旋桨上也开始结冰,每隔几分钟,就能清楚的传来螺旋桨甩掉冰块的声音——后面的学员已经聚拢到后舱中央了:即使知道那些被甩掉的冰块不会穿透飞机,但坐在旁边听着冰块劈里啪啦的打在机身上的感觉还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沉默中,周至严突然冒了一句,

        “都听好了,这就是发动机还在正常工作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BIELING几乎想要微笑——这就是周,冷漠得几乎有些傲慢,却又不知在什么时候会冒出一丝幽默感的周至严……我的男人。

        于是,BIELING很放松的感受着机舱内的供暖系统停止工作,甚至还起身帮周紧了紧领口,然后再晃若无事的坐回去,静静看着温度指针越过最低刻度;看着本迪克思无线电罗盘失灵;看着外面的迷雾,连到机身外转动德律风根定向仪都不去了,就那么平静的坐在那里,他只是相信周至严。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做给后面学员看的成分,那么,到了现在,他几乎已经把那些人忘了。很放松,从心到身从里到外的放松——茫茫天地间,只有他和周,这就够了。

        周至严还是面无表情的飞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扭头看了BIELING一眼,

        “副驾驶,酒精,舷窗。”

        BIELING起身拿酒精喷壶,带着手套拿着抹布擦拭舷窗,巴掌大的光线透了进来。他忽然觉得很有趣,索性把全部的舷窗都擦了,于是,后舱的学员们就看到了自己的飞机机翼上挂满了厚厚的冰层,只剩机翼上的发动机还在旋转,整个飞机像一个移动冰堡垒。惊慌的抬起头,却看见BIELING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抹来抹去,嘴里甚至还哼着小曲,看到学员震惊的目光,微笑,

        “这算什么,咱们公司还有驾驶员一边开一边吹萨克斯呢。”

        大家的心都慢慢放了下来,然后,他们看到了太阳,朦胧的,模模糊糊白色一团的太阳。虽然飞机内的供暖系统还在瘫痪中,但看到了太阳,大家就有了希望。

        BIELING回到前舱,又和周至严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是骄傲,是对彼此的满意和赞许。

        飞机终于慢慢的飞出了结冰区,周至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现在,我们的坐标向是……我们很快就会到达汀江机场。”

        机舱里一片欢呼。BIELING紧紧身上的安全带,满意的听着那欢呼的声音,心里庆幸着自己终究还活着……终究,没有带这些新人回去送死。

        之前的讲课中无数次的提到了这个后方的机场,这个物资中心,听到到了,可以起身了,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跳起来跑到前面想最快的看到这里,BIELING微笑着打开舱门,让他们雀跃着下去,刚回头想叫周至严,就看到后面一只手伸过来又拉起了舱门,随即一个热吻朝自己压过来。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大脑的意识,BIELING什么都没想,反手就回拥住了那个身上仍然透着丝丝寒气的身躯……直到听见卸货人员的声音才放开,两人相对微笑。

        带着学员们执行了降落之后的交接工作,然后是去浴室冲澡、泡消毒池。出来先领衣服,去宿舍分派了房间,然后去餐厅。BIELING理所当然的跟着大伙儿一起进了中餐厅,取餐的时候,听到了别人的议论,

        ‘知道了吗?我们的一艘物资船被日本人炸了,船沈了,我们运回去的东西,全没了……’

        学员们一下都沉默了——刚到新地方的新鲜劲儿全消失了,大家的神色又全都落寞下来。

        是啊,刚刚从被轰炸的硝烟中跑出来,经历了那些九死一生的飞到了这里,亲身体验了这条航线的艰苦和困难,了解到了那一舱舱的物资运回去是多么的不容易。想着这下前线上的战士终于有子弹可用,有绷带可包扎了。一下子,船沈了,陪上了那么多人命运回去的东西全没了。

        周至严也沉默下来,带着大家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看看一张张消沉的面孔,微微提高声音,

        “你们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我相信大家都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混份薪水才到这里来的。大家都想着为我们的国家尽自己的一份力。但是,这就是战争,我们运回去,运到昆明不是终点。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运了,日本人炸他们的,我们运我们的。他来炸,我们明天就再多运一些,总有能送到前线的。我实话告诉你们,今天的飞行还算是这条航线上比较顺利的,诸位如果有谁说接受不了,没关系,搭下一班回去,回家就是了。”

        众人一片沉默,终于,那个土木系的学生站起来,

        “周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不会回去的。我家在马来亚,我是那边的华侨。我家,已经被日本人占了……我,没家可回了……”说着,眼眶红了起来。余下的人也都一片黯然——他们都是千辛万苦从敌占区难民逃难一样逃到后方继续学业的,说起来,谁的家还是好好的?!

        一片感伤中,终于找到了叉子的BIELING端着托盘回来了,重重的在周至严身边坐下,字正腔圆的中文,

        “好了,吃饭。”

        然后带头大口的往嘴里扒拉食物。

        是夜,周至严睡梦中迷糊的醒来,发现旁边床上的BIELING不见了,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想起这里是相对安全的汀江。起来披上衣服,心有所感的去了维修站,果然在那里找到了BIELING。

        “怎么不睡觉了?”

        “就是睡不着,过来看看……”旁边维修人员来来去去忙碌的检查修理着落在这边的每一架飞机,灯火通明中,周至严看见BIELING下巴上冒出了胡渣,心里叹了口气——他,究竟还是……

        向旁边认识的机修师要了烟,递给BIELING一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点上,不出意外的大咳,

        “咳咳……烟这么难抽,你们为什么还要抽?”

        BIELING终于直起腰,眼含热泪的看着周至严——实在是被咳出来的,

        周至严笑笑,“睡不着,随便抽抽。”——把BIELING之前的糊弄又推了回去。BIELING瞪了他半天,示威似的又吸了一口,强忍得脸都涨红了。

        然后,俩人就这么站在那里,或深或浅的吸着烟,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修理工们。维修站的晚上是最热闹的时刻,各种各样的飞机都被拖到了这里——战斗机、教练机、运输机、战斗机改装的运输机……五花八门形形色色。这场战争,各个同盟国都把压箱底的能飞的全弄出来了。

        BIELING眯着眼睛看着,审视的目光从各用途各型号的飞机上一一扫过,最终叹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看着运输机最顺眼:因为,自己飞过,而且飞在世界上最困难的航线上!

        转头看看也在看着运输机飞机沉思周至严,

        “周,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的飞机还能不能再多装一点儿……”

        “还装?我们已经都是在超载飞行了,你能想象一架战斗机上塞进5个人吗?”

        “可我们是运输机。而且天气就要暖和了,虽然我们经过的地方万年积雪,但是夏季毕竟狂风和冰冻会少一些……真遇上了大雨,装多少其实没太大区别。”

        BIELING摇摇头,

        “见鬼,你真是疯了……”

        “哈哈,你才知道啊?”抛过去一个非同事间的眼神,满意的看到BIELING羞红了脸,灯光照射下分外清晰。

        周至严清清喉咙,

        “那么,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要买一架相机,把这里……”BIELING用手向周围划一大圈,

        “这里的每一个人——修理站、汀江机场、达姆达姆机场、我们的机场,还有横断山脉、珠穆朗玛峰、金沙江、梅里雪山……统统都拍下来……还有你,我们。”

        周至严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终于笑了,

        “好。”

        第十七章

        听了周至严的话,BIELING倒是一愣,这个念头他已经想了有一阵子了,没想到周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他虽然有些莽撞,但并不傻。他感觉得出来,虽然和周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但是周对他好像始终还是隔了些什么。

        看着周至严宠溺的笑容,BIELING终于逐渐的找回了自己神智,笑了,

        “好,我们明天就去买相机!”

        周至严宠溺了,就宠溺到底,凡士林没有了,没关系,还有剃须膏,沾点水一样能用,珍惜的抱着对方感觉着自己的存在——俩人都是劫后余生,俩人都是肆无忌惮——毕竟,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

        他们没有算错,BIELING已经连续飞了几天,周至严虽然没有飞,但是教导新学员一样算工时,所以,两人轻轻松松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来,又是一阵缠绵,不过周至严的定性好歹还是比BIELING强一些,温柔却坚定的拒绝了他进一步的要求,两人收拾一下,出门了。

        一出门就碰到了飞行组长——或者说组长已经等他们,等周至严有一阵子了。一见到就热情的迎上来,

        “周,你休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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