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你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周至严才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什么,腿麻了。”
LARRY笑了,然后想起了昏暗中自己见到的那一幕,又慢慢收起了笑容,顿了一下,
“我对这边也不熟,BIELING你扶机长吧。”
哪里还用他说,BIELING早就窜到周至严旁边拉过他一只胳膊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周至严刚开始还有些推搪,但又试了一下没人扶真连下飞机都困难也就随他去了。
舱门打开外面除了装卸工人已经各就各位,还有其他不少地勤人员也都过来了,见到他们都是一脸惊喜,
“周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夜里联系不上这边可急坏了。”
“我就说嘛,谁都不成只要是周先生飞就没问题。”
“周先生你怎么了?伤到了吗我去叫医生。”
看着表情真挚的大伙儿周至严心里也暖暖的——毕竟是回来了。摆手告诉大家自己没事儿就是腿麻了。很奇怪呱噪的LARRY竟然没出声,只得自己把他拉过来拉过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着重声明‘这是受过正规飞行训练的专业飞行员’——这里几乎没来过什么正规学习过的飞行员,众人都很兴奋很快围住了LARRY,周至严笑笑,搭着BIELING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走出了有一段,突然琢磨明白了为什么刚才觉得奇怪,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被众人围住的LARRY,悚然发觉LARRY也在边回答众人的问题边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他们,周至严心里一动,默默转回头往场站走了。
周至严和BIELING先办理了交接,然后到浴室美美的冲了个澡,这才觉得腹中雷鸣如鼓。到了餐厅发现LARRY已经坐在那儿吃上了,见到他们过来像之前一样的招招手,他们刚端了餐盘坐下就开始抱怨,
“这边的人很热情,很好。但是这边的伙食真的不如达姆达姆,连汀江都不如。我开始怀念那里的红烧肉了。”尽管这么说手上也没停止往嘴里拼命塞吃的——真是饿了。
看他这态度,周至严暗暗的松口气,笑笑叉起盘子里的煎蛋,
“这边的条件的确不是很好,那边是物资中心嘛。不过肯定管饱。”
“这里没有军粮吗?”
“中航是民营公司。你听谁说的军粮好吃,上帝你一定没有吃过。”BIELING做了个几乎要呕吐的表情,
“我之前在这边的红十字组织经常吃那个。以前觉得还可以,吃多了闻见豌豆的味道就想吐。”
“所以印中联队他们飞过去的失事率远低于飞回来的,没准儿也有这个原因呢!”旁边桌子上一位美国籍飞行员听见他们的对话也凑过来打趣,说完向LARRY伸出手,
“嗨伙计,新来的吗?我是BILL,你好吗?”
“LARRY,很高兴认识你。”LARRY笑着也伸出了手,
“没错我是新来的。”
“哦这里欢迎所有勇敢的小伙子。待会儿有空吗,我带你到处转转,你一定要知道哪里能买到酒……”
性格同样直爽的两人很快聊上了,BIELING看周至严的上下眼皮都快合到一起了赶紧抢在受到邀请前开口,
“LARRY你去吧,吃完记得先去洗澡消毒再出去转,回头BILL带你去宿舍。我很累了要先去休息。”
周至严尽管低头吃饭也能感觉到LARRY把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咽下嘴里的东西抬起头微笑,
“我也累了要先好好睡一觉,你们去玩儿吧。”
LARRY又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脖子就被热情的BILL勾住了,
“别理他们了,这里人都知道他们就像连体儿哈哈,赶紧吃晚了就买不到纯正的威士忌了……现在这边真是什么都缺……”
周至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吃完了东西,活动一下腿觉得没什么事儿了,和BIELING一起去宿舍了。
俩人都累得不轻,看着一副心满意足表情躺在旁边床上的BIELING,周至严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BIELING到底没有周至严那么辛苦,难得得比他醒得早。知道他睡眠浅也不敢乱动,扭着头看着熟睡中的恋人,用眼神自己的临摹着那挺直的鼻梁和形状完美的嘴唇,想起之前在夜幕中的九死一生,想起自己亲吻周颈后时他微微侧脸的摩擦,觉得心里一片燥热。有些忍耐不住的轻轻下床,不敢碰触他,就蹲在床边贪婪的看,鼻尖嗅到周至严身上的肥皂香气都觉得分外满足。
已经开春了,又正当晌午,即使睡姿再好薄被也难免被踢开,BIELING膜拜式的巡梭周至严的身体——这个人是我的,他笑起来嘴角深深的纵向酒窝是我的,这肩膀、这手臂、这腰、这腿……都是我的,我的。巡梭到脚上的时候突然发觉不对,BIELING以为自己眼花了站起来凑过去细细的看——之前没有发觉,周至严左脚小脚趾外还多长着一个脚趾,很小,但上面也有指节,有指甲。
可能是BIELING凑得太近,察觉到旁边有人的周至严醒了过来,
“别看了,我就是‘六指儿’。”
“六…指儿~”BIELING艰难的模仿着这个词,转头笑嘻嘻的看着周至严,倒看得他心里发毛,
“怎么了?没见过?其实挺常见的。”
“没见过?怎么可能?”
BIELING兴奋的把自己的右脚伸到周至严眼前——唬得他下意识的往旁边躲。
BIELING有些委屈,
“洗过了的……我就是让你看看,看到那个疤了吗?我出生的时候也是多长了一根脚趾,不过经常痛,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带我去诊所切除了,你的痛吗?”
周至严摈住呼息仔细看了看他的脚,果然在小脚趾侧面看到一个不仔细看几乎已经看不太出来的疤痕,绝对不是划破造成的那种,
“我的不痛……其实,我这是遗传,我家男人都这样,问医生也解释不清呵呵,鞋子买宽松点儿的就成。因为不痛也没想过切除……听说切这个之前最好要做X射线检查,中国现在没有这个条件。”
“哦检查什么的我倒是忘了,就记得麻醉针很疼。”BIELING皱着眉头回忆了下那并不愉快的回忆,然后很快又转回了兴奋的表情,
“周,反正除了你我再没见到过长六个脚趾的,你们中国人说‘缘分’,是不是就是这个?”
周至严撇嘴——这家伙真是正经的不学这些乱七八糟倒是一点就透。不过看BIELING那期待的眼神还是点点头,
“可能吧。”
即使回答得模棱两可BIELING也已经很满足了,欢呼一声扑到周至严身上紧紧抱住,
“我们骨骼都是畸形,这真是太好了。”
周至严哭笑不得。
既然醒了也就不打算睡了,BIELING知道周至严的精神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即使有那个想法也只能先忍耐,
“周,既然现在没什么事儿你跟我先出去一趟吧。”
“去哪里?”
“印中联队啊,不是说好了回来去弄把枪的吗?……就算弄不到也可以问问哪里有相机卖。”
之前说的时候BIELING其实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他也知道在空中如果遇到敌人手枪基本没有任何作用。不过在达姆达姆看到机场方面从市区接回来的那些被当地人砸伤的工作人员心里不禁后怕,思前想后在地面也不一定都安全,所以得着空赶紧催促。
周至严想了一下觉得去试试也未尝不可,点点头起来穿上衣服就去了。
印中联队的驻地离这里不算近,不过他们很幸运半路遇上了那边的护士队允许他们搭便车。上车的时候两人还心照不宣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想起了
BIELING在机场开大巴时的情景。不过很快俩人就发现了其间巨大的差异——如果说之前的回忆是静默中的暧昧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就是喧闹之中的崩溃——
这帮女护士太能说了。
印中联队都是美军,她们难得看到一个中国飞行员,还如此英俊。周至严越沉默她们就越对他有兴趣,一帮年轻的护士把他的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可不是矜持的中国姑娘。‘所幸’BIELING也没受到冷落:一群有些年纪的护士围住了他,在傻乎乎的被套出了‘我妈妈不知道我在这里,因为她已经过世’的实话之后,她们更是母爱泛滥,一个个带着慈爱的眼神看着他,要他保证有任何可以提供帮助的前提下一定要来找她们。
下车的时候,两人都觉得比从驼峰上飞一圈儿精神消耗还要大。
凭着美国人的身份成功带着周至严混了进去,找人询问了一下相熟的人不在,BIELING没有丝毫气馁的直接带着他又摸到了仓库。一个年龄也不大的士兵尽职尽责的背着长枪守在那里。
BIELING过去说明了自己和周是中航的,渲染了一下驼峰的惊险,成功引起了对方的同情心,却在提出要求的时候被对方坚定的拒绝了,
“我知道你们飞行员很勇敢,可是我的职责就是守住这里不让任何没有指令的人进去。”
BIELING的脸垮了下来,又‘看在上帝份儿上’恳求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毫不通融。没办法,两人垂头丧气的准备回去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士兵的自言自语,
“我的职责是不离开这里,不过我每一小时要去次厕所,每次大概5分钟。”
两人笑了,回头看那士兵,对方目视前方,好像之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怀里揣着枪开心的走出印中联队很远,BIELING才想起来刚才太兴奋了忘了找人问问哪里能买到相机,不过还好,今天拉周至严出来的第一个目标已经顺利完成,BIELING鼓起勇气准备实现自己的第二目标,
“周,咱们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出租的房子吧。”
不单是中航,印中联队什么的军饷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也都是非常丰厚的,所谓靠山吃山,机场附近很多中国人盖了房子出租给机场人员。印中联队是空军纪律比较严格,那些大兵轮休的时候有时候需要‘短期’租赁房子往往出手阔绰,中航这边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嫌宿舍条件不够好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早就到外面租房子了。对于此中航方面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耽误工作就好。
周至严沉吟一下,BIELING心里打什么主意他当然知道,不过更让他迟疑的是之前LARRY那眼神。机场有人出去租房子住他也早就有耳闻,除了个别带着家属的以外嫌宿舍吵的或是偶尔想自己开伙做做家乡口味也是重要原因。可那要不就是美国人和美国人、中国人和中国人一起。他们……
“周,现在都是夜航了,你睡眠不好,白天宿舍那么吵你休息不好飞驼峰很危险。”
BIELING在一旁把能想到的理由全用上了,周至严终于点了头——旁人怎么想就随他们吧,睡眠充足才能尽可能保证飞行安全。
得到了周至严许可的BIELING兴奋得简直要欢呼:能拥有更自由的个人空间的确很重要,但在他心里,看到周至严精神抖擞的坐在机长座位上更重要!
所谓好事成双——房子很容易就租到了:两人挑了比较荒僻的一处,但出门走几步也能找到同事;BIELING的相机问题也很快解决了:凯瑟琳来了,给他带了一架莱卡。
第二十一章
凯瑟琳说要来但具体时间并没有确定——战争年代能完好的过来就是天大的幸事了。幸好她到的时候BIELING正好在——应该说BIELING最近一阵都比较清闲。
上次关闭机场损失的24架飞机中也有几架是中航的,虽说美国正府答应掉一架补一架但是也没那么快能运来,再加上最近夜航又有飞机没回来,现在这边难得的出现了飞行人员充足的情况。上层决定采用由主力飞行员与经验丰富副驾驶带新通讯员的搭配方式,以保证新飞机来的时候能全都适应工作岗位,于是,BIELING这种‘主力通讯员’兼经验不够丰富副驾驶轮的班次就少很多了。
当然他也没闲着,这边天气潮湿,新租的房子虽然也是盖了没多久的,但他还是买来了石灰自己又粉刷了一下——如果有可能,他觉得周应该住在宫殿里。
凯瑟琳踩着小牛皮的半跟鞋提着小箱子过来的时候,BIELING就正在乐呵呵的粉刷着小屋子的外墙。
见到凯瑟琳,BIELING开心坏了,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白浆上去就是一个拥抱,凯瑟琳也笑着回抱他,狠狠的在他背上拍了几下才放开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确认自己的表弟完好无损才终于松口气。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过来的?”BIELING笑嘻嘻的提起箱子往自己屋子里走,
“刚刚到,换乘了无数交通工具先到了重庆然后坐军队的飞机过来的。”
“没遇上日本人吧?”BIELING马上回头盯着凯瑟琳——眼神里那种毫不掩饰让凯瑟琳心中无比温暖,
“我运气不错,没遇到。”
BIELING松口气,
“那就好。他们像虫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了。”
进了屋子,凯瑟琳鼻子有些酸——尽管来之间就知道这里条件不好但真到了才知道竟然差成这样。不大的房间里只分别靠墙摆着两张单人床,中间那所谓书桌就是砖头垒起来上面放张板子。板子上摆着洗漱用品和一些飞行方面的书籍,床下塞着两个藤箱,角落里有个水盆和一个暖水瓶。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东西了。
“坐在我床上吧,新换的床单。”BIELING倒是不以为意,乐呵呵的让座。
凯瑟琳理理裙子小心的坐下,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表弟——黑了,也瘦了,但精神很好,也更结实了。和以前一样灿烂的金发,一样开朗的笑容,眼神里好像却多了一丝什么东西,心里忽然一动,
“告诉我,为什么搬出来住?”
“呵呵,为了更自由啊,反正公司也不在乎,按时上班就好。”
说到这个,凯瑟琳心里腾的涌起一股悲伤——她是在BIELING的信到了奥马哈的家之后才得知他在这里的。本来并没有多想什么,但这一路走过来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多么危险。战争年代,尽管没什么地方是世外桃源,但只要有可能,她毕竟不希望自己的表弟待在这么一个毫无保障的地方。凯瑟琳自己也在正府供职,到了中航打听了地方过来的时候尽管已经跟自己说了很多遍不要多想,可当BIELING嘴里毫无芥蒂以‘上班’这样的字眼来代表那份危险工作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了。
“你受了很多苦吧。”
“啊?还好啊,有吃有喝的,这边的人也都很友善……我在公司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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