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叹息声,与那沉痛的语言,使群豪感觉出事态的严重,一时之间,都缄默无语,谁也不敢轻率的讲话。
四戒大师两道炯炯眼神,逼注在左少白脸上,道:“适才老衲一路行来,无意之中,听到了诸位的议论、”
左少白暗暗付道:“这位大师的内功,当真深不可测,人在佛阁之外,已将我等议论之言,听人耳中了。”
心头在想,口中歉然道:“无知之言,大师不要见怪。”
四戒大师摇摇头,黯然说道:“可叹的是,不幸而被诸位言中了。”
左少白睑色一变,道:“那一痴……”
当年纠合九大门派、四门、三会、两大帮,血洗白鹤堡,一痴大师是为首人物之一,那是左少白不共戴天的仇人,此时听说他果真反出了少林,越发证实了昔日的罪行,左少白骤闻此讯,胸头大为激动,恨不得立即追赶下去,擒住一痴,以报血海大仇。
四戒大师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意,肃然说道:“那一痴击毙了守护藏经阁的弟子,将阁中所藏的武功秘籍,席卷而去,此乃我少林派空前未有的剧变,也是本派前所未有的打击,凡我少林弟子,无不以决死之心,全力还击,若不能补杀此獠,夺回失宝,誓不罢手!”
第五十九章南下牧马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大师之意,是叫在下不要插手其间么?”
四戒大师肃容道:“不情之请,尚祈左施主见谅。”
张玉瑶冷冷道:“哼!你是防备我金刀门的人,怕我们混水摸鱼,乘机抢夺你们的武功秘笈么?”
四戒大师脸色一红,道:“老衲并无此心……”
微微一顿,接道:“此次变故,乃是我派奇耻大辱,若是假手外人,才能夺回失宝,我少林弟子,实无面目以见历代祖师。”
左少白沉吟了片刻,慨然道:“好!看在大师份上,我金刀门暂不插手此事,不过,万一狭路相逢,在下就不能放过那一痴了?”
四戒大师合什道:“多谢施主盛情。”
范雪君突然间道:“那一痴大师叛离少林,带走了多少心腹手下?”
四戒大师暗道:“语中肯綮,不愧金刀门的智囊。”
缓缓说道:“五十余人,内中七人为‘一’字辈弟子,余者皆是三代弟子。”
范雪君道:“贵寺追捕叛徒之人,共有多少?”
四戒大师道:“空室而出,不下千人。”
说到此处,身形一转,陪同左少白缓缓行去,群僧尾随在后面,缓缓而行。
左少白想了一想,道:“大师谅必心悬失宝,急于赶上贵寺之人,协力搜捕叛徒,莫如大师先行一步,在下等自行下山。”
四戒大师摇首道:“老衲的几位师兄弟,已经看出此次少林事变,乃是整个江湖浩劫的开端,而那圣宫神君,见事败露,其并吞各大门派,统治天下武林的阴谋,势必提早发动。”
左少白道:“诸位长老的见解,与我等不谋而合。”
四戒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诸位以大仁大侠之心,不畏险难,奔走各大门派,号召武林同道,共御强敌,挽救江湖浩劫,这等悲天悯人之心,救世济人之志,老衲与几位师兄弟,同是衷心佩服,对于诸位不避险阻,揭发一痴罪行之举,亦是感激之至。”
高光、黄荣心中齐齐忖道:“既是敬佩、感激,那又何必前倨后恭,还将我等囚禁于石牢之内。”
但听四戒大师道:“老衲那四空大师兄言道,诸位不是强敌,为武林苍生谋命,我少林既属武林一派,自应忝附骥尾,追随众位施主之后,略效棉薄之力。”
左少白抱拳道:“少林派久为武林泰山北斗,诸位长老皆是年高德劭;武功高强之人,能够戳力同心,共谋大事,金刀门已是不胜荣幸,忝附骥尾,追随在后之言,再也休提。”
四戒大师蔼然一笑,道:“左施主的胸襟气度,范姑娘的学识才华,其余几位英雄的义气,都是近百年来,武林罕见之事,敢情天荫金刀门,武林苍生是有福了。”
左少白脸色一红,道:“力弱势孤,愧无建树,大师过奖了。”
四戒大师肃容道:“老衲说的皆是由衷之言,我那几位师兄弟,亦有同感,四空师兄说道,少林寺本应倾全派之力,协助诸位,与那圣宫神君周旋,但一痴卷逃之物,为本派历代祖师结晶,万一从此散失,我少林弟子,万死不足以赎罪,因此置武林大局于不顾,先以全力追捕叛徒,夺回失去之物。”
左少白道:“这也是合情合理不得不尔之事。”
四戒大师感激的道:“得蒙施主谅察,老衲这就放心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不过,敝派虽不能全力支援金刀门,却也并非置身事外。”
左少白一抱拳,道:“大师请道其详?”
四戒大师睑色肃穆,缓缓说道:“四空师兄吩咐老衲,命我追随左施主左右,为武林大事效力,赴汤蹈火,唯施主之命是从。”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这个如何敢当。”
四戒大师正色道:“此为师兄之命,老衲焉敢违背,而且师兄吩咐,在那圣宫神君未灭,武林大局未曾澄清之前,老衲永远是金刀门的属下,虽斩头沥血,不能半途而退,另一方面,少林派余事一了,四空师兄立即亲率门下弟子,前来金刀门摩下效命。”
左少白瞿然道:“同心协力,共御强敌,本是再好不过的事,但在下何德何能?敢居大师之长。”
四戒大师满脸诚敬之色、道:“事权不专,号令不一,不能成大事……”
语音微顿,接道:“老衲欲以私人身份,参加金刀门,倘盟主不弃,自今以后,水是金刀门下,老衲心口如一,绝无虚假之言。”
左少白急道:“这个……从长计议。”
要知四戒大师在少林寺中辈份崇高,在江湖上亦有极隆的声誉,以他的身份,参加金刀之盟,投入左少白麾下,实是有违常情,太不平凡之事。
但听范雪君道:“金刀门禀武林正义,替天行道。四戒大师加入本门,乃是献身武林,为天下苍生谋命,这与佛门济世渡人之旨,正相符合,只是更为积极而已;出家人以修行为主,原不计较名位,盟主既以大事为重,那就不必拘泥小节了。”
四戒大师身形一转,面对左少白而立,合什低眉道:“范姑娘通达之论,深获老衲之心……”
微微一顿,肃容说道:“属下四戒,参见盟主。”
左少白看此情形,已是无法推拒,急忙容色一整,抱拳当胸,道:“在下若是峻拒,倒显得见外了大师,尚祈大师以长者之尊,居师傅之位,匡扶我等,同伸正义,共挽武林浩劫,至于那属下之称,却是万不敢当,免得陷在下于狂妄自大之地,令江湖同道生出疑惧之心,反而裹足不前,不敢与金刀门携手合作了。”
万良哈哈一笑道:“咱们本来不门不派,孤魂野鬼,无甚顾忌,大师乃是少林高僧,自称属下,那是难免拖累少林派的数千弟子了。”
范雪君道:“大师乃是心口如一之人,既入金刀门中,自是盟主的属下,不过,盟主的见解也有道理,为免江湖同道生出疑惧之心,以为我金刀门与那圣宫神君一样,也有兼并武林,号令天下之心,四戒大师这属下的身份,存之于心,不必挂在口边,那就两全其美了。”
四戒大师道:“姑娘说得有理。老衲谨记于心,绝不忘记自己是金刀门的属下。”
范雪君冷冷道:“果然如此。武林苍生受惠无穷了。”
左少白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范姑娘言辞之中,对四戒大师颇不客气,这不像她素日的为人,此中必然大有道理。”
他心头虽有所疑,但知自己的才慧,不及范雪君远甚,一时之间,猜不透她的用意,只有暂时放过,等到有机会时,再去问她。
这时,众人边走边谈,业已步出寺门,一路之上,仅只遇上些小沙弥和老态龙钟的僧侣外,若大的少林寺,陡然显得异样的空虚、沉寂,那凄清、荒凉的气氛,与人一种沉重的压力,使人感到心头窒息不安,好似千军万马俱已开赴战场,留下的只是焦急与沉闷而已。
左少白仰脸望了望天色,环顾众人一眼,道:“咱们今后行止如何?诸位有何高见?”
闲云大师道:“老衲有点下情,先行禀报。”
左少白道:“大师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闲云大师手推轮椅,移近左少白身前,道:“老衲暂与盟主告别,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再来追随盟主,为江湖大事效力。”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大师是想遗返峨嵋,清理门户,收回掌门大权么?”
闲云大师沉沉叹息一声,道:“自烟云峰惨变之后,老衲已十余年未曾回山,也不知本派内部情形如何了?”
左少白点了点头,道:“音讯人绝,难怪大师放心不下。”
闲云大师那残破的容貌上,泛起一片感伤之色,缓缓说道:“老衲承受先师衣钵,执掌门户,具有振兴峨嵋,光大本派之责,不想身遭惨变,掌门大权落于奸人之手,这都是老衲的罪孽,十余年来,老衲忍辱偷生,为的就是此事。”
左少白道:“天道公平,作恶之人,终必自食恶果。”
闲云大师叹一口气,道:“盟主说的虽是不错,但老衲若不能亲手惩治逆徒,收回掌门大权,身死之后,有何睑面去见峨嵋历代的祖师?”
范雪君道:“大师如今有何计划?”
闲云大师道:“老衲也没有什么好的计划,只是赶回西蜀,召集峨嵋门下,公布逆徒的罪状,处以门规而已。”
范雪君螓道一摇,道:“时移势易,大师此计行不通了。”
闲云大师双目一睁,两道炯炯眼神,凝注在范雪君那覆面黑纱之上,道:“姑娘天悟神聪,为老衲生平所仅见,尚祈不吝教益,指点一条明路。”
范雪君道:“大师过于抬举小女子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若依贱妾浅见,峨嵋与少林环境不同,重施故技,未必有效,何况少林方丈叛变之事,不出旬日,即行传遍江湖,前车之鉴,法正和尚岂有不未雨绸缪,预谋对策之理。”
黄荣道:“是啊!那法正和尚现任峨嵋掌门人,大权在握,行事方便,他若预设阴谋,布好陷阱,大师孤身一人,匆匆赶回山去,岂非自投罗网!”
高光叫道:“大师双腿已残,行动不便,孤身犯险,咱们如何放心得下?”
高光叫道:“要不然,大伙一齐西上,陪同大师返回峨嵋,清理门户。”
少林一战,出生入死,历经凶险,从此间已生出深厚的情面,眼看他以缺残之身,独自西返,谁也放心不下。
闲云大师大为感动,满怀激动的道:“诸位的好意,老衲心领,但此时江湖鼎沸,人心浮动,正是揭竿而起,大有所为的时候,峨嵋僻处西蜀,往返费时,诸位实不宜多此一行。”
范雪君轻轻叹息一声,道:“为大局作想,我等实是无暇西上,但若忍令大师孤身涉险,那也是万分不妥的事,无论如何,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可了断峨嵋私务,又可掌握时机,号召天下群杰,联合一致,与那圣宫神君作一决战。”
闲云大师道:“姑娘神机妙算,必有两全之策。”
张玉瑶叫道:“对,范姑娘快想一想,有什么锦囊妙计没有?”
闲云大师传过她“飞龙三剑”、“天凤四掌”,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是以,张玉瑶关心之切,远甚于其他的人。
范雪君道:“大师是否知道,眼前的峨嵋派,除掌门正法之外,尚有那些高手?”
闲云大师摇了摇头,道:“十余年来,老衲过着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活,对本派的近况,已是全无所悉了。”
左少白转睑一望四戒大师,道:“此事只有请教大师了。”
四戒大师肃容道:“盟主下问,老衲敢不奉陈……”
微微一顿,接道:“眼前的峨嵋派,名头最响的有一僧、一尼、一俗,号称峨嵋护法三绝剑。”
闲云大师漠然道:“这三人都是峨嵋派的不肖之徒,早在三十年前,红云紫云即因不守佛门清规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被先师追回武功,逐出了门墙,想不到二十年后,反作了峨嵋派的护法之人。”
四戒大师道:“这三人眼前是峨嵋派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是法正最为有力的后盾。”
闲云大师冷冷一笑道:“老衲有一位师叔,法号清净,不知还健在否?”
四戒大师想了一想,肃容道:“清净禅师,十余年未曾听人提起,是否健在,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左少白叹息一声,道:“奸邪当道,正人隐迹,大师还是不回峨嵋的好。”
闲云大师淡淡一笑,道:“历劫之身,生死二字,早已置之度外。”
张玉瑶道:“盟主,我随大师走一趟峨嵋如何?”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以眼前的事实判断,少林一痴;武当悟因子、峨嵋法正,崆峒时尚兴,乃是圣宫神君派在各大门派卧底的四大奸细,各个击破,扫荡圣宫神君安置在外的奸细,乃是我等应做之事,所考虑的,乃是先后缓急问题,并非去与不去。”
万良大声道:“盟主说得对,此事大有研究的必要。”
说到此处,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范雪君脸上。但见范雪君垂首望地。沉思不语,众人与她相处已久,早已熟悉她的习惯,见状之下,众人默默等待,深恐打扰了她。
约莫等待了一盏热茶的时光,范雪君突然将头一抬,笑声说:“有了。”
张玉瑶秀目一睁,道:“有了什么?”
范雪君道:“我有一条计谋,如果大家齐心协力,按计而行,不出三月,一切问题,当可迎刀而解,剩下的就是直捣黄龙,与那圣宫神君决一死战了。”
众人一听,心头大为振奋,高光首先叫道:“姑娘快讲,什么计谋?谁不依计而行,可按军令从事。”
范雪君轻轻一笑,沉吟了一阵,默默无言。
万良突然叹一口气,道:“天机不可泄露,愈是重大的计谋,愈是不能事先宣布,这是诸葛武候遣训,岂是违背得的。”
高光唠叨道:“嗯!山人自有妙计,到时自知。”
众人齐齐一笑,范雪君言不过实,那是久经证实的事,众人对她深具信心,想到前途已露曙光,不禁心怀一畅,只是身在闷葫芦中,对于即将来临的事,一无所知,心头终究有蹩扭。
但见范雪君脸庞一转,朝闲云大师道:“大师若能依照贱妾的主意,我保证峨嵋法正,与那护法三绝剑,自行投到,亲至大师座前,解决峨嵋家务。”
左少白道:“以逸待劳。那可强胜千里跋涉,孤身犯险了。”
闲云大师仰首望天,呆了一呆,道:“要等候多久?”
范雪君道:“一切都在这三月之内。”
闲云大师道:“不除那杀师恶徒,老衲誓不甘休,睡不安枕,三月之前,未兔大长了。”
范雪君笑声道:“消息传到峨嵋,彼等赴来中原,来去之间,大约耗去一两月的时间,三月之期,也不算长了。”
张玉瑶急声道:“师父,十多年也忍了,还忍不下这短短的三月么?”
闲云大师苦笑一声,望着范雪君,道:“尚清姑娘指示,在老衲那孽徒自行投到之前,老衲应该作何准备?”
范雪君肃然道:“那正法仅是大师的弟子,如果须得大师亲手收拾他,那就落了下乘,也出不了大师心头恶气。”
闲云大师一楞,道:“哦!那却如何是好?”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峨嵋私事,外人不敢置喙。”
闲云大师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暗道:“是啊!如果那一徒与护法三绝剑一起到来,我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力不能胜,功败垂成,岂非遣恨无穷之事,这种清理门户,惩治叛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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