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道:“原来是左相公,我叫韩莲儿,你以后叫我莲儿就是。”
左少白道:“不敢!韩姑娘言重了。”
韩莲儿笑道:“爷爷叫我莲丫头,左邻右舍,叫我莲儿,你不用客气了。”
她虽是正正经经在说话,但眉挑眼飘,自自然然的有一种撩人情态,竟使左少白不敢多看,别过头去,道:“有劳姑娘带路。”
韩莲儿忽然格格一笑,道:“你怎么转过头去?”
左少白轻轻咳了一声,举步踏出舱门,道:“姑娘请。”
韩莲儿笑道:“爷爷说家里太小,要我带你到镇上杏花居里去。”
左少白只觉到和她目光一触,心神就有些不定,目光投注在滔滔江流上,口里却应道:
“我瞧姑娘不用去了,告诉我一下去路即可。”
韩莲儿道:“要我一个留在船上,那还得了?”
左少自接道:“姑娘既不愿一人留此,咱们就一起走吧!”举步下船而去。
只听韩莲儿叫道:“左相公,你的刀剑不带上?”
左少白暗自责道:“怎的连兵刃也忘记取了,此女天生媚骨,我不可在此久留,见了那韩老前辈,早些告辞。”念转心定,大步入舱,取了刀剑下船而去。
韩莲儿急急的追了上来,道:“别走的太快了,我追不上。”左少白只好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而行。韩莲儿找话搭讪的问道:“你的武功好不好?”
左少白道:“不算坏,但也不能算太好。”
韩莲儿道:“你可不可以传我两手?”
左少白想到别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好拒绝,说道:“好吧!我传你三招,用作防身。”当下仔细的说出口诀,一面用手作势,比给韩莲儿看。
韩莲儿聪明绝伦,不大工夫,竟然把三招记熟。
左少白心中暗自震骇道:“似她这般才智,强我十倍,如有明师指点,不难入登峰造极之流。”
那市镇距江畔,不过四五里路,两人一路研说武功,不觉已然入镇。这时,大约申末时分,街道上行人不多,两侧的店面,看上去却十分整齐,显然这座小镇,十分繁荣。
韩蓬儿轻车熟路,带着左少白直奔杏花居。这座酒馆,生意很好,三开间的大店面,两进院子,上有七成酒客。
韩莲儿行踪过处,只引得满座酒客,一个个两眼发直,盯住她看。左少白偷眼瞧去,只见她行若无事,对那投注过来的目光,似是毫未放在心上,大步而行,带着左少白闯入了二进院里一座厢房中。
这等小镇上的酒店,人手不多,招待难周,两人进入房中之后,才有一个酒保跟了进来。那酒保是认识韩莲儿的,嬉皮笑脸的说道:“啊呀!大姑娘,快十天没有看到你了……”
韩莲儿接道:“不要噜嗦啦,我爷爷来过没有?”
那酒保道:“来过了,韩大叔丢下了话,要你在这儿等他一会,他就要回来。”说话时,两只眼死命盯在姑娘身上瞧,一付贪食饥饿的可怜像。
韩莲儿一皱眉头,道:“去给我们拿两斤黄酒来!”
酒保无话找话的问道:“大姑娘一个人要吃两斤么?”
韩莲儿道:“你眼睛瞎了么?再瞧瞧是几个八”
那酒保目光一转,看到了英挺秀伟的左少白,笑道:“大姑娘有了人啦!”
左少白顿觉一股怒火,由心底冲了上来,一按桌面,身子陡然飞了过来,怒声喝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他急怒之间,忘去了自己已然是身负绝学的武林高手,随手一掌拍去,内劲山涌而出,但闻那酒保“妈呀”一声大叫,全身飞了起来,向外摔去。
左少白怔了一怔,一顿足,疾飞而起,悬空一把,硬把那酒保疾飞的身子抓住。他虽然及时抢救,但那酒保,已然是口鼻间涌出血来,奄奄一息,形将气绝。
左少白大步入室,提聚真气,右手在那酒保身上推拿起来。韩莲儿圆睁着一双妙目,望着左少白出神。
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那酒保才缓过一口气来,睁开双目,挺起身子,望了左少白一眼,突然拜倒在地,道:“公子爷,你大人不见小人的怪,饶了我这一条狗命。”
左少白长吁一口气,道:“以后不可随便欺侮妇道人家。”
那酒保连连应道:“小的记下了。”忍着伤疼,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韩莲儿见那酒保去后,震动的心情,才逐渐的平复下来,说道:“你的武功很好。”
左少白道:“在下一时急怒,失手伤人,姑娘不要见责。”
韩莲儿眨动了两下又回又大的眼睛,道:“我求你一件事好么?”
她的眼神充满着一股媚力,撩人春情,只瞧得左少白垂下头去,道:“姑娘乃在下救命恩人,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之事,自无不答应的道理。”
韩莲儿突然格格一笑,娇声说道:“左近数村的人个个都称赞我美貌如花,凡我行踪所经之处,无人不瞪着眼睛瞧我,你看我究竟是不是当真的很美?”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他这个了半天,这个不出所以然来。
韩莲儿抿着嘴一笑,道:“说说看嘛,怎么吞吞吐吐的?”
左少白道:“姑娘如若一定要在下评论,说错了但望姑娘勿怪。”
韩莲儿道:“不要紧,尽管说吧!”
左少白道:“如说人人称赞姑娘美丽,倒不如说你妖媚来得恰当些。唉!这难怪姑娘……”忽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韩老儿大步走入室中。
左少白起身说:“老伯伯请坐。”
林老儿笑道:“老夫适才遇上几位故友,被他们拖去吃了几杯,有劳你久等了。”
左少白道:“老伯言重了。”
说话之间,一个酒保,捧了酒菜进来,此人一进门,两只眼睛,就被韩莲儿的美丽吸住,差一点撞在了桌子上。韩莲儿忍俊不住,竟然“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左少白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却如十六七岁的人,布衣荆裙,已无法掩遮住她天生的妖媚,再加上她这般轻浮的性格……”
忽听那韩老儿道:“老弟,来!咱们干一杯。”
左少白在无忧谷中,常陪乾坤一剑姬侗喝酒,酒量大了不少,举起杯子,一饮而进。韩莲儿伸手挽起酒壶,笑道:“左相公,我也敬你一杯。”替他斟满酒杯。
左少白望着韩老儿,手中端起酒杯,心中却不知如何是好,是否该喝下这杯酒去。
韩老儿笑道:“老弟干杯吧!这丫头从小看我喝酒,竟然也养了酒量,一斤半斤酒醉她不了。”左少白举杯饮干。酒过三巡,韩莲儿更见娇艳,如花盛放,媚态醉人。
左少白突然觉着,自己也该早些走了,缓缓站了起来,一揖到地,说道:“老伯伯和韩姑娘相救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此情铭心,没齿不忘,但在下尚有急事要办,不能久留,就此别过……”转身行了两步,突闻韩莲儿娇声叫道:“左相公不要走!”
左少白回过身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韩莲儿笑道:“前天有一位算命先生。替我推算命运,说我不会一生打渔,有一天我将会扬名天下……”
左少白接道:“姑娘喝醉了……”转身对韩老儿道:“老伯伯,姑娘大了,你也该多多管教她些。”
只听鼾声传来,原来那韩老儿,已经力不胜酒,伏案睡去。
韩莲儿道:“左相公,你如肯带我走,爷爷定然不会拒绝……”
左少白吃了一惊,接道:“在下日后有暇,再来拜望两位。”纵起一跃,急急而去。
但闻韩莲儿娇媚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左相公,那算命先生说的,三个月后,我就不会再打渔了。”
左少白不再多说,奔出酒楼,放步行去,一口气奔出十几里路,才放慢脚步。他虽是初入江湖,但却有着八年流浪的生活经验,又听得姬侗讲说过江湖上诸般情形,是以心中并无慌乱之感,只是愁怀惘惘,深觉对不住韩氏祖孙。
太阳将要沉入西山,晚霞灿烂,映照着大道,左少白回顾来路,脑际间却浮现出韩莲儿那妖媚早熟的倩影,只觉她有着特殊的一股气质,充满诱惑,可爱到极处,但也可怕可厌到极处!
他呆呆的站着,直到晚霞消去,暮色苍茫,才转身上道。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抛去了惘惘的愁怀,潜伏在心中的仇根,沸腾起胸中的热血。
他摸摸腰间的佩刀,背上的长剑,暗自警惕道:“左少白啊!左少白,你身负父母的沉冤,白鹤门上百条人命的大仇!这是何等沉重的责任,何等艰苦的前途,天下的武林人物,大半都是你的仇人,你必得保持着冷静和镇定,去挑起这副沉重的担子,岂可为那韩莲儿分去心神?”
幼年的流亡生涯,使他磨练出坚毅的性格,提得起,放得下,也使他磨出了早熟的智慧,十八九岁的人竞能保持不该有的冷静。
他迅快的决定了自己的行踪,该先回岳阳故居白鹤堡,凭吊一下故居残垣断壁,也许那荒凉的故居中,能唤起一些模糊的记忆,然后到榆树弯去,找那位刘瞎子,去讨回父亲托寄的遗物。
他决定了行程,使忧闷的心情,为之一畅,放开大步,向前行去。夜暮的宫道上,不见行人,寒风飘起了他的衣袂。他已然习惯了孤独,冷清的夜行,并没有引起他凄凉的感觉。
突然间,听到了一阵沉重的呼吸之声,传入了耳际。那声音似是个患染了重病的人,又不愿就此死去,挣扎着吐出胸中的忧闷之气。这沉重的呼吸之声,引起了他的好奇,不自觉的寻了过去。
绕过一片荒凉的杂林,是一片平阔的草地,朗朗的星光下,只见两个黑衣人,正在作生死的搏斗,每人都不停的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左少白一皱眉头,暗道:“这两人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这静夜中,约在荒凉的郊野,作生死之搏。”
忖思之间,缓步走了过去。仔细看去,只见两人都是二十三四的年轻人,一对判官笔,和一只长剑落在两人丈余之外,显然两人先经过一番兵刃相搏之后,无法分出胜败,才相约内功硬拼。
但见两人盘弓坐马,四掌相触,各以内力,攻向对方。
第六章同盟共三人
不知两人已斗有多少时间,四只脚都已深入草地中,但仍然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左少白仔细的瞧了两人一眼,发觉两人的额角上,都在滚落着汗水,沉重的呼吸声,显示出两人都已是力尽筋疲无能再斗下去,但也难以停下手来。
要知两人都已把全身的功力,运集于双掌之上,迫攻对方,不论哪个,都无法先行收势,只要力道相减,给对方一个可乘之机,必将被强敌那排山倒海的内功,撞击过来,不死亦将重伤,是以谁也不敢萌生退志,只有竭尽所能的苦撑下去,待对方力竭而死。
左少白仔细观察了一番,已瞧出两人都是当真的出了全力,心中暗道:如若再让两人这般耗斗下去,天亮之前,两人恐将力竭而死,我左少白既然赶上这档事,岂能够见死不救?”
他不知自己能否解开这两人搏斗的死结,当下运集了全身功力,均行双臂,大喝一声,双掌疾快的由两人的掌势交接之间,穿了过去,接了两人力道,向后一推。
这两人早已斗得气力将尽,只是谁也无法停手而已,左少白两臂用出相同的力道,一分一震之下,两人同时向后倒了下去。但见两人摔倒在地上的身子一阵抖动,又一齐挺身坐起,闭上双目,运气调息,竞然是望也未望左少白一眼。
左少白心中明白,如若这两人不能及时调息,恐将失去武功,当下说道:“两位的功力半斤八两,再斗下去,非斗的两败惧伤不可,最好是不要再打了。”
他心知,此时此情中,两人不便回答于他,也不待两人回答,转身大步而去。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他意料之外,行不过十余步,突闻一个傲弱的声音传来,道:“站住。”
这声音虽是傲弱,但却充满着愤怒。左少白呆了一呆,停了下来。
但闻另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道:“你如是有骨气的人,等我们一个时辰。”
左少白仰脸望望天色,道:“好吧!在下就等你们一个时辰。”原地坐了下来。
果然,—个时辰之后,那面南而坐的黑衣人,首先站了起来。那面北坐的果衣人,不甘示弱,紧随着也站了起来。两人对望了一限,齐齐对左少白行来。
左少自看两人来意不善,急急站起身子,道:“两位指明要在下留下,不知有何见教?”
左面一人冷冷道:“谁要你多管闭事?”
右面一人接道:“不错,我们打架,与你何干?谁要你多事排解?”
左少白道:“在下是一片好意,两位都已到了力尽筋疲之境,如若再打下去,定然是一个同归于尽之局,既是无法分出胜败,还打个什么劲呢?”
左面黑衣人道:“你话虽说的不错,但却破坏了我们的誓言,还要害我们从头来过。”
右面一人冷笑一声,接道:“我们已在此打了三个多月,始终难以分出胜败,今夜相约,不死不休,想不到正在生死将分之际,却被你多事插手,这笔账只好算到你头上了。”
左少白仔细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都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心中好生奇怪,忍不住说道:“两位年岁不大,何以结下了这般深仇,非得分出死活不可,打了三月,胜负难分,足见两位的武功相若,再打下去,有何好处?”
左面黑衣人道:“不错,我们本身无仇,但这场架,却是不能不打。”
右面一人接迫:“我们不但无仇无怨,彼此之间,还有惺惺相惜之心,可是我深受誓言限制,两人之中,必有一人得死。”
左少白心中一动,想到自身悲惨的遭遇,忍不住说道:“两位本身无仇,那怨恨定然结在上一代了,可是杀父之仇?”
左面一人冷冷按道:“虽不是杀父之仇,却是杀师之很,师徒如父子,也算是不共戴天之恨。”
右面一人道:“我们各在恩师灵前,立下誓言必报此仇,是故,难以并存于世。”
左少白点点头,道:“两位言之成理,但不知两位的恩师何以结仇?其错在谁?”
右面一人抢先答道:“上一代的恩怨详情,我们为人弟子,纵然知道,也是不愿为外人道及,但家师确是死在他的师父手中,这个仇岂能不报?”
左面一人冷冷说道:“家师也死在令师手中,上一代谢世而去,只有咱们做弟子的清算这笔帐了。”
左少白道:“怎么?两位的师父是互伤而死吗?”
右面一人点点头,道:“各中一掌,同归于尽。”
左少白叹息一声,道:“如是两位再打下去,也要重蹈上一代的覆辙,同为玉碎,不如听在下劝告之言,彼此握手言和,不用再比试了。”
左面一人叹道:“话是不错,但兄弟却是不能听从。”
左少白道:“既知我言不错,为什么又不肯听从呢?”
右面一人接道:“在下也不能听,除非是……”
左少白道:“除非怎样?”
左面一人道:“我们两人都在恩师的灵位之前,许下誓言,如不能报得师仇,一死方休,除非有一人能击败我们联手合击之势,方可罢手息争。”
左少白奇道:“为什么要立下这样一个誓言呢?”
右面一人接道:“那人如能同时击败我们两人联手之力,足证他强过我们甚多,如是不听他的排解,他如杀我们其中一人,自是易如反掌,我们这场生死的搏斗,如何还能继续的下去?“
左面一人道:“你排解了我们的决斗,自己惹上了麻烦,怪不得我们了。”
左少白道:“在下极愿一试两位的高招,但我得事先说明一点,那就是兄弟并无逞强好胜之心,全是为了排解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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