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山峰顶端,竟是一片平坦草地,约有亩许大小,四面古松环绕,怪石嗟峨,峰顶正中,搭起了一座篷帐,灯火隐隐透出帐外,左少白一长身,凌空而起,右手抓住了一枝伸出崖外松干,一接力,隐入了茂密的松枝中。
这时,他居高临下,仗目力过人,借闪烁星光,清楚的看到了峰边的景物。只见三丈外,一处大石之后,突然站起了一个佩剑的道人,飞身跃上大石,四下查看,想是为自己跃登松树的衣袂飘风之声惊动。那道人四下望了一阵,不见动静,心尤不死,复步向登山小径之处行来。
左少白暗暗忖道:“糟糕!他如仔细一些,必将发现万老前辈。”
立时暗中一提气,蓄劲掌心,如是那道人发觉了万良,说不得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袭举动,袭杀灭口。“生死判”万良,听得步履之声,亦生警觉,一个大转身,滚上峰顶,隐入了一块大石之后。左少白暗暗赞道:“此人江湖经验丰富,智谋过人,果非常人能及。”只见那道人行至登峰的小径所在,探首向下望了一阵,又复步向西边走去。
左少白心中暗作盘算,道:“我如出其不意。暗施袭击,点他穴道,并非难事,只不知这峰顶石后暗影中,埋伏着四大门派多少高手,这一现身,定必被他们发觉,岂不功亏一篑?”
心念有如风车股转了几百转,仍是难以拿定主意。回首望那道人时,早已走的隐去不见。一阵夜风吹来,松枝沙沙作响。
左少白望着那透出灯光的篷帐,心中泛起了父母修死的情景,顿觉热血沸腾,暗中一咬牙,忖道:“既入宝山,岂能空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然涉险,那也是顾他不得了!”
念转意决,孤身而下,四面打量一眼,缓步向在帐走去。原来他忽萌奇想,要以鱼目混珠之法,进入那篷帐瞧瞧。
不知是峰埋伏的人手不多,还是四派掌门人,仗恃天险难渡,疏忽了防守,左少白走近篷帐两丈左右处,仍是不见有人现身拦阻。
那篷帐占地甚大。足足三丈方圆,而且布质很厚,除了可见透出的灯光之外,瞧不出帐内景物。左少白绕着篷帐,缓步转了一周,仍不见有人现身,那巡行的佩剑道人,竟也不知隐藏何处?”
一股强烈的冲动,泛上心头,身不由主的缓步向篷帐走去。只见那低垂软帘,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只要再前行两步,即可掀起软帘。
左少白在那篷帐前凝立了片刻,突然大跨一步,伸出左手,正待掀开重帘,突闻“生死判”万良的声音,传入耳际,道:“有人来了,快退开去。”
左少白来不及多想,突然翻身一跃,退后丈余,隐入了一块大石之后。就在左少白刚刚隐好身子,两条人影,已联袂飞过了峰顶。
左少白心中突然泛起了重重的疑问?只见眼前形势,却无暇让他多想,因为那两个联袂登上峰顶的黑衣人,已然疾向篷帐扑了过去。
仔细瞧去,只见两条大汉,穿着一般的黑色劲装,背插长剑,接近那篷帐两三步时,突然停了下来,凝立不动,显然,两人也都觉出了情形不对,起了怀疑之心。
大约停有盏茶工夫之久,左面那黑衣大汉,首先忍耐不住,翻腕抽出了背上长剑,一伸手,挑开篷帐,侧身而入。左少白虽非入帐之人,但他心中却紧张万分,全神凝注着篷帐的变化。
篷帐中传出了两声轻微撞击之声后,又归沉寂,那进入篷帐的黑衣人,有如投在大海中的砂石,再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那停在右首的黑衣人,疾快拔出背上长剑,护在前胸,便却站在原地不动。一阵微风吹过,不停飘动,篷帐内高燃的一支烛火,随着那飘动的垂帘,忽明忽暗。
左少白小心的移动了一下身躯,选择了一处可见帐内景物的角度。只见篷睡内放置着一张木桌,桌上一支火烛,那进入篷帐的黑衣人,竟不知身在何处?那站在旁侧的黑衣人,横剑待敌,等待了一阵之后,不见动静,突然转身下峰而去。
左少白望着那消失的背影,心中暗暗的忖道:“这人畏险避难,连自己的同伴也不肯管了。”
他仰首仰望着天上耿耿星河。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忽然警觉,忖道:“难道这座篷帐,是他们故意布成的陷阱不成?那守在山径的和尚、道人也是故意点了穴道,来惑人耳目,可是那篷帐内,又是些什么人呢?”
他心中虽然觉出了可疑,但燃烧在胸中的仇恨之火,又使他生出了强烈的冒险之心,暗忖道:“我不能就这样退下回雁峰去,纵然是他们安排的陷供,我也该进去瞧瞧。”心念一转,豪气大振,伸手拔出背上长剑,缓步向那篷帐走去。
这时,他气势如虹,早已把厉害抛诸脑后,大步靠近田帐,长剑探出,挑起垂帘。那高烧的烛火,突然间,一幌而熄,台帐一片黑暗。就在那烛火熄灭的瞬间,左少白目光一扫,隐隐间,觉着那篷帐两侧,盘坐着几个人。篷帐内一片黑暗,已无法再看见帐内景物。
奇怪的是那经帐中人,有着惊人的沉着。左少白挑开了垂帘,山风吹袭了烛火,但篷帐内仍然听不到一点声息,好似那篷帐中空无一人。但那黑衣人的失踪,左少白确定那篷帐中隐藏有武林高手。
左少白略一沉思,突然高声说道:“在下闻得当今武林中,四大门派的掌门人,聚晤南岳,特赶来拜会,诸位这等故作神秘,岂是待客之道?”
他这般挑明的一叫,篷帐里果然传出了一个沉重的声音,道:“阁下何人?可和那‘仇恨之剑’有关?”
第二十一章天剑扬威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在下江湖上无名小卒,报上姓名。诸位也是不知,不说也罢。”
只听另一个冷肃的声音,说道:“这回雁峰上,满布了高手,你既然闯入了龙潭虎穴,就只有束手就缚一途,还不快些弃去手中兵刃,难道还要我们动手么?”
左少白道:“在下既然来了,自然不怕,要我弃剑,那是妄想。”
但闻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回头瞧瞧,再作决定不迟。”
左少白依言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七八尺外。站了七个人。两个手横禅杖的和尚,三个中年道人,手中各握着一柄长剑。除了二僧、三道之外,还有两个份家装束的人,手中都横着兵刃。这几人,借着左少白和帐内人说话之际,悄然而上,分三面把左少白包围起来。
左少白扫掠七人一眼,冷冷说道:“在下瞧到了。”
篷帐内又传出那沙哑的声音,道:“瞧你还不弃剑。难道想死不成?”
左少白突然仰天长啸一声。说道:“如若哪一位自信有能力夺得在下手中之剑,只管出手,如想在下自行弃剑,那是枉费心机和口舌了!”
那冷肃的声音说道:“好倔强的性格!”
左少白心中忖道:“既然被他们发觉,那就索性一试两位恩师传授的剑术、刀法的威力如何?”当下接道:“在下既然敢来,自然已把生死置诸度外了……”
但闻那沉重的声音接道:“阿弥陀佛,我等虽有好生之德,但也不赦手握屠刀之人,施主不肯放下兵刃,老衲也难使顽石点头。”
左少白冷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沉重的声音道:“老衲少林一痴。”
左少白道:“你可是少林派当代掌门和尚?”
少林派在江湖上的声望一向崇高,凡是少林僧侣、在江湖上走动,任何狂傲的人物,都要尊一声大师,左少白竟然直呼和尚,对少林派可算是大为不敬。
那左面手横排杖的和尚,怒声喝道:“好一个狂傲之徒。竟然轻侮本派掌门!”“呼”
的一杖,扫了过去。
左少白手中长剑推出,妙巧的一拨,竟把重如山岳的一杖轻巧绝伦的拨了开去,说道:
“在下话还未曾说完,想打也等我说完了再打不迟。”
但听一痴大师说道:“不错,贫僧正是少林掌理门户的人。“只听那冷肃的声音说道:“这人狂傲自负,不知天高地厚,道兄不用和他多费口舌了。”
左少白冷然接道:“不论你们在这回雁峰顶,埋伏了多少高手,在下都将奉陪,不过,我在未出手之前,先要问明诸位的身份……”
语声微微一顿,道:“你是什么人?”
那冷肃的声音答道:“贫道武当派掌门人悟因子,够了么?”
左少白道:“不知峨嵋派掌门人是否在此,法号又如何称呼?”
但闻一个沙哑的声音答道:“贫僧法正。”
篷帐内传出另一个声音道:“老夫崆峒派掌门人时尚兴。”
一痴大师道:“我等都在此地,施主也该报上名来了。”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在下的姓名,此刻还不能奉告。”
一痴大师道:“小施主倒会故作神秘,但此等手法,在我等跟前施展出来,那不觉得很可笑么?”
左少白冷笑一声,道:“昔年一段武林中秘事,使几位一直在提心吊担,过了这样一段终日里逃避报应的生活,不知其间的滋味如何?”
帐篷中沉吟了良久,才传出悟因子的声音,道:“你究竟是何许人物。如再不肯以姓名见示,故作神秘,可别怪我等手段毒辣了。”
帐篷内沉吟了很久时,传出了这几句话,显然是经过一番磋商、思虑。
左少白只觉仇恨的怒火,在胸中燃烧,仰天长啸一声,道:“你们有什么恶毒的手段,尽管施出来!”
但闻帐篷内冷哼一声,道:“好!你们出手吧!”
左首手执禅杖的和尚,早已等得不耐,跃跃欲试,篷帐中传出的声音甫落,他手中禅杖,早已疾扫而出。
他适才吃左少白轻轻一剑,拨开了手中重如山岳的一杖,这一杖攻势,更见猛恶,扫出杖势,带着一股轻微的啸风之声。
只见左少白手中长剑迎杖一推,轻妙异常的又把一杖拨开。这正是“乾坤一剑”姬侗“大悲剑法”的神奇招数,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已然到炉火纯青之境了。
左少白一剑拨开杖势,随手还攻一剑。他出手的剑势,轻松异常,但攻敌的部位,却使人有着无法封架之感,迫的那和尚横里闪开一步。
三个横剑的中年道人,突然向后退开五步,让出了一个空隙。另一个手横禅杖的和尚,突然横跨一步,一杖点了过来。
左少白冷笑一声,道:“九大门派中人,就只会倚多为胜。”喝声中,长剑疾出,侧身而进,巧妙的避过禅杖,长剑找上那和尚的右腕。
他的剑招,轻灵奇奥,出手一击,都是从攻势的空隙中反击过去,迫得敌人非避不可。
但左首那和尚,却已回身反击,一杖攻到。
二僧对面而立,布成了夹击之势,舞开手中禅杖,彼上此退,配合的天衣无缝。
左少白一意运气,依照那姬侗相授的剑法,施展开来。这套旷绝武林的剑法,确有着神妙无方的变化,二僧前后夹攻,本该是必胜之局,但数合之后,却反被左少白那轻灵的剑势,抢去先机,控制了局势。
二僧的禅杖,在他闪转流利的剑光中,已然失去了自制之能,完全被迫的章法大乱,随着他的剑势转动,想发出的招术,竟是一招也施不出来,全受着闪转的剑光摆布。
左少白一心运剑,只知一招一招的施展出来,还不觉得怎样,但那一侧观战的三个中年道人和两个俗装大汉,却是看的心中震骇不已。只觉搏斗中的二僧,已然迷失去自己,两条禅杖的变化,全在敌人剑势操纵之下。
在观战之人心目中,对方实有着无数次的机会杀死二僧,不知何故却又轻轻放过。
左少白初动手时,出手剑招还有着生涩之感,愈战愈是灵活,前后的招式,亦可颠倒运用。
双方又斗了十几个回合,二僧突然一收禅杖,跃退数尺,脸上一片严肃,缓缓说道:
“贫僧等不是敌手,多谢施主手下留情。”
左少白心中暗暗奇怪,忖道:“我几时手下留情了?但他们这般对我恭维,分明不似虚言,这倒使人有些不解了。但此情此景之下,左少白不能推托谦辞,只好默默不语。
那三个中年道人相互望了一眼,齐声说道:“我等领教高招。”
左少白长剑一横,道:“三位尽管出手。”
三个中年道人迅速的散布开去,分占了三个方位,靠东首的那位道人,似是三人中的首脑,长剑一挥,一首先攻出一剑。
“乾坤一剑”姬侗的“王道九剑”,虽然是恶中寓善,毒中含慈,但却是无出招虚浮不实之学,剑不递出则罢,长剑只要出手,必将是凌厉快速,攻守兼具,静如山岳,动如雷奔。
那道人适才观战,眼见左少白的奇奥剑招,心中早已生出了极高的警惕之心,是以递出长剑,攻中寓守,去势甚缓。
闪闪剑芒,递到左少白前胸尺许时,仍不见左少白挥剑还击,不禁心中一喜,忖道:
“这小子恃技而骄,大意至斯。”长剑陡然加快,刺向前胸。
但见左少白右手一翻,长剑迅疾绝伦的翻了过来,寒光一闪,幻起了一片冷芒,“当”
的一声,金铁交鸣,那道人手中长剑,被震的直荡开去。
这时,分占南、西两个方位上的道人,蓦然挥剑出手,两道剑芒闪动,有如两条银蛇,疾窜而上,抵隙攻入。
左少白一剑封开正东方位那道人攻来的剑招,本是自自然然,剑势反向那道人还击过去,但由于西、南两个方位上两个道人蓦然出剑攻击,他不得不临时改变剑路,长剑迥旋,闪起了一片剑芒,寒光如幕,锵锵两声,封架开两柄长剑。
要知姬侗这“大悲剑法”、“王道九剑”,兼具了应付四面八方的突变,任何一方的突攻、急袭,都在他剑势预计的变化之中。
那正东方位的道人,长剑急迥,再攻一剑,同时带动了剑阵的变化。刹那间,冷芒电旋,三支长剑,分由三个方位上急攻而至。
左少白眼看三人合击的剑势,有如怒泉急瀑,暴泻而下,心中暗暗惊骇,但他技不务杂,虽觉对方攻势凌厉,但又想不出破解之法,只好一招一式的施出“大悲剑法”。
旷绝一时的“大悲剑法”,变化中自寓玄妙,不到五合,三个道人配合猛攻的剑阵,已为左少白剑招控制。
三个中年道人,有如陷在网中之鱼,逐渐的施展不开,只觉在少白那出手的剑招,有如事先算计好了一般,剑剑都抢了先机,三人愈打愈是泄气,剑势也愈来变化愈少。
十合之后,形势大变,三个道人不但剑势为左少白的剑势控制,实有动辄得咎之感,而且感觉生死也全陷对方掌握之中,以对方攻来剑招而言,随时可以取去自己性命。但却不知何故?对方总是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三个道人心中同时感觉这一场斗剑之战,已然彻头彻尾的败了,而且输的是心服口服,再打下去。纵然对方仍肯剑下留情,也是无昧的很。
那正东方位上的道人,突然一收剑,当先而退,沉声喝道:“两位师弟,不用再打了,咱们再习十年,只怕也不是人家敌手。”
事实上,不用他再喝叫,另外两个中年道人早已收剑而退。三人还剑入鞘,齐齐合掌当胸,说道:“施主武功高强,贫道等不是敌手。”
左少白心头有些茫然,暗自忖道:“奇怪呀,每个人和我打上一阵,就自甘认败服输,这又是什么道理呢?”(真笨,学了五年剑法,就只会照葫芦画瓢。)
心中在想,口里却应道:“三位道长,承让了!”
靠东首那道人说道:“贫道兄弟这三人合搏之剑阵,会过了无数的高人强敌,但却从未见过一人剑招精奇有如施主一般,我等是败的心口俱服。”
左少白看三人言词谦让,大有英雄风度,忍不住问道:“三位道长,可是武当门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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