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白道:“就算先父赶巧出现在烟云峰上,那也不足证明就是先父下的毒手。”
时尚兴道:“既非令尊夫妇下的毒手,小兄弟可能指出那真凶是谁么?”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你以一派掌门身份,竟这般强词夺理!在下如若知真凶是谁,也不用到回雁峰来质问四位了。”
悟因子道:“小施主的话说完了么?”
左少白怒道:“尚未说完!”
悟因子道:“好!贫道等再忍耐盏茶时光,小施主有什么话,还望删繁就简,于一盏热茶之间说完。”
左少白强忍着心头的激忿,道:“少林、武当,向以武林中泰山北斗自居,一代掌门人的武功,自然非同小可,先父母武功再强,也难一举间搏杀你们四派掌门,其间疑窦,一望即知,但几位却不思追查真凶,纠合其他五大门派,和四门、三会、两帮中人,夜袭白鹤堡,妇孺老幼,一概不留,用心是何等恶毒?手段是何等残忍!”
只听几声厉呼怒喝,传了进来,打断了左少白未完之言。
悟因子一皱头,道:“小施主一人前来,还是有同伴随行?”
左少白答非所问的冷然接道:“四位既然是无法提出证据,那就休怪在下放肆了!”
时尚兴冷然一笑接道:“这回雁峰上,只怕没有你放肆的余地。”
只听那厉呼怒喝之声,阵阵传了进来,打断了时尚兴未完之言。
左少白心头一动,暗道:“听这声音,似是有人正在激斗,莫不是‘生死判’万良泄露了行藏,与四大门派弟子们冲突起来了?”心念一转,打算走出篷帐查看一下。
四派掌门人疾快的交换了一瞥眼色。突然一齐离座,瞬时之间,四人分站四方,将左少白围在中央。
左少白剑眉耸动,怒道:“你们四人都是一派宗主,群打群殴,须防天下英雄耻笑!”
悟因子冷然道:“我等四人中任挑一个。谅你也不是敌手,何须群打群殴?只是为江湖除害,人人有责,谁也无法后人,说不上倚多为胜。”
左少白冷笑一声,道:“父母血债,不共戴天。早晚要有一战。”长剑一振,欺身而上。
但他身形甫动,长剑犹未递出,悟因子等四人那宽大的袍袖一摆,倏地齐齐指了出来。
左少白突然感到,一阵奇异莫名的压力,涌上身来,全身陡地一紧,不禁大骇,情急中,不由自主的凝立不动,运功抗拒那奇异莫名的压力。
这一阵奇异的压力,与一般内家真力所化的潜力、暗劲截然不同,那压力迫到,使人如在水中,四面八方,无一处不感到紧迫,然而,左少白一直站着不动,犹未运功抗拒之时,那压力已霍然消逝,丝毫也感觉不出。
第二十二章僧道逞凶
悟因子等四人,见左少白脸上惊悸之色,不禁大为得意,彼此间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一痴大师沉声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还是弃剑认栽了吧!”
左少白道:“大丈夫生死有命,我主少白今宵不能报父母之仇,替白鹤堡数百屈死的冤魂报仇,只有战死这回雁峰上了!”
时尚兴笑道:“你虽有寻死之心,但我等并无杀你之意,只要你弃剑服输,自然可以离这回雁峰顶。”
左少白冷冷说道:“我父母受九大门派、四门、三会、两大帮的迫害,真象未明之前,在下也不愿出手伤人。”
法正淡淡一笑道:“小施主的口气不小。”
左少白接道:“那只是在下不愿盲目复仇,杀伤无辜之人而已。”
悟因子道:“可借你这心愿,永无得偿之日了。”
左少白怒声接道:“不论你们要不要听,在下亦要把心中之话说完!”
这时篷帐外的呼喝声音,已然挟杂着金铁交鸣的响声,显然,双方已展开了激烈的恶战。左少白默察四人睑色一片平静,似是全不把篷帐外的打斗,放在心上,仿佛是有着必胜的把握。
但闻一痴大师说道:“好!你说吧!我等耐心听着就是,不过……”
左少白道:“不过什么?”
一痴大师道:“不过,老衲要告诉小施主一句话,不论你说出如何堂皇的道理,老衲等也难为所动,放你下山。”
左少白冷笑一声,道:“左氏之家,岂肯乞怜求命,四位只管放心,我左少白不是死在这回雁峰上,就是要凭杖手中的一剑、一刀,冲出重围。”
悟因子道:“不错,在这回雁峰山,埋伏有我们四派门下四十名高手,那可称得上算是重围之地。”
左少白道:“在下话未说完之前,诸位最好是不要接口。”
一痴大师接道:“诸位道兄,咱们听听他的高论如何?”
悟因子笑道:“左少白,你最好说的简明一些。”
左少白目光扫掠了四人一眼,接道:“先父母何以会为天下武林同道追杀,这其间也许是别有道理,但名目上,却是为了先父暗算了你们四大门派的掌门。我不信先父是暗算你们四派掌的凶手,但确信先父成为代罪羔羊,其间别有原因。”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但四位却是明明知道内情,却又不肯说出。”
一痴大师望了悟因子一眼,欲言又止。
左少白接道:“如是在下今宵伤于诸位之手,左家从此绝了后代香烟,诸位也不用多虑日后还有报仇之人,但如今宵在下失手,伤了诸位,诸位将是代罪之人了。”
法正大师一皱眉头,口齿启动,但却重重的咳了一声,默然不语。显然,他心中有话要说,但到话要出口时,竟又改了主意。
左少白道:“先父决非完人,因为武林中门户分立,不下数十百家,何以会单单找上了我们白鹤门呢?”
一痴大师微微点头,暗示赞许,但却不肯多言。
左少白接道:“今宵在这回雁峰山,如若在下动手,伤了你们四大门派中任何一派的弟子,此事就再无善罢之可能。四位都是一代宗师,达者兼善天下,今宵咱们如若演出流血惨剧,此后势必各走极端,诸位想想看!”
时尚兴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娃儿,你可是要对老夫等说教么?”
左少白道:“在下言出衷诚,冤有头,债有主,不愿因此株连无辜,仇恨愈结愈深,一步失错,即将造成无可挽救的大憾大恨。那时,你们四大门派中弟子、长老,必将天涯海角,找寻我左少白报仇雪恨,我左某虽然刀快剑利,但你们四大门派的弟子众多,杀不胜杀,岂不要在江湖上造成了一场大劫大难,实非我左少白心甘情愿。”
法正大师冷冷说道:“如此说来,今夜我等必得杀你,才能保得武林太平了。”
左少白道:“我要追查那谋杀你们四派上代掌门人的真正凶手,不知四位何以不肯合作?”
悟因子道:“凶手左鉴白夫妇,已然授首伏诛,而且株连了白鹤门数百口无辜性命,我等大仇已报,唯一的漏网之人,就是阁下。今宵你既然自动的送上门来,那也是天意要你们左家绝后了。”
一痴大师接道:“我等在这绝峰之上,布下陷阱,旨在对付‘仇恨之剑’,料不到小施主竟是误打误撞的找上来。”
左少白冷冷说道:“听几位的口气,今宵是不经一场恶战在下是难以离开这回雁峰了。”
悟因子道:“不错,免去这一场恶战,只有阁下认败服输,弃剑就缚。”
左少白道:“如是在下不愿意呢?”
时尚兴道:“如若你自信能够闯出这座篷帐,咱们亦不拦阻。”
左少白一扬手中的长剑,道:“好!诸位这般逼迫,在下只好讨教了。”
只听一声闷哼,传了进来,似是篷帐外有人受了重伤。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使左少白意识到篷帐外战况的剧烈。
悟因子、时尚兴分守在东南,西南两处角落,挡住篷帐垂帘,一痴大师和法正大师,分守在东北和西北两个角落,四个人排成了一个合击之势。只要左少白一有举动,四角都将有强大的压力攻来。
姬侗那“大悲剑法”,乃剑道中上乘之学,除了那天衣无缝的招数之外,还要讲究镇静、凝神,而后运剑。
左少白面对着当今武林四大门派宗师,再加上积存在心中的仇恨,本来内心有些慌乱和激动,但当他长剑举起,摆出“大悲剑法”的起手招数时,激动和混乱的情绪,立时静了下来,长剑缓缓绕起一个剑圈,平举胸前,冷冷喝道:“你们可以出手了!”
一痴大师等是何等人物,眼看左少白举剑绕了一个剑圈后,突然神态大变,由浮动混乱中,静了下来,不禁心头微生凛骇,暗道:“这娃儿难道当真的已得了那‘乾坤一剑’姬侗的真传不成?竟能在呼吸之间,静了下来。”
左少白连喝两声,悟因子等仍然是静静的站着不动。左少白对敌经验不足,面对着四个冷静的顶尖高手,竟然不知如何出手。
一痴大师等四人已为左少白起手剑招的沉稳震动,不愿轻易出手。
双方对耗了大约一盏热茶工夫,左少白再也忍耐不下,长剑一挥,幻起了两朵剑花,疾向悟因子攻了过去。悟因子冷笑—声,陡然横跨两步,劈出一掌。
左少白进入帐篷之时。已然领教了四人雄浑的掌力,悟因子移步避开剑势,左少白已知他要发掌力,未待他掌力发出,长剑已然倒转,攻向了时尚兴。
但闻时尚兴哼了一声,迎面打出一拳。此人老奸巨滑,拳势繁出,人即向左分两侧让开。
左少白匆急之间,带转长剑,回身一旋,剑势指向法正大师,人却巧妙的避开一击。只听呼的一股拳风,掠耳飞过,直向篷帐上冲了过去。一痴大师大概是感觉出这一股拳风大过猛烈,那蓬帐势难禁受一击,僧袖一指,推出一股暗劲,挡住了时尚兴的拳风。
两股暗劲,相互击撞,旋起了一阵急风,满室激荡,飘起几人的衣袂。法正大师眼看左少白身随剑转的一个回旋,不但巧妙的避开了时尚兴的掌风,剑势直向自己袭来,不禁暗赞一声:“好剑法。”左手推出一招“力屏天南”,一阻左少白的剑势,右手却疾如雷奔一般,闪电推出,五指伸张,抓向左少白的握剑右腕。
左少白健腕一挫,收回长剑。反手一剑,攻向一痴大师。一痴大师僧袍一拂,潜力拥出,硬挡回来。他内功深厚,已练成了少林七十二种绝技之一的“铁袖神功”,一拂之势,重逾千钧,希望把左少白连人带剑一齐震退。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左少白分攻了四人每人一剑,四人也各还一招。只听篷然一声大震,篷帐一面,突然破裂,整个篷帐一阵摇动,几乎塌了下来。原来悟因子发出的掌力,由左少白身侧飞过,击在了篷帐之上,撞裂帐布。
这时,左少白手中长剑,正指向一痴大师的前胸大穴。剑尖锋芒,相距那一痴大师,还有一尺左右,只觉一股暗劲,排山倒海般直撞过来。
左少白觉出全身都在那山涌而来的潜力笼罩之下,似是已难避开,何况身侧强敌环伺,只要受到一击,拳拳必将接踵攻到,以这四人功力。任何一掌都足以开碑碎石,那是非得伤亡在几人掌下不可。
这念头快如星火,在左少白脑际中一闪而过,当机立断,宁为玉碎,一提真气。护住心脉要穴,内力贯注在剑尖之上,拼受重伤,也要把一痴大师伤在剑下。
一痴大师感到一缕尖风,裂开劈出的真力而上,闪闪剑光,直指丹田要穴,不禁吃了一惊,急急向左门去。
以左少白剑势速度之快,一痴大师本不易避开这一击,但他“铁袖神功”劈出的内力,却是快一步击中了左少白。
左少白只觉胸腑一震,犹如巨浪当头罩下,手中长剑去势一缓。剑芒过处,“嗤”的一声轻响,洞穿了一痴大师宽大僧袍衣襟。
一痴大师这“铁袖神功”威力奇大,纵是内功深厚之人,也是难当一击,但左少白情势有点不同,一则他早已运气护住心脉要穴,二则姬侗“大悲剑法”施出时带起了一股护身剑势,他又练习承受过重击的内功,这一击虽然凌厉,却还不足致命。
左少白人虽未倒下去,但却震的全身气血浮动,四肢百骇。酸痛异常,头昏脑胀,神智不清。
奇妙的“大悲剑法”,蕴藏着救命奇学,姬侗在传授他剑法时,早作安排。预想到短短五年内,难以使他内功精进的和这套绝世剑法配合,出道之后,难免要在江湖上遇上强敌,传艺之时,已经安排下他身受重创之后的自救之法,是以,特别把救命两剑,留在他最疲劳的时候,反覆传授。使剑招深化在他意念之中,重伤之后,能于不知不觉中施展出来。
且说悟因子眼看左少白踉跄退后两步。重喘不息,不住摇头,分明已然身受重伤,心中暗道:“此时不取他性命,日后只怕难再有这等机会了。”
心念一转,扬起右掌,正待劈出,突见左少白挥动长剑一抢。剑舞一片寒芒,护住了全身,人却随剑急旋而起。只听一阵“嗤嗤”之声,左少白连人带剑的破顶而去。这一招大出了四人意料之外,只瞧的四人同时一呆。
悟因子一顿足,道:“可借呀!可借,我如能早一瞬动了杀他之心,他也难以逃走了。”
时尚兴道:“咱们四个人,竟未把他性命留下,日后在江湖之上,如何还能见人?”
法正大师道:“看来,他仅是已得剑法中上乘心法。”
一痴大师神色严肃的说道:“他如吸足够的阅历经验,单凭那精奇的剑招,就不难突出篷帐。”
悟因子突然说道:“贫道看他出手的几剑,确然是与众不同,除了号称天剑的姬们之外,贫道自信天下剑法,都难逃过贫道双目,但对此人的剑路,却是大感茫茫……”
法正大师接道:“道兄之意,可是说他的剑道,确实承袭姬侗而来?”
悟因子道:“不错。不过贫道担心的还不是此事。”
时尚兴道:“道兄倘有高论,在下洗耳恭听。”
悟因子道:“诸位可曾瞧到他的佩刀了么?”
法正大师任了一怔,道:“你是说,他同时继承了‘环宇一刀’向敖的绝学?”
悟因子道:“江湖上曾有那天剑、霸刀,通过‘生死桥’的传说,如是天剑姬侗是真,霸刀向敖自也不假,姬侗可传剑法,向敖又为何不可传他刀招,天剑姬侗的剑法虽然精奇,但他主守,霸刀就不同了……”
时尚兴一皱眉头,接道:“这么说来,咱们今宵如放他离开这个回雁峰,那是纵虎归山了?”
一痴大师道:“不错,今日或许是咱们杀他的唯一机会。”
悟因子道:“贫道不解,以一痴道兄的‘铁袖神功’,分明已经击中了他,何以他竟能安然无恙,带伤而去?”
一痴大师道:“也正因如此,才使老衲感觉得事态严重。”
法正大师道:“既是如此,咱们不用再顾及身份声誉了,合力追出篷帐,好歹也把他捕杀就是。”
时尚兴道:“老朽之意和诸位道兄之见,稍有不同。”
悟因子道:“愿闻高见。”
时尚兴道:“此刻,篷帐之外,打斗甚是猛烈,迄未息战。想那来人定然不少,而且个个是武功高强之人,如若咱们四人同时追杀一个江湖后进,这事传出江湖,就非咱们能够忍受、老朽之意,如是联手赶杀,倒不如暂时放他离去,以咱们四大门派势力的强大,弟子人手的众多,如不计手段,取他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这几句话,只说得一痴、悟因子等哑口无言,半晌之后,一痴大师才道:“不错,任他左少白武功再高,一人之功,也无法和咱们四大门派作对,何况昔年的左家公案,牵动了整个武林,四门、三会、两大帮,全都掷入了漩涡之中,别说左少白很难说的清楚,纵然句句说的实话,又何人会信他一个稚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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