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以上- 第5部分

　　……「呃，做过。应该算会吧？」邝裴轩看著让门锁发出「喀铿」的漂亮手指。

　　「有成功吗？」

　　邝裴轩的脑袋被满满的问号给压歪了，「有……有啊。林奶奶有吃过。」

　　「嗯，那这样了。明天见。」连从恩点了点头，不顾那位就要被问号压死的邻居，兀自回家了。

　　………………………

　　啥啊？


　　『骗子。』

　　『说谎。』

　　『　　　。只要被你视为宝物的，最後都会被夺走。』

　　『　　　。你没有拥有珍贵宝物的资格。』

　　只要是你的。连从恩，我都要拿走。

　　我们，都会拿走。

　　猛地睁开眼。

　　呼吸困难。喘气。

　　汗如雨下。淋漓。

　　连从恩布满血丝的眼珠像死人一般的盯著灰蒙蒙的天花板，又像遭人追杀一般的气喘如牛。

　　他好像快死了。如果再不动一下身体，他真的会死掉。

　　於是，连从恩尝试举起自己的右手。

　　僵硬，像生锈的螺丝。

　　「喀、喀喀！」关节随著转动而发出吊诡的清脆声响。

　　不过，好险还能动。连从恩轻轻的吐出沉重的气息，眨了眨酸涩的眼皮，转了转僵硬的眼球，转移的视线定位在透著丝缕光线的窗帘上。

　　──啊，真好，早上了。他总算可以暂时逃离这段恶梦了。

　　连从恩用手掌遮挡住刺眼夺目的光芒，脑袋浑沌无法思考。

　　今天又该如何过下去？每一天的朝阳都光明的令人睁不开眼，他看不清那些人奸诈狡猾的阴险笑脸，对他们的阴谋无法预防。

　　所以他只能全方位的防卫。

　　防备任何人，就不会有其他人伤害他，伤害他所珍爱的人。

　　『就好像是……装出来的。』

　　装作甚麽都不在意，他才能不受到伤害。

　　这是活在恶梦中的他，生存的法则。

　　连从恩拉开所有的窗帘，让房间充满了光芒，沐浴在其中一小段时间後，连从恩才满意的准备梳洗。

　　在出门前，他必须先替自己做午餐，连从恩一向都吃不惯学校里难吃得要命的不营养午餐，他认为既然都是要吃进自己肚子理的，那为甚麽不能吃的好一点？

　　终於将一切打点好了，连从恩背起书包走出玄关──

　　「啊──」

　　连从恩看著隔壁碰巧在同一时间出现的人那张蠢的可笑的脸。「早安。」

　　邝裴轩大大的愣著，今天这第一面是代表他会采到狗屎嘛？以前都没有同一个时间出门，今天会这麽刚好？！

　　「早、早安！」

　　邝裴轩战兢兢的回应他，连从恩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那样子像是做了甚麽重大的抉择似的。

　　邝裴轩难得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忍住凑上前看得更仔细的冲动，只敢在心里小惊讶。

　　连从恩是不是愈来愈常在自己面前「不正常」了？

　　连从恩不自在的瞥了他几眼，他知道自己这麽样的表情让眼前的笨蛋非常惊讶，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刚才的噩梦，然後让他有这种假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有这种想法，因为这个假设对他来说太荒唐、太有吸引力了。

　　「要不要……一起去学校？」

　　「耶？」邝裴轩又是一愣。他跟他同班也快要一年了，从来都不知道连从恩有一天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学校？

　　「不要拉倒。掰──」那家伙疑惑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舒服，果然，他不适合主动对别人示好。

　　『有一种怪物，会在人心出现漏洞时趁虚而入。』

　　「我、我没有说不要！」邝裴轩见他就要走了，赶紧追上前拉住连从恩的衣袖。「一起去学校、以後我们都一起上学。可以吗？」

　　他一定是被鬼附身了，要不然怎麽会对连从恩说这种话？

　　『它会玩弄人心，将人的身心掳获，掌握在手中。』

　　「随便。」连从恩冷漠地道，但心里其实异常的舒坦。

　　早上被恶梦弄得一蹋糊涂的思绪与心情全都莫名其妙的痊愈了。

　　『它会是你最珍惜的人，最意想不到的存在，你无法确认它究竟是甚麽，为何能轻易挑弄你的心房。』

　　『无法忽视，无法忘怀，甚至开始在意它的存在，最後不能没有它。』

　　『到那时，你早已成为它的所有物。它可以轻易的控制你，使你对它百依百顺。』

　　『而它的出现，就是在你对它产生莫名其妙的期待时。』

　　或许，这家伙可以破除他连从恩的魔咒也说不定。

　　连从恩看著阳光洒在邝裴轩的身上，这小子的神情紧绷，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彷佛跟他一起上学是甚麽世界大战的爆发似的。

　　连从恩轻校了笑，果然也令邝裴轩再一次的惊讶。

　　「喂，我要怎麽叫你？」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连从恩给他一个鄙夷的神情。「一直叫你邝裴轩也很奇怪吧？每次叫好像都跟你讨债似的。」

　　「原来如此，好像是耶。」邝裴轩很轻易的被说服了。「可是我不知到其他人怎麽叫我的耶？不，应该说我从来没有去注意过。」因为他根本没有朋友。

　　「啧啧，依你这种与世无争的个性，应该是没朋友叫你名字吧？」连从恩冷哼。「小轩好了。这个叫法很可爱。」

　　其实连从恩是想看他大庭广众下被他这麽叫，会有什麽有趣的反应。
　　
　　邝裴轩的脸瞬间又红又白了起来。「太、太可怕了！不要啊！」

　　连从恩躲过邝裴轩再度抓上来的手，看著他惊慌失措的表情，连从恩很确定，他早上的鸟噩梦在此刻全忘的一乾二净了。

　　「我管你。」

　　「你──那、我也叫你小恩恩算了！」邝裴轩看著他灵活的躲过自己的捉拿，气得咬牙切齿。

　　这家伙果然很恶劣！

　　「随便啊。」连从恩脸上漾著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

　　他真的忘了，上一次这样笑，是甚麽时候？

　　「甚麽？！！！可恶！」




一起

　　就以某种程度来说，连从恩在学校算是个风云人物，而对於邝裴轩这个没没无闻、与空气同化的人来说，一次被这麽多人注视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站在连从恩身边，无论躲在他的前後左右都没有用，反正躲到哪里就是会有无数到目光刺得他浑身发痛，要是这些目光都能实际做成武器，邝裴轩这个人恐怕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吧？
　　
　　连从恩对於这样的目光倒是不以为意，所以当他看见邝裴轩一脸苦瓜的躲避著周围投射过来的视觉攻击时，忍不住心情愉悦的露出了一点点的微笑。
　　
　　哦哦哦！连从恩、连从恩竟然笑了！众人心里开始惊慌的ＯＳ。
　　
　　邝裴轩这时对於周遭的感知会特别强烈，所以当他察觉到连从恩很没有良心的在以他的反应来取悦自己时，立刻本性一露，恼羞成怒的低声怒骂：
　　
　　「死没良心的，这一点也不好笑！」
　　
　　哦哦哦哦！那个人竟然敢骂连从恩！周遭的人对此感到又是惊恐又是不可思议。
　　
　　「又不是在笑你。」连从恩耸了耸肩，一副「干卿底事」的欠扁模样。
　　
　　「最好是！」邝裴轩握了握拳头，思考著这一拳揍下去会成功的机率有多少。
　　
　　连从恩转过头，看著继续用眼睛瞪他的邝裴轩，眼底的情绪复杂，但是脸上的微笑却没有削减一分。
　　
　　好久没有这样和一个人打闹了，就算只是口头上的拌嘴，对连从恩来说却是无比的珍贵。
　　
　　但是，这样的美好又能持续多久？妈妈，那个家，所下的诅咒如影随形的跟随著他，无时无刻的窥探著他是否又有了最新的宝物，总是在一旁等待机会，要把他们通通毁掉。
　　
　　所以他要把握机会，从他们两人正式认识的这一秒开始，好好的看著他，看著他这次想要把握的珍宝。
　　
　　邝裴轩被他这麽一看，心脏惊险的狂跳了一拍。
　　
　　又是这种眼神，刚才出门的时候，连从恩也是这麽看著他。
　　
　　连从恩的目光沉默且专注，瞳孔黑的像无底洞，不知道里面装载了多少他所不懂的情绪。
　　
　　感觉是在渴望什麽，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为什麽，要这样看著他呢？
　　
　　两人就这麽对看著，彼此都相同沉默，但是脚上的步伐却很有默契的不曾减缓。
　　
　　这两个人这次莫名奇妙的对望，对周遭的人又是一次的震撼。
　　
　　哦哦哦哦哦！连老师都不曾被真正正眼看过一次的某位路人甲同学，竟然可以被连从恩用双眼看这麽久！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那个……到了。」终於，邝裴轩觉得自己和他对望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转移视线，比他快一步踏进教室。
　　
　　他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结果看见了教室内所有人一脸怪异的神情。
　　
　　这个表情他并不陌生，因为刚刚有一票人都是这个表情，所以邝裴轩可以若无其事的走回位子上，准备待会要考的小考科目。
　　
　　……屁啦。
　　
　　邝裴轩低著头走回自己位子上，他很清楚的感觉到所有人对自己疑惑又惊讶的目光，这让他感到非常困扰、非常非常困扰。
　　
　　都是那个人、那个连从恩害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对另一边的连从恩投射哀怨的目光。
　　
　　连从恩则是对他挥了挥手，然後翘著腿，泰然自若的看著课本。
　　
　　这个样子，跟刚刚又不一样了。为什麽他可以便这麽快啊？邝裴轩想。看来要真正认识连从恩这个人，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於是，两人正式认识的第一天上学日就这麽开始了。




相处

　　邝裴轩感觉得出来，连从恩真的不一样了。

　　这件事情当他在第三节下课，第三次看见连从恩搬来自己的椅子放在他的位置，然後坐下、趴下、睡觉，这三个标准动作一做完，他正式在自己心里的问卷上面打了一个勾。

　　连从恩变了？ＹＥＳ。

　　「上课了叫我──就算你不想叫也没差。我睡了。」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说完，连从恩很帅的就给他趴下去了。

　　邝裴轩也就只能很可怜的看著可用面积只剩一办的桌子。

　　如果他的桌子是记忆体容量，那麽连从恩就是天外飞来的超大程式，安装之後直接杀死他的容量，有时候甚至会超过一半！

　　邝裴轩叹了口气，搔了搔头，还试了教室内的同学错愕的中空圆圈形眼睛以及长方型嘴巴，一怔，然後又是叹了一口气，然後又是搔了搔头。

　　呃，他还能说甚麽？

　　「欸，不要流口水喔。」

　　「……去死。」模糊的，不过邝裴轩还是听见了。

　　上课钟声一响，不用招唤邝裴轩叫他，连从恩的头就会很自动的从手臂中弹起来，然後半眯著眼，抹了抹脸，朝邝裴轩摆了摆手後就搬著椅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邝裴轩一直不认为下课十分钟真的能睡得著，但是当他看见一脸睡眼惺忪的连从恩在第二节课竟然会迷失方向往墙壁走去，那时刚睡醒的他移动很慢，但是方向却很确定、直接的朝墙壁走去，吓得邝裴轩赶紧制止他的动作，然後轻拍他的脸颊把他叫醒，他才不得不相信──

　　好吧，下课十分钟对於某个人来说，真的能睡得著。

　　那个小插曲又吓了全班同学一大跳，毕竟其实他们以前也没看连从恩下课十分钟是在睡觉的，不是写作业就是看书，再不然就是被老师抓去演独脚戏──老师的独脚戏，而第一次看见他下课搬著自己的椅子到某个他们今天才知道有这位存在的同学座位旁边，大剌剌的睡死了，醒来後竟然会跑去撞墙──

　　以上种种不合理的地方，足够让他们怀疑，这位同学不是他们认识的连从恩，一定是连从恩的家人，呃，双胞胎兄弟之类的。

　　睡过之後的连从恩上课总算不会像以前半眯著眼，一边睡觉一边上课还能一边抄笔记了，眼睛维持在他清醒时的大小，貌似漫不经心但其实都有听进去的模样，让邝裴轩看了又气又佩服。

　　果然是天才。

　　直到第四节结束，终於来到午餐时间了。

　　邝裴轩拿出餐盒，很犹豫的把其中的小盒子拿起来，放在桌上，然後装他的营养午餐。

　　回到座位之後先是看了连从恩一眼，发现他果然还是吃自己做的便当，然後又看了看小盒子，心里不断挣扎著。

　　那是提拉米苏，他昨晚熬夜做的，今天早上从冰箱里面冰冰凉凉的拿出来，放在保温盒里。

　　至於为甚麽会想做这个嘛……

　　他又怯懦的看了连从恩一眼。

　　当然是因为昨天有人很莫名其妙的说自己喜欢吃，害邝裴轩非常的在意这句话，所以，就做了。

　　不过这样拿过去会不会很奇怪啊？旁边的人恐怕又会一直看著他，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连从恩会喜欢吗？会不会嫌他多管閒事，然後要他自己吃掉之类的……哇塞！这样他会超丢脸的耶！

　　邝裴轩苦著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反、反正在疯狂的事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一次吧？擅自做蛋糕给他吃应该不比冲进办公室阻止老师打电话报警还要疯狂。

　　所以，他去了！

　　「呃，连从恩……」

　　连从恩咬著一颗贡丸，吊著眼看向声音来源。

　　「唔喔，小轩啊。」

　　唔噗！！！吐血────邝裴轩瞪大了眼，差点被他的话吓飞到外太空去，一脸彷佛看到一百只鬼的惊恐表情被口水噎到，接著怪声大骂：「你你你你！不要这样叫我！好可怕！你……小恩恩！你要这样整我的话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没想到连从恩只是哼哼冷笑两声，然後吞下贡丸後说：「手下留情？我还请你不要怪我辣手摧花勒！」

　　摧花！摧谁啊！谁是花！邝裴轩又羞又怒的瞪著连从恩明显在奸笑的脸。

　　他刚刚又听到大家的惊呼声了！

　　「好了啦，不要玩了。真是的，都几岁了还演戏。」连从恩拿著筷子挥了两下，一副「你真幼稚」的脸。

　　「到底是谁在玩啊？！你欠人吐槽是不是？！」欠人帮他吐槽？没关系，他可以当那个人！

　　「啧啧，你要干吗？手上那个是甚麽？」连从恩用筷子指了指他手上的盒子。

　　邝裴轩猛然从愤怒中清醒，不知所措的看著盒子。

　　「呃……嗯……甜点吧……」

　　「甚麽？我听不清楚，说大声一点啦。」连从恩白了他一眼。

　　又在整他！「甜点啦。我……我做的。」邝裴轩用著哀怨的目光看著他。

　　连从恩这次沉默的看著盒子，过了半晌後才说：「留著。滚回去吃饭。」

　　竟然叫他用滚的！这死小孩！邝裴轩差一点点就要出拳揍他了。

　　然而，就在他就要回到自己座位上，连从恩又从後面叫住他：「欸！小轩。」

　　邝裴轩的身体震了震，然後浑身气得发抖的眯著眼瞪著他，彷佛服要用眼睛把他杀死似的。

　　「你还有事吗，『小恩恩』？」他特别加重最後三个字的咬字。

　　连从恩冷笑两声，然後命令似的说：「你明天不用带餐盒了。」

　　邝裴轩疑惑的皱起眉头。「干吗？没餐盒我怎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