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以上- 第7部分

　　邝裴轩听见了这声音，反射性的回头，果然看见了连从恩提著一大袋的食材站在人群中。

　　啊！别在人群中这样叫他啦！邝裴轩的脸一热，眼睛又想闪著连从恩的眼睛，但是又怕不看就会失去目标而迷路。

　　但是，後来邝裴轩发现，自己刚才的担心根本是多馀的。因为连从恩的身高比这里的人都高很多，所以他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所谓的，鹤立鸡群吧！

　　邝裴轩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到连从恩附近，就只差一步就能站到连从恩身旁了，却被来往的人潮又推远了。

　　「啊……！」「啧，你真是的！」

　　连从恩千在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邝裴轩的手，用力一拉，将人拉进自己怀中。

　　邝裴轩睁著眼趴在连从恩的胸前，揪紧了他的外套。他第一次离一个人这麽近，也是第一次趴在别人胸前，更别说是个男生了。

　　但是很奇怪的，这样的距离却不会让他觉得恶心，只是……觉得很难为情，这麽近听一个人的心跳声……

　　「你啊，真的是容易少根筋耶。」连从恩的表情似乎也松了口气，「走吧，回家了。」

　　「喔，回家……」邝裴轩点了点头。

　　後来才意识到，连从恩刚才说了甚麽。

　　回家……？

　　邝裴轩再度瘪了瘪嘴，然後看了看他的双腿。

　　连从恩其实一直注意著邝裴轩的动作，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回家。连从恩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甚麽会对著邝裴轩讲出这两个字。

　　啊。连从恩用馀光看著身旁的人，发现他又看著自己的脚了。




再次

　　「小恩……」邝裴轩看著他的脚，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的开口。

　　「干嘛？」连从恩也很期待他看著他的脚到底有甚麽话要说？

　　「你跑步很快。」等等！这是甚麽开头？太奇怪了吧？邝裴轩在心里做出孟克呐喊怨恨自己那张不会说话的嘴巴。

　　「是啊，国小的大队接力都是因为有我才进的了决赛。」连从恩不经意的瞥了眼自己无意识牵上的手，心脏在瞬间忽快了一拍，手一张开，放了那只小自己一点的手掌。

　　一回想起那段不开心的国小时光，被欺骗、被利用，最後因为愚昧的保护最想珍惜的人而被诬蔑、抹黑。

　　连他都想笑了。任谁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回忆吧？

　　邝裴轩似乎是在连从恩放开自己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被人牵著，脸孔不争气的红了起来，但是内心却因为被放开了手而空虚了下。

　　我在空虚甚麽！邝裴轩赶紧把那怪异的心情压下去，「进、进了决赛之後呢？有得奖吗？有你在应该很容易吧哈哈哈。」他在乾笑。

　　连从恩原本也在为了刚才放开手而感到一丝懊恼，但是听见他的问题的那一刻，脸又瞬间沉了下来。

　　邝裴轩吓了一跳，看著他充满阴影的表情，感觉有点悲伤又有点冷漠，连那双充满猎性的鹰眼竟然也暗淡了下来。

　　他是又问了甚麽充满刺激性的问题吗……？

　　「不管你相不相信，」连从恩像是在叙述今天天气很好的口气，低沉著嗓音慢慢地说：「以前那些人，只把我当做跑进大队接力决赛的工具，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把我放在观众席坐冷板凳。」

　　怎麽会这样？

　　邝裴轩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谁狠狠的揪紧了，胸口好闷，好难受！

　　怎麽会这样？为甚麽会这样？连从恩难道从国小就开始被人排挤？为甚麽？

　　要是从前的邝裴轩，刚才他实在很想把耳朵捂起来，把那段充满无尽哀伤的话全都隔绝在外！

　　但是，对象是连从恩，邝裴轩没办法就这这样自私的让他一个悲伤下去！就算只能倾听，他也要将他的悲伤一丝不露的听下去。

　　「我……」但是就算听下去了，我现在还能说甚麽？如果，老师心里想的事情跟连从恩他国小时的老师和同学一样，那该怎麽办？

　　会吗？真的会再让他遇到这麽令人绝望的事情吗？还是，应该要相信老师其实没那麽坏，是他想太多了？

　　看著连从恩有些冷漠，寂寞和脆弱的侧脸，千百种的揣测在瞬间消失。

　　只剩下悲伤的怜惜。

　　「我能怎麽帮你……」无声的，邝裴轩紧咬著牙根，用唇低语著。

　　结果邝裴轩没问出口。

　　那天晚上的食物他吃的食不知味，心不在焉的怎麽可能把饭吃好呢？不过好险他没把小点心搞砸就是了。

　　邝裴轩其实感觉得出来林奶奶有感觉到自己的异状，但是林奶奶始终都用著那双充满智慧和长者之风的眼睛沉默的看著他，并没有多问他甚麽，直到他们要回各自的套房的时候叫住了邝裴轩。

　　「小轩啊！」林奶奶在连从恩走到屋外的时候叫住了还在穿鞋的邝裴轩。

　　「呃，甚麽事奶奶？」邝裴轩有一半的心思还在那件事情上，所以当他回应林奶奶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

　　林奶奶没有责怪他，只是微笑著摸了摸他的头，然後扬著慈祥的笑容低声地说：「别想太多，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吧！」

　　邝裴轩重重的一愣，看著林奶奶温和的笑容，瞬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原来奶奶真的有一直关注著他啊……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奇妙。

　　「只有认同自己，世界才会认同你。你觉得是正确的，就放手去做吧！孩子！」

　　林奶奶看著他的那双眼睛，沉著而令人感到安心，让邝裴轩这颗慌乱茫然的心安定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奶奶。」

　　然後，邝裴轩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邝裴轩烤了一个隔壁那家伙喜欢的蛋糕，他打算以後每天晚上都帮连从恩准备一份小蛋糕，他是这麽想的：

　　呃，就当作一方面是有必要逼问时的的诱惑，另一方面就当作是……呃，照顾邻居，敦亲睦邻嘛！而且好朋友帮助好朋友也是应该的啊！

　　想法单纯的邝裴轩，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连从恩自动归类是自己的朋友了。

　　当他烤好蛋糕、放进冰箱後，邝裴轩即洗澡刷牙、上床睡觉。

　　这栋公寓不过是年老失修的国宅，所以隔音也不可能太好，从以前两人还不知道是邻居是，每当邝裴轩靠著墙壁准备入睡时，总会先习惯偷听隔壁的动静；而隔壁的连从恩在睡前似乎会听一首音乐，放著音乐陪著他入眠，所以也就让邝裴轩一起跟在他後面进入梦乡。

　　「你是邝裴轩吧？」

　　当连从恩去厕所的空档，又有另一个他不是很熟的同学上来搭讪（？）。

　　邝裴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同学。「呃，对啊。有甚麽事吗？」

　　那位同学看到他完全陌生的回应，顿时也感到尴尬万分，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做人这麽失败，默默无名成这样，同班快要一年的同学中竟然还有不认识他的──呃，连从恩除外，因为他其实不大想被连从恩认识。

　　万一被他认识了，还不知道哪天回家会被拖到暗巷里盖布袋哩！

　　「我叫林秋杉，康乐股长，我是来跟你说大队接力的事情……呃，今天体育课会跑一百公尺，等所有人的秒数出来之後我就会排棒次……」说到这里，林同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邝裴轩完全能明白他的窘境。「你想请我帮忙说服小……连从恩一起测秒数吧？」

　　林同学的双眼顺间迸出看到救星时的闪亮光芒，一颗脑袋点的快要断掉了。

　　「可以吗？可以吗？」骆驼紧抓著最後一根稻草，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瞅著邝裴轩，让他不禁怀疑，如果他现在拒绝这位同学，他说不定会在他面前撞豆腐、吊面线。

　　「我……」邝裴轩想告诉这位同学，其实他们伟大的导师也做出了相同的委托。

　　但是他看见出去上厕所的连从恩回来教室了。

　　所以他决定做个好人，先告诉他这件事情比较好。「林同学，这见是我等一下再回答你，我现在要告诉你，连从恩回来了喔。」

　　「啊靠！回来了！马的！那我先闪了。谢啦！好心的同学！」林同学先是露出大惊恐的神情，接著脚底连油都来不及抹的溜了。

　　邝裴轩看著林同学仓皇逃跑的背影，无言。

　　他被说好心了……而且竟然还是因为这种事情……

　　连从恩皱著眉看著那个逃得很鳖三的背影，用著疑惑，还有一点阴险的表情问：「那是谁？」

　　邝裴轩耸了耸肩，感觉这句话听起来有种奇怪的感觉。「康乐。是来请我……嗯，帮忙。」

　　「帮甚麽忙？」连从恩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随口问问，其实他心里有一点点不爽的感觉。

　　「要我问你──」邝裴轩话就要脱口而出，到了紧要关头又紧急煞车，赶紧又吞下去，「欸、欸，很奇怪喔。你干嘛一副捉奸在床的样子啊？」等等，谁和谁在床上？谁是奸啊？重点是，连从恩捉谁啊？

　　虽然说他刚刚在关键时刻成功拦住自己这张不中用的嘴，但是他好像说出了更奇怪的话耶？

　　连从恩又皱起了眉，老实说，在他问完之後也有这种感觉。「这里哪有床？神经病。」他有些心慌的掰了个冷梗，重点不是很冷，而是掩饰刚才的不自然。

　　钟声响起，邝裴轩转向讲桌，也对他随口吐了嘈：「连从恩，你冷梗了喔。」

　　後头的人没说话，他也开始做自己的事；反正老师又还没来。

　　邝裴轩撕了张纸条，在上面草草写下几个字，然後向後丢去。




试探

　　连从恩正看著邝裴轩的後脑杓发呆，突然看见他的头上飞出一团纸，吓了一跳。

　　靠，害他以为他的头上长出一团纸，还飞下来！

　　连从恩一边暗自咂嘴一边打开纸团，有些清秀却潦草的字是这麽写著：

　　「你体育课会测一百公尺吗？」

　　连从恩看著字条，愈抓愈紧，心中有一股莫名强烈的失落感。

　　他正想抓一张纸随便写过去的时候，老师来了。这节是地理，很讨厌他的一个老师任课。连从恩他有预感，如果这节课他就这样白痴白痴的，在那老师眼皮子底下把纸条丢来丢去，到时候不只是他会被找碴，连邝裴轩都会有麻烦。

　　所以他决定写在他的活页笔记本里。

　　邝裴轩心里很紧张，因为他很明白，在听了连从恩那段童年後再问他这个问题，简直就是一种背叛。

　　如果连从恩就此不回话，甚至从此和他形同陌路，那麽邝裴轩绝对不会怪他。

　　只是当他这麽一想，心里竟然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突然，邝裴轩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戳了两下，他伸手一碰，被迫接下一本活页的笔记本。

　　「最後一页。」他听见连从恩用气音在他後面提示。

　　邝裴轩先是翻了前面，看见好几面密密麻麻的记之後，心中有了一种感慨。

　　好吧，其实连从恩真得很认真，他有这种成绩也是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用这个拿来传纸条会不会太嚣张了……

　　感慨不过三秒，翻到最後一页：

　　「你很想跑大队接力吗？」

　　这句话是被画了三条删除线的，底下还有一行字，上面是这麽写的：

　　「你想跑吗？」

　　他的字刚毅却写意，跟他的人一样有种霸道的气势。

　　但不知道为甚麽，此时的气势却让他有一种孤寂的感觉。

　　邝裴轩急忙的写下一行字。他现在只想赶快让他心情好转，让连从恩明白，其实自己没有要背叛他的意思。

　　「那还要可以跑啊！」写下这行字，摇了摇头，笔芯在上面画出了同样的三行线，歪歪斜斜，透露他著急的心情，重写了一行字。

　　连从恩看著本子传了回来，翻开最後一页，他先看了第一行删除线下的字，更潦草了，但是却让他心情莫名转好。

　　他可以想像成，邝裴轩这家伙因为急著想安抚他，所以没办法把字写好？

　　第二行字是这样写的：「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啊！」

　　……他今天都光说、写一些引人遐思的话。

　　连从恩动笔，又写下一行字。

　　「可是没有你我不想跑。」

　　邝裴轩看著这行字，莫名其妙的中了邪──

　　他脸红了。

　　马的马的马的──他男的耶！照理讲应该是要写这种字给女生脸红的，怎麽会是他看著字脸红勒？！而且写的人也是个男的！！！！

　　邝裴轩握著笔杆，僵住了。他非常明白，此刻连从恩这死白痴一定是用著看他出糗的眼神在看他！马的──他干嘛这麽了解他──！！！

　　但是他还是要动笔。

　　「这事威胁吗？（这绝对不是利诱对吧）」

　　这家伙对於他的那句话反应果然很大，看，他连字都写错了。

　　连从恩心情爽到嗤嗤偷笑了起来，还很机车的让前面的人听到。

　　哦哦哦！耳朵红了耳朵红了。

　　於是，他心情愉悦的又写下一行字过去。

　　看著邝裴轩又对自己写的字感到不知所措和无奈、害羞，连从恩有一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

　　「这是请求。我求你。」

　　现在……该怎麽办勒？味甚麽连从恩老爱写这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话呢？这样他有合理的怀疑，连从恩是不是对他……嗯嗯（甚麽东西？）之类的喔？

　　求他耶！他这样默默无名的人竟然被风云人物请求了！连从恩试想下死谁？要是被发现，邝裴轩三个字恐怕会被扭成邝老大云云的吧？

　　邝裴轩的心里纠结万分，最後在挣扎几下之後在上面写下回应。

　　「我陪你测……可是如果进不了棒次不能怪我喔。」

　　进不了？……连从恩冷笑。

　　「我会帮你，一定过。过不了顶多不跑了。」

　　不跑？！这句话一定是威胁！邝裴轩冷汗直流。

　　邝裴轩想是这麽想，但是还是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写了一句话又传了回去。

　　连从恩嘴边噙著笑，偷偷拿回本子准备看最後一句话石，被台上的老师发现了！

　　「连从恩！你很好嘛！在我课堂上传字条，拿上来！」老师愤怒的差点朝他丢粉笔。

　　为了拿那几千块，辛辛苦苦的在讲台上一边吸石灰粉，一边牺牲自己的手臂写拉拉杂杂一堆字给这群死小孩看，可悲的是还不一定会有人抄！这个连从恩靠著自己自己头脑聪明，屡屡在他抄笔记的时候干一些窝囊事！而且每次被抓到都一副干卿底事的鸟样！

　　要不是现在禁体罚，学生也嫩的根豆腐一样，不能打不能骂，大声一点就心灵创伤怕上学，表情狰狞就跑出去跳楼──二楼也跳！反正就是腿不断不甘愿，不让老师赔钱就会对不己自己和祖先一样，要不然连从恩还能体无完肤的坐在那里翘二郎腿吗？！（并没有）

　　其实这位老师想错了，即使他没有转身抄笔记，连从恩还是用那种态度在「认真」听课。

　　连从恩歪著头，吊著眼看著老师。

　　这种挑衅的态度改不了！是习惯、习惯啊！

　　邝裴轩忍不住满头大汗的测坐著瞪著他和老师。

　　「拿来！看甚麽看！拿来！」地理老师气势汹汹的朝他伸出手，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的很，这小子绝对不会拿出来，免不了呛几声，但是最後还是会被他搜出来，然後通报导师和家长，最後事情顺利解决。

　　他太了解了！学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