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我解释!不是这样——”
启太从床上坐起来,手还往前伸着。
是梦啊。
看着自己的手,里面什么都没有。
总觉得抓不住。
看看时间,凌晨五点,还能继续睡一会儿。
启太缩回被窝,但辗转反侧。
总是想起优笑着鼓掌时候的表情。
感觉有点焦躁。
大约是为之后考试的事烦躁。
干脆不睡了,启太穿上衣服,走下楼。
五点多的街道是怎样的呢?优每天晨跑和送牛奶时候会看到怎样的景象呢?
启太留了个字条,开门出去。
太阳还没有升起,云彩边刚刚镶上金线,街道安静得几乎听到的自己的心跳。沿着种满花草的街道往前走,转过两个十字路口,终于开阔起来。凉风灌进身体,让启太打了个寒战。
太冷了。还是回家躺会吧。
转身,要回家,启太看到了另一个人。
诚司穿着便服,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看到启太,诚司推了一下眼镜:“真巧。你也睡不着?”
这不是巧合的问题了吧!之前优就在家门口遇到过诚司!这次又遇上,难道这家伙每天早晨天不亮都出来散步吗?
“你……怎么在这里?”
启太环顾四周,似乎找到了答案。
坂道的尽头,是浅草家的动物医院。
“要去医院吗?”
不是说兼职不做了吗?为什么会来这里?就算是要去医院,这个时间医院里也没有人啊。
诚司微微一笑,大步走过来:“你的考试快要开始了吧。”
启太点头。
诚司又问:“一旦被录取,接下来的一年就要去读预科。这样也没关系吗?”
一阵凉风吹过,启太打了个冷战:“要去我家聊这件事吗?外面,太冷了。”
诚司想了一下,点头:“也好。有件事困扰了很久。和你聊聊或许能解决。”
两人并肩,往启太家走。
第87章 选择
两人并肩,往启太家走。
回到家中,优已经出发去送牛奶,启太在自己留的便条下看到优的字。
超级大的三个字。
“乌冬面”。
是指要吃乌冬面吗?真是有够任性的要求!
启太收起纸条,去厨房倒水。
回到客厅,诚司正蹲在鱼缸前一动不动。
虽说有鱼缸,但是里面没有鱼。
原本是这座房子的前主人留下的鱼缸,因为当时有养猫,所以并没有养鱼。吉助走后,启太和优也没有想过要养鱼,鱼缸就一直空置在那里。
现在,诚司蹲在鱼缸前,若有所思,回头问启太:“这里,以前有鱼缸吗?”
“以前就一直在这里了。是说,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吗?”
“没有养鱼的话,不会主动在意这个空鱼缸吧。”诚司站起来,走到沙发旁边,坐下,“很多东西都是这样,要很久以后才能察觉到。比如没有鱼的空鱼缸。还有心情之类的。”
启太将茶水放在诚司面前,问:“你的心情呢。”
诚司摇摇头,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靠着沙发背躺下,闭上双眼,露出微笑:“如果能够注意到的话,也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启太啊,我一直都觉得你很了不起。”
“是吗。谢谢。”
“直接就承认了啊。不像你的风格啊。”
诚司坐起来,睁开双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少见的流露出迷茫:“从进校开始一直都是全优生的你,最初因为出国旅游认识,那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意义上的好学生。现在看来,那是个完全错误的第一印象。”
启太想了想,努努嘴:“好学生这一点是没有错的。从小学开始我的成绩就一直很优秀。不过,之前是为了让父母开心。现在努力学习,则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
诚司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一点,我很佩服你。”
“诚司要做什么身不由己的事?”
“也并不是一定要做,而是自己要求自己去做。”
诚司端起茶杯,但只是看杯中红茶梗,并不喝。
“其实父母也没有说什么。就算是爷爷,也只是说希望而已。但是不由自主的,就按照家里大人们的期待那样,一步一步走下去。首先是国中时候按照父母的建议退出喜欢的美术社,高中之后担任学生会会长也和我自己的意愿没有关系。现在,又要因为这些家人没有说出口的愿景,改变自己的选择。但是……”
诚司低下头,死死盯着茶杯中的红茶叶梗,又叹了口气。
然后放下茶杯。
“如果是启太的话,会跟随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吧。”
启太抱着抱枕,拖着腮帮,想了一下,问:“你要选择的,是指人还是物?不同的对象有不同的态度,如果不清楚这一点的话,就没有办法做出回答。”
诚司透过镜片上方的空隙看启太。
启太耸耸肩:“比如,要是在大学和这里做选择的话,那就一定是大学。但是如果要在大学和优之间做选择的话,那大概就要重新考虑了。”
“这个例子……”
诚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来:“你算是间接告诉我你和优的关系吗?说出来没有关系吗?就算是我也可以说吗?”
面对连续三个疑问,启太只是微笑着点头:“诚司是可以信赖的朋友。这一点从高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现在说出来也算是抛砖引玉。这样,你开口也不会太尴尬。”
“考虑得很周全——虽然想这样夸奖你,但是不好意思,并不是那个方面的事。”诚司仰起头,“我想要说的是,画画的事。”
“画画?”启太疑惑,“只有画画?没有浅草?”
“他的事……暂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诚司双手交叉,摇头,“维持现状就挺好。况且,他有喜欢的人。”
“哎?”
启太想,这个倒是没有看出来。
但是,真得和浅草没有关系?
“说起来。”诚司咳嗽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浅草?”
“嗯。”
“那个啊。”启太笑了下,“之前在图书馆遇到的时候,偷偷从后面看了一眼,你在画画。虽然没有画五官,但是右手臂内侧有颗痣。后来有听小惠说,你很少见地把之前没画完的画拿了出来,但是上面以亚美为原型的女生改成了戴着帽子的人,右手臂内侧也有一颗红痣。说到身边的人,右手臂有痣的话,就只有浅草了。所以,稍微做了些猜测而已。”启太偷笑,“这件事,小夜子应该也猜到了。”
“她啊……”诚司苦笑,“有你们这一群朋友,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应该是好事多于坏事的。起码当你为难的时候,能有个商量的人。”启太续了些热茶,重新抱着抱枕靠着沙发缩下去,“也就是说,你现在犹豫不决的地方在于,在家人的意愿和画画之间,不知道选择哪一个。”
诚司点头。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是画画啊。”启太认真得说,“其实你,根本不在意家人的态度吧。只是以此为借口,逃避自己不想负责任的现实而已。”
诚司立刻抬起头,带着反对的眼神看启太。
启太挥挥手:“我没有恶意,也没有要批判什么。但是从诚司的描述来看的话,即使父母有要求,你也会做出应对吧。听小惠说,你竟然在自己的卧室墙后修了一个密室,专门用来画画。如果真心要屈从于父母家长,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修建密室。还有学生会会长的职务也是。虽说成为了会长,但是当初并不打算选举的,也就是说进入学生会之后,根本没有用心工作——诚司的话,表面上在顺应家长,实际上也在用自己的行动消极抵抗不是吗?”
诚司点头:“的确……但是,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以此为借口,逃避责任。”
“有的。因为事实上,这些事情都是诚司你自己设置的障碍。画画也是。从来不画完整,是担心自己没有能力画好,于是在一幅画失败之前就以不想画或者只画一次为理由掩盖过去。难道不是这种想法吗?”
诚司愣住。
启太压低声音。
“说着,并不是做不好,只是没有尽全力,或者时间不够,没有做完,又或者是出于家人的反对之类的借口,其实都在掩盖同一件事。就是担心自己一旦努力去做,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诚司,你实际上担心的是这个才对吧。”
诚司将脸转向一边:“有这方面的担心。”
“完全没有必要,谁都不是天生的艺术家。优最开始打球的时候,连球都运不好,我最开始学料理的时候,也是惨不忍睹。所以在不努力之前就认定自己做不到的话,那就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
“但……”
诚司露出苦笑:“如果优反对你去那所大学,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哎?”
“如果有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他说你有另一方面的天赋,很希望能够用这份天赋和他一起做另外一件事,你会怎样选择?”
启太意识到诚司的问题所在。
对于这样一个人,启太稍微有了点新的认识。
他和自己不一样。启太是不在意外人的眼光,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而优则尽力了解并支持他的选择。
至于诚司,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平衡点。既能够满足自己的愿望,又让他人感到开心。
而这一次,他要做出的选择则是难以两全其美的。
从辞去动物医院的兼职以及之前的表述来看,启太猜测,大概是浅草有想让诚司与他一起经营动物医院的倾向,诚司在对方开口之前,就先逃避了。
这样看来……
启太指出:“诚司你是天秤座吧!”
第88章 88
启太指出:“诚司你是天秤座吧!”
“你怎么知道?”
“我就猜是!”启太叹了口气,“我说啊,工作和天赋不是一回事,天赋和兴趣也是两码事。他们之间并不是对立的关系。或许和动物能和睦相处是你的天赋,画画是你的兴趣,而一般意义上的工作则是白领精英医生律师之类的,但是这之间没有矛盾。”
启太顿了一下,说:“比如,利用自己的能力成为一名专业兽医,利用自己的爱好,业余时间给病患画像。或者利用自己的天赋与动物们打成一片,再培养自己的兴趣,成为专职的动物画像师。这都是可以二者兼有的选择。并不是说选择了其中一条路,就要把另一个的可能性完全排除。”
“说起来简单,但是实际上却有很多困难啊。”诚司笑着摇头,“家里人会——”“所以才说诚司你在逃避。”
启太加重语气。
“实际上,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判断吧。觉得家人会怎样想,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那样要求。就算是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是也没有达到要你必须这样做的程度。是你自己设置的障碍吧。”
“那并不是——”
诚司打断启太的话。
“我还以为你会理解。作为那样一个大家庭里的儿子,从小被寄予多少希望,还以为你能理解这一点。”
“不是不能理解。”启太解释,“小时候的我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哪怕是现在,还是被当做狱门庭家的小少爷,在哥哥的光环之下被拿出来做各种比较。”
“既然如此,你应该明白那种感觉。身边的人即便不说出口,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想法。必须肩负起家族的荣誉,不辜负他们的期望,成为优秀的人才——这种愿景,即使不说出来也明白,而且是没有办法推辞的!”
诚司喘了一口气,喝水润嗓子:“你比我还要好一些。有一个哥哥。毕竟——”
“这个与有没有哥哥没有关系。”启太皱起眉头,“说到底,诚司,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之所以问这个是因为虽然我家是家族式会社,但是父母从来没有明确提出要我继承或者进入会社工作之类的。小时候我也曾经误以为自己未来的路就是这样,但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家的家人并没有强迫我选择这条路。所以诚司,我想问你,你真得确定你家人是抱着那种态度的吗?他们真得要求你将来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照他们的规划去生活吗?你家,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关于诚司的家庭背景,启太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只知道爷爷是学校的理事长。但是父母做什么工作一概不知。
诚司犹豫了一下,给出答复:“经营着一家律师事务所。是所谓的精英。小学三年级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六法全书》,上次通电话的时候理所当然得问我打算报考哪所大学的法学专业。在他们设计的未来里,我没有成为律师之外的可能性。”
启太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当初还在犹豫要不要报考内部招生的之后,哥哥已经以启太绝对会报名为前提,将所有的参考资料发了过来。
那种不容分说的态度,的确叫人难以拒绝。
那种,没有说出口的态度,并不是启太认为的,只是诚司自己的猜测,而是对方打心底认为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所以理所当然将诚司今后会成为律师这件事,当成了已经决定好的,不会改变的未来。
而诚司,一直以来都默默接受这种设定,直到浅草提出,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天赋,一起经营动物医院呢?诚司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也可以有别的选择的。
他想要选择的,是画画。
但是家人一定不会同意——这种结果都不需要去求证。
所以诚司纠结犹豫。
如果换做启太,会采取的行动很直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动。
当然,他父母实际上并没有规定启太的未来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优,则从根本上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打篮球也好,转到理科班也好,都是优自己决定的,青山夫妇也没有因为青山爷爷是位教授就要求优往这个方向发展。
所以,家长的态度和孩子自身的性格,共同造成诚司现在的窘境。而这种情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转变的。
启太只能给出自己的建议。
“那么……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吧。比如,参加绘画比赛之类的,用这种方式告诉父母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与梦想……”
启太自己都说得底气不足。
如果能这么简单就解决的话,诚司也不会连着几天天不亮就出来溜达。
但是不管怎样,诚司多少还是有点宽慰。
“我会试着和他们沟通的。毕竟你说的也对,这些话他们没有说出口,我和他们的关系也不是很亲密。说不定意外地,他们会同意我的选择。”
诚司看了一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家一趟。”
“哦,我送你!”启太立刻站起来,“顺便去买乌冬面。”
“真的要做乌冬面?”
诚司笑着问:“总觉得,你对优,溺爱过头了。”
“喂,说什么溺爱啊,他又不是我的孩子——”
“你们,真得挺好的。”诚司转过身,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打开大门。
门外,太阳已经升起来,霞光铺满天。
“看样子今天可能会下雨啊。”
诚司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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