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正自议论纷纷。万花楼中一个声音不温不火的说道:“就你们这几只王八也配来找少爷的晦气?还不给我滚的远远的。”正是楚连城的声音。陆昭微怔,不知她怎么会在妓院。
那给她摔出来的人自是觉得面上无光,齐声道:“这小白脸好生可气,大家抄家伙上,做了这个兔崽子。”说着便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楚连城心中原是十分郁闷,见这些人纠缠不清,也不禁烦了,冷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想死也不必急着一齐来。”然后“呛”的一声龙吟剑已然在手,她手腕一抖,在她身前的几个人来不及抵挡已被她斩于门前。其余众人登时红了眼,叫道:“这小子杀了咱们的人,杀了他。”楚连城也不理会,龙吟剑一挥,刺向众人。
陆昭在人群之外不见她如何出手,只听惨叫声不绝于耳,心下骇然,心想:这丫头出手倒快,不知这些人怎么得罪她了,嘿,鬼域中人果然不能小觑,出手端的狠辣。他向一看热闹的人问道:“请问这位小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人道:“听说一个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和百鳌帮的马二爷抢婊子,将马二爷打了,百鳌帮来找场子呢。哟,不得了,死了人了。”说着掉头便走。
陆昭更是不解,心想:这楚连城没什么不妥吧?怎么会和人抢婊子?她也疯了不成?他正犹豫要不要去帮她时,一个人快如流星般从他身边掠过,口中叫道:“小贼住手,不得滥杀无辜。”来人正是孙茗淞。
里面打斗立止。孙茗淞道:“阁下何人?出手如此狠毒。”楚连城眉头微皱,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缓缓道:“中原之地竟有阁下这般人物,嘿,兄台想必就是追星公子孙茗淞孙兄了吧。”
孙茗淞一怔,点头道:“不错,阁下何人?”楚连城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个过路人而已。”孙茗淞眉头微皱,说道:“阁下不肯说出大名也罢,在下想请问,这些人因何得罪阁下?阁下如此滥杀无辜岂是英雄所为?”楚连城微笑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嘿,久闻傲气堂行侠仗义,正直磊落,想来孙堂主是想管这个闲事了?”
孙茗淞傲然道:“正是。在下正有此意。”楚连城“哈哈”一笑道:“孙堂主勇气可嘉,不过在下劝孙堂主还是莫趟这混水的好,一个不留神可坏了堂主的威名。”孙茗淞不解,楚连城道:“阁下身上两处剑伤,想必刚刚与人打斗过,而能伤堂主的必不是泛泛之辈,想来定是恶斗一场。而在下却不同,这几只王八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杀他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以逸待劳,小弟可沾光了。”楚连城已猜出伤孙茗淞的人八成就是陆昭,这一代眼下只有陆昭能将他打伤,少林寺的高手虽多,但不至于和孙茗淞动手;既然孙茗淞在此,陆昭想必也在左近。她这样一说自也是赞了陆昭,陆昭听了果然受用,更觉得楚连城心思敏捷。
孙茗淞眉头微皱,心想:这少年不知什么来头,脑子倒也聪明。看来武功不弱,哼,任他是谁,我也不能容他这般滥杀无辜。于是说道:“孙某纵死无妨,只求扫尽天下邪恶之徒。”楚连城点头道:“孙堂主说得是,在下正是个大邪大恶之徒。孙堂主如有本事自可取走在下这颗头颅。堂主请。”说着向孙茗淞一拱手,脸上神情更是淡淡的一副漫不经心。百鳌帮的人大叫“杀了他,杀了他。”
陆昭心底深处轻叹一声:这丫头不愧是鬼域魔王调教出的传人,出手狠辣,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这鬼域魔王说道三家联手,只怕是动了横扫天下的念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茗淞手腕一抖,拔剑在手。楚连城笑了,伸手弹了弹手中的龙吟剑,说道:“有件事如不事先告诉堂主一声,倒象是在下欺负堂主了,在下手中的剑是一柄宝剑。宝剑的意思通常就是指能削铁如泥的那种。堂主请了。”说完话,挽了个剑花,龙吟剑刺向孙茗淞的心口。孙茗淞不敢用剑去挡,只得侧身一闪,楚连城笑道:“二世兄,想看热闹还不到人前来。”
陆昭苦笑道:“贤弟果然是个聪明人,怪道郁风总是赞你。”说着身子轻轻一纵,从众人头上越了过去落在场中,怀中抱剑,说道:“贤弟可要小兄帮忙?”楚连城道:“你已帮了我了。”说话时,手中不停,已“唰唰唰”连刺数剑,说道:“二世兄,你瞧这一剑可入得你的法眼?”她使的便是鬼剑十八式中的“破云见鬼”,这一剑共有九种变化,每种变化有五剑,剑剑不离对手头颅。
孙茗淞一味躲闪自是狼狈不堪,陆昭知楚连城仗宝剑之利必能取胜,当下微笑道:“贤弟这一剑果然了得。”孙茗淞下意识的挥剑抵挡,长剑应声而断,楚连城含笑道:“孙堂主还要再来吗?”孙茗淞又是气恼又有几分吃惊,将断剑抛于地上,说道:“阁下仗宝剑之利,在下输得无话可说。”
楚连城微笑,将龙吟剑收入腰间。说道:“堂主言之有理。”她忽然笑了,笑得妩媚动人,孙茗淞的心“怦怦”乱跳,心中一个念头在飞转: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眼前这人要我就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自尽于此。楚连城柔声道:“孙堂主,我看你是累了,我不会害你性命的,你走吧。”孙茗淞茫然道:“走?去哪里?”楚连城道:“从哪来就回哪去啊。”
陆昭自也感受到她发出的妖异内力,情不自禁的说道:“正是,和他打斗的我也累了,原是该回去歇歇了。”楚连城摇摇头,她总不能象对长孙郁风那样伸手去握陆昭的手,当既收功,笑道:“孙堂主还要再动手吗?”孙、陆二人惊醒,陆昭摇头苦笑,心想:“这想必就是将大哥迷的神魂颠倒的什么鬼域神功了吧!果然有些门道。这丫头如此张狂,倒也不是一味的仗势欺人。嘿,郁风这小子,若真得罪了这个姑奶奶,可有他受的。
孙茗淞心中一惊,暗想: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用的是什么功夫?他说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孙某请教阁下大名。”楚连城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在下姓楚。”孙茗淞皱眉,心里暗忖:难道是他?鬼域公子?楚连城见他沉思不语,又注解道:“就是楚连城的楚。”孙茗淞细细的打量她一番,点头道:“果然是鬼域公子,幸会幸会。”楚连城道:“孙堂主今日且请回吧,他日寻了好剑,咱们再战一场便是。”孙茗淞哼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楚兄,也罢,在下今日先谢过楚兄手下留情,他日再战定取楚兄人头,以扫江湖上邪魔歪道。”楚连城“哈哈”笑道:“堂主请便,要取在下这颗人头的可不止你一个,晚了可没你的份了。”
孙茗淞也不接口,转身便走。那百鳌帮余下的众人原本希望孙茗淞杀了这人,但见孙茗淞落败,又听说这人便是名声坏到头的楚连城,一个个哪里还敢生事,楚连城向他众人冷冷道:“还有想要找死的吗?”众人不敢答话,登时散了个干净。
楚连城转向陆昭道:“二世兄,小弟请你喝一杯如何?”陆昭笑了笑,点头道:“好是好,不过……”他抬头看了看“万花楼”的招牌,表情古怪的说道:“在这里吗?”他压低声音道:“这种地方你也来?”楚连城脸红了,白了他一眼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里喝酒耳根子清静,一般人谁找的来。”陆昭笑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贤弟请。”
二人一前一后进到里面,老鸨早已领教过楚连城的本事,这会她又大开杀戒,哪个敢不小心,早令龟奴在最大的房间里布好酒菜,丁香自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那里相候。见他二人进了房来,丁香已投身在楚连城怀中,娇笑道:“楚爷,我可等了你好久了。”有陆昭在身边,楚连城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将她的手轻轻推开,说道:“二世兄的剑伤可有大碍?不如让小弟给你包扎一下。”陆昭摇头道:“无妨,不必包扎,如果我早见到你的话倒可包上一包,现下已过了半天了,不包也罢。”
楚连城笑道:“那咱们就喝上一杯。”丁香早给他二人满上酒,陆昭叹了口气道:“老实说自从你去剑庄之后,我一直想和你再比比酒力。可是,你和郁风……”楚连城道:“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坐下来喝一杯。你若当我是别的什么,那你就请便。反正我也不是一次一个人喝酒了。”陆昭笑道:“我如再多说倒显得我婆婆妈妈了,来,咱们就喝上一杯。”
几杯酒下肚,二人的话也多了起来,陆昭道:“明日你当真要去少林寺?”楚连城点头道:“这还有假?”陆昭道:“那我和你们同去。”楚连城喝了一杯点头不语。陆昭又道:“既然如此,今日倒不能多喝了。”楚连城反问:“你怕我醉酒误事?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是喝下一坛去也醉不了。”陆昭不信。楚连城微笑道:“我从四岁就开始喝酒了,我三叔总喜欢让我和他一样能喝,一来二去,我也就成了酒鬼了。有时想喝醉都醉不了。”她脸上的神情有些黯淡了。
陆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今天心里不高兴,郁风他……”楚连城皱眉道:“我知道你们是兄弟,但你能不能不把他挂在嘴上?我以后再也不想见那人,也不想听见他的名字。我是当你是朋友才和你喝酒的,我如当你是他哥哥,我才不会邀你来呢。你既叫我做贤弟,就莫要想别的,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陆昭苦笑道:“好,我不提他便是,不过为了明日之事,今日你断不能多喝。”楚连城嫣然道:“这就是了,小弟就依你。”她忽然转向丁香道:“喂,你在这听什么呢?不好好侍候这位公子,留心你的皮呢。”
丁香在陆昭面前自也不能露出马脚,当即笑道:“我可哪敢呢,是二位爷说得兴头上,我不敢打扰啊。”说着已坐在陆昭身边,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道:“这位爷,您可一定要多喝几杯。不然,楚爷要我的皮呢。”陆昭笑道:“贤弟当真是会找地方,换做是我,可没事不会来这里喝闷酒。”楚连城道:“谁人喝的是闷酒了?我高兴的很,你总觉得我是为了那人不开心,我是在想明日去少林寺怕是要大打一仗了。”陆昭笑了,笑得十分古怪,却没做声。
二人有说有酒,说话间不觉天已渐渐黑了下来,一坛酒也给他二人喝了个净光。陆昭见那楚连城始终心情不爽,心底深处不觉轻轻叹息,心想:这丫头再这样喝下去非要喝醉不可,她如醉了我可不能陪着她,我得想法让郁风来才好,或许能让她好一些。在他心底深处早已当楚连城为朋友,何况她还可能是未来的弟媳。因此见她难过,他便想为她排解几分。他眼珠一转,说道:“贤弟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楚连城微微一笑,道:“世兄请便。”她并没多想,也没在意,自己又端起了酒杯。
陆昭径自出万花楼直奔长孙郁风等人住的客栈而去。妙歌陪着玉奴在房中闷坐着,雅歌则侍候长孙郁风喝酒。陆昭到时,长孙郁风已有四五分的酒意了,见了陆昭他不觉笑道:“二哥,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可好?”陆昭摇头道:“我可不想喝了,我又没有心事,干嘛陪她喝完再陪你喝,难道说你们商量好了要灌醉我吗?”长孙郁风问道:“陪她喝?她是谁?是连城吗?”陆昭道:“你别问那么多了,我找了个好地方喝酒,你要不要去喝一杯?”长孙郁风笑道:“二哥说是好地方自然坏不了,我随你去。”说着站起身和陆昭向外走去。雅歌迟疑道:“二公子,已经起更了,你要带表少爷去哪里?”陆昭笑道:“我和他有话说,一并替他排解排解。”雅歌道:“可是——”
只听玉奴说道:“雅歌,别可是了,让他去吧,有二公子陪着咱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话时,人已站在他们面前了。长孙郁风笑着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说道:“玉奴,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叫我怎么能不为你去死。”玉奴的脸红了,偷偷看了陆昭一眼,低声说道:“你又胡闹了。”陆昭已将脸转向一边。玉奴又道:“你喝了整个一个下午了,还要喝吗?”长孙郁风道:“你放心便是,我的酒量虽不如二哥那样好,可再喝上几杯倒也不成问题。不然你也陪我喝一杯去。”玉奴摇头道:“你知道我不会喝酒的——二公子,你多费心了。”看着长孙郁风这副模样,她忍不住又心痛起来。陆昭笑道:“你只管放心,有我呢。”说着和长孙郁风出了客栈。
陆昭走后,房中只剩楚连城和丁香,丁香有些不解道:“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样事情,让你这般烦恼?”楚连城苦笑道:“烦恼吗?我有什么可烦恼的。”说着将清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丁香叹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你既真心喜欢他,又何必说那样绝情的话,我不是说过,你和玉奴姐妹相称也不错啊。”楚连城道:“我一直希望我的夫婿只有我一个妻子,可他偏偏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丁香,你是不是觉得为了他,不值得让我这个样子?”丁香道:“我只是觉得你象变了个人似的。”
楚连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我也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丁香摇头道:“那是因为你太在意他了,是因为你心里太喜欢他了。”楚连城苦笑道:“是吗?”
从隔壁房中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和丝竹歌声,来万花楼这种地方当然要找乐子,象楚连城这样的人可没有。只听隔壁一名妓女弹着琵琶,腻声唱道:“他与咱,咱与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生能成就了这多难姻缘?那怕森罗殿上受苦楚,任它铡刀下剁,油锅里炸。哎呀由他,只见那活人受罪,何曾有过死鬼带枷?哎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哎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这妓女才一收声,便有嫖客嘻嘻哈哈的说些个什么。
楚连城可没想到在这烟花柳巷中一个寻常妓女竟也唱出这般缠绵绯恻的歌来。她细细体味个中滋味,心里竟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丁香轻声道:“公子,你怎么了?”楚连城惊醒,笑道:“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哎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他有玉奴又怎样?反正将来的事谁也做不了准,大家都在江湖上飘摇,没准哪天要挨刀,过了今天谁知道明天在哪里,我又何必为看不见摸不到的将来烦恼呢?只要眼下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便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丁香笑道:“这才是我们的公子爷呢,老实说,我倒真想见见你的这个贼小子是一副什么模样。”
二人正说着,陆昭忽然拉了长孙郁风推门进来。长孙郁风一见楚连城登时眉花眼笑道:“连城,你也在这里。”楚连城故意板起脸说道:“二世兄怎么把这人带来了?这人可让人生厌的紧。”陆昭笑道:“生厌不生厌的我可不管,但这人肯陪你喝酒呢。”楚连城哼道:“谁稀罕他陪我喝酒了。”
陆昭伸手将丁香拉过来,说道:“既然你们兄弟有事要说,这个姑娘我可带走了。”他既不知丁香是楚连城的人,少不得要做戏一番。丁香微一迟疑,只见楚连城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气说道:“也好,二世兄且去乐上一乐,这位姑娘可不喜欢和我喝酒呢。”说话时脸又红了。陆昭“哈哈”大笑,心道:你这丫头,在这种地方装男人可不行了吧。
丁香也笑了,她知道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定有说不完的话,自己在这里才是生厌呢,所以开脆把自己支给陆昭。丁香身子一拧,已投在陆昭怀中,笑道:“可不是吗,楚爷只知道喝酒,一点也不明白人家的心。还是这位大爷会疼人。”楚连城忍着笑,说道:“你可要把我这位朋友侍候好了,如有怠慢,我不但扒下你的皮来,而且要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