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死的。”长孙郁风劝道:“真的,她真的死了。”
楚连城跌坐在地,抱着丁香的尸体哭道:“不会的,她不会死,鬼域里的人都是鬼,鬼是不会死的。”长孙郁风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还是先处理丁香的后事吧。”楚连城仰起脸,冲他叫道:“你不要劝我,是你哥哥杀了她,你刚才明明认出他来了,可你却不肯说,你也是帮凶。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丁香报仇。”长孙郁风皱眉道:“你能不能分清楚,我怎么是帮凶?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也是才知道的啊!”楚连城逼问道:“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死丁香吗?”长孙郁风道:“我怎么知道。”楚连城冷笑道:“我告诉你好了,你抢了他的父亲,你爹不许他娶你表妹,你爹一直偏爱你们哥俩,所以他恨你,他要让我们身败名裂,举步唯艰。而我们不过是他报仇的牺牲品。”
长孙郁风伸手把她从地上拎起来,一字一顿道:“但他更希望你会因此而恨我,而你恰恰又上了他的当。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用意。”楚连城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道:“他是想要我恨你,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那又怎样?丁香死了,她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啊!”她扑在长孙郁风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长孙郁风轻叹一声,将她搂在怀中,拍拍她的脊背,柔声道:“好了,别哭了,咱们先处理她的后事,然后带她回去便是了。”
妓院众人见他二人这副模样,不由得面面相觑,以为这两个人是疯子。
第二十六章情误
再次上路时,楚连城的心情显然是糟糕到了顶点,她常常一个人守着丁香的骨灰坛喝酒。长孙郁风知她原本就爱喝酒,此时心情不好,自然会借酒浇愁。可是一件事却不太对劲,楚连城开始有些沉默寡言了,甚至有些消沉。她最多的是一个人喝闷酒,二人之间的话也少了,有时为了她喝酒的问题,二人还会发生争执。其实他知道,楚连城心里还是有个疙瘩没有解开:她想杀陆昀,但她不能,不仅是因为他是剑魔的儿子,更因为他是自己的兄长。所以她给丁香报仇也多半会成一句空话,所以她才会这个样子。
透过开着的窗子,长孙郁风看见她又在喝酒了,他皱眉,为她的难过,为她的憔悴,为她的酗酒,更为她而心痛。
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人来人往,大多是往来的贩夫走卒。可是,其中的一个人却格外引人注目。这人穿了一身黑衣,手中拎了一只酒葫,正在边走边喝,而且脚下的步伐已有些不稳。这人正是柳元康。楚连城皱眉:这个从不喝酒的人怎么也喝开了?难道是为了她——千金郡主梅束青?长孙郁风苦笑:“这年头怎么爱喝酒的人越来越多了?”楚连城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长孙郁风摇头:“你见这个从不喝酒的人也喝酒了,难道不觉得奇怪?”楚连城哼道:“你说的话更让人奇怪。喝酒又怎么了?喝酒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长孙郁风淡淡道:“我不想和你讨论喝酒的问题,我只是奇怪柳元康怎么也会喝成这个样子。”楚连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常常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争吵,有些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无事生非的和他别扭,所以这个时候索性什么也别说了。
进得长安城,二人直奔楚宅,一踏进大门,水妖等人就已迎了出来。见到水妖楚连城也微感意外,道:“你怎么也来了?我马上就要回家去,你却出来了。”水妖微笑道:“人家想你了,少爷,里面来了一个老头,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他一定要见你,可我看他实在是不怀好意啊!”楚连城皱眉,长孙郁风道:“会是什么人呢?”楚连城摇头。将丁香的骨灰坛放在水妖手中道:“水妖,你先把丁香安置在后堂,我去看看。”水妖吃了一惊,道:“这……这是丁香姐?少爷,这是怎么回事?”说话间,眼泪已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楚连城眼圈一红,回头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你问他。”长孙郁风微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始终还是在怪我。”楚连城含着眼泪看了他一眼道:“我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不争气。”长孙郁风更气,她分明是说后悔不该爱上他,以至无法对陆昀下手。他皱眉:“那你要我怎么办?是不是要我亲手杀了他才甘心?”楚连城哼道:“我可没说过。”她一挥手招过一名属下,在他耳边细细叮嘱一番,然后直奔大厅。
大厅中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那老者双目微合坐在椅中,手中握了一管洞箫,正轻轻的敲打手心。听见楚连城进来,那老者并不睁眼,只是淡淡道:“是鬼域公子?”楚连城眉头微皱,道:“不错正是在下。请问前辈是……”那老者睁开双眼道:“老夫是谁并不重要,老夫只想告诉鬼域公子一件事。”楚连城“哦”了一声,淡淡道:“愿闻其详。”那老者道:“闻听鬼域公子近来对风云世家的宝藏很有些兴趣,老夫希望楚公子早些退出,免遭不测。”楚连城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告诉您老人家不呢?”那老者盯着她看,楚连城也盯着他,那老者道:“你不肯?”楚连城哼了一声,道:“您老人家怕是不太了解我,我素日花消大,手下人又多,十分需要银两,而且我要做的事也不会轻易放手的。”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楚连城身子微微震动一下,这老者显然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双目精光内敛,偶然的这一闪,竟已让人感到一种压力。
楚连城笑了,道:“郁风,麻烦你把我的人带出去一会。”那老者“哈哈”笑道:“风闻鬼域公子是个聪明人,果然有些门道啊!”楚连城微笑道:“过讲了。”长孙郁风摇头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他回头向水妖等人道:“你们公子要你们出去玩上一会再回来。”鬼域众人自是不肯,楚连城冷冷道:“哪个活腻了就把头给我留下,想多活几天的,就快给我滚出去。”鬼域众人见她有些不悦,只得退了出去。
那老者将洞箫凑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只觉一股劲风扑面,直想要将他二人打倒,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老者的内功要比想象中的厉害的多,往日楚连城也曾吹埙用内力乱人心神,可这老者将内力透过箫声发出来时,竟变成一种压力,令他二人险些站立不稳。长孙郁风和楚连城对视一眼,一齐挥剑刺向那老者。孰料剑到那老者身半尺左右竟再也不能前进,好似刺上了一个气团。他二人退后一步,楚连城一咬牙,手腕一抖,真气灌注剑身,剑身登时生出数寸长的剑芒,然后又刺向那老者。长孙郁风不敢怠慢,短剑发出“嗡嗡”的声响刺向那老者。二人显然已是全力而发了。
但这次他二人输的也更惨,二人被震出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将桌椅茶几也砸了个乱七八糟。箫声不断的传入耳中,说不出的难受,好象五脏六腑都要翻个个似的。楚连城道:“你快走。”长孙郁风道:“我不能扔下你不管。”楚连城道:“也罢那咱们再试试。”长孙郁风点头,正要起身时,楚连城出其不意的在他后颈上重重砍了一掌,长孙郁风仆倒在地,晕了过去。
鬼域众属下受不了那老者的箫声,纷纷退出老远。
楚连城拿出埙来,盘膝而坐,凝神吹奏,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想要退出已是太晚,她只能与那老者拼上一拼了。那老者也不理她,自顾吹箫。楚连城提气凝神,试图从那老者的箫声中冲破出去,可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那箫声。渐渐的,她身边出现了一个绿色的气团,绿色也愈来愈浓。那老者显然也动了真功夫,头顶上微微冒出白烟来。楚连城更是神奇,身子已悬坐在半空中,给那绿色气团包围着,说不出的诡异。可是二人悬殊太大,过了两盏茶的工夫,楚连城的埙声便失去往日的悠柔,变的尖锐起来,终于埙“波”的一声破裂成无数碎片,冲破气团,散落满地。楚连城“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重重跌在地上,接着又是一口血喷在地上。
那老者也停了下来,叹道:“你小小年纪练到此等功力实是不易,我若就此废了你不免可惜,你好自为之吧。”楚连城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道:“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手下留情?你放心吧,这件事我是不会放手的。”那老者微怒:“丫头,你可要想清楚。”楚连城淡淡道:“这关系我的身世,你除非杀了我,不然您老人家今天是白跑了。”那老者微怔,道:“你的身世?你是什么人的孩子?”楚连城昂起头傲然道:“你管得着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老者盯着她看了半天,道:“你爹爹是谁?你和楚江遥是什么关系?”楚连城哼的一声,没有理他。那老者喝道:“说。”楚连城淡淡道:“你最好还是别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您老人家在我的分舵把我打重伤也该满意了,难道你还想我留你吃晚饭不成?您老还是请便吧。”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那老者看了她半天忽然放声大笑,道:“有意思。来,你把这粒丸药吃下去,以你的功力用不了三天就可痊愈。”楚连城冷笑:“您老也不必猫哭耗子了,以我鬼域神功的威力,这点小伤有什么了不起。”那老者也不勉强,哈哈大笑着出了楚宅。楚连城见他走了,方慢慢坐在椅中,心中着实痛苦难奈,心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鬼域众人见那老者走了,方敢进来,但见地上一片狼籍,长孙郁风还晕倒在地,人事不省;楚连城的嘴角、地上血迹斑斑。水妖惊道:“少爷,你们受伤了?”楚连城道:“你去把他弄醒,他是给我打晕的。”水妖忙给长孙郁风推宫过血,长孙郁风方慢慢醒来,后颈上兀自疼痛不已。水妖向楚连城道:“少爷,你要不要紧?”楚连城摇头道:“无妨。”说着却又吐出一口鲜血,想来伤的不轻。
长孙郁风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急道:“你怎么样?你受了伤了?你干嘛打晕我!”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我死了,你还可以给我报仇,若是连你也死了,谁给我报仇?”她的脸色苍白,着实的楚楚可怜。长孙郁风心中大痛,忽然将她抱了起来,直奔后堂。众目睽睽下,楚连城脸涨的通红:“你要干什么,快放下我。”长孙郁风低声道:“别乱动,留神我摔着你。”鬼域众人自是不便跟随,当即止步。
自从明家集一事之后,及至后来楚连城剑削伤口,丁香的死,他二人生分了许多,今日长孙郁风不顾众人的眼光将她抱起,那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柔情似又回来了。
长孙郁风直把她抱进房中,放在了床上。楚连城脸红道:“你……你要做什么?”长孙郁风笑道:“你说我能做什么?你现在最需要有人在这里为你护法,你乖乖的疗伤吧。”楚连城微微一笑,果然坐了下来,盘膝坐在床上运功疗伤。看着楚连城略显苍白的脸孔,一时间长孙郁风百感交加,就是眼前这个姑娘,令他不顾一切的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的欢喜而欢喜,为她的不适而担忧,可也是为她,他们要争执,要相互躲避某些问题,更因此而彼此疏远。可是当危险到来时,又是她不顾一切的将他打昏,只因为她不想让自己也受伤。这一刻他真正感到自己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
楚连城运功疗伤,过了好一会方才好些,人也精神了许多。
天近黄昏时,楚连城发出讯号召集属下,她派出的探子也回来了。探子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楚连城的眉头又皱起来了。长孙郁风也不多问,他从不喜欢打听鬼域的事情,他也知道,有很多事楚连城是喜欢也有能力自己做的。
果然,天刚黑,楚连城就一个人出去了。守着空房,长孙郁风的思绪又纠缠在已逝去的往事中:年少冲动的他们这样轻易的把自己交给对方,玉奴温柔如水的面容在眼前跳跃,她是那样经不起风雨,经不起伤害,可是自己竟还是伤了她的心,她负气一走了之,自己却陪着楚连城在江湖上行走,不知她是不是还在记恨自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想着自己,也不知道这半年多来她过得好不好。楚连城也在打听她的下落,他实在搞不懂,楚连城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为了怕自己因玉奴而恨她?她不喜欢玉奴这个谁都知道,她的丈夫只能有她一个妻子,那她为什么这样在意玉奴?丁香说自己是她惟一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她看见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那天醉酒后,究竟把楚连城怎么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那人是不是她,是她怎样?不是她又怎样?难道不是连城自己就能离开她?一想到这个,他忽然吃了一惊,难道自己潜意识已经厌倦她,想离开她吗?不,不,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不能没有她,不能失去她,她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到他的生命中来,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楚连城的手下告诉她,柳元康在酒楼喝酒,从刚过晌午一直喝到晚饭,又从晚饭喝到现在。她的手下还告诉她,玉奴就快到长安了,她好象一直都跟在柳元康附近,不仅如此,她的身边也有一个人若即若离的跟在身后,这人就是孙茗淞。这一串的人让楚连城搞不清,如果说孙茗淞跟在玉奴身后是因为他见过她,并有爱上她的可能的话,那玉奴跟在柳元康身后又是为什么?难道她真的生长孙郁风的气,不在喜欢他,而是爱上柳元康了?她没时间想这些了,因为她已经看见柳元康正在路边一个小酒铺喝酒了。
柳元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迫切的要喝酒,他知道他心里有了牵绊,这个人就是梅束青,他们是真心相爱的。那次离奇的劫持已将柳元康象烙印一般烙在束青的心上,她的柔情象一条无形的绳索将这个冷血杀手的心栓住,他们之间已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他们的爱情已是那样的不可理喻,甚至已让束青鼓足勇气将自己交给他,可是自己能给她什么?她永远是个高高在上的郡主,而他只是江湖上一个名气很大的杀手,他能给她的只有漂泊,只有危险,还有无尽的提心吊胆。
他开始酗酒,企图用醉酒来麻痹自己,来逃避束青那风情万种的缠绵。
他端起酒壶,向嘴中倒去,可是这一次酒却没倒进口中,这因为有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他回头,醉眼朦胧中,他看见一个人:楚连城。他笑:“你也会在这里?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喝一杯吗?来,我请你。”楚连城微笑:“你喝不过我。”柳元康大笑:“我会喝不过你?那以后我就不用作男人了。”楚连城淡淡道:“其实喝不过我的男人很多。”说着,令酒保倒上一碗。
那酒保暗暗皱眉,天已近二更,柳元康一个人喝不算,现在又来一个,不知他们要喝到什么时候。
楚连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柳元康显然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话也多了,他大声喝彩:“好,单看你这一碗就知道你的酒量。来,咱们喝。”楚连城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只是陪他一碗接一碗的,一气喝了六七碗。柳元康道:“你倒真是神通广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楚连城道:“我有分舵在这里,有时找个人象吃饭一样简单。”柳元康道:“你干嘛找我?”楚连城道:“我听说你一个人在喝酒,恰恰我也想喝两杯,所以就来了。”柳元康笑:“你也有心事吗?你现在风头十足,江湖上声名雀起,又有长孙郁风在身边,你有什么不快!”
楚连城轻叹:“谁说的?”柳元康固执道:“这是事实,你灭了华山一派,杀了你义兄的未婚妻,中了唐璁的暗器,你就从腿上削下肉来,你还和姓唐的联手,帮长孙郁风杀了去挑他分舵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