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卡卡的两只睁大的眼睛中,竟然涌出两行热泪,口中哀声叫着。它是在向出卖了他的主人诀别么?
岳金经此时却已是转过身去,不欲再看。本来他应该是亲自主持大局的,可是他不知怎地,看着文啸天和卡卡之间的情谊,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之惨,竟然是不忍心看了下去。
原来,邪物也是有情的么?
天地萧萧,到底什么才是正?什么才是邪?
所谓的“正道”,难道真的都是对的么?
所谓的“魔道”,难道真的都是错的么?
吼!
一声低低地满是怨气的怒吼从文啸天的喉咙中爆发出来,充盈了整个“银狐洞”,发散着死亡的气息,可怖极了。
“谁要杀了我的卡卡?”
文啸天!
他看到卡卡如此惨状,再也不顾一切,一把推开在身边正要拉住他的姜婉儿,向卡卡奔去。无论有万水千山,多少艰难险阻,他总要冲过去,和他最忠实的朋友在一起!
封十九大怒,喝道:“文啸天,你真的入魔了么?”说着一掌向文啸天打来,文啸天此刻愤怒之极,哪里还管他什么封十九,封十八?他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卡卡,根本不管凌空而来的可以开石裂碑的浑厚掌力。
这一刻,我眼中只有你,我最忠实的朋友!
我要,倾我所有保护你,决不让任何人欺侮你!
这一刻,他在心底这般呼喊着,封十九掌上的千斤之力打了过来,他也浑然不觉,只是搏命一般地扑向方震弦,从他的手中,一把把卡卡夺了过来。
“封师弟,手下留情啊!”岳金经大声道。他见封十九动了真怒,这一掌上使了十成力,恐怕要立毙文啸天于掌底,不由得失声喊道。
封十九毕竟还是有道之士,听到岳金经这般大喊,一时的愤怒也不由得消了下去,掌力急收,可是文啸天体内却有一股更加猛烈的反弹之力直击向自己,他掌力已经收了九成,亦无余力再去对付文啸天反弹出来的功力,立时被文啸天击了出去,滑出很远,竟然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封师弟!”“封师兄!”岳金经和“灵隐七友”此时却是一齐狂奔上前,揽住封十九,岳金经紧紧握住封十九的双手,运功为封十九疗伤。要是不是封十九内功精强,恐怕这一下便要了他的性命了。
忽然,岳金经脸色大变,颤声道:“是‘大魔界’,是‘大魔界’!”这两句话一出,诺大的“银狐洞”中瞬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知道“大魔界”是“魔剑派”的独门内功,怎么会在文啸天身上?难道这个少年真的是魔道中人安排在狐狸派内部的奸细么?
轰隆!
一直笼罩着阴云的杭州城此刻打响了霹雳,随着一个又一个霹雳,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地啪啪落下,击打着西湖畔的每一寸土地。
狂风,吹!
吹卷着雨滴,在风中飞舞着,如同一个个在五线谱上跳跃的全音符,霎时间,凄凉笼罩了天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的文啸天身上。方震弦走上前去,一把捉住了文啸天的衣领,喝道:“说!你是不是‘魔剑派’的奸细?”
“放开我!”回答他的是文啸天愤怒的声音。这一刻,他眼神迸发出的,当真是几近绝望的神情。他知道,这一次救了自己一命的是体内的“雪狐神功”真气,在这一刻反弹出来,他由于体内汇聚至阴至阳两种真气,此时已经隐隐有凝聚意,一旦遭受攻击,反弹而出的“雪狐神功”威力奇大无比,所以虽然他在“雪狐神功”上的修为并不是很高,但是却可以使出极大的威力。再加上封十九撤去了九成内力,所以才可以一击命中。他深深地知道,此刻只要说明庞胖胖传授自己“雪狐神功”以化去体内的“大魔界”内力,便可以真相大白,但是——
那句话还萦绕在耳边!
“你记住,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的行踪。”
“好,我不说。”
“我不说!死也不说!”
那些带着年少的痴狂的誓死不变的誓言,现在还记得么?
不能说啊。
蓦然间,是谁,紧紧地,深深地咬紧了唇?
方震弦怒道:“好小子,你到底是谁的指使?是夏商周还是黄玉梅?”他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几乎就要下下雨来。
文啸天仍然是一动不动,就连嘴角也不抬起。
又是寂静!
方震弦愤怒之极的喘息声和岳金经低声安慰封十九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楚,所有弟子此刻却是都屏住了呼吸。徐旭紧紧地握住拳头,想站出来说些什么,但是却终究还是退了回去。王一帆、贾一凡等人也是面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了。
“司马行空拜山!”一声清朗的声音打破了“银狐洞”的寂静,所有人都怔住了,心道:“蝴蝶门”掌门司马行空此时却来这里干什么?看来狐狸、蝴蝶、雁荡三大派这回都有人参与此事,这件事情当真是闹大了啊。
只见“蝴蝶门”掌门司马行空带着十几名弟子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目若朗星,一部胡须虎虎生威,当真是不怒自威的一代宗师气派。
“司马道兄大驾光临,狐狸派蓬荜生辉!”岳金经哈哈一笑,上前拱手迎接道。
“岳师兄客气了。在下此次前来,是要寻找贵派一个叫做‘文啸天’的弟子。”他说话虽然客气,不过却是一针见血,狐狸派上下无不面面相觑。
“哦,天儿这孩子和贵派有什么瓜葛么?”岳金经吃了一惊,心道:文啸天不过是救了“蝴蝶门”一个叫做海棠的少女,难道当真连这位“蝴蝶门”掌门都得罪了?
“倒没有什么太多瓜葛,只是据我们下一名弟子说道,这位文师侄身怀我‘蝴蝶门’神功‘破茧神功’。这门武功虽然威力不强,不过毕竟是我‘蝴蝶门’不传之秘,为何却被这位文师侄学到了,在下忝掌‘蝴蝶门’,却是一定要弄个究竟。”他这句话虽然说的好听,不过确实咄咄逼人,几乎不给狐狸派任何余地了。
“文啸天,你过来。”岳金经虽然想为文啸天开脱,不过此时江南三大派中的重要人物都在一旁,却也只好是秉公处理,不留一点情面了。
“弟子在。”文啸天站了出来。他此时低垂着头,几乎不敢和岳金经的目光相对。心中却道:这人怎么知道碧树道长传我“破茧神功”的事?难道?心中不由得充满了不解。
司马行空拱手道:“得罪了。”说着伸掌攻向文啸天,他掌上带风,招式却是美妙至极,如同一只蝴蝶穿过花丛,翩翩攻来,当真是如同神仙一般。
文啸天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出招相格。两人你来我往,配合得竟然天衣无缝,当真如同师兄弟一般。岳金经等人却都是面如死灰,低下了头去。
司马行空陡然一喝:“着!”手指一点,便点中了文啸天“肩贞**”,文啸天身上无力,立时便倒了下去。
司马行空拱手道:“文师侄,你的‘破茧神功’已经练到‘破茧’的境界了,恭喜啊恭喜。”说着转向岳金经,道:“我‘蝴蝶门’绝技,为何却在一个狐狸弟子身上出现?不知岳师兄作何解释?”饶是岳金经聪明之极,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破茧神功”分为四个境界,第一境曰:“吸食”,所拟的正是毛毛虫吸食各种植物中的营养时的模样,主要强调“练气”,即使是资质一般的弟子,练上五六年也可练成。第二境曰:“作茧”,所拟的正是毛毛虫作茧自缚时的模样,达到此境界之人,防御能力逐渐增强,招招全是守势,出手奇短,抬手踢足,全不出半尺之外,但招术绵密无比,周身始终不露半点破绽。练到极致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守得紧密,却有一个极大不好处,一开头即是“立于不胜之地”,的确是作茧自缚,不能反击,是以攻击力却是极为减弱。所以若是悟性稍差之人,便会一生在此停滞不前了。不过若是悟性奇高之人,便可从此超越“作茧”之境,达到更高一层境界。第三境曰“成茧”,这个境界,却是守中有攻,已经可以攻守平衡了,周身真如铜铸铁打一般,便是至刚之境了。这个境界虽然已经极高,不过却是不能以柔克刚,而只是硬碰硬的对决,若是遇到了高手,恐怕难免会两败俱伤。但是,再进一步,就可达到最高的境界了。第四境曰“成蝶”,此时却是已经是攻即是守,守即是攻,招式开始轻灵飘逸,如同铜铸铁打一般的筋骨逐渐变软,不过周身却是笼罩了一层如同气墙一般的真气,可以阻隔一切攻击,而且身形也更为灵动,当真是“破茧成蝶”了。
文啸天体内的“破茧神功”却是由碧树道长一口气导入到体内的,所以并没有经过前三层境界,而是一跃进入第四层境界。虽然他内力尚浅,并无法结成很厚的气墙,不过周身外一尺左右的地方却已是可以结成气墙抵御外敌了。他见司马行空身形飘逸,有如神仙,出手行云流水,在体内“破茧神功”驱使下,也不由得跟随着他的节奏,开始打拳踢腿,司马行空为了证明文啸天的“破茧神功”已经达到了“破茧”的境界,所有只用了三成力,连点文啸天十余处**道,可是虽然点中,不过却都被文啸天的气墙挡了出来,而最后一下,他使上了五成力,这才一击致命,终于点中了文啸天“肩贞**”。
岳金经等人虽然没有研习过“破茧神功”,不过对“破茧神功”的功效却是一清二楚,见文啸天好几处**道明明被司马行空点中,但是却毫无反应,心中都已是清清楚楚,心道:这小子怎么体内还有这么一门奇功,却在我狐狸门下这么长时间没有被发现,当真是奇怪至极了。
姜婉儿也是奇怪之极,不由得失声道:“天儿,你当真去偷学了人家‘蝴蝶门’的武功了么?”
文啸天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站在了那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向师长们交代,是说实话,还是说谎?
司马行空并不搭理文啸天,只是缓缓向岳金经走进,忽然转过身来,手指一点,只听噗噗两声,原来他的武功当真已经练到了级高的境界,可谓是“登峰造极”,隔着数丈,便将文啸天被点中的**道拂开了。
方震弦踏上一步,喝道:“文啸天,你当真是大逆不道,修习‘魔剑派’的邪功也就罢了,竟然还偷学‘蝴蝶门’的武功,是谁教你‘大魔界’的?是谁教你‘破茧神功’的?还是你自己怎么偷学的?说!”
说!
一个冷冰冰的字摆在了他的面前。
轰隆!
电闪雷鸣,狂风怒吼。
文啸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道:如今司马行空就在我面前,我要是承认碧树道长授我“破茧神功”,司马行空对统一“蝴蝶门”觊觎已久,若是得到了这个机会,一定会借机吞并东宗,到时候碧树道长,海棠她们都不免遭到司马行空的毒手,我怎能坐视不管?哎,不能说,不能说啊。
扑通!
文啸天跪在了岳金经的面前,低声道:“师父,我知道你最了解我。你知道的,我身上的‘破茧神功’是一位前辈所授,可是他却不许我说他的名号,还请师父恕天儿不向师父禀报了。”
司马行空嘿嘿冷笑数声道:“久闻岳师兄护短,我今天倒要看看岳师兄怎么个护短法。”
岳金经扶起文啸天道:“天儿,今天你只要说了是谁传你‘破茧神功’和‘大魔界’,所有事情我们便都既往不咎,若是你不说,师父也没法回护于你了。”
“师父……孩儿不孝,没法向师父如实说明。”说着文啸天又跪了下去。
轰隆!
又是一个惊雷在天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当真是电闪雷鸣,天地间风雨萧萧!
文啸天站起身来,拔出随身佩戴的,王一帆赠送的“思召”宝剑,朗声道:“今天我文啸天对天起誓。我文啸天绝没有干任何不利天下正道之事,若是有违誓言,让我死在‘思召’剑之下!”他心中愤怒之极,声音洪亮,竟然将天地间所有的电闪雷鸣,风吹雨打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姜婉儿道:“天儿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虽然行事任性,不过却是从不说谎,大家便先信过他这一次吧。”说着对岳金经道:“岳师兄,他是你的弟子,你看如何?”岳金经正好就坡下驴,道:“刘夫人所言极是,我正有此意。虽然他犯了一些错误,不过我们既然居一个‘正’字,那就要给人一条改过自新之路。他既然已经立下了如此重誓,那就暂且相信他一次好了。”
司马行空点了点头道:“久闻岳师兄护短,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岳金经淡淡地道:“我身为狐狸掌门,岂能不考虑大局?这一点还请司马道兄放心。”说着提气向文啸天喝道:“你若是做出奸邪事情来,我岳金经第一个不饶你!”他说话时神威凛凛,一张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运上了“火狐神功”内劲,当真是声震屋瓦,一时间就连天雷的声音也无法和他这一声断喝相比。
文啸天点了点头,道:“师父,无论如何,我永远不会背叛天下正道的。”岳金经拍了拍的肩膀道:“好,师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着转过神来,对众人道:“本门弟子文啸天,因为用‘星虫’误伤雁荡派王师侄。虽然是我门下弟子,不过仍然不可免罪。天儿,你去‘白虎堂’反省吧。”
“是,师父。”文啸天轻声答应了一声,他知道,这样轻的惩罚,实际上已经是师父极为宽大的处理了。但是,自己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当真要出卖庞大哥,碧树道长他们,换来自己的解脱么?
他自幼性子偏激,如今更是下定了决心,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决不能出卖朋友。他小小年纪,竟然要把世间所有艰难困苦都抗在自己的稚嫩的肩上!
啸天,你这样很累吧。
轰隆!
洞外,雷声霹雳一个接着一个打响,只听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被雷电击中,燃烧了起来。原来是一棵大树被雷劈中,瞬时间便烧着了。
文啸天托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洞外走去。他走过一个个伫立在身畔的熟悉的面孔:岳金经、姜婉儿、方震弦、封十九、吕万里、曲丹青、蒋回春、娄建成、刘万口、徐旭、江天野、王一帆、贾一凡……
那些他曾经的师长和同门,此刻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他身边掠过,只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地停顿,目光也只是轻轻地滑过他们的面庞,一步步地向前。
他拼命要搜寻那个白衣的美丽身影,可是却哪里寻找得到?想来白云此时早已经不愿再看下去,隐身在了茫茫的人海中了。
虽然是小小地失望,不过却仍然不能停住他的脚步,尽管前方是电闪雷鸣,他仍然继续走着,走着。
所有狐狸弟子都屏住呼吸,谁也不发出一点声音,都低下了头,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有雨滴悄悄落下,风儿轻轻吹过的声音。
啪嗒!
雨滴打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但是他仍然毫无反应,继续毫不退缩地向前走去,向着前方的“白虎堂”走去。这一段短短的距离,此刻在风雨的笼罩下,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
岳金经张开了嘴,好像要把文啸天叫回来,叫他等雨停了再走,不过看着司马行空咄咄逼人,几乎就要把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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