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赛斯《阿富汗人》006(2008…12…19 10:15:37)
第六章
伞兵团接受马丁归来,什么也没有问,因为已有人告诉他们该怎样做,但马丁还是得了个怪异的名声——四年间,两次无解释的离职,每次六个月,在任何军事部门里,你都会在早餐时吸引别人的目光。1992年,他被派往坎伯利参谋学院,又从那里回到国防部,不过此时他已成为一名少校。
还是在作战部,不过这次他被安排在巴尔干方向的三科里作一名二级参谋。战争仍如火如荼,米洛舍维奇领导下的塞族占据优势,而全世界则被大规模的所谓种族清洗恶心到了(狐狸:拜托,你也别恶心了,那不是你们自己编的么,白目)。没有任何行动的机会,马丁穿着黑西装往返于郊区和伦敦之间,苦熬了两年上班族的生涯。
在SAS干过的军官可以再回去,但只能是通过邀请的途径了。1994年底,迈克·马丁得到了来自赫里福德的召唤。这是他企盼已久的圣诞礼物。但它可没让露辛达高兴。
没有孩子。背道而驰的两种生活。露辛达已经得到了一个好机遇。用她的话说就是“这辈子的机会”,但这机会意味着要去中部工作。婚姻变得紧张了,而马丁则要受命去指挥SAS二十二团的B小队,并率他们潜入波斯尼亚。表面上,他们将成为联合国维和部队的一部分。实际上他们是去追捕战争罪犯。他无权将细节告诉露辛达,他只能再次离去。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她以为马丁这次是回阿拉伯,于是她下了严厉的最后通牒。你可以选择伞兵、SAS,和你那血腥的沙漠,或者选择来伯明翰留住婚姻。马丁考虑后,选择了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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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高谷的桃源之外,伊兹马特汗的老领袖——尤尼斯·哈利斯——死了,伊斯兰党随后也完全落入素为伊兹马特所憎恶的希克马蒂亚尔手中。
1994年二月,伊兹马特的孩子出世时,纳吉布拉总统已经倒台,但还活着被限制在喀布尔的联合国宾馆里。按说他是承继于拉巴尼教授的,可他是塔吉克人,所以无法为普什图人接受。在喀布尔城外,全是割据一方的军阀,实际上就是混沌一片的无政府状态。
但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苏联战争后,成千上万的阿富汗年轻人曾返回巴基斯坦的经堂学校完成学业。而其他那些太年轻根本没打过仗的人则越过国境去接受教育——任何一种教育。
他们得到的是瓦哈比教派多年的洗脑。现在他们回来了,但他们与伊兹马特汗不一样了。
虽然老尤尼斯·哈利斯也是极为虔诚的,但他心里还留有一些温和克制,所以他的难民营里,经堂学校是以温和的方式去教授伊斯兰教。其他人则专注于那些从神圣古兰经中找出来的、极富攻击性的刀剑之章。至于老努里汗,尽管他也虔诚,但他是宽容的,他看不出唱歌、跳舞、运动以及宽容他人有什么不好。
而回来的人受到了病态的教育,他们是被只精于教条的阿訇们所传授。他们对生活一无所知,对女人一无所知(他们大部分人到死都是处男),这些人甚至对本部族的文化——就如父亲交给伊兹马特的那些——也一无所知。除了古兰经,他们只知道一件事:战争。他们大部分人来自遥远的南方——那里是全阿富汗奉行伊斯兰教最严格的地方。
1994年夏,伊兹马特汗和一个兄弟离开高山谷地去贾拉拉巴德。此行并不太长,却足以让他们看到希克马蒂亚尔的人如何将野蛮的杀戮加诸一个拒绝多交贡赋的村庄。两位路人看到男人们被折磨、屠杀,女人遭到殴打,村庄被付之一炬。伊兹马特汗感到厌恶。在贾拉拉巴德,他得知自己看到的事情是到处都有的。
后来遥远的南方出了事。自那名存实亡的中央政府垮台,原来的阿富汗政府军只是简单地把自己转到出价最好的地方军阀名下。在坎大哈外,一些士兵把两个十几岁的女孩抓回营地,轮奸了她们。
士兵们所在村庄的教士,也就是主持宗教学校的那个人,带着三十名学生和十六支步枪冲向军营。他们以寡击众,大败那些士兵并把他们的指挥官吊死在坦克炮管上。这位教士名叫穆罕默德·奥马尔,或称之为奥马尔毛拉。在战斗中,他失去了右眼。
消息传开了。人们纷纷请以援手。他和他的队伍迅速扩大,应民所请。他们不奸淫掳掠,他们不蹂毁庄稼,他们也不要酬金。他们成了当地人的英雄。1994年十二月,队伍已经到达一万两千人,他们都戴起了这位阿訇的黑巾,自称为“学生”。在普什图语中,“学生”叫做塔利博,复数就是“塔利班”。他们从乡间的自卫队变成了一场运动,当他们拿下坎大哈,他们已成问鼎之势。
(狐狸:奥马尔以塾生三十人,甲仗十六具,直蹈军寨,以寡击众,流矢中目不为退,竟大破之,获其将,缢杀之,悬诸辕门。南人闻之,皆附之请援,马尔徇而抚之,势大震。其军戒淫掠,禁蹂稼穑,有所请,辄为仗义。乡人爱之。四年十二月,众至万二千人,人皆裹黑巾,自号塾生,南人多以土语呼之,遂曰“塔利班”@_@)
巴基斯坦曾打算通过让构谋已久的三军情报局去支持希克马蒂亚尔来搞垮喀布尔的塔吉克人,但他一次次地失败。随着三军情报局逐渐被极端穆斯林所渗透,巴基斯坦开始转而支持塔利班。在坎大哈,发动新运动的组织得到了大量的枪支、装甲车辆、卡车、火炮、六架米格21和退役的苏军飞行员以及六架重型直升机。他们开始席卷北方。1995年,伊兹马特汗拥抱妻子,吻别孩子,下山加入了塔利班。
后来,在古巴囚室的地板上,他会记起高山农场里和妻儿共度的日子,那是他此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当时,他二十二岁。
当他了解到塔利班黑暗的一面已经太迟了。在坎大哈,尽管普什图人以前就是虔诚的,但他们还是受到伊斯兰世界前所未有的最野蛮最严厉的约束。
所有女子学校都立即关门。禁止女人在没有男性亲属陪同的情况下出门。法律要求她们全天包裹在全封闭的波卡袍里,女性凉鞋在砖面上的哒哒声也被视为过于性感而遭到法律禁止。
所有的歌唱、舞蹈、音乐演奏、体育运动以及这个国家里流行的放风筝都被禁止了。人们要一天五次地祈祷。男人必须蓄须。执法者往往是年轻的狂热分子,他们身着黑袍,所学的只有剑之篇章、残忍和战争。他们由解放者变成了新的暴君,不过他们发展也变得不可阻挡。他们的任务是要摧毁军阀的统治,而这些军阀也同样为人民所憎恨,人们默默接受了新的严规。至少这还是法律,秩序,而不再是贪污腐败、奸淫掳掠、不再是桩桩罪行,只是狂热的卫道罢了。
奥马尔毛拉只是战士们的精神领袖。从他把强奸犯吊上炮管,开始了革命后,他就退回南部坎大哈的堡垒转为隐居状态。他的追随者仿佛处于中世纪,他们分不清何为恐惧。他们崇拜着城墙后独目的毛拉,到塔利班倒台,有一万八千人为他而死。
在遥远的苏丹,一个高大的沙特人正控制着阿富汗境内的两万阿拉伯人,他观察着,等待着。
伊兹马特汗加入了一支由他们楠哥哈尔省人组成的“拉什克”。他很快赢得了尊重,因为他成熟老道,也因为他跟俄国人打过仗,还受过伤。
塔利班的武装并不是真正的军队;它没有将军司令,没有参谋部,没有军官团,没有军衔,也没有基层组织。每个“拉什克”就是以半独立的状态由自己的部落首领率领着,这些首领多靠自己的个人魅力和战斗中的勇气——再加上对宗教的虔诚——来控制自己的部队。就像最早期哈里发的原始穆斯林战士一样,他们靠狂热横扫前敌,这种狂热为他们增添了不败之名,威名之盛常令对手不战而降。而当他们最终遇到真正的军人——那位天才领导者塔吉克人沙尔·马苏德的部队——时,他们付出了难以言表的损失。他们没有医疗部门,伤员只能放在路边等死。但尽管如此,他们仍在继续推进。
当兵临喀布尔城下,他们和马苏德谈判了,但马苏德拒绝听从他们的命令,撤往了自己的北部山区——当年他就是在那里挑战俄国人并与俄国人战斗。又一场内战就这样开始了,战争一方是塔利班,另一方是马苏德、塔吉克人、阿卜杜尔·拉希德·杜斯塔姆和乌兹别克人组成的北方联盟。当时是1996年。世界上承认这个古怪荒谬的阿富汗新政府的只有一手把它组织起来的巴基斯坦和为它出钱的沙特阿拉伯。
对伊兹马特汗来说,木已成舟——他曾经的盟友沙尔·马苏德现在成了他的敌人。而在遥远的南方,一架飞机着陆。飞机带回了八年前在加吉山洞里跟他说话的高达沙特人,还有那个从他腿里取出苏联弹片的圆胖医生。两人立即向奥马尔毛拉施礼致敬,并献上巨额的金钱、装备,以及对他毕生不渝的忠诚。
喀布尔一战后,战争暂时停顿了下来。塔利班在喀布尔干的差不多头一件事就是把被推翻的前总统从住所里拖出来——逮捕他,拷打他、残戕他、处死他,把他的尸体挂在路灯上。这定下了未来专制的趋势。幸运的是伊兹马特汗并没尝到那野蛮的味道。他在开国之战里英勇战斗,从志愿者被提拔到所在“拉什克”的指挥官,随着他有领导之才的名声传播,队伍又不断壮大,最终成了塔利班的四个师之一。然后他请求把自己派回故乡楠哥哈尔省作地方官。他驻节在贾拉拉巴德,以后就可以去看望自己的家庭、妻子和孩子。
他从未听说过内罗毕或达累斯萨拉姆。他也从未听说过有个什么威廉·杰斐逊·克林顿。但他对以他国家为基地的一个叫“基地”的组织却所知不少,他还知道这个组织的追随者对所有的不信教者发动了全面的圣战,尤其是对西方,更尤其是针对一个叫美国的地方。可这不是他的圣战。
他在和北方联盟打仗,试图统一他的祖国以求一劳永逸,而北方联盟已经被打退压缩在两小块互不相连的偏远飞地。一伙是蜷缩在达拉…伊…苏甫的哈扎拉抵抗组织,另一部分是马苏德本身,他的队伍据守在固若金汤的潘杰希尔谷地和被称为巴达赫尚的东北部角落。
八月7日,美国在两个非洲国家首都的大使馆发生了爆炸。伊兹马特汗对此一无所知。收听外国广播是被禁止的,他不违令。八月21日,美国向阿富汗发射了七十枚战斧式巡航导弹。这些导弹发射自红海上的两艘巡洋舰“考本斯号”和“夏洛号”,以及游弋在巴基斯坦以南阿拉伯湾的驱逐舰“布里斯科号”、“埃利奥特号”、“海勒号”、“米利厄斯号”和潜艇“哥伦比亚号”。
导弹瞄准的是基地组织的训练营和托拉博拉山的洞穴。迷航的那些导弹中,有一颗钻进了Malokazai村上方山体的一个天然空洞。洞穴深处的爆炸撕裂了山体,整面山都剥落下来。千万吨岩石冲入下方的山谷。
当伊兹马特汗赶到山里时,已是面目全非。整个山谷都被埋掉了。不再有溪流、农田、果园、畜栏、马厩,不再有院落,不再有清真寺。他的全家和他所有的邻居都不在了。他的父亲、叔伯、姑婶、姐妹、妻子、孩子都埋在千百万吨花岗岩碎砾下。无从挖起,也无可去挖。他忽然成了一个没有根的人,没有了亲旧,没有了氏族。
八月致命的毒日下,他跪在让全家葬身的页岩上,面向西方的麦加,叩头祈祷。但这次是不一样的祈祷,这是沉重的血誓,这是永世的诅咒,这是他个人至死方休的圣战,这是对作下这些的一切人的圣战。他向美国宣战。
(狐狸:呃,米帝的导弹还是很擅长意外的……)
一周后,他辞去政府的职务回到前线。他和北方联盟打了两年仗。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卓越的战术家马苏德发动了反击并再次给那些不称职的塔利班以重创。在马扎里沙里夫发生了一起屠杀,先是土生土长的哈扎拉人发动叛乱杀了六百塔利班,然后是塔利班又杀回来报仇,屠戮平民逾两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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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顿协议》已签署,理论上,波希尼亚战争结束了。但剩下的事情是恶梦般的。尽管波斯尼亚人、塞族人和克罗地亚人都卷了进来,战争的主战场却是在波斯尼亚穆族地区。这是欧洲二战以来最血腥的冲突。
克罗地亚人和塞族人在装备方面远远胜出,他们实施了大部分的暴行。被彻底羞辱的欧洲在荷兰海牙设立了战犯法庭等着审判开庭。问题是,那些有罪的人可不愿踊跃地举手响应。米洛舍维奇根本不会配合,事实上,他正在为另一个穆斯林省份科索沃筹备新的惨案。
波斯尼亚三分之一塞族人已宣布自己为塞尔维亚共和国,而绝大多数战犯就躲在那里。现在的任务是:找出他们、认准他们、抓住他们并把他们弄出来上庭受审。于是1997年的SAS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田野和森林里追捕那些被控为战犯的人。
1998年,马丁回到英国,回到伞兵部队,成为坎伯威尔参谋学院的一名中校教官。第二年,他被授命为人称“伞一营”的一营指挥官。北约盟国再次干涉巴尔干事务,这次比上次更快,并再次阻止了一场被媒体高估到使用了“种族灭绝”一次的大屠杀。(狐狸:中国有个词叫文过饰非,还有个说法叫辩能饰非,从作者这里又学到了一推二六五大法,上次是导弹“意外”,这次是媒体高估,做了就做了,有个担当好不啦,“你又不是西西里人”,默…_…!)
情报使英国和美国政府都相信:米洛舍维奇旨在“净化”叛乱的科索沃省并干个干干净净。方法是将180万当地人的大部分驱逐到西邻阿尔巴尼亚。盟国打着北约的旗号向米洛舍维奇发出了通牒。而他置若罔闻,一队队哭泣的科索沃穷人被驱赶着通过山口进入阿尔巴尼亚。
北约的回应不是地面进攻而代之以持续七十八天的空袭,空袭摧毁了科索沃和南联盟塞族本身。随着自己的国家化为灰墟,米洛舍维奇最终让步了,北约开进科索沃来接管这残破的局面。负责人是位终身伞兵,麦克·杰克逊将军,随他同来的伞一营。
如果没有“西部小子”们,也许这本该是迈克·马丁的最后一次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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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九月九日,消息在塔利班军中迅速传遍,士兵们大呼“Allahu…akhbar”,安拉至大,呼声一遍又一遍。巴米扬外伊兹马特汗的营地上空噼噼啪啪,尽是狂欢者在开枪庆祝。有人刺杀了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他们的敌人死了。他非凡的领导力曾将拉巴尼这个废物造成的局面重新团结起来,他机智的游击战曾得到苏联人的敬畏,他的将才曾让塔利班的军队溃不成军,现在,这个人一去不返了。
实际上他是被两名自杀人弹暗杀的,是两名极端狂热的摩洛哥人,他们持着偷出来的比利时护照假扮成旅行者,同时他们也是乌萨马·本·拉登向他的朋友奥马尔毛拉献上的一份大礼。注意并不这个沙特人想出来的,而是远比他聪明的埃及人阿伊曼·阿尔·扎瓦西里,埃及人意识到如果基地组织向奥马尔献上这份大礼,那么无论下一步发生什么,这位独眼毛拉都绝不会将他们驱逐。
11日,美国东海岸上空,四架航班被劫持。九十分钟后,两架飞机摧毁了曼哈顿的世贸中心,一架破坏了五角大楼,而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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