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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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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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

当北大营、奉天城和南满各地全力抵抗时,紧急调动吉林、黑龙江两省的部队乘火车南下,一年前进关的精锐当然也要出关。19日天亮后,再出动飞机。这一天,日本驻朝鲜飞行队也到了奉天,可它能来多少架?东北军有200多架飞机(还有说300架),空中仍然是优势。你打炸我的北大营、奉天城和南满、安奉铁路沿线城镇,我打炸你的军队、大营和南满、安奉铁路,以及一切可以打炸的目标。特别是那个第2师团主力,无论还在辽阳,或是北上奉天途中,都要把它打炸个一塌糊涂。日本军队再多,飞机军舰再厉害,也是远水不解近渴。一时间,即便不是把小鬼子打垮了,也把它打住手了。你打不下去了,那就坐下来谈吧。再把“国联”代表,或调查团什么的找来,那就更好了。

再看江桥抗战,数万敌军在飞机、装甲车、重炮掩护下不断攻击,东北军以死相搏,激战16天,光日军就毙伤5000余人。须知,当时东北已是大势已去,马占山独立难支,他指挥的又是黑龙江的省防军、屯垦军,比起北大营7旅这样的国防军,从官兵素质到武器装备都差多了。

事变之际,最需要的是当机立断,抱定打烂坛坛罐罐也要血战到底的决心。因为对东北、东北军和张学良而言,这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是最后的斗争了,必须咬牙横心,豁出老命小命拼命了。

可这位当家人有这等气魄吗?

事变第5天,张学良召集高级将领会议,研讨东北对策。

于学忠认为,日军现在东北各地横行,我们虽然避免全面冲突,也应集中几个旅的兵力,哪怕牺牲3个团,也要给敌人打击,挫其侵略气焰,并取谅国人。同时建议在北平的吉林、黑龙江两省军事长官,尽快返回防区,掌握军队。

张学良当时同意了,翌日又变卦了。

奉天沦陷,东北边防司令长官公署和辽宁省政府跑到锦州挂牌办公。这回从蒋介石到南京政府,可不是有点儿含糊其辞,甚至让人觉得不无嫁祸于人味道的“相应处理”,而是命令抵抗了。因“九一八”事变而特设的特种外交委员会,秘书长顾维钧,或个人,或与宋子文联名,一再致电张学良:“兄拟将锦州驻军自动撤退,请暂从缓。”“现在日人如进兵锦州,兄为国家计,为兄个人计,自当力排困难,期能防御。”蒋介石也致电张学良:“锦州军队此时切勿后退。”“航空第一队已限3日内到平,归副司令指挥。”

12月30日,即东北军全部撤退锦州前两天,日军进占锦州前三天,南京政府还致电张学良:

北平张主任勋鉴:密艳电(“艳”的韵目代29日——编者注),并勘日御敌情形,殊堪嘉许!陈述困难各节,均所深悉。惟日军攻锦紧急,无论如何,必积极抵抗,各官吏及军队均有守土应尽之责,否则外启友邦之轻视,内招人民之责备,外交因此愈陷绝境,将何辞以自解?日军攻锦时,天津或有异动,亦须预先防止。总之,望该主任深体政府之意,激励将士,为国牺牲,是为至要。国民政府,卅亥印。

“兄为国家计,为兄个人计”,这话是不是已经说到家了?事变当夜,板垣征四郎是以本庄繁的名义下达攻击令的,一步到位。东北军则是赵镇藩、王以哲、荣臻,一级级请示到张学良、蒋介石那儿,蒋介石又把球踢给了张学良。如果说少帅年轻,还缺乏历练,由不抵抗到抵抗,事变当时就让他作出这样的决断,是勉为其难了,到江桥抗战时已经一个半月了,是不是应该回过味儿了?那边江桥受阻,这边再调集精锐出关、出锦州,向奉天攻击,劁猪割耳朵,让小鬼子两头难受,不是挺好的机会吗?

“九一八”事变后的个把月左右,乃至再长一点儿的时期,对东北的命运走势是至关紧要的。日本也在调整政策,它也不是铁板一块,某种程度上也是走着瞧,看你的动向和战场上的态势。各地一些执掌大权的、后来投靠日本的人,也在看着少帅的动作。同样的荣华富贵,他们中的多数人,还是不愿意戴顶“汉奸”帽子的。至于马占山、李杜、冯占海、苏炳文等爱国将领,盼望少帅率兵出关,打回老家,那就不用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把小鬼子打疼了,让它知道辣椒不是巧克力,它就不得不住手了,甚至可能相当长的时间不敢轻举妄动。这与事变前的隐忍自重,可谓殊途同归。隐忍而无自尊、自重,只是一味屈辱地忍让、退避,这不是纵容、助长侵略者的野心和气焰,把东北拱手让给人家了吗?

即便日本不惜一战,从本土调来重兵,大打出手,东北到底还是沦亡了,张学良和他的东北军,不也能赢得世人的尊敬吗?

“九一八”事变前后,我们有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委曲求全,希望事态不扩大。现在明白了,对日问题实在没有委曲求全之道,过去这样想,不过是一个空虚的憧憬。今日我们对日本惟有抗战,决不再蹈前此覆辙。

提起张学良,光说道“九一八”事变显然是不公正的,因为他的名字还与“西安事变”紧密地联在一起。如果没有“西安事变”,蒋介石会继续“剿共”,中国的全面抗战不会那么早,日本军队也就不会那么早地陷于中国战场,日本会不会与德国联手,从东西两线夹击苏联?那第二次世界大战又会是什么样子?“西安事变”不仅改变了中国历史,还影响了“二战”历史。而人类历史上有着共同文化渊源的最大的一群人,当然也包括笔者和本书的读者,今天的生活、生存状态,也极可能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可张学良在说这话时,他早已成了“不抵抗将军”,东北军早就成了“误国军”,包括我的祖辈在内的3000多万东北人民早就成了“亡省奴”。

全东北工农兵学联合起来呀,

联合起来跑到火线拼命去作战,

张小胡子国民狗党出卖东北啦!

可恨日本帝国主义强占满洲啦!

……

国民党成什么样,

日本子进兵快到长江,

谁也不打仗,谁也不抵抗,

节节退让,退到石家庄。

张学良精兵二十多万,

全不抵抗只会交枪,

好个卖国张学良,

出卖中国许多地方。

……

以上分别为当年东北抗联官兵唱的两首抗战歌曲的第一段歌词,一首叫《东北义勇军歌》,一首叫《无耻卖国歌》。其中的“张小胡子”即张学良。东北人管土匪叫“胡子”,张作霖是胡子出身,是“老胡子”,张学良就是“小胡子”。“西安事变”后,就把“张小胡子”、“张学良”改成了“国民党”,“出卖东北”、“卖国”的字样自然也没了。

也被戴上“卖国贼”帽子的蒋介石,也是有颗中国心的。最初的证据是淞沪抗战中,投入几十个精锐师,死打硬拼了一场抗战中规模最大的、也是伤亡惨重的阵地战。

蒋介石不让张学良从锦州后退,并要派去飞机助战,比之事变当夜的“相应处理”是进步多了。可他能亲临南昌指挥“围剿”红军,为什么就不能去北平督师抗战?倘能坐镇北平,严令抵抗,东北军会那样弃守锦州吗?

“攘外必先安内”,在蒋介石的议事日程上,是有轻重缓急的。他总惦着把国内的反对派收拾了,特别是把共产党打灭了,再去对付日本人。

大敌当前,却有那么多打出来的和没打出来的反蒋旗号,不能不让他闹心。中国本来就贫困落后,再加上四分五裂,这个家换了谁也难当。自鸦片战争后,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官府的腐败、糜烂,更是源远流长,绵无绝期。这些当然不能都怪罪蒋先生,倒是实在难为了这位恰逢乱世的老大难国家的领袖。只是如此中国,就只有安内才能攘外一剂良药吗?强敌入侵,国难当头,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你再枪打炮轰消灭异己,把本来就贫弱的国力消耗在自相残杀上,这是安内,还是纵外、帮外?家不和,外人欺。有道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从来都是外敌打进来了,自家兄弟抛弃前嫌,携手对外。有时为了内部的安定团结,甚至不惜对外挑动事端,哪有老将的“攘外先安内法”?更何况你果真就有这等本事,能用血腥和暴力把内安了吗?

在后来的八年抗战中,无论蒋介石表现了怎样的信念和气节,也无论张学良在“西安事变”中怎样像鹰一样冲上历史的天空,在“九一八”事变这样决定民族存亡、历史走向的关头,他们都不是龙,而是虫。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嫩江水流啊流,流过悲惨的“九一八”,流到不屈的哈尔葛江桥。

洮(安)昂(溪)铁路上的哈尔葛江桥,横亘在嫩江上,是向北进入黑龙江省城龙江(今齐齐哈尔)的必由之路。蜚声中外的江桥抗战,就发生在这里。

11月4日,日军第2师团一个联队(团)从左翼渡江,被潜伏在对岸江边蒿草中的省卫队团击退。傍晚,日军在飞机、大炮和铁甲车掩护下,乘百余只木船、橡皮艇,再次强渡强攻。卫队团官兵待敌将靠岸时,步枪、机枪子弹刮风样射向敌群。

5日,伪军在前,日军在后,又向江北猛攻,又被击退。据日方发表的数字,这一天仅日军就亡167人,伤600余人。

6日,日军增调飞机、大炮,马占山也调派援军,并亲临前线指挥作战。从拂晓战至黄昏,日军高波骑兵队伤亡殆尽,滨本联队也几被全歼。

“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在辽吉两省如入无人之境,一个小队(排)就可进占一座中等城市,根本未将黑龙江的省防军、屯垦军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些二流、三流的东北军,一出手就把它打成这等模样,就大叫大嚷黑龙江军队得到苏联军火援助,有“新式武器”,为“大日本皇军”的“皇威”和“武士道”遮羞。而第2师团师团长多门二郎,因江桥之战伤亡惨重,1933年归国时不敢面对群众“欢迎”,时称“无言凯旋”。

在敌人绝对优势的地空火力下,黑龙江军队伤亡太大,6日晚主动撤离江桥一线,退守三间房阵地。日军也因伤亡累累,无力再战。12日,多门师团主力和长岛旅团、天野旅团及驻朝鲜混成旅团陆续开到,才重新发起攻击。而黑龙江只有3万省防军,可调兵力越来越少,仍顽强抗击到18日,给日军大量杀伤。19日,马占山率部撤出省城后,多门迟疑多时,派人侦察,确认城内已无中国军队,才敢进城。

毛泽东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在曲折的道路上发展起来的。这个战争,还是在1931年就开始了。”

其开始的重要标志,就是马占山将军领导、指挥的江桥抗战。

马占山,原省防军步兵3旅旅长兼黑河警备司令,强敌压境,受命代理黑龙江省主席,即坚定表示: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抗战到底!江桥抗战中,多次亲临前线指挥、督战。省城某团增援三间房迟到三小时,马占山当即将团长枪毙。

辽宁、吉林沦陷后,黑龙江人心惶惶,许多官员争相进关。牡丹江警署署长邓铁梅,也辞职不干了。在马占山之前代其父万福麟执掌全省大权的万国宾,携带家眷和金银细软奔去北平是逃跑,邓铁梅辞职南下辽宁是抗战。

儿时,我就知道邓铁梅是我的家乡本溪县人。老辈子人常叨咕他,一口一个“邓司令”,说邓司令那人了不得,是咱们县出的大英雄,提起“邓铁梅”3个字,小鬼子也跷大拇指的。

邓铁梅曾任多年凤城县公安局长,在当地颇孚众望。他来到小汤沟,当地士绅纷纷来见,出钱出枪。各村屯青壮年背扛着大刀、长矛、鸟枪、土炮、“大抬杆”(一种威力较大的火药枪,需两个人抬,又称“二人抬”)、“快枪”(步枪,因射速比火药枪快,东北人称之为“快枪”)踊跃来投,很快组织起一支4000多人的队伍。第二年3月,邓铁梅直接指挥的队伍已达1。6万人,接受改编的3万人,在濒临朝鲜、旅大的安东、凤城、岫岩、庄河等县,形成了著名的抗日三角区。

12月26日,就在东北军即将退出锦州时,义勇军攻打安奉铁路上的重镇凤凰城。邓铁梅亲率一路主力,首先解决了南大街的伪警察大队,随即分兵捣毁了县衙门、公安局,砸开监狱。日军凭借炽盛火力顽强抵抗,大都是庄稼人的义勇军凭借人多势众和不甘当亡国奴的中国心,几次冲锋,前仆后继,日军除少数钻入地下室,大部被歼。

此后,这支义勇军攻县城、拔据点、扒铁路、炸桥梁,还曾用步枪打下敌机,经历大小百余仗,搅得敌人日夜不宁。

1934年春,邓铁梅患病,不能随队活动。当时,东北各地义勇军将领大都脱离战场,去往关内了,队伍也就散了。一些部下也劝邓铁梅去关内治病。《塘沽协定》已经签订,邓铁梅的部队只剩下千把人,大气候,小环境,义勇军大势已去,败局已定。但他明白,只要他邓铁梅留在这里,这方天地的反日旗帜就能撑下去。部下扯来敌人悬赏10万元取他项上人头的布告,他看罢,哈哈一笑。

邓铁梅有句名言:“能被打死,不能被吓死。”

5月30日,邓铁梅在岫岩县小蔡家沟养病时,被叛徒出卖了。

1932年,日军曾以安奉地区绥靖总队长头衔和20万元编遣费招抚邓铁梅及其部队,先让汉奸送信,不久又派来日军军官劝降。为了彻底断绝某些动摇分子的投降念头,邓铁梅下令,将6名日本军官全部处死。

日本人明白,对这样一个中国人动硬的是没用的,就以礼相待,饮食很好,还让他的夫人陪伴他。一些日本军官也常来狱中与之交谈,对他的气节表示敬佩。一次,一个军官拿把折扇,请他题字。邓铁梅略加思忖,提笔挥就:“五尺身躯何足惜,四省失地几时收。”

9月28日,邓铁梅被秘密杀害,时年四十三岁。

1932年1月3日,日军占领锦州,5日沿锦(州)山(海关)公路西犯。锦西县长张国栋召集官员开会,要大家立即赶制日本国旗,一会儿随他去城门欢迎“大日本皇军”。公安局长苑风台竭力反对,无济于事,一跺脚,带上几个部下跑了。

跑去县城西边的龙王庙,去找他多少年的冤家对头、当地最有名的胡子头“亮山”。

身为公安局长,苑风台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剿匪打胡子。他知道一些胡子的去处,晓得其中一些人的脾性,明白眼下打鬼子、保国家还得靠这些中国人。

而用报号“亮山”的胡子头刘存启的话讲:虽说俺们和官衙势不两立,也跟这位局长大人打红过眼睛,可咱们到底都是一个祖宗,不能让日本子欺负咱中国!

当即联络“德全”、“震东洋”等绿林好汉,当晚大败古贺联队,击毙古贺传太郎中佐以下近百人。

邓铁梅任凤城县公安局长时,把胡子剿得七零八落,无处藏身,都往境外跑。胡子中流传一句话:“谁若口不对心,出门让他碰上邓铁梅。”而当邓铁梅树起抗日大旗后,他的队伍中就有当年被他剿过的胡子。

在东北各地的义勇军中,或多或少,都有收编的胡子,有的就是以胡子为主改编的。像辽宁的“老梯子”(高鹏振)、“老北风”(张海天)、“项忠义”(项青山),吉林、黑龙江的“宫傻子”(宫长海)、“双山”(姚秉乾)、“海青”(李忠义)、“天照应”(张希武)等,还成为义勇军的旅长、师长,或某某路军司令。

“老梯子”举旗抗战第一仗,就几乎全歼不破直治大尉率领的一个中队(连)日军,还生擒7人。

“老北风”的第一仗,是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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