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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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Ⅰ-Ⅱ2部全)-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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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国肇基,国号满洲,于兹二年。原天意之爱民,赖友邦之仗义,其始凶残肆虐,安忍阻兵,无辜吁天,莫能自振。而日本帝国冒群疑而不避,犯众咎而弗辞,事等解悬,功同援溺。

……

1934年3月1日的这篇《即位诏书》,不知是哪位或哪几位汉奸、走狗写的,抑或干脆就是出自主子之手,反正溥仪从此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起来了。

溥仪“执政”第二天,就有了直到“满洲国”垮台也秘而不宣的《溥仪与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的秘密换文》:

径启者,此次满洲事变以来,贵国竭力维持满蒙全境之治安,以致贵国军队及人民均受重大之损害,本执政深怀感谢,且确认此后敝国之安全发展必赖贵国之援助指导。为此,对于左开各项,特求贵国之允可:

一、敝国关于日后之国防及维持治安委诸贵国,而其所需经费均由敝国负担。

二、敝国承认,贵国军队凡为国防上所必要,将已修铁路、港湾、水路、航空等之管理并新路之布设,均委诸贵国所指定之机关。

三、敝国对于贵国军队认为必要之各种施设竭力援助。

四、敝国参议府就贵国之人选有达识名望者任为参议,其他中央及地方各官署之官吏亦可任用贵国人,而其人物之选定委诸贵军司令官之同意。前项参议之人数及参议总数有更改时,若贵国有所建议,则依两国协议以增减也。

五、将来由两国缔结正式条约时,即以上开各项之宗旨及规定为立约之根本。

此致

大日本帝国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

溥仪花押

大同元年三月十日

五月十日关东军司令官复文同意

出手不凡,把能卖的基本都卖了。

据说,大清帝室立有家规,在谁手中丢失国土,哪怕一寸土地,死后不能立碑。大清帝国丧权辱国,丢失土地,当然不只从溥仪始,而且,溥仪可以说东北并不是他给弄丢的。可把东北丢给日本人的张学良的父亲,跟日本人打了半辈子交道,最终死在日本人手里的张作霖,是曾告诫过他不要卷进日本人的圈子里的,为什么还颠颠儿地跑来投怀送抱呢?

1940年5月,溥仪第二次访日抱回个新祖宗——天照大神。从此,黑土地上就有了难以计数的神庙,从伪官吏到百姓都得拜“神”。溥仪自然更是率先垂范,将天照大神的牌位和3种神器置于宫中的建国神庙,每月15日必拜。日军打了胜仗、败仗,则随时去拜,谢神庇佑,祈祷神佑。

无耻的我。

丧尽人格无耻的我。

对于日寇惟命是听,对于丧权辱国早就积习成性的我。

汉奸头子的我。

我这汉奸头子。

一点中国人味也没有了。

溥仪很会说话、写文章,当然远不止是这些猛扇自己嘴巴子的“……的我”。自抗战胜利后,他不厌其烦地说着写着的,就是他当年说的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都是日本人强迫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是个中人是不会懂得其中滋味的’”,好像从“执政”到“皇帝”,都是多么地水深火热、苦大仇深。

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上,他曾明白无误地说:“最后整整10年我受尽了压迫。”

常把“妈个巴子”、“臭皮囊”挂在嘴上,并自称是个“臭皮囊”的张作霖,是个有骨气、很硬气的东北人。溥仪当然不会说这类粗话,他说自己是个“人间废物”。当年在清宫每顿至少48个菜,后来在抚顺战犯管理所2两一个的包子能吃6个。可倘若仅仅就是这么个“人间废物”“臭皮囊”,那于他于国倒算幸事了。

其实,有了那篇《溥仪与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的秘密换文》,关于他的嘴脸和灵魂,已经无须赘言了。

上下卷一套挺权威的大型史料性图书《旧中国大博览》,记录了1900年1月至1949年9月的中国历史,400万字、6000幅照片中,有关溥仪的文字、图片最多。

半个世纪,翻天覆地,多少仁人志士闪耀历史的星空,溥仪怎么成了头号明星?原因很简单,他是皇帝,而且当过3次皇帝(最后那次是要牢牢实实地加上个引号的)。这等人物,别说中国,人类史上又有几个?

段祺瑞跟他套近乎,吴佩孚上书称过臣,强悍如胡子出身的张作霖,见他也倒地就拜。皇帝在中国至高无上、金口玉牙了几千年,习惯了,认这个,那膝盖情不自禁就软了。

有段时期,末代皇帝成了中国的影视明星,外国人也赶来凑热闹。笔者在辽宁某地采访,见到溥仪弟弟溥杰的题字。到乌鲁木齐采访,同行说新疆也有这位御弟的墨宝。笔者不懂书法,请教一位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的抗联老人,老人开口即道:“没骨头。”

中国抗战中,被东北老百姓称做“汉奸队”、“大部队”的伪军,有数字指出是80余万人。不清楚这是“八一五”日本投降前的数字,还是14年的总计,也不知道再算上那些伪官吏应是个什么数字。就“满洲国”而言,其倒台前的伪军应不少于20万,“建国”初期主要为投降的东北军,约10万左右,1933年春曾达13万人。伪官吏不大好说。按人口比例,与我们有类似命运、同样人物的国家比较,无论我们排名如何,在中国,溥仪这个哪边风硬朝哪边倒的没骨头的玩物,都是不可替代的,因为他曾是个皇帝。

三岁登基成“万岁”,“万岁”三年成废帝,十一岁再次登基,十一天后再成废帝。一个生于帝王之家的孩子,就这样在乱世中翻着跟头。长大成人后被日本人盯上,那也不是他的过错。他竭力要证明他在东北那近十三年间的言行,都是身不由己的,也不能说一点儿道理也没有。“阶级斗争”年代,多少抗联老人被送进监狱,曾经管理过战犯管理所的人被关进管理所。无论历史怎样令人瞠目结舌,最吸引眼球的好像还是溥仪。既然受到惩罚,走出战犯管理所,他(当然也包括溥杰)就应该拥有人的一切权利。但是,当我们关注中国一百来年间他那种独一无二的身份时,千万不能忘了这个“满洲国”的“康德皇帝”,是个汉奸伪皇帝。

“我们对他能相信到何种程度?”

溥仪在《傀儡戏的收场》中写道:1945年8月15日,“当吉冈告诉了我‘天皇陛下宣布了投降,美国政府已表示对天皇陛下的地位和安全给以保证’,我立即双膝跪下,向苍天磕了几个头,念诵道:‘我感谢上天保佑天皇陛下平安!’”

溥仪的侄子,1939年到伪满宫内做“学生”,与溥仪一同逃跑、被俘的溥嶦,在当天的日记中,是这样写的:“溥仪一听,马上跪地向东边‘碰头’(磕头,头不沾地,碰头,则头必触地),并亲自批其额十数下。”之后是宣读《退位诏书》,开头一句仍是“奉天承运大满洲帝国皇帝诏曰”。

王文锋写的《日伪政权垮台前后的武部六藏》中,说宣读罢《退位诏书》,“溥仪在吉冈的面前谄媚说:‘我太对不起日本天皇了,尽管我现在退了位,我还要始终如一和日本一德一心到底。’”

1935年4月,溥仪第一次访日期间,会见了裕仁的母亲。他在《我的前半生》中写道:“日本报纸曾报道过我和她散步的情形,说有一次上土坡,我用手搀扶了日本皇太后,这和我在长春宫内府中,搀我父亲上台阶有着同样的心情。其实,我还从来没有搀扶过自己的父亲,如果问到我扶搀裕仁的母亲的心情,坦白地说,那纯粹是为了巴结。”

溥仪好像有所遗忘,时任伪总务厅人事处供给科长的古海忠之,后来为他补充:“溥仪会见皇太后,并在新宿的皇家庭园中散步,他‘感到一种类似母爱的感情’。溥仪还在他的手记中写道:‘皇太后说我像她的亲生儿子一样,还流下了眼泪。’”

“巴结”也好,“始终如一和日本一德一心到底”也好,竭力要证明自己的一切言行都是身不由己的溥仪,能使裕仁的母亲“流下了眼泪”。——这个人不光是个汉奸头子,还是个天才的戏子。

还有更精彩的。

溥嶦在1945年8月16日的日记中,这样描述了溥仪一行在沈阳机场被俘后的情景:“对话是在苏联将军和‘御用挂’吉冈之间进行的。一个说,我们要上日本去;一个说,不行,只有到苏联去,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溥仪则坐在苏联将军对面的沙发上。他自己说,这时一再向苏联将军打手势,递眼色,表示不跟日本人走,愿意上苏联去。”

这像不像种女人,丈夫尸骨未寒,而且信誓旦旦坚称“守节”,话音未落就向人抛媚眼了?

或给斯大林写信,或向苏联官方提出,溥仪曾4次要求留居苏联。

在《我的前半生》(未定稿)中,溥仪说:“在我心头的天平上,一边放的是虚假的尊严,一头是我的生命安全。”

有老人说:倘使刀按脖子上了,也面不改色,就认定日本侵略中国是对的,他当的不是汉奸,那是不是也有点儿改造价值?

前面引用过的《东京审判》的作者说:“对于一个享有皇帝尊号的人应该有个堕落限度!”

《溥杰自传》中说:

汉奸集团的文武大官中,当时对于日本战俘的态度,大约可分为三种:

一种是深恶痛绝,大有不共戴天之势,即不得已见了面,也想借机大骂他们一顿。代表这类的典型人物就是溥仪。

溥仪特赦以后,常常对采访他的记者说:“过去的溥仪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新生的溥仪。”

用2007年中国的一句流行语,这个曾自认“一点儿中国人味也没有了”的人,也是“太有才了”。

银幕、荧光屏上的汉奸,即便在那种“高大全”的年代,也是那么惟妙惟肖,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再看到外国影视中很少出现这种形象,即便有也绝非汉奸那样猥琐、下作,就想我们的编导能否淡化这类形象?有时甚至希望有人能够考证出这个捧回天照大神的溥仪,原来不是中国血统——可这是可能的吗?

作为中国的末代皇帝,作为“满洲国”的傀儡皇帝,溥仪对于研究封建王朝的宫廷文化,对于研究汉奸文化(如果有人有志于研究“汉奸学”,溥仪绝对是个难得的“典型”),当然是有价值的。除此而外,这个叫汉奸的败类,还能有别的什么价值吗?

下面是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上,溥仪作为证人,被首席检察官季南询问时,庭长卫勃的插话:

我们当然不审判证人,但我们很关心能对他相信到何种程度。担心生命有危险、怕死,这些都不是为怯懦和从战场上逃跑辩护的理由,因为那些情况无论如何不能证明背叛是正确的。整个上午我们听了这个人为他同日本人合作进行辩护。我认为,我们已听够了。

我们很关心我们对他能相信到何种程度。所有这些问题都是对他的信任问题。

第35章 姜全我们

为复辟不惜卖国

“九一八”事变第二天,代行吉林省军政大权的熙洽,就欣喜若狂地忙活起来了。

首先以副司令长官公署名义发出电文:“未喻:日军侵占东北,我军应万分容忍,幸勿端自我开,中日事件由外交解决。”同时派出少将参议安玉珍,去已被日军占领的长春联系投降。21日,日军第2师团师团长多门二郎率日军到达省城吉林,熙洽亲去火车站迎接,口称“老师”。26日,在日本人授意下,熙洽将原来的军政两个机关合二为一,改称吉林省长官公署,自任长官。28日,发表声明脱离与南京政府和张学良政权的关系,宣告吉林“独立”。

30日,在天津静园的溥仪,接到熙洽的一封信。熙洽在信中说他期待了20年的机会,今天终于到来了。请皇上勿失良机,立即到祖宗发祥地主持大计,在日本支持下,先据满洲,再图关内。只要皇上一到奉天,吉林即首先宣布复辟大清。

熙洽,姓爱新觉罗,1884年生于奉天省兴京县,为溥仪的远支宗室。1911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多门当时任教官。之后,曾在保定军官学校执教,任奉天讲武堂教育长、东三省巡阅使署参谋处长、东三省保安总司令部军事处长、吉林督军署参谋长。这个念念不忘复辟清朝的复辟狂,是搞清朝复辟活动的宗社党巨头之一。他在吉林组织了一个“冷社”,网罗一帮清室的遗老遗少,吟诗唱和,抒发复辟的理想和对民国的仇恨。谈起国家、社稷,他愤愤地道:我的国家早亡了!

“满洲国”成立后的第一次“内阁会议”,讨论各部次长和重要司长的人事安排。清一色汉奸的各部总长们,心里当然都有自己的一套人马了。没想到国务院总务厅长驹井德三首先亮出一个名单,全是日本人。会场死寂好一阵子,熙洽开腔了:“满洲国”是个独立自主的国家,聘请几个日本人做顾问是可以的,安排这么多人做官成何体统?新政府刚成立,军部也没和我们说过,这个人事安排方案是谁做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熙洽敢说话,一是自恃“建国”有功,日本人不会把他怎么的;二是对自己没当上总理大臣,只弄了个财政部总长兼吉林省长不满;三是溥仪是“执政”,不是皇帝,如此还怎么复辟大清朝呀?

驹井当然有备而来,况且这是第一次“内阁会议”,必须立下规矩,使这帮东西知道自己是些什么货色,是干什么的,从此服服帖帖的。

曾为日本在华浪人头目的驹井,当即猛地站起来,声色俱厉、“理直气壮”地道:“满洲国”是怎么成立的?难道不是日本人用生命换来的吗?日本在满洲建设“王道乐土”,诚心诚意地希望“满洲国”将来能够富强康乐,这是必须有日本人的全力指导才能获得的。日本政府派遣它的优秀官吏到“满洲国”来,你们应该表示欢迎,而不能稍有敌视和怀疑。

又道:在成立新政府的时候,你们哪一个没有伸手接过关东军的“机密费”?把钱拿到手,有什么资格出来捣乱?!

像训狗似的被训了一通,谁还敢说什么?

有敢说的。

郑孝胥,1860年生于福建省闽侯县,清进士。曾任清朝驻日本公使馆秘书,驻东京领事,神户、大阪总领事,之后为广西边务督办、湖南布政使、安徽按察使、广东按察使。1907年辞官后从事实业和公共事业,辛亥革命后任商务印书馆董事,依然留根辫子,门上插着黄龙小旗。袁世凯、黎元洪、段祺瑞等,都曾屡次请其出山,一概拒绝,一心复辟清朝。1923年经帝师陈宝琛、庄士敦推荐,到得溥仪身边,从此成为溥仪的知音和须臾离不开的拐棍。

凭借对日本朝野的熟悉和感觉,郑孝胥把复辟大清王朝的希望,寄托在日本人身上。1924年底,是他力主溥仪“避进”日本公使馆,使溥仪从此走上不归路。1928年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郑孝胥从日本驻华公使芳泽谦吉那儿摸到一种动向,即去日本访问。所到之处,被视为中国宣统皇帝的代表,与许多大人物,如近卫文麿、宇垣一成、米内光正、南次郎等人,频繁接触,他的话题都离不开“复辟”。“九一八”事变后,溥仪在天津与土肥原密谈,再秘密潜往东北,都是郑孝胥具体与日本人协商、操办的。

有了郑孝胥的这一切,在东北抢了头功的熙洽,自然就当不上伪国务院的总理大臣了。

国务院各部总长是中国人,次长是日本人,所谓“小二管大王”。唯独总务厅连装模作样也不要了,干脆一步到位,厅长从来都是日本人,其举足轻重也就不言自明。驹井没把中国人放在眼里,郑孝胥这位“总理”也不在话下,而郑孝胥对驹井也不买账。久而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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