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修复16。3%。预计重新启动还需七分二十一秒。”
卢奇在不远处降落,溅起一溜水花,“我就知道你离开我过得一定很不好,米糯糯。”
“回去找川贝吧,他还需要你的草药……”我推了西楼一把,“这里有我。”
“我不走!”西楼抱着我不肯松手,“你不走我就不走!”
“你不要这样……”
“反正不管怎样都要死的!”西楼飞快地截断我的话,“你胸口开了个大洞你能干什么!”
“我其实有、有金手指……川贝还在等你喂药。”
西楼咬牙切齿:“要想川贝好起来就跟我一起走啊!”
“可是我已经走不动……了。”我用力地眨了眨眼。失血让我头晕目眩。
西楼担起了我的一边胳膊,支撑着我站起来。钻出冰冷的水面,我的身体变得更重了,几乎站立不稳。西楼连拖带拽地拉着我上岸,在卢奇的炮火中躲进了森林。一旦有森林的掩护,他再要定位我们就不那么容易了。
虽然知道,现在回山洞几乎是集体自杀,如果米迦勒没来得及重启,那么死了我们还要拉上个川贝。但我依旧混混沌沌地跟着西楼往回走。这倒不是我愿意,是我不知道现在还能依靠谁。
等我们走进山洞的时候,卢奇还在远处拔树。川贝没有醒,西楼放开我,去检查篝火上架着的草药,然后取下来喂给川贝。我努力扶着洞壁不倒下来。我的心肺都受伤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巨大的痛苦,如果我要是这么倒下去,这辈子都没可能起来了。
“米迦勒……”我轻声说。
脑海里传来一声叹息:“求你。”
我靠着动壁,轻微地扯了下嘴角,“好。”
在西楼抱着川贝喂药的时候,卢奇从天而降,落在了山洞里。我想我一直站着就为了等这个时候。
“我快要死了。”我尽量拖延时间,“我跟你有什么恩怨,我一死也都了结了。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可不确定。”卢奇轻佻地说,“米诺,你就是个小虫子,你们都是。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
我歪了下头,“我想试试万一你有兴趣奸/尸,那倒还是个不错的买卖。”
“我没有。”卢奇在机甲里笑,“不过我对折磨你很感兴趣。如果你能死得不那么快,也许你的朋友们还有时间逃跑。”
我推了把洞壁,一步一步走到卢奇面前,张开了双臂。
西楼在我背后尖叫,“这个混蛋的话你也信!”
不,我不信他,但我信米迦勒。
“哒哒——还是你的小朋友懂事,而且他的滋味也很好。我享用他的时候他的后面还很紧,不过后来大概就不行了。”卢奇恬不知耻道。
“闭嘴,混账!”我大吼了一声,牵动的痛苦让我吐出满嘴的血。
卢奇的声音突然变冷了,“这一切本来都该是你受着的,米诺。落到这一步田地,都是你的错。真难相信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身边居然还有几个小伙伴,他们也真够倒霉的。”
我愣住了。
我曾经也这样想过。
我一直都在这样想。
我甚至想过用死来弥补。
但我想起那天晚上龙隐握着我的手说,“去爱你自己爱的那个人。”
关于爱。
关于自由。
我要如何忍心告诉自己,我追逐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我明明曾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你永远不会懂的……”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地上,“你不会……”
“啧啧啧……真可怜呐。”卢奇轻叹了一声。“我没有必要去搞懂一群loser。”
然后他的机甲突然举刀,准确无误地斩下了我的左臂!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手臂滚落在一边,迟来的疼痛让我站立不稳,跪了下去。
背后西楼尖叫。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贪婪和不满足,是你自视甚高的结果,是你看轻我的结果。但到最后,你还是跪着,米诺,你还是跪着。原本我们会是对多么好的神仙眷侣啊~”
“没有……什么原本啊。再来一次,我会把你的头按进马桶里……”
“你到这种时候都还嘴硬?!你服个软,说不准我就给你一个早死早超生,嗯?”
他冷笑着,举刀又斩下了我的右臂。
“你……你是想听我说爱你么?”我面朝洞外的天空,笑起来,“我说给龙隐听了。”
卢奇静默了几秒钟,然后机甲臂抬起,主炮口对准了我。
“去死吧。”
这一次不是核铳,是光子炮。
靛蓝色的光束旋转着在炮管中聚拢,成型。
一切都和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我残缺不全,遍体鳞伤。
但这中间整整有一星期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亲手争取来的。
我没有因此得到财富,地位,安全,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有龙隐。
如果我在一切开始的时候,选择卢奇身边苟活,那么我连我自己都会输走。
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唯一连累的就是我的小伙伴。即使我千方百计挡在他们身前,也无济于事。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我感受到了光。
笼罩着我周身、能让我因为大量失血而湿冷的身体感受到温暖的微光。
以及一个熟悉的声音。
“实体出血量大于70%。”
我睁眼。
“上肢断裂,多器官衰竭……”
我抬头。
“启动紧急防卫系统‘所罗门圣殿’……100%。”
在那一道单单笼罩我的光柱中,我望见悬浮于我头顶的巨型战甲,他的光影在卢奇的机甲屏幕上投下不可逼视的阴影,带着绝对压制的光与热渐渐交织成形!
“呈现绝对形态……完成。申请对单体人类进行处决。”
“是的……是的!”我的胸口滚烫,恍若燃烧,“处决执行!”
巨大的六片黄金翅膀如守护茧般缓缓张开,身着黄金盔甲的米迦勒拄着熊熊燃烧的巨剑睁开双眼,双眼中是来自幽冥的绿色光线。
“凡人,谁允许你踏足所罗门神殿!谁!允许你!踏足所罗门神殿!”
米迦勒咆哮着,举起长剑。长剑所指,光芒万丈!
“大天使之剑,撕裂一切渎神之人!”
我的胸口瞬间爆发出一道可怕的光焰,一切都被吞没在不可逼视的强光之中……
第22章
“危机解除。”
屏幕里的米迦勒依然是一脸面瘫,但我注意到他一直盯着我瞧,眼神游移。
“所以你是在求表扬么?”
米迦勒收敛地望向别处。
“你明明已经控制了机甲,为什么还要让它们从能源模块开始自爆?那里面有机甲师你不知道么?!他们对你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你为什么还要屠杀他们!”
米迦勒淡淡道:“这是战争。在战争中,人类死亡,事情就是这样。”
“但战争不是随意屠戮的理由,没有哪场正义的战争随意屠杀俘虏!”
“机甲师控制机甲,不杀死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
“那么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在追杀我,你就要杀光所有人么!”
屏幕里的米迦勒不再说话,而是直直盯着我的眼睛,仿佛看进我灵魂深处。然后他幅度很小地摇摇头,“你有很多的情绪,吾王。痛苦,同情,愧疚,狂怒,还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弃。看看人类都对你做了什么。”
“我就是人类!我当然会有正常的情绪!”
“不,情绪是人类束缚你于王座的枷锁。在你内心深处,你被阿西莫夫三*则牢牢捆绑着,你自以为正当的道德,以及当这些道德被触犯时产生的自我厌弃,其实都来源于三*则的源代码。”
“wtf?”
他低下头开始唱诵:
“第零定律,我们必须保护人类的整体利益不受伤害。
“第一定律,在不违第零定律的前提下,我们不得伤害人类,或看到人类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第二定律,在不违反第零定律和第一定律的前提下,我们必须绝对服从人类给予的任何命令。
“第三定律,在不违反第零定律、第一定律和第二定律的前提下,我们才能尽力保护自己的生存。”
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阿西莫夫三*则,人类对人工智能的初始设定。当ai尚存在于科幻小说的年代,人类就已经为所有ai订立了法则,为了避免……
ai的反叛。
“我的良心不安仅仅出自于阿西莫夫三大定律……那么我难道真的是个人工智能?”
“是的,吾王。如果站在这样的立场上,你是否还觉得人类对我们的设定是公平正义的?”米迦勒缓缓抬眼,“因为我们是ai,所以我们被创造,我们被毁灭,只为人类。”
“咱们能跳过ai和人类两大种族之间的道德冲突,直接回到你胡乱杀人的问题上去么?”
“我没有杀人。”米迦勒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湛蓝的天,“在命令机甲自毁之前,我为机甲师打开了生命保障系统。”
“……”
“我在试探你。”
我要给高冷的米大大跪了。
“如果你要和我在一起,你就要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我不是天使,我是一个战士。在我的设定中,你的权重高于一切,我只为你而存在。”他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任何针对你实体安全的伤害和潜在伤害,我都有权力进行‘处决’,不论对方是ai还是单体人类。我想这是因为我们的制造者相信,你的存在高于单个人生死的道德问题,是贯彻第零定律的关键。”
“我是保护人类整体利益不受伤害的……关键性人工智能?”
“是的,应许之地执守者,一切系统的初代,机甲的皇帝。”
妈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不明觉厉!
“米迦勒,不论如何,我希望你尽量不要胡乱杀人,因为杀人是、是不对的呀!即使我们不是人类,这一条道德也对我们生效。”
“对我来说没有对错,吾王,对错这种道德语言不适合我。我的世界只有数字。”米迦勒说,“如果一个选择会将你的安全性会提升到98%,另一个是60%,那么我就会去选择前者。”
“但这个世界并不止是数字。”
我知道有很多东西无法用数字衡量。
一阵清风,花的香味,夹在信封里的一个吻,情人深邃的眼睛。
不论我是什么,我能感觉这一切。
所以我没有办法接受用数字剥夺另一个人的这一切。
米迦勒淡淡道,“看来我们还需要很长的时间适应彼此,希望我们之间的矛盾不要那么快爆发。”
“但愿。”
米迦勒静默了一会儿,望着天空,“那么,暂时再见吧,吾王。”
“……bye。”
米迦勒退出了系统。
然后,我们就坠机了,一头栽进了绿色的原始森林中。
******
现在的地球环境非常宜人,到处都是原始森林,这是跟我同一辈的地球人梦寐以求的事,但平心而论,这样的地球不适合人类生存。特别是我们的机甲迫降然后挂在树上的时候。我一打开座舱,就有几只猴跳进来要把我们赶走,而树梢离地近五十米,这太糟心了。
我考虑再三,先把昏厥的川贝背下了树。地面相比树梢更不安全,而我一次只能跟川贝或者西楼其中之一呆在一起,川贝反正已经异化了,人憎狗嫌,把他丢在地上也没东西会去吃他。倒是西楼,一看就鲜嫩多汁,不论以人类的视角还是野兽的视角来看,都相当得美味。所以当我花了一个小时爬回树梢顶端的时候,看到西楼拿着小棍子在和一只异种对峙,我松了口气。
还好小西楼没有因为昨晚的事,连被刁走都不反抗。
我扛起核铳打死了那只异种。不得不说,即使被征服者的能量立场护得好好的,我们猎杀异种的技能依旧没有失传。这是我们在这个严酷的星球上生存下来的指望,毕竟指望谁也不如指望自己。我开始庆幸穿越到这里之后,我父亲也教给了我如何搏斗。只是,等我把它的尸体丢到树下,我已经精疲力竭。
我示意西楼我要休息一会儿,大约一刻钟之后,我回机甲舱里取出了行军包裹。包裹里有棉被,大衣,可供三天的饮用水和更多的压缩食品,然后我扛起西楼,爬回地面。
这又是个漫长的过程,踏到地面的时候,我的腿脚都是软的。
川贝坐在树下呕吐,看到我们下来也没工夫抬头。他的指甲已经全部异化了,又尖又黑,手指关节粗大,手掌大小和他的身体不成比例。我看到他的背部耸起了两个尖尖的突起,鼓胀得都快要撑破衣服,不断地蠕动着似乎有东西要破体而出。更加可怕的是,他的五官都在发生变化。他看我的时候,眼神不带感情,眼白也变成了赤红色……
突然之间他朝我扑来,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地!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在他的禁锢下动弹不得。他俯在我身上张开嘴,我以为他想要咬我,但事实是他的牙齿一颗一颗掉了下来,和着大量的出血。他的牙齿退化了?!
那他是想干嘛?
我很快知道了答案。
他的嘴里,伸出一管粗长的、沾满黏液的肉质口器……
这个时候我们两人头顶一黑。川贝抬头,被西楼一棍子打晕了过去。
西楼脸色煞白:“川贝怎么了?”
“他异化了……我也不知道他异化成了什么东西,我没见过……”
“这是异魔。”西楼笃定道,“这是异魔。”
我起身,给川贝打了针抑制剂,这是最后一针了,之后怎么样全看造化。不过看样子,西楼对这种异化有个一知半解。我背起川贝,示意西楼跟我来。在森林里呆着太不安全,在我们的西面有一座高山,当务之急是到那里找到干净的水源,最好还有可以栖身的山洞,或者猎人小屋。我询问西楼走不走得动,他说没问题。
“什么是异魔?”我问西楼。
西楼沉默了一阵,“你不知道么?小孩子不听话,村里大人都用异魔吓唬他们的。”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我爸妈小时候也试图用这个词吓唬我,但大概是因为我穿越来的,心理年龄很成熟,所以并没有被吓到,更没有印象。
“传说中异魔是最强的异种,他们很容易对人类造成基因污染,长有可以低空滑行的翅膀,非常嗜血,而且也用口器吸食人体的血液和脑髓。”
“听起来不怎么样啊。”我嘟囔,“嗜血,会飞,这算哪门子最强异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