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黑眼镜侧身挤进来,见吴邪并无大碍,终于也安下心来。
“没事。”吴邪勉力一笑,”之前不小心碰了什么机关,墙上突然开了一个洞,一不小心,就撞进来了……”
其实由于道内将近四十五度的坡道,吴邪摔进来时立足不稳,一个跟头滚进去老远,周身的疼痛使他晕眩了好久,脚裸处更是被尖刃的碎石划破了连筋的血肉,清醒过来时,只得又向坡地高的地方爬了回去。如今周身上下力道皆无,青紫淤痕遍布满身,却还是强忍着不显出倦态,只因就现在的状况,他不想令大家担忧,同时他的固执,也绝不允许自己当个名副其实的拖油瓶。
只是这一切又何尝逃得出闷油瓶的眼睛,看着他将布满青痕的手肘背向身后,闷油瓶心中突然有种被针刺痛的灼热。不论是因失明而摧残心灵,因顾虑而咬牙隐忍,还是因善良而委屈自己,因执着而故作坚强,他的一切,何止只是天真无邪,也许,面前的这个青年有着他人不易察觉的刚毅,性情内敛却坚韧不拔,外相温和却绝不服输。原来吸引他的,竟然是这个人的一切……
“还好小三爷机灵,知道敲击石壁告诉我们正确的位置,不然还真不一定找得到这里的机关。”
“啊?”吴邪疑惑的看向黑眼镜,接口道:
“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刚爬到这里,你们就把机关打开了。”
“那我们听到的敲击声是哪传出来的?”黑眼镜也疑惑了。
“是这里没错。”卓林禹看向漆黑不见底的墓道,有些灼急,“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总呆在这里讨论也不会有结果。”
吴邪心说也对,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才是上策,于是强忍着痛楚扶壁而起,撞伤的后脊仿似撕裂一般灼痛难忍,他暗自咬紧牙关,脸上的轮廓被冷汗描摹的清晰明朗,但还是竭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力争不显出丝毫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小三爷,你还好吧?”黑眼镜此时也察觉到吴邪的异样,有点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呵呵,我们走吧。”吴邪的“招牌笑”用到这里,却也掩埋不住一抹无助与凄凉。对不起,又拖累你们了。吴邪默默叹了口气,眼前的黑暗依旧挥散不去,腿上的伤痛又令他每走一步犹如步履芒刃,若是再遇到什么危险,恐怕自己又会是那个被护在身后的唯一人了。
“脚怎么了。”闷油瓶之前的注意力全只在那只背到身后的手肘上,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走路晃的甚是厉害。
“没……没事。走吧……”吴邪将受伤的左脚侧过身后,着急催促着就要赶路。闷油瓶又岂容他如此勉强自己,伸手扯过他的衣衫顺势推靠在墙角,稍有粗鲁的动作彰显着他此时无比的恼火。俯身猛的拉起对方的裤腿,一道道淤青周围是泛着鲜肉的血痕,不时有尖削的碎石附着之上汲取着血流的温暖,摩擦着皮肉间的融合……
闷油瓶皱了皱眉,抬眼望向吴邪,冷眸中多了一分责怪,一分抱歉,一分心疼。这样的伤虽没有大碍,但是不及时处理还是很容易感染,古墓中病毒细菌很多,只为了怕给别人造成负担就这么隐忍,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小伤,不碍……”一个“事”字还未出口,闷油瓶稍一用力摁戳,已痛的他再也无力张口。“妈的,死瓶子,你这么用力是要废我的腿啊!”吴邪暗暗腹诽,却哪里还敢发作?这要是弄的他真的走不了路,需让别人背着,还不得被人笑死?于是也不再计较,任由闷油瓶帮他处理伤口,绑布扎带。
“啧啧,你确定这只是被石子儿划伤的?”黑眼镜见状心疼不已,这要是再厉害点都赶上匕首的深度了。
闷油瓶没有理会黑眼镜的问话,绑完后径自直起身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走吧。”
“这里应该算是脱离‘视’阵了吧?”卓林禹撇撇嘴,瞥了一眼靠在墙边的吴邪,随即转过身,打起手电带头向前方走去。
几人相跟而入,陡坡下行倒是省了不少的气力。吴邪强打精神跟在最后,因为眼睛看不见光亮,也就省了打电筒的麻烦,右手扶墙贴壁而行,左手却极其自然的拽住了闷油瓶的袖口,闷油瓶错愕回头,嘴角霎那间微微上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面无表情,反手一扬拉住了吴邪微微颤抖的左手,吴邪只觉一股冰凉瞬间涌入全身,但掌心的余温却令他的心浴满了光明与温暖。也许安心,只是拥有彼此,就已足够……
行进了不知多长时间,路面渐渐变得平缓,尖削如刃的石子开始稀稀落落的散落在道旁,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太疲累的缘故,每个人都或轻或重的喘息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空气……很怪……”吴邪喘着粗气询问,这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也不像是单纯的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就好像连肺部的空气也要被夺走一般,有一种被倒抽的感觉。
“嗯,你这么说,我也觉得……”黑眼镜摘下防毒面罩,仔细辨别着空气中的气味,突然一鼻子撞上停下脚步的卓林禹身上,黑眼镜揉揉鼻子瓮声抱怨道:
“你悠着点,看路……”
“这话应该是我说吧。”卓林禹应声回击,”而且,前面也没路了……”
闷油瓶闻言跻身上前查看,果然,地势已趋于平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正方形的小型石室,四周是灰暗的石壁,中心只有一个一米见方的土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闷油瓶腾出右手在三面墙壁间探查起来,随即皱了皱眉,做出的结论却令在场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这里的石壁……在吸食空气。”
卓林禹索性也跨前一步,用手指抵住这个小型空间的石壁,指尖触及的刹那,就好像被吸尘器吸住一般,这种吸力的强劲,说可抵的上橡胶吸盘的附着力都不为过。如此反复了两三次,他便渐感呼吸急促,眉心间也不经意的渗出了涔涔冷汗:
“还真他妈的古怪!得赶紧想办法走。”突然一阵“吧嗒吧嗒”的声音又不适时的传了出来。
“妈的,又是这种声音,还有完没完……”卓林禹不禁骂了一句。
“嘘!你们听……”吴邪打断了卓林禹的抱怨,平息了一下剧烈的喘息,轻声说道: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第39章 窒息
众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果然,时断时续的嗡嗡声不知打哪传来,轻微如蚊蝇嘶鸣……
“你确定这是人声?”卓林禹对吴邪并不信任。
“我……”吴邪一时语塞。确实,也许听觉对视觉有障碍的人来说应该会分外敏感一些,只是他目前虽看不见,但毕竟还很短暂,不能说是完全脱离了视觉依赖,因而对自己所听到的声音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
“是人声没错。”一直沉默的闷油瓶冷盯着石室中心的土堆,揣测道:
“这里石壁吸音,声音是从下方被吸进来的。”
“你是说下面有路?”黑眼镜围着石室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此时见闷油瓶瞪着那小小的土堆深思,心下竟有些了然:
“既然这里的墙壁没有机关,咱们只好快点挖了。动手吧,时间不多。”
“挖?”吴邪有些讶异。
“挖土坟……”卓林禹冷笑着故意调侃。
“靠……咳咳……”这里他娘的居然有土坟?吴邪惊讶间倒吸一口冷气,胸腔内的空气被吸走了大半,顿时使肺部缺氧,引起了一阵急咳。
注意到另外两人投来的不善目光,卓林禹干咳一声,赶忙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这土堆也不一定…不是坟,对吧?”
“挖。”闷油瓶缓缓转回头,不假思索的命令语气。
话不多说,三人轮流开工。虽说他们在倒斗界算得上是名流之辈,但这种体力活也会消耗体内不少的能量,仅一刻工夫,三人已渐渐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急喘。就算摘下防毒面具不断的呼吸着匮乏的空气,也还是掩不住疲累,稳不下呼吸。
“妈的,这是土堆吗?怎么比瓦砾还难挖?”卓林禹喘着粗气愤愤骂道。
“不对,你觉不觉的……是咱们自己的问题?”黑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转头看向闷油瓶,问询着自己的猜测。如果感觉没错的话,不是这土堆很硬很难挖,而是他们本身的力气在逐渐变小,像是被抽干一般。
闷油瓶眉头紧锁,似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默默的思量对策。站在一旁的卓林禹面色铁青,气喘连连,必是墓道内气压的标准已低出了想象,身体不由的一阵抽搐:
“这石壁……难道还吸食体力?”
“别挖了。”闷油瓶见吴邪单掌支地半蹲在一旁,心里又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不对,这里的墙壁不仅仅只是吸食空气那么简单,于是转头招呼道:
“先按原路退回去。”
卓黑二人面面相觑,看了看被挖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土堆,虽有些不舍,但体力的严重透支再加上空气的稀薄抽离,他们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如若再待下去,恐怕就算挖开了土堆,也不过是自掘坟墓罢了。于是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勉强撑起困乏不堪的身体,无奈的向来路撤去。
也许有句古话说的极好,什么叫做“苍天无眼,祸不单行”,吴邪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自卓林禹骂了一句“我操!”之后,吴邪也慢慢明白了他们危险的处境是何等的悲催与不幸——墓道出口的门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关上了,难怪这里的空气突然变的稀薄。
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到达了一吸气就会心脏揪痛的地步,再迟疑下去,这里就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真空环境了。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至少现在,退出的路还未被断个彻底。于是各人忙着在两壁间寻找着机关,企图做出与时间、生命赛跑的最后努力。
欲哭无泪啊!吴邪边摸索边颓然的想,外面名为空气的小天使正在微笑着向他们招手,而充斥在大脑内部的却只有满满的苦涩与哀叹。满世界的“小恶魔”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嬉戏,世界的另一边,是被罩在寒冷玻璃罩里的黑暗,只是这里的玻璃没有折射,始终不会被温暖包庇,任凭他怎样凶猛的敲打玻璃想要摆脱这阴湿恶寒的境地,奈何一切,只不过是被“恶魔”嘲笑的悲剧,犹做困兽,却无力争斗……
吴邪昏昏沉沉的有些悸动,思想早已不随意识控制,仅有的理智告诉他这种胡思乱想是危险的,却也始终无法阻止各种思潮的涌现,脑部活跃的神经刺激着全身有氧呼吸的告竭,这些荒唐的想法渐渐变成了一片花海,荡漾在脑海终极的边缘,慢慢的驱散着与外部环境的交流……
“别乱想……闭气。”
不知是谁一声轻叱,唤醒了他即将迷离的意识,吴邪缓缓睁眼,眼前渐渐呈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像漆墨下泛着暗淡微光的剪影,朦朦胧胧,不甚清明。
是谁?意识恍惚间回到了身体里,他试着张大眼睛瞪穿那片剪影,微薄的浑气混杂着些微异味穿透了气管,刺激得他不禁头痛欲裂,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吸进气体的异样,慌乱中极力屏住了呼吸,却使得本就缺氧的大脑再度陷入了高危幻想状态……妈的!居然是死循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不知所措间,眼前的剪影蓦地贴近上来,一股清新的氧气自唇间进入口腔,似电流般充进心肺,填进脑颅,吴邪一僵,之前的那些幻象与焦躁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这种仿似窒息之后的存活感竟令他上瘾般依恋,不知不觉中,薄唇微启,一张一翕的吞吮着过渡到口中的空气,几至迷恋的程度……
“轩#&唔……唔……哥……”对方坏意的加大了力道,令他本想出口的话语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呻吟。意识逐渐变的清醒,吴邪突然察觉到这种暧昧的姿势很不合时宜,虽然贪恋着小哥温柔的吻,但现在这种时候,人工呼吸突然变成了强取豪夺,这似乎也太……
吴邪伸手轻轻推开对方的身体,忽然听得吧嗒一声,机关开启的声音再度响起。同时另一个模糊的剪影飞掠过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荡过耳际,接着脸上便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清醒了吗?”闷油瓶的语调中迸射出令人发寒的怒气。
“你干什么?”耳畔响起了黑眼镜灼急而心疼的埋怨。吴邪一听如遇天雷,猛力推离面前的人,微红的唇瓣因惊恐而抖动着,脸颊上触目的指印瞬间涨出了殷红。难、难道刚刚的人是……?
“我…我以为……”吴邪惊慌的想要解释,却听得黑眼镜不满的大声斥责对方:
“你明知道是怎样,这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不再理会两人,闪身进入刚刚开启的石门之内。黑眼镜此时才注意到这道石门却不是来时的那道,没想到进门的位置居然暗藏着两扇石门机关,这么多此一举的做法却是为了什么?不过来不及多想,这里的空气虽随着刚被开启的石门得到了缓解,但保不准另一条道内的空气也会被吸食干净,于是也不再计较,拉起吴邪的手腕转身奔进了门内。
卓林禹看着奔入的两人,一抹冷笑挂在唇边,突然隆隆声又再度袭来,刚刚开启的石门竟然在快速的合拢,卓林禹一个闪身跨进门内,几乎同时,厚重的石门便已严丝合缝。
呵,这里的门就好像是有生命的护卫,感觉到灾难的来临便自动选择关闭,以此来保护所属的领域不受侵犯吗?这个陵墓的设计者还真是不简单呐!卓林禹抿嘴“啧”了一声,暗暗佩服古代人不可估量的智慧结晶。但也正因如此,这种外置单面机关的设计,在生死悬于一线的同时,却也恰巧为盗墓者营造出了一条“生门”单行道。
第40章 顺利会师
吴邪有些失神的任由黑眼镜拉着向前走,脑海里蒙蒙的,早已视万物为无物。脸颊的疼痛比不过内心的震撼,这是小哥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对他出手,若不是处于这种特殊的环境,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只是个梦,没有三叔的失踪,没有枭龙的托付,没有断崖下的告白,更没有刚才那一巴掌,令他撕心裂肺……
“吴邪。”卓林禹不知何时已经赶了上来,低声唤道。
“有事?”吴邪回神,略带恼怒的情绪。
“呵,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起灵扇巴掌,啧啧,你能耐……”
吴邪心说敢情你一直是看热闹的,随即闭口不语,悒悒不乐的不再理会。卓林禹反倒是心情大好,还想再絮叨些什么,黑眼镜却带着笑容回过头来:
“我说小卓同志,现在需要安慰的可是哑巴,你不如省点力气,劝慰劝慰?”
“呵……”卓林禹瞟了眼黑眼镜,突然拍了拍吴邪的肩膀,低声道:
“其实刚才那一巴掌也不能怪他,你之前中的蛊和此间石壁放射出的沼气混合便会产生幻觉,他是怕你不小心着道,提醒你而已。”
“你什么意思?”吴邪有些茫然。
“疼痛是缓解幻晕的最佳良药。”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被幻觉所迷?”吴邪显然有些吃惊了。
“简单。化尸蛊数火性,与沼气反应发生化学降解,产生的有毒气体则会麻痹神经,如若相斥,必会致命,如若相吸,却可以中和对人体的伤害,呵呵,显然,你‘幸运的’成了后者……不过,这个结果倒是必然的,这里阴寒相交,必定相吸无害。”卓林禹破天荒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你是说……”
“黑瞎子多此一举了。”卓林禹说完嘴角一翘,并没有接吴邪的话茬,黑眼镜肩膀微震的反应倒是被他清楚的看在了眼里,卓林禹眯眼轻笑一声,撒腿向前赶去。
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闹了半天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这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吴邪微一低头,轻轻蹙眉,卓林禹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居然替闷油瓶说起话来,至于这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他却不得而知。不过想归想,仍旧不好意思问出心中的疑惑,毕竟现下的关系,总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