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慑于玄霄的戾气,原本恢复常态的丛林里又变得死一般寂静,然而不远处那不知缘由的光晕却为这诡异的气氛平添了几分神秘,柔和而又冷漠的颜色即吸引着人,同时又带着排斥,叫人捉摸不透却又叫人心动。
蓦地,玄霄停下了脚步,一丝无措的感觉袭上心头,小心慢慢地靠近着,但心中偏偏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催促着他。于是,当真正看清之后,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第七章
迎面含絮的熏风还带点点的戎感,若有若无似的拂过脸颊,抬起小手想要揉去什么,却被一双温柔的手抱起,来人的身上带着典雅的淡香,叫人不由亲近,温软的嗓音动人心醉,抬头间,看见远处走来一个含笑的男子,手上挽着单衣,走上前来披在抱着自己的女子身上,他望见两人相视一笑,那一世的繁华在此刻便也黯淡无光,只剩下无声的叶韵……
不知何时,落英飘零,天地间不见锦绣万千,只剩下一片雪海苍茫,原本含笑温柔的的眼眸不知为何朦胧婆娑,止不住的泪水在绝美的脸上留下抹不去的悲伤,指尖虽带着寒意却依旧柔软,只是那颤抖的触感却让他莫名心痛,想要说什么,却莫名无措,再回头眼前的一切却霎时远去,迟迟未唤出的心声在苍茫中化为叹息,然后雪掩盖了天地,满目萧然……
一片白光过后,睁开双眼,却是锦绣的床帘,一时间茫然无措,抬手抚额想要回想自己这是在哪儿,却怎么也与记忆联系不起来,也许还是梦,是啊,是梦,否则怎么会……
真在思索间,推门的声音响起,软底的绣鞋轻轻踏在地上,刻意放轻脚步生怕吵醒了自己,努力撑起尚虚弱的身子,一头青丝便若那山涧细流般蜿蜒在雪白的里衣上,抬手撩起床帘便看见一位水蓝色裙裳的少女,墨色的长发用碧色的发带梳成团髻,发髻下却还留有至齐肩的长发,显得既灵动有别致,让紫英不由想起百年前见过的娑罗树仙子,仿佛也是这般的气质,只是少了份不食人间烟火,多了几分天真,紫英细细打量着她,希望能猜到些什么,而少女见到紫英醒来虽也是一惊,但却不慌张,反而笑了起来,先开了口:
“公子可算醒了,还有没有不适之处?”少女显然是高兴极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竟小孩子似的拉起了紫英的手。
对方是个小女孩,紫英虽觉不妥也不好意思伤了她,只是微微别过眼神,小心抽出自己的双手,轻道:“请问姑娘这是何处,在下为何在此?”
“诶?你不记得了么?”少女不由露出讶异的神色,收回双手,半抱着胳膊撑着腮歪着头,显然十分疑惑。
“确实不清楚。”他只记得自己在山林中愈加昏沉,最后便昏了过去,再醒来便到了这里,这其中的缘由实在不是靠眼前的摆设就可推断的。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沐公子只是让我来照顾您,我一来,您就已经在这了,也许您能问问沐公子。”
“是么?请问沐公子现在何处,可方便去拜访?”
“公子不用急,您先梳洗一下,吃些东西,我们公子怕是还有些时候才能回来呢!”少女边说着便挽起床帘,准备服侍紫英梳洗,却见紫英眉头轻皱,似是有些苦恼。
“公子?”
“姑娘可否现行出去,在下自行打点便好。”
少女露出了然的笑容道:“好吧,那我去准备些膳食,公子有什么想吃的么?”
“不敢劳烦,随意便好。”
“那公子请自便。”本准备关门的手蓦地停了下来,从门缝里探出半张精致的小脸道:“对了,我叫浮袖,公子唤我袖儿就好。”说罢便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少女天真的模样让紫英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扬,而这转瞬即使的光彩却悄悄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呼!
袖儿不由松了口气,不过这不知因为那人难以相处,只是那人实在昏睡了太久了,如今总算醒了过来,实在叫她松了口气,否则那个凶巴巴的家伙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她就一阵心悸。
虽说是自己主动开口要帮忙,但是却没想到玄霄竟可以不自觉地吸收他人的灵气,因为一时支持不住,她便昏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便发现紫英已经力竭,无论她怎么呼唤也叫不醒,想要为他调息,自己却也力不从心,蓦然想起这山中还有很多灵气聚集的地方便准备先脱离紫英的神识,只是还未等自己脱身,便被一股蛮力拉住了。
低沉好听的男声染上了危险地色彩,在耳边悠悠响起:“你想去哪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随后赶到的玄霄,他远远看见紫英昏倒在树脚下,待走近时却发现一团幽蓝的光从他的神灵中缓缓升起,并且想要离开,惊觉不妥,他急忙出手,那团蓝光便开始激烈地挣扎起来,期间还伴有着女子的呼喊声:“放开我!放开我!”
“先回答我,你怎么会在他的身体里?”渐渐加重手上的力度,感觉到挣扎越发激烈。
“哼,要你管!他是自愿的,赶快放开我?”
“哦,是么?那他为什么会让你这个魔灵侵入神识呢?”玄霄危险地眯起了双眼,低沉的嗓音带着威胁。
那魔灵霎时便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才颤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哼,我无须回答,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目前紫英对他尚有用处,他绝不容许这小小魔灵坏了他的计划。
“我……我只想离开这,因为另一半阳阙被夺走,我便被束缚在了这里,而这样下去我唯一的结局就是力竭而亡,所以我……”
“所以便想借魔来寻找宿主?”果然是留不得的,就在玄霄决定下手时,那魔灵呼喊道:“不是的,我没有想要占他的身体,我只是需要吸取一些生气,而且我也有帮助他将体内的魔气转化为真气啊!”那魔灵极力想要为自己辩解,但玄霄却一直沉默着,让她更加害怕。
“是么,那么你就……”
当时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杀,结果却是被那个家伙带到了这处庄园,还让自己和着他一起骗紫英,真是的,到底想要做什么啊,算了还是去准备膳食吧,去猜度玄霄那个怪人的心思实在是白费功夫。
就在几步之外的楼阁上,玄霄隔着门若有所思地望着紫英的身影,不禁问自己,到底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第八章
呜呜……呜……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可是无论转了多久还是找不到路,哥哥们一定已经回家了,要怎么办才好,听大人们说山上的庄子有鬼,到了晚上可能还有狼,还会会吃小孩!
呜呜……娘你在哪里啊……快来救救我……
薄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了多少寒气,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寒冷,男孩只能蜷缩在草甸中低声呜咽着。
“沙沙”的踩踏声突然响起,男孩立马噤了声,是狼么?怎么办,慌乱地四处张望着,可是除了枯黄的草甸再无其他,恐惧霎时笼罩了全身,根本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随着身后的枯草被拨开,一道黑影笼罩了他……
袖儿嘟着嘴拧着手上的巾子,心中十分不快,可惜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公子~”
坐在床沿的紫英抬起头望向一旁的浮袖道:“时候也不早了,浮袖姑娘你去休息吧。”
“不是的,公子,我不是说累了,那个……”虽说是自己先开的口,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吞吞吐吐起来。
“我知道浮袖姑娘的意思,所以才让浮袖姑娘去休息,毕竟这孩子是我擅自带回来的,实在不能再麻烦姑娘。”接过浮袖手中的巾子,紫英的目光有些黯淡。
“不不,一点也不麻烦。”说着浮袖赶忙夺过紫英手中的巾子,照顾躺在床上昏睡多时的孩子,“我……我只是想问,那个……”
“浮袖姑娘但说无妨。”温润的语气让浮袖的脸微微泛红,低头喏喏道:“公子,你今天是想离开这么?”
背后沉默的身影让浮袖感到一阵落寞。
“在下很感谢浮袖姑娘的照料,只是在下本是游无定所之人,实在不适合在此久留。“
“可是,我家公子还未回来啊!公子难道不见他一面么?”浮袖赶忙回头唤道,生怕紫英就这样拂袖而去。
“恩,确实觉得很遗憾,但在下实在不便久留。明日,我就会带着个孩子离开,望浮袖姑娘见谅,代在下向沐公子转达谢意,日后若有需要在下的时候,在下一定前来相助。”说罢,紫英躬身一揖便转身离去,留下来不及开口挽留的浮袖在身后黯然。
已经一个月了,自己从醒来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他本来以为也许自己的离开会逼他现身,可是那个人却一直未出现,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可是小葵还在他的手中……
今天又是满月夜,他身上的煞气已经压制了么?
如水的月光流泻在庭院中,仿佛笼上了一层层雪白的霜华,漂泊的浮云渐渐隐蔽了月光,黑暗与流彩间的朦胧让他不禁又想起那梦境中的满目萧然,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在这一个月里不断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心中总会浮现出隐隐的伤痛感让记忆愈加模糊。
不知不觉间,紫英走出了小院,宅子虽大却似乎荒废了很久的模样,只有他原本居住的小院和几个零星的院落被简单整理过,后院长着繁茂的野草,高高的杂草间,紫英看见了一片青色的衣角,脚步不由地停下来。
是他么?
浮云恰恰掠开,冷清的月光映衬在那个孤独寂寞的背影上,晚风涤荡过发梢,露出了来人冷峻的侧脸。
果然,他还是来了。
果然,还是躲不开,这也是天命么?
第九章
背后一如所料般响起了迟疑的脚步声,可是自己在这里算是什么,等他么?为什么会知道亦或是期待,这样迷惑的心情伴随着体内蓦然升起的狂躁感渐渐侵蚀着甚至,原本沉色的眸子染上了腥红的血色,他默默闭上了双眼,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弱势,可是宽敞的袖袍中,紧握的双手却在颤抖,仿佛他此刻内心的纠缠纷扰,本以为已经将那股戾气克制住了,却没想到近两日内,熟悉的心悸却时隐时现,本想再拖延些时日,可现在却不得不来找他。
除此之外,自己那颗布下的棋子早早脱离了原来的计划,不过也幸好如此,这样才将那人挽留下来。
体内的焦灼感随着月上中天越加猛烈起来,当紫英走进自己时,嘶哑的呻吟声不由自主地溢出唇角,猛然转过已经僵直的身子,那双闪烁着煞气的眼眸对上了紫英平静如水的眸子,不容对方抵抗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冷清的体温让他寻回了些许理智。
抓住了,是啊,牢牢抓在手心,可是,下一步呢,他知道,紫英没有理由去帮自己,也许曾经有。
就在玄霄决定要放手的一刻,对方灵活的翻转过手腕,挣脱了玄霄的束缚,那一刻,恼怒或是其他危险地情绪涌上心头,血染的眸子仿佛要燃尽天地。
然而,下一刻,沉稳而又不失柔和的力量缠上了玄霄的手腕,理智崩溃的瞬间,他隐约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传来,略带迟疑,却又带着令人安心的坚决:“我,不会走。”
不会走。
这对自己来说会不会太过奢侈。
已经被抛下过太多次,他早已无法相信任何人,也早已忘记了相信的感觉。
然而这一刻,百年的辛酸与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倦怠了太久,无力感蓦地突袭而来,他决定赌一次,只是这一次,相信这个没有理由相信的人。
反握住玄霄的那一刻,紫英还在挣扎,可是双手却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叹息着吐露出的话语却不知不觉间染上了宿命的色彩,迟疑而又坚决的态度,紫英竭力为自己寻找着理由,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不离开?没有答案,却早就做出了行动。
将柔和的真气注入玄霄的体内,引导着贪婪寻求的魔戾之气游走全身,借之压制因为羲和带来的狂乱,这是这一个月来,紫英反复思索相出的办法,第一次被玄霄重伤,被吸尽真气,第二次贸然出手结果又是半路昏厥,玄霄身上的魔戾之气才是关键所在,不再是被玄霄单方面的控制,紫英利用魔戾的贪婪本性,借自己的真气引导它,避免了再一次无助的结局。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尝试,依旧有一些筋疲力尽的感觉,然而不同的是,这次只是身体上的疲惫,并没有丹田滞涩的不适,看来是有用的,渐渐松了口气,却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
渐渐缓解的焦灼让玄霄缓缓醒来,略作调息之后,便站了起来,发现紫英正默默地站在身后,转过身,那双原本狂乱的双眼已经恢复了平静,转而染上了一抹犀利:“上一次,你说不是你,那么这一次,也不是你么?”
紫英无言,只是原本垂下的眼眸毫无畏惧的对上了玄霄:“是又如何?”
玄霄听罢,没有如意料般嗤笑紫英的挑衅,反而是略带愉悦的轻笑:“确实不能如何,不过既然你愿意帮我,那么就要留在我身边。”
“多久?”不是拒绝而是问要多久,玄霄本以为还要施展些手段,不过看来是不必要了。
“等到我不需要你的时候。”
没有限期的限期让人莫名的心慌,绝对的命令让紫英的眉间染上了焦虑的神色:“只要不是违背道义之事。”
“可以。”这样的答案是已在意料之中的,可是猜不透的理由却终究无法知道。
为什么帮我?
意外的在意,却问不出口的答案,也许可以为自己的让步解释。
没有阻止擅自离开的紫英,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已经答应了,神智丧乱间那清冷的声音是他么?
自嘲地轻笑起来,什么时候在意起这种事了,只是利用罢了,可是本心却默默作出了否定。
就像那似霜非霜的月光般,困惑缠上了心里的一角,答案,还在某处静静沉睡着。
第十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被吓到了,还是其他原因,被紫英带回来的孩子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晌午才醒来。
“这里是哪儿?”显然安稳的睡眠已经让男孩暂时遗忘了昏睡前的恐惧,好奇的四处张望着房间的摆设,虽然十分简洁却也别致,似乎是大户人家的样子,可是自己怎么会在这呢?
啊,对了,我在山里迷路了,听见了狼叫的声音,然后看见有什么出现在身后就昏过去了。
诶,真丢脸!
不过自己现在在这里就表示有人救了自己吧,一定要好好去感谢他才好。
正准备穿衣服时,门突然推开了,然后便是极清脆的女声:“啊,太好了,你可终于醒了,赶快梳洗一下。”
就这样男孩糊里糊涂地被穿戴整齐带到了紫英的面前。
虽然院落到花厅的距离不是很远,但是男孩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救自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被浮袖提醒才意识到已经到了。猛然抬起头,便看见一道略显模糊的背影,靛蓝色的长袍,带着青色绣纹的外衫,一头长发用素色的珞缨半束起来,看起来像是儒生,可是偏偏却萦绕着一种朦胧模糊的影子,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男孩一瞬间忘记了呼吸,直到浮袖在身后提醒才回过神来。
“啊?什么?”男孩惊觉自己刚刚的痴态不觉有些脸红,微微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仿若清泉般透彻明晰的声色将男孩渐远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叫白磬。”男孩慌张抬起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