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蓦地脸一红,垂下头低声道:“我家郡主小姐邀请你去马车内一叙。”
明聪心中不由一荡,点头道:“明月兄,外面的安全,就暂时拜托给你了!”
目视着明聪走向马车,邱明月喃喃的道:“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很有魅力,我相信他会拥有一个不平凡的人生,他一定会有许多精彩的故事流传在世上。”
小元也痴痴的瞧着他的背影,幽幽的道:“为什么世上会有他这样一个男人?他会给我们带来幸福,还是苦难呢?”
依然是马车,天气却不再是无晴似有晴了。
夜色蒙胧如诗,美人蒙胧如画,明聪的心情蒙胧似海水。
人类有个特点,即使内心翻江倒海,但外表上却偏偏能够显得若无其事,往往外表冷静的人,有可能会是感情最火热的人。
明聪故作淡淡的问候道:“郡主您好!”
李梦蝶正在泡茶,一股沁人心脾的龙井茶香扑鼻而来,她的纤纤玉手,仿佛为了明聪的到来,而轻微的颤抖了下,她也故作淡淡的道:“公子请坐!”
明聪看见了那具瑶琴,心中蓦地一热,他坐下后终于问道:“你的病觉得可大好了吗?”
李梦蝶垂下眼帘,道:“自从吃过你的药丸后,我就感觉身子轻松多了,你真有本事,连医道都精通,我娘很是赞赏你呢!”
明聪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微笑,有些潇洒,有些漫不经心,甚至有些顽皮,说道:“人在江湖上混饭吃,艺不压身,所以我从小就学了很多技术,可惜都是学了个皮毛,有时运气好点,就能吓唬到一些人。”
李梦蝶呵呵一笑,道:“这是我新泡的龙井茶,你尝尝。”
明聪先深深的闻了闻茶香,道:“茶跟酒比起来,浓烈不及,但却回味无穷。”
李梦蝶笑道:“这就好比世人的感情,有的人热情如火,可惜不能长久;而有的人虽然表面上清隽闲逸,其实却浓厚悠长。”
明聪道:“想不到郡主小姐对酒和茶竟然如此理解。”当即畅饮了一杯茶。
李梦蝶看着他,嘴角隐隐现出一丝笑意,说道:“其实我这时将你邀来,是有事要跟你说的。”
明聪道:“哦!”
李梦蝶叹道:“我的身世,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虽然我从小被父王养育成人,几乎很少见过生父巨鹿侯,但骨肉至亲,却是怎么也割舍不断的。”
明聪点点头。李梦蝶又道:“巨鹿侯不过才四十多岁,正当盛年,何以会突然暴病而死,我觉得生父死的太过离奇啊!”
明聪道:“不瞒你说,我们包括王爷,也都觉得侯爷死因不明。因为巨鹿侯身上现在纠缠了两大奇案,所以我和明月才会陪伴郡主到巨鹿去的。”
李梦蝶显得十分惊奇,忙问:“奇案?什么案子?”
明聪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车外有人大喊:“什么声音?”
接着就听邱明月大喊:“明聪,你快出来,快出来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明聪也变色了,和李梦蝶相视一眼,二人连忙走出马车,只见邱明月和小元以及所有侍从,全都围绕在马车前,耳朵便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清越响亮,明聪神情大变,沉声道:“众护卫,一定要保护好郡主!”
众侍从齐呼:“遵命!”
明聪冲邱明月说道:“明月兄,你跟我一起循着声音去追踪。”二人立刻施展轻功,向声音来处飞奔。邱明月道:“明聪,到底是什么声音?”明聪道:“仙鹤的叫声。”邱明月大惊,道:“莫非就是杀害罗立鹏的那个道士出现了?”明聪道:“我师父喜欢养梅花鹿和仙鹤,我从小就和它们做伙伴,最习惯听的声音,就是这仙鹤的叫声。”
风声鹤唳,夜色中似乎隐藏着妖魔鬼怪,变得分外诡异,分外可怖。
声音来自于一片密林中。明聪的耳朵非常灵敏,已隐然听到了刀剑相击的声音,他立刻如飞鹤一般穿进了密林里,赫然便看见两人正在血战。
邱明月只看了一眼,已出口道:“余清风!”
原来在树林里拼斗的人,竟然是长沙府的大捕头余清风,和一个戴着面具的道士。此时,余清风已经浑身浴血,显然武功远非那道士对手。再看那道士,身躯威武雄壮,又高又胖,但身形却灵活至极,他出招越来越快,仙鹤的叫声也越来越密集,光那仙鹤的叫声,已经能令对手心烦意乱了。
明聪一看情势危急,也不在多想,立刻纵身击出一掌,嘴上笑道:“阁下且接我一招。”他这一掌当真是拍得轻飘飘的,看起来毫无威势。
但那个道士却似乎大吃一惊,喝道:“柔云掌!”立刻抛下余清风,全力对付明聪。明聪和他对了一掌,口中也已经赞叹道:“果然是高手,不愧是杀害罗立鹏、盗走玉如意的元凶。”那道士竟不反驳,桀桀怪笑道:“看来你也是燕王老贼请来的帮手,凡是插手玉如意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明聪微笑道:“单凭你一人之力,就想杀尽天下捕快,未免太疯狂了。”
道士冷笑道:“我武功上纵然不能杀尽世上一切官府鹰犬,但可以用智谋,从翡翠玉如意落入我手之后,已经有二十一个所谓著名的捕快被我铲除,朝廷的鹰犬,在我眼里,都不过是些饭桶罢了!”
明聪正色道:“尊驾武功高强,不失为当世之俊杰,可惜滥杀无辜,倒行逆施,难免获罪于天,难道你就不怕遭恶报么?”
道士仰天狂笑,道:“恶报?我生平一直都在受恶报,贼老天从来都是不长眼的,世上卑鄙无耻之人能享受荣华富贵,而弱小良善之辈,有多少享受福报的?”
明聪默然。道士冷笑道:“年轻人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我奉劝你早点脱身,离开燕王府这是非之地,不然,恐怕会有杀身之祸。”明聪道:“我既亲眼看见你滥杀无辜,不管你为何走上邪路,我都不会任由你猖狂的!”
那道士狞笑道:“就凭你?连马星河那老东西都死在我手上,更何况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身形一晃,已经看见一道剑光,刺向明聪的胸腹。明聪身子一转,手中竟多了一支玉箫,原来他的兵器竟是一支玉箫。那道士的剑法纵横凌厉,浑然不是道家阴柔的路子,一时间剑光闪烁,明聪竟已被剑光所笼罩。
邱明月看到余清风受伤甚重,忙问:“你们怎么回事?马星河怎么样了?”
余清风注视着场中的激战,弱弱地说道:“我们连夜赶向巨鹿,半路上忽然碰见了燕山六枭,一场血战下,六枭都被杀死了,但是他们的主人,也就是这个道士武功真高,而且此贼暗器和用毒的本领也是出神入化,我们苦战不敌,马星河被他打下深谷,估计……哎,这次我们算是栽到家了!”
邱明月心中也是异常惊惧,以马余二人联手的威力,足以傲视天下了,想不到居然轻轻易易就被道士给破了,当然,杀死燕山六枭,想必也浪费了二人不少功力。
再看明聪,他的轻功当真是神妙无双,一直飘飘忽忽的潇洒纵横,那道士凌厉之极的剑气竟然丝毫触动不了他的身子。那道士哼道:“你轻功确实不错,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御剑术!”他手中的长剑已凌空而起,象条白龙一样盘旋回转在空中。
明聪脸色一变,沉声道:“原来阁下竟然是崆峒派的高人。”他立刻把玉箫横在唇上,登时便有柔和的洞箫之声响起,道士双手转动,剑光匹练般斩向明聪头顶。
但明聪头上却有道青气笼罩,那剑光再也动弹不得。道士神情剧变,道:“原来你是慕容老鬼的传人,怪不得!”就听一声悠长的仙鹤鸣叫之声响起,那道士已带着剑光疾飞而去。
明聪也已满头大汗,身子轻轻一晃,苦笑道:“幸亏他怕我师父,要不然今天就糟糕了!”
邱明月道:“明聪,你的武功奶奶的比我想象得还要高,以后你一定要指点指点我啊!”
明聪忙去察看余清风的伤势,从怀中取出一枚碧绿色药丸,道:“清风兄请赶快服下,伤势便无大碍了。”
余清风服下药丸后,果然面色立时变得红润起来,他缓缓的叹道:“不想我余清风半世英名,居然在此地一败涂地,明聪,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明聪看见他神情惨淡,料想此时他的内心实是比伤势更痛苦,就安慰道:“一时成败何足以论英雄?清风兄不要在意,那个道士武功太高,即使我们三人联手,也未必能战胜他的。”
邱明月奇道:“既然如此,那道士何以方才竟跑了?”
明聪道:“那是因为他怕了我师父。”见二人脸上都浮现出茫然的神色,便又续道:“我现在才知道,那个道士很有可能是崆峒派的第一高手古松鹤。”
邱明月眼睛一亮,道:“古松鹤?听说此人在二十年前大闹西蜀,号称打遍川中无敌手,不但拥有一身崆峒派的神功、御剑术,还精通江湖上各门各派的绝艺,例如唐门的暗器,云南蓝家的用毒。”
余清风道:“正在他盛名如日中天之时,突然神秘的销声匿迹了,有传言说他坠入了情网,爱上一个有夫之妇,由此意志消沉,便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了。”
明聪道:“事实真相恐怕只有古松鹤本人知道了,但我却知道,古松鹤在最得意的时候,上峨眉山找我师父切磋武功,那时的他正是最狂傲的时候,对我师父颇为失礼,我师父为了挫挫他的傲气,就出手打败了他,从此古松鹤就在江湖上失踪了。”
余清风道:“尊师是那位高人,竟然能战败古松鹤那样的绝顶高手?”
明聪淡淡的道:“我师父就是峨嵋散人慕容愁。”
听到这个名字,邱余二人居然都没有说话,他们已无话可说。
这时帐篷已经搭起,火把给秋夜带来了浓浓暖意。
众人都坐在帐篷里,李梦蝶在泡茶,邱明月在喝酒,小元在烧烤野鸡,明聪正在和余清风疗伤。
余清风道:“我们出了燕京城后,马不停蹄的赶往巨鹿,今天中午,我们在清风店上打尖,遇见了燕山六枭,自古官匪不两立,我们谈了会话,自然话不投机。六枭中的老大更是直言向马捕头挑衅。于是我们相约到了野外一战。燕山六枭虽然武功不弱,但却不是我二人对手,本来我们想把他们活捉了送到官府,不料那道士突然现身,竟扬言要助六枭杀死我们。马捕头大惊之下,奋起神威,一拳击毙了六枭中的老三。剩下五人像发了疯似的,竟拼了命要杀我们。”
邱明月道:“那道士真狡猾,他肯定是置身事外,想等着你们两败俱败的时候,再出手杀人。”
余清风点头道:“马捕头何等机警,自然立刻猜到了道士的险恶用意,当即大呼清风兄,先尽快杀了六枭。我们一施展真正的杀手绝技,自然当者披靡,不久六枭就都死在我们手下。那道士也真无耻,立刻就动手了,他的仙鹤叫声真是古怪,弄得我们心慌意乱的,马捕头跟他一交手,就被他突施怪招,一掌打下了深谷,料想已遇难了。”
明聪道:“那你用什么法子,竟然拖延到了半夜?”
余清风道:“说也奇怪,那道士如此武功,但他的轻功却似乎不佳,我之所以名为清风,在轻身功夫上是有很高造诣的。我见势不妙,就施展轻功逃跑,他却也紧追不舍。这样一来,他虽然轻功追我不上,但内功深厚,我却也甩他不掉。”
明聪道:“听我师父说过,古松鹤的内功之深厚,其实只略逊于他,但轻功却相差甚远,因此他才惨败在我师父手下。”
邱明月道:“如此说来,那个道士十之*,就是古松鹤了?”
余清风插口道:“但是,古松鹤隐藏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现在重出江湖,而且盗走玉如意,还杀了许多捕快?还有,那个王爷发现的蝴蝶火焰,又做何解释?”
明聪淡淡一笑,说道:“现在想这些还很伤脑筋,不过,总算有了蛛丝马迹的线索,只要我们能看见灯光,就不会在黑夜里迷失方向的。”
忽然听李梦蝶道:“明聪,我有话要跟你说。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看着李梦蝶轻盈的走在前面,那姗姗的体态,令明聪也仿佛走在云彩堆里似的。不知为何,明聪总觉得这个神仙一样的女子,内心里似乎永远都隐藏着一种寂寞,一种忧郁。他不知自己该怎样走进这个绝世才女的内心世界中。
李梦蝶幽幽的说道:“刚才听邱明月说起,你是拿了支洞箫,跟人比武的,那你会吹箫了?”
明聪轻轻一笑道:“我师父曾自号‘天下第一乐师’,音律上的造诣可说是俱臻化境,我自幼跟随他,自然多多少少也继承了他不少爱好。”
李梦蝶奇道:“你师父想必是位绝世高人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明聪道:“我师父从未跟我提起过他的往事,我只知道他喜欢饮酒,读《庄子》和李白的诗,对琴棋书画和兵法韬略,以及阴阳五行、天文地理,乃至于奇门遁甲、算命卜卦等等艺业,都均有很高深的研究。”
李梦蝶听得悠悠神往,道:“那你师父真是人间神仙,不世出的盖世奇才了。这样得人,自然会有许多佳人爱慕吧?”
明聪摇头,道:“我师父终生未娶,听我父亲说,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曾遭遇过情变,后来他所有的亲人都死于非命,而他本人患上绝症,几乎死去。但……听说当他就快要死去的时候,有个神奇的姑娘救了他,从此我师父改名叫慕容愁,出家做了道士,数十年来几乎足不下峨眉山。”
李梦蝶叹道:“人的命运总是曲折离奇的,越是杰出的人,命运就越曲折,充满了磨难。像你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怎么会收了你做传人呢?我听我娘谈起过,说你父亲明贤是刑部第一位奇才,连皇帝都视为国家栋梁、朝廷柱石,虽然如此,你师父也不会跟你拉扯上关系的啊!”
明聪笑道:“世事往往都要讲究个缘分。当年我父亲在奉节做县官,破案时得罪了青城派的掌门人路迎商,因此青城派大举围攻我父亲,幸亏师父凑巧遇上,就打败了路迎商,又为双方做了和解。就这样,他们二老结缘,并最终成为知己至交。”
李梦蝶道:“你师父……慕容愁喜欢《庄子》和李白,这倒是很奇妙,我父亲生平最爱的也是这个,他时常吟诵庄子的《逍遥游》和李白的《大鹏赋》,连我的名字梦蝶也来自于庄子的典故呢。”
明聪心念一动,问道:“燕王喜欢庄子吗?呵呵!这我确实是头一次听到燕王有这个爱好。”
李梦蝶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即道:“你可以为我吹一曲吗?”
明聪想了想,笑道:“你的琴艺可说是天下无双,我在你面前吹箫,难免是贻笑大方。我师父生平最爱吹《渔舟唱晚》,今日我也献献拙吧!”
洞箫和笛子都是世间最美妙的乐器,它们吹奏出来的声音,也是最能让人心旷神怡、心神陶醉的音乐。箫声一起,便似身处在长江之畔,望见秋水长天,一叶孤舟缓缓漂浮在水面上,舟上有个孤独的渔翁正在垂钓,夕阳如血、秋风萧瑟……
李梦蝶最是精通音律了,她听得正出神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明聪的箫声渐渐起了轻微的变化,箫声在柔和平静中渐渐变得柔情无限,舟上似乎由一个渔翁变成了一对渔民夫妇,卿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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