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人伤口是不对的,更何况那人还是娘。
吃过饭,杨老爷有事要忙,坐了一会儿便先行离开了,剩下母子几人闲话家常,杨初雪让人把她买的礼物拿来,香姨娘斜她一眼,嘴上说着不该破费,脸上却笑得别提多高兴。
接着杨荀朝也拿出了礼物,是一枚玉质的挂坠,做工精致,小巧玲珑,色泽晶莹通透,贴身带着正合适,杨初雪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二弟平时不声不响,竟然也懂得讨娘欢心。
香姨娘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几个子女,只觉得这辈子都值了,急急地问起了他们在别院的生活。
杨荀盛口若悬河,叽叽喳喳便说了起来,当然,他说的大多都是抱怨,有意无意地诉着委屈。
杨初雪听的心里一阵鄙视,坚决不承认这人是她弟弟。
香姨娘却津津有味,随着杨荀盛的声音,她的表情也不停变换,一会儿心疼,一会懊恼,一会儿又开心的笑。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下午的时候,老夫人身边春兰来访,说是老夫人有请,想念孙子了。
香姨娘面色不愉,露出一抹薄怒,刚刚的好心情就被破坏了。
杨初雪浅浅一笑,起身跟她告辞,紧接着杨荀朝也起了身,唯有杨荀盛嘟着一张小嘴,英挺的眉毛皱成一团表示着他的不满。
香姨娘无奈,叹了口气,冷冷看了春兰一眼,打发她先出去,然后才转头看向几个子女,淡淡的说道:“若是不想去就不用理会了。”万事都有她兜着。
杨初雪还没来得急说话,杨荀朝就皱了皱鼻子,不赞同道:“祖母是长辈,孙儿岂能失礼。”
杨荀盛白他一眼,鼻孔哼哼了两声,倒也没有反驳。
杨初雪捂嘴偷笑,心中很是纳罕,看来盛哥儿也长进不少嘛,竟然懂得礼敬孝道了,真要好好谢谢冯举人,没想到他看起来一本正经不知变通,教出来的学生却是不错。
殊不知,杨荀盛之所以懂得思考,遇事思前想后,还是她和杨荀朝的功劳,一大一小两个腹黑,把他夹在正中间,若再不变得机灵点,那他还怎么混啊。
老夫人怎么说也是爹的亲娘,哪怕失了势,身份也摆在那,晚辈给长辈请安天经地义,如今她都派人来请了,若是再不去看看,恐怕会遭人诟病。
香姨娘心念一转,便知孩子们的想法,心中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愤恨,原本她还对孩子们住别院心有不满,现在看来却是老爷有先见之明深谋远虑,纵然心中再不舍,为了孩子的将来她也会忍着。
来到和安堂,杨初雪四下看了一眼,没见到莲姨娘的身影,心中一默,便对老夫人的想法猜了个**不离十。
这还多亏了便宜爹的狠心,杨碧涵出事之后,他便开始整顿杨府,扔了好几个老人出去,还有一些裙带关系,其中就有曾跟杨初雪起过冲突的张管事。
如今莲姨娘失势,杨府香姨娘独大,老夫人没了左膀右臂自然会另寻他法,这不,主意就打到他们头上来了。
只想杨初雪没想到,姐弟几人才刚刚请过安,老夫人就居高临下,摆出一副施舍地姿态,极其强硬对她说:要把她养在身边儿。
那神态,那语气,就仿佛给了她天大的恩宠似的,她应该立马上前磕头谢恩,要知道,妾室的孩子能养在祖母跟前,那可是看得起她,将来在夫家也能抬抬身份。
杨初雪被气乐了,不管心中怎么起伏不定,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她真不知老夫人哪来的自信,竟然以为自己一定会感激涕零。
杨荀盛唇角抽了抽,小脸涨得通红,憋的。
杨荀朝也一脸错愕,想不明白祖母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摆出那样一副态度。
杨初雪懒得理她,一推四五六,她是乖女儿,自然要听爹的话。
只是,老夫人又岂会善罢甘休,若是儿子听话,她又何须来找小的,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甚至还拿出身份压人,话里话外都透着杨初雪若是不答应就是不孝的意思。
杨初雪浅浅笑着,眸中泛着冷光,任凭老夫人怎么说,她就是油盐不进,心中微微有些感叹,她果然还是不喜欢杨府,若是能把娘也接到别院去就好了。
老夫人大发雷霆,只差没指桑骂槐,这些日子压抑的怒火,仿佛都在这一时间爆发出来,只觉得白生大儿子了,大的不孝,小的也不孝,盛哥儿、朝哥儿要上学,她现在唯一能掌握的也只有杨初雪,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狡猾,跟她娘一个模样。
没兴趣跟她墨迹,杨初雪起身告辞,也不管老夫人态度如何,反正她礼数做到位了。两个弟弟紧跟在她身后,杨初雪心中有些满意,觉得自己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有亲人和她同一战线的感觉还真不错。
出了和安堂,乘机捏了杨荀盛胖嘟嘟的脸蛋一把,在他哇哇大叫前又松开,摆出姐姐的姿态,叮嘱他们早些回去歇着,然后赶紧就脚底抹油溜走了,大弟别扭起来,还挺记仇的。
这一个小插曲,算是过去了,当晚消息就传到杨老爷那,第二天听说他去了一趟和安堂,之后老夫人就消停了。
杨初雪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怕什么,但老夫人那样吵着闹着也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干嘛呢,为了她背而负不孝的罪名可不值得。
姐弟几人在杨府住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杨初雪把自己的计划,还有杨老爷的心思都跟香姨娘说了一遍。
香姨娘轻皱着眉头,略微有些不赞同,只觉得京城离得太远,开铺子什么不现实,并且人生地不熟,吃了亏,上了当,连找说法的地方都没有。
杨初雪自是不会放弃,在她的游说之下,香姨娘无奈地点了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从房里拿出一个小匣子给她,里面装着一万两银票。
杨初雪微微吃了一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酸酸的,涩涩的,一种不知名的感动从心里划过。并没有拒绝娘的好意,有了这一万两银票,可以帮她解决大问题,她也不会矫情,只是没想到,娘明明对这些都不懂,竟会支持她到如此地步。
香姨娘眉眼一瞪,看起来有些恼怒:“这可是你的嫁妆,没了少来找我要。”
杨初雪扑哧一笑,哪会不知娘是虚张声势怕她有压力,当即也蹬鼻子上脸,挽住香姨娘手臂撒娇道:“娘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嫁妆怎么也要十万八万两吧,你好小气。”
“那你还我。”香姨娘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一伸,凶巴巴地说道,作势就要来抢。
“才不给。”杨初雪眼疾手快,灵动的眼眸一闪,抱着匣子就跑了。
香姨娘气得直跺脚,一脸肉疼,心中暗自后悔她咋就把存了几年的私房给了一个小白眼狼呢。
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经过一番商讨,杨老爷拍板定案,让他们姐弟几人以后住别院,除了逢年过节之外,每个月可回杨府三天,只是这一次,香姨娘却是没有反对了。
离开前,杨初雪还去找了杨老爷,跟他要了一房人过来,是他的贴身小厮杨杰一家,杨初雪派人打听过,挺机灵是一个人,跟着爹走南闯北,见的世面比较多,虽说她现在手上也有人,并且还做过简单的培训,但到底时间有限,没有杨杰熟门熟路容易上手,她现在钱有了,产业有了,最缺的就是人才。
不是没想过跟爹直接要管事,只是她这里小打小闹,人家怕是放不下心,纵然爹强行命令,找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来,她又何必呢,并且她对自己即将做的事业有信心,人家不愿意屈尊降贵,她还看不上眼呢。
杨杰此时却苦着张脸很悲催,他就想不明白,三小姐怎么就看中他了呢,还把他的娘老子都弄到别院去,眼看着再混几年,老爷就让他做掌柜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
倒霉的杨杰,他若是知道因为他偶然一次机灵,拉了杨初雪做挡箭牌,这才让咱们三小姐给惦记上了,不知他会不会后悔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支持,加快节奏了,会让女主快点长大。o(∩_∩)o
☆、043、云裳坊
接下来的日子,杨初雪彻底忙了起来,有钱就是好办事,杨杰被她派了一个小头目,带着几个人先熟悉生意场的环境,在万安县和隔壁城镇调查市场信息。
刚开始杨杰还很欣喜,看着别院这排场,这规矩,以及杨初雪对他的看重,心中顿觉高人一等,总算找回了点平衡心理,暗想着跟了三小姐其实也不错,做起事来万分带劲,谁知才过没几日,他就开始后悔了,什么头目,什么看重,那全部都是浮云,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打杂的,不仅吃苦劳累什么都要管,出了错还要他负责,凭什么啊。。。。。。
不过无论他怎么抗议都是无效的,全家人卖身契都在三小姐手上,他也只能认命了。
时间一晃而过,杨初雪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借鉴宫嬷嬷给的名单,她早就想好打算在京城开一家制衣坊。
单干肯定是不行的,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生意好了树大招风,迟早要玩完,生意差了,那还不如不做。她自己就是服装设计师,相信凭她的本事,要找人合作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既不打眼,又能找强硬的庇护,还能获得自己的利益。
挑了几个绣工好的丫头,杨初雪画了几张图纸,分别让她们制作好成衣,不过始终有些不尽人意,心中微微有些失笑,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没有好的绣娘,制衣坊又哪能那么好开。
不过万幸的是,月中的时候,衙门里传来消息,齐师傅的女儿找到了,且不说她们母女团聚,如何痛哭流涕诉尽相思,杨初雪却是发现,这一双女儿的绣活都不错,尽得齐夫人真传,正好她们在别院无事可干,杨初雪所幸就把制衣的活交给她们,然后按照比市价高两成的费用给钱。
若说齐夫人一开始只把杨老爷当恩人,那么后来杨初雪此举,就让她们死心塌地,更何况还有师徒情分在。
深秋的天气,落叶枯黄,树叶渐渐褪去了苍翠的光泽,在杨初雪的焦切期盼中,前去京城的人马,终于带着消息回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京城里四间铺子,其中三家都是掌柜的当家作主,庄子更是被管事捏拿把持,只剩下一家还不错,那也是因为生意太差,在要赔钱的场合,又没利钱可赚,自然要把问题都交给东家,她这主子还真当的名不副实。
不过这几个手下的办事能力,却让她颇感欣慰,都是半路出家的下人,在杨府从未受到重用,只凭着一份不想辜负她信任的决心,硬是在京城里磕磕绊绊,哪怕四处碰壁,也要打听到她所需要的消息。并且还把她那些产业管事的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杨初雪若想有什么动作,随时都可以。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原只想让他们了解一下京城,也算长长见识,为以后事业铺路,没想到她却低估了男人的野心,知道小姐的心思,了解小姐的打算,既然接到任务,又有谁不愿表现一番,以此来受到重用,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吧。他们越有野心,越有干劲儿,对杨初雪也就越有利,谁都喜欢鞠躬尽瘁又有能力的下属,她自然也不例外。
京城里大的制衣坊有三家,其中锦绣坊不仅是所有达官贵人身份象征的所在,还和宫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每年上供的物品就不知几何,自古官商不分家,而锦绣坊的靠山就是当朝太后的弟弟,内阁大学士文启泰文大人,其女更是皇上最宠爱的惠贵妃,膝下已有二子,若不是皇后乃先皇钦点,现如今入主中宫的还不知是谁呢。
另外两家云裳坊是靖安侯名下产业,虽才成立才五年,却已不可小窥,靖安侯原是魏国公府长子嫡孙,他父亲救驾而亡听着虽是荣耀,只是他的身份却也显得尴尬起来。作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庇护的长子嫡孙,身上又有着父亲遗留下的救驾之功光环,无意间就挡了不少人的路,所幸皇恩浩荡,给了他一个爵位,只是大家族里的事情又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完结,尽管没了爵位之争,但他想走仕途却是不可能,无奈之下干脆学起了经商,成为京里的一大话题,鄙视的,看笑话的大有人在,其中还包括他的家族宗亲,若不是他父亲的救驾之功,说不定都要开宗祠立家法了,只是无论如何都否定不了他手中有钱这一事实。
剩下四季坊则是京城里的百年商家,也是皇商,跟很多达官贵族都有挂钩,其名下产业更是遍布大江南北,就连万安县都有一家四季坊,杨初雪之前就曾在那定过布料,对四季坊也算有一定的了解。
对于自己的打算,杨初雪从没瞒着宫嬷嬷,每日下午学规矩的课程,也改变了时间,不再是天天都要学,换成了由宫嬷嬷监督她的一言一行,务必要随时随地把规矩刻到骨子里去,当习惯成为自然,那么她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都将浑然天成,那才是真正的由内而外散发的高贵。
杨初雪趴在书桌上,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打着桌面,姿势虽然不雅,但慵懒的神态,姣美的容颜,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腮边两缕发丝随风拂面,却为她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宫嬷嬷对此不致以任何言语,此举虽不在大家小姐规矩之内,但只要姿态优美,她不会有任何反对,真正的高贵并不在于她的规矩有多好,太过刻板反而不讨喜,这也是为何达官贵人之家,正妻总是拿来供着,而得宠的却是小妾的缘故。
杨初雪想了一会,缓缓坐直身子,对照宫嬷嬷给的资料,和从京里打探来的消息,提起笔,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最终在云裳坊几个字上画下了一个记号。
宫嬷嬷眉眼一挑,看着她的举动,严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兴味:“小姐为何会选它?”
杨初雪浅笑了一下,选完之后,心中只觉得一阵轻松,也有了调侃的兴致,反问道:“宫嬷嬷是在考我吗?”
“你说是便是。”她原以为小姐不选锦绣坊,也会是四季坊,毕竟锦绣坊背景强硬,靠山深厚,贵妃娘娘膝下二子,他日若荣登大宝,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再说那四季坊虽然只是商贾之家,但错综复杂的人际网却是连锦绣坊也比不上,并且小姐还对四季坊有了解,有道是做生不如做熟,怎么看都比云裳坊好,靖安侯除了一个爵位,和他父亲的遗留下是救驾之功可是什么也没有。
“初雪胆量小,锦绣坊只怕高攀不上,四季坊家大业大,我又怎敢在他门前讨银子,只剩这云裳坊虽说建立时间不长,却也小有成就,面对另外两头可屹立不倒想必也有几分真本事,初雪斗胆猜测,跟他合作互利互惠,可比锦上添花受人挟制好。”
宫嬷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你能这样想很好,生意场上的东西我不懂,但你却不可小看权贵之家的掌控欲,万万别暴露在人前。”
“初雪省得。”杨初雪淡淡一笑,对宫嬷嬷的提醒很是领情,无论锦绣坊还是四季坊,他们的背景都很硬,但同样对于能否合作也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只要他们有贪心,看到了存在价值,那么杨初雪就逃不掉暴露人前的下场,但云裳坊却不同,靖安侯选了经商一途,可以说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他只能胜,不能败,只能一往直前,所以对于能给他带来利益的东西,他不仅会保护好,还会给予一定程度的优待。
“哼。”宫嬷嬷看她一眼,冷哼一声:“小姐既然省得,那可知近日杨府向二小姐求亲之人不断。”
杨初雪愣了一下,轻轻点头:“这事儿我知道。”只可惜二姐已定亲,爹此时怕是恨透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