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磨得生疼。不过真正难受的不是磨损的后背,而是几乎承受了所有重量的那处,每一次都让他全身不住地抖动。搂住敛宽阔肩膀的手臂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而腿部即便伸直了也够不到地面,只能悬空环在敛的腰间。
“小东西,你一直在诱惑我,对吗?”敛一手扳着他的下巴,抬头望进他月光下分外明晰的,湛蓝的眼。
除了断断续续的单音,伊尔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剧烈地喘息着,眼睛在下一秒的眨动中滴下一滴泪水,直落在敛的脸颊上,倏地滑落。莹润的、无辜的眼睛依旧下垂,却正好对上敛的眼,慌乱躲开之后,眼泪也没止住,一滴一滴的,跟下雨似的。
都做完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敛把他放了下来,搂在怀里,笨手笨脚地给他擦眼泪,摸着他的头发哄他。
大妖的身躯比常人高大,敛抱着伊尔,如同抱着孩子一般。伊尔整个人都陷进敛的身体里,每次微小的蹭动都加剧了肌肤相抵的感觉,他不知为何一直在哭,感到敛慌乱的爱抚,感到敛修长纤细的手指擦过眼睫,感到敛专注的神情。伊尔顺着他抚摸脸颊的动作抬起头颅,透过模糊扭曲的帘幕,偷偷地看着敛。
也许月色太美的缘故,伊尔看见敛的眼中,溢满了比月光还美好的温柔。
“我只和兰姆说了几句话。”伊尔难得在敛面前说出连贯完整的句子,依靠着心情不错的妖魔,他此刻竟然不太害怕。
敛亲吻他的耳朵,把半只小巧的耳廓都含了进去,一只手隔着薄薄的内衫掐住了小小的乳|尖。“以后不要和别人说话,听见了吗?”
伊尔的呼吸急促起来,无意识地点头,只顾着死死地并紧双腿。
“乖。”敛身体一转覆压在伊尔之上,笑得日月失辉。
兰姆第二天,便发现外表冷漠如一内心喜怒无常的敛终于在伊尔的滋润下拨开阴霾,虽说不上天光烂漫,起码回到了前几天的水平。而且,他和伊尔亲密到了一定程度,平常走路抱着,睡觉抱着,到了焰火的地界焰洛非的奢华宫殿,总算将他放到地面上,却是一直护在身后,生怕这个弱小到顶的人类被妖物生吞活剥似的。
幸亏顾及着看见眼球都会吐的伊尔,敛不像从前一般二话不说大开杀戮,相反的,他耐心地接受了焰洛非虚情假意的欢迎,躲开了身材火辣的白霄的骚扰,直接进入正题。
“妖界重分势力范围,三王并立?”焰洛非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鬼蛛敛他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冷血,嗜杀,从来不和敌人讲条件。莫非三百年的禁闭,真把他关成圣人了?
“签订血誓后,我便离开,再也不踏入妖界一步。”敛轻描淡写地保证。
兰姆焦急地看着敛,后者当然不为所动,于是又狠狠地瞪了瞪缩在后面的伊尔,小声说:“你害惨了他。”
伊尔不明所以地回看兰姆,看样子完全没搞清,敛决定离开妖界和他有任何关系。
焰洛非听了敛的建议,内心一动。不得不说,他和白霄、影艾卡之所以没有窝里斗,主要因为前妖王的震慑作用。就目前的情势而言,焰火并不具备统一妖界的条件,假如敛死了,相对实力较强的焰洛非肯定会受到其他两族的联手打击。说白了,这次称王,主要是为了引出可能复出的敛,来个瓮中捉鳖,解决掉困扰多年的心病。要不是影艾卡的大力推动,他才不愿意出头和鬼蛛硬抗呢。
如今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兵不血刃地驱逐鬼蛛族,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焰洛非发自肺腑地和颜悦色,邀请敛共进晚餐并商讨血誓的具体事宜。
敛揉揉伊尔的发,轻轻在他耳边说道:“等我回来。”
伊尔仰起脸看他,明亮的灯火映照得他容颜如玉,白皙的肤乌黑的发,修长的袍子裹住健美高挑的身躯。伊尔在兰姆的拉扯下走远,经过殿门回首,大妖还站在那里,关切似的,担心似的,望着他离开。
他后来曾无数次地回想,在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只为他展现柔和一面的敛,为了他放弃争端的敛,好像是……爱惜他的敛。
清丽的女妖站在随侍之中,表面上温柔浅笑,长袖里指甲刺破了手心,殷红的血液渗透了罗衫。敛,你当初诛了我全族,此仇不报,阑珊何以存活于世!她去焰洛非近前耳语几句,而后消失在不起眼的角落。妖界的宴请热闹非凡,美食美女充斥其间,走了一个侍女,对宴会没有一点影响。
血誓内容一拟定,敛便离席而去。拖沓的晚宴进行到半夜,穿过重重门扉长廊,来到伊尔的临时住处,灯火半隐半现,映出一个略显单薄的人影。
打开门,将里面的人直接扑倒在大床上。伊尔惊呼一声,脸慌乱地撇到一边,手挡在两人之间,试图撑开短短的距离,但下一刻就被强硬地搂紧。
食物摆了满满一桌,看样子并没有动过。敛抚摸着伊尔平坦的小腹,问道:“吃饭了吗?”
“没……我不饿……”伊尔躲闪着他的目光,小鹿似的,大大的蓝眼明亮而晶莹。
一手捧着伊尔的身子,敛坐在饭桌前把他放在腿上,兴致盎然地喂他吃饭。尝过几种菜肴,敛倒了一杯酒,送到伊尔的唇边。
伊尔楚楚可怜地乞求道:“我不喝酒……”话音未落,一口醇酒已经灌了进去,伊尔被呛了一口,好不容易吞下苦涩的液体,粉色的唇被酒水染得鲜美红润。
低头捉住他的嘴辗转亲吻,敛解开伊尔的外袍,轻松地褪下底裤,不安分的手伸了进去。“伊尔,喜欢我这样喂你吗?”
“不,不……”伊尔两腿分开地坐在敛身上,背部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心里像燃起了一团火,壮烈的、焚烧一切的火焰,伊尔握住敛的手臂,感觉那股撕裂的力量已经蔓延到心口,像是要活生生地将心脏搅碎。
“敛……敛……”
后背的姿势,他看不到他,只能在敛吻他颈侧的时候,瞥到他的挺直的鼻梁,优雅的长睫,乌黑的,暗带血红的眸子,深得看不到底。突然非常害怕,他害怕这样温柔的敛,可能对他露出的鄙夷、冷漠和痛恨。
敛抱起了伊尔,将他放在床上,突然发现他又在哭,默默地流泪,眼角艳红,鼻头也红了。“为什么哭?”敛撑在伊尔上方问道。
“放了我吧,饶了我吧……”伊尔喃喃地重复着,几缕金发汗湿地贴在额上,胸膛起伏不止。
“不放。”将他的双腿环在腰侧,敛缓缓地压低身子,低醇的声线仿佛含着某种魅惑,“别否认了,你喜欢我这样对你……”
伊尔咽下喉间的呻|吟,浑身一阵痉挛。敛没有注意到,他轻浅眼中,一闪而逝的悔恨和惊恐。
背叛之毒
高高筑起的平台,周围是数千众的高等妖魔,有的美艳,有的丑陋,唯一的相同点便是眼中嗜血的光芒。
穿过空出的道路,两侧的妖怪不敢直视敛,便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身旁的人类。兰姆神情自若,伊尔一直低着头,瑟缩着身子,敛搂了一下他的肩膀:“别怕,马上就离开这里。”
伊尔的心脏都快麻痹了,脸色青白,看着敛独自跃上高台。
三个大妖正等着他。正中央是焰洛非,左侧霄,右侧是迟迟未露面的影艾卡,浑身披着漆黑的罩袍,整个人仿佛一道阴暗的影。
敛将血誓的成书放在火焰上方,纸卷自动打开,花纹般的妖语一片片地浮入半空,血红的颜色异常妖媚。在契约上滴血誓言便会生效,违者将受反噬之苦,被妖界所弃。
艾卡首先来到近前,袖子展开,几滴嫣红的血噼啪地落下。霄跟随其后,割破了指尖。
敛咬开手腕,血液汩汩地流淌,划出一条直线,流入光芒大盛的卷纸。
焰洛非原本平和的剑眸骤然冷厉,风一般地,向敛挥出一掌。敛后退两步便要抵挡,突然腹如刀绞,气息滞留在胸腔,无法还击的他值得顺着掌力向后掠去,摔下高高的筑台。
拔刀支地,刚稳住身形的敛就吐出一口郁结在胸的鲜血,与此同时,数十个妖魔挥舞着长短不一的兵器围了上来。砰砰几声脆响,兰姆挡在敛的身前,接下了致命的攻击。
“焰,洛,非——”敛双手将深陷地面的刀拔出,扬手刀落,呼啸的力量劈向已然跳下高台的焰洛非。后者急退十米,几缕火红的头发洋洋洒洒地削落,几个不幸的妖魔登时被劈得血肉横飞。
又一批送死的妖魔堵上了空隙,将敛团团围住。敛抹去嘴角的血,咧开一个残酷的笑容。
疯狂的喊叫,翻飞的尸块,血流成河的地面……敛宛如浴血的修罗,黑衣上布满暗红的血斑,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伊尔脚一软,双手撑着身子,向远处爬。
“敛,哈哈哈!想不到吧,最后居然栽在一个卑贱人类的手里!”阑珊凄厉的声音响起,战圈之外白衣翩然的她,笑得一脸狰狞的快意,“被心爱之人喂下天惩的剧毒,滋味如何?”
敛很少进食,多天水米不进都没有关系,自小长在污浊的妖界,他对毒物的辨别能力极强。直接下毒,除了惹怒敛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但假如引诱他身边的人类下毒,就容易得多。天惩之毒只对妖有效,只要让那人先服下毒,再通过口液转给被情念冲昏头脑的敛,那敛必逃不出今日的天罗地网!
大刀停在半空,时间在那一刻恍如静止。兰姆扯出一声尖叫,死命将他撞开,焰火的剑错过敛的心脏扎入了胳膊,剑背一翻,整条左臂脱离身体,被高高地抛起。
进入杀戮状态的他几乎失去了痛觉,豁开的左肩伤口,翻搅的腹部,拼命冒血的喉咙,都并没有多少痛楚。但是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捣烂斩碎,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却还在跳动,一下下的,顽强的,恶心的,跳动。
周围的妖魔突然停了下来,他们不是不想趁敛受伤时将其诛杀,而是敛的气势太强,属于强者的凛然气场,令疯狂的妖魔短时间内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万分。乌玉美眸已经转为血红,右目一瞬,一滴血从眼皮下淌出。他一步一步地走着,尚存的右手拖着巨大的刀,刀锋在地面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那个方向的妖魔纷纷闪避退让,除了几段死尸外,只有一个人,趴伏在地,似乎丧失了全部心力的人。
距离逐渐拉近。伊尔眼见疯了似的敛向自己而来,刀锋冰冷,浓浓的血液沾染其上,散发出迫人的绝望气息。他会杀了自己……会亲手……用那把刀……
伊尔踉跄着站起,不管不顾地向前面跑去,他明知道自己跑不了,但还是要向外冲,只要背对着敛,他就可以装作看不出他的痛恨和伤口。一道风声袭来,他被劲力冲击地向一旁跌去,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翻滚了几圈,待撑起身子的时候,发现他曾踏过的地方已经成了长长的乱石堆。敛的一刀,竟劈出了一道巨大横长的坑,一直蔓延到伊尔脚边半米处。
手脚麻痹。伊尔跪坐在地上,顾不上处理手臂上被溅飞石块割破的伤,只愣愣地看着敛越来越近,用一人高的刀,居高临下地指着自己的额头。尽管削去一臂,满身满脸血污,黑发凌乱开散,他依旧是倨傲的,冰冷的,绝美的王。
“你背叛了我。”敛一字一句地,给伊尔下了判决。
刀锋在额头上静止,顺着额头,流下鼻梁流进嘴里的,正是铁锈味的血。解脱的感觉奔涌而来,伊尔想最后笑笑,扯起嘴角的同时,泪水划破了眼眶。他以为自己一直贪生怕死,可这时候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死在敛的手里,大概就是他的命。隔着一柄刀的距离,敛的容貌如此清晰,而在敛的眼中,他的模样一定丑陋、下贱、卑微。不过,伊尔不想死得难看,在他的面前。
伊尔全身放松了下来,扶着打颤的膝盖站起身子,身高只勉强达到敛的胸膛处。
敛的死死地盯着男人。随着他的动作抬起胳膊,刀搭在他的颈边。
“对不起。”伊尔用嘴型说。
杀死男人之前,敛屠戮了残害若溪的村庄,老人小孩一概不留。没有找到夏拉,但他寻到了曾关闭若溪两天两夜的牢房,将她生生折磨致死的地方,穿过玄铁打造的铁栏,他看到了锁住妹妹的挂锁,上面尽是鬼蛛族的血液,不会干涸的血。
一丝光线从小窗里射入。他能够夜视,但这鬼使神差的束光线将他的目光引到斑驳的墙面。满满的妖族文字,用鲜血一字字写成,不断淌下的血模糊了底下的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只有一句话:
哥,求求你,饶了夏拉。
哥,不要为我报仇,留夏拉一条命。
这都是我的错,不怪他……
他没有顺从若溪的遗愿。或者不如说,若溪的遗言令男人死得更凄惨。敛本来想留他全尸,可到头来,只落得个尸骨遍地,被野狗老鼠啃食。
是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若溪在临死之前,仍要夏拉活着。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刻,刀尖已经对准了男人的头颅,他却下不去手。
直到伊尔说“对不起”,他突然如梦方醒——他爱上了伊尔。爱上了这个卑微的,懦弱的,毫无优点的人类,爱得下贱无耻。
爱到了明知自己要死,却不想他和自己同赴黄泉,只希望留他一条活路。
嘶吼一声,敛手一翻,用刀背砸晕了伊尔,顺势拦腰斩断了离他最近的妖魔,随后几个跃身,向焰洛非奔去。擒贼擒王,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焰洛非本来就加着警惕,周围妖魔见状,忙用身体保护首领,生挨敛的刀口。
“抓住那个女妖!”兰姆远远地喊道。
敛一眼便瞥见了刚才说话的白衣妖魔,由于多数妖都在护着焰洛非,那边的防守就出现了疏漏,他长刀一伸,便拦住了阑珊。
没用力,那雪白的颈项就现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住手!”焰洛非顾不得自身安全,妄图从敛手里夺回阑珊。
“签下血誓,我就放了她。”敛的语气坚决,逼住女妖的刀纹丝未动。
“不可以!阑珊死不足惜,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没有人能杀死鬼蛛了!”
焰洛非沉吟半晌,独自登上高台,长剑横过手臂,完成了血誓。敛撤回刀,阑珊随之瘫倒在地,推开上前的焰洛非,自己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跑走,焰洛非则跟了过去。剩下两大妖在混战之时早就消失了踪影,余下焰火的妖魔各自散去。只有成摞的尸体还堆在原地,染红了铺满石板的地面。
兰姆过来要扶着敛。敛拒绝,径自走着,左肩伤口下,浓稠的鲜血不绝。
经过昏倒的伊尔,敛说:“带着他。”
俯下身子将他扛在肩上,兰姆放缓了步子走在敛身旁,他想给他治疗余毒包扎伤口,不过看样子,敛也不会听。直到树林外缘,不治疗不休息不自爱的敛终于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兰姆放下伊尔,开始为他敷药解毒,忙到夜幕降临才处理完毕。兰姆歪着头,用指尖点点敛的鼻尖,“你呀。”他亲了亲敛的唇,“傻瓜。”
“艾卡,玩够了吗?以为附身在死人身上,别人就认不出你了?哈哈……暗恋了人家几百年,还是看得到吃不着,你不急,我都急死了!”银铃似的优美声音,回荡在光线暗淡的林间。
兰姆缓缓倒地,一个影子从旁边渐渐形成,迅速地实体化。高挑而俊美的大妖,严实包裹的黑色斗篷下面色黝黑,只露出一张漂亮的菱唇,下唇的钻石钉随着嘴唇开合,折射着夺人的视线,“敛是我的,焰火居然伤了他,让我很不高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