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子绪!”周强见一个身穿黑色T恤身材修长的男生打自己面前过,忙叫住了他。安子绪停下了脚步,扭头朝周强看过去:“有事吗?”
“要本子不?班长给大家发的!我给你留了一本。”周强讨好笑道。
安子绪冷淡的扭过了头:“不要。”迈开步子走了。
周强脸色很差,待安子绪走远了才愤愤然骂道:“什么东西。”又将目光转移到一直站着的苏泽身上来,语气不善:“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好的。”
苏泽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走了很远,找到公交车站坐下。在城市里绕着,看窗外车水马龙下班时分,心如灯火。
回到家一如往常,吃下饭并夸赞母亲做菜可口,如同完成每日功课。回到屋子并没有关门,以免母亲时不时推门而进时发出的摩擦声音尖锐刺耳。等到电视声终于关了,苏泽看着时间,快到凌晨,从书包里拿出刚买的黑色笔记本在桌上摊开,用笔尖写下漂亮的字于第一页。
“第一个人,何木。”
苏泽没有犹豫,笔尖如行云流水。
“你会沉溺于水中,灵魂飘荡沉浮。
“惶惶不可终日,是真正的屈服。
“你想要的自由,于8月15日的夜终将获得。
“请沿着河流,完成骄傲的,最后一跃。”
【案发】
近日来郗牧清闲的很,一连几日都下午才上班。上午在家照顾殷可,做完午饭后才走。
殷可好奇地问:“哥,最近没什么案子吗?”
“没有。”郗牧愤然:“老头儿休假去了,临走之前虽然告诉了别的组有什么事儿就让我们干,但他显然低估了我们在局里的地位……”
那是,谁敢触您的霉头啊。
殷可知道自己这大哥哪里都好,就是嘴硬加脾气暴躁。局里虎视眈眈的人不少,巴不得看郗牧出事儿摔疼一回呢。
“你没事儿多出去转转吧,锻炼锻炼身体。”郗牧见殷可比平日苍白一些的脸吩咐道。
桌上的电话震动起来,铃声的前几个音符还没出来时郗牧已经接起了电话。
“嗯,我知道了。”
“这关我们什么事儿?”
“请欧队长过去一趟就行了,毕竟他们队也都是精英。”
“少废话。”
郗牧果断挂了程池的电话。
殷可睁着大眼睛无声询问。
郗牧笑了:“你这一天养病呢还总合计案子案子的,就那么想为人民服务啊?”
殷可郑重地点了点头。
郗牧见他吃完站起身收拾碗筷:“在九河下游发现中学生尸体,本来没什么事,无任何伤口很像溺水死亡,一尸检发现了是酒精中毒,因为没什么线索,案子进展缓慢,又恰好各方面舆论压力大和配合上面检查,就请求我们支援,派几个人过去。”
“绿岭初中出的事儿也不少,那帮校领导为什么还不长记性,就连九河分局的人都没有长进?”殷可隐隐有一丝打抱不平。
“对了,我倒忘了你对之前的绿岭杀人案耿耿于怀,不过这一次还是好好在家养病吧。”郗牧欣慰地笑了。这孩子反应越来越快了,只说九河分局发现了中学生溺水,就知道是上游的绿岭初中的学生。
郗牧知道这其中一点缘故定是因为绿岭初中的典型案例太多,不得不引人关注。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否会尽快结案?
少年杀人日记(二)
殷可回归警队时一切一如往常,并没有人按时上班。
郗牧指了指殷可桌上的一堆文件袋:“把这些案件资料整理出来没有疑点的归档,拟工作总结和给分局下发的通知,内容在你邮箱里。最近没有大案大家都很清闲,我让几个一个月都没回家的兄弟都回家去了。”
所以这些事就没人做了吗?殷可哦了一声,乖乖打开电脑:“还不如去警犬侦查队训练警犬呢……”
“不得不说你对于警犬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上次你去,回来之后何夕就来我这告状了,说那些犬因为走了情绪低落,训练都差点进行不下去。”郗牧哼笑一声:“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什么品种……”
殷可先是一愣,眼珠溜溜转了转:“哥,最近遇上什么好事儿了吗?”要不然怎么也会反常的开起玩笑呢。
“昨天听我打电话时知道欧暮生回来了吧?”郗牧避而不答,反问道:“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
殷可吐了吐舌头,自己哪敢啊,之前郗牧和欧暮生闹得那么凶,并且事情还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自己了解郗牧的脾气,又怎么会傻呵呵地往枪口上撞。
“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他。”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个雨夜,郗牧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平静呼吸。
当年景教授不止一次劝过自己勿要冲动,可这脾气怎么就无形之中愈演愈烈?看着一旁盯着电脑装作没听见自己说话的殷可,郗牧觉得自己似乎把殷可看得过于重了。
想独占他,想把他放在安全的地方,甚至是……想与他同生共死。
郗牧,你真不是人……你的想法怎么如此自私?
“郗大队长……一别经年,你还是没什么变化嘛。”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郗牧几乎是反射性地看向那直立于门口的、穿着一身笔挺警服的男人,脸色瞬时变得很难看。
殷可看了看郗牧,又瞥了瞥门口的欧暮生,从诸多方案中挑选出一条最佳方案——一声不吭。
“你也是,欧队长。”六个字,咬牙切齿。
欧暮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向早就注意到的殷可走去,“其实我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
“不行。”郗牧拒绝。
欧暮生挑眉:“你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郗牧盯着欧暮生的眼睛,声音冷淡,“什,么,也,不,行。”
“我以为时间会消磨你身上的怒气,没想到我们的关系还是这么僵。”欧暮生无所谓地笑了一笑,已停在殷可的办公桌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两下桌子,“师弟,你似乎越来越听郗大队长的话了。”
该来的总会来,殷可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站直身端端正正敬了礼,“欧队长,欢迎您回局里。”
“是吗?”欧暮生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并没有做过多纠缠,转而向郗牧道:“我来是为了绿岭初中生非正常溺水死亡案的,因我队里尚无人可用,姜局特许殷可做我助手。”
郗牧翻了白眼一副鬼才会信你话的表情,“不是还有你吗?别告诉我你停职这一年连怎么破案都不会了。”
“我不觉得在这与你口舌纠缠会对破案有利,去与否,决定权在师弟手里。”欧暮生望向殷可轻飘飘吐出一句话,“你还记得4·15绿岭杀人案吧?”
殷可明白欧暮生的意思,自己思考了一会儿,转而看向郗牧。
水汪汪的、求助的、在渴求什么的眼神……顺利使得殷可在五分钟后坐在了欧暮生开往九河分局的车里。
“郗牧把你保护得很好。”欧暮生平稳地开车。
殷可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执意跟我出来是在挑战他的底线,不过看他的脸能黑成那个样子,也算是值了。”欧暮生笑。
殷可微微侧过头,看着欧暮生俊朗的侧脸,微微出神。这个人,与郗牧同为当年学校的传奇人物,无数人崇敬的学长,穿着庄严的制服,看似正义化身,对破案几乎有变态般的执着。旁人只道他温润尔雅,办案时专心致志,哪里知晓他笑起来有多么令人可怖。隐藏在斯文表面下是一颗连沈却都看不透的心,时不时地出一些幺蛾子导致被停职。所幸姜局对这些人有着护犊子一样的宽容,没过几天又能看见欧暮生的身影在局里晃荡。
“看什么呢?”欧暮生在等红灯时扭头看向殷可。殷可摇头,目光瞥到后视镜,后座上坐着的是气定神闲的戚容。
鬼大爷,怎么哪都有你?每次神出鬼没挑战自己的心脏抗压强度,自己被吓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等等,难不成是要等自己死后抢夺自己的身体,他就能重新回到了人间?
念头如闪电劈向殷可脑袋,再一恍惚,戚容也不见了。
与欧暮生到了九河分局见到了负责此案的刘无声队长,殷可才知欧暮生前一天就来商定了接下来的工作。刘无声今年四十多岁了,之前听欧暮生说会带来局里最好的专家来负责侦破此案,黑暗中的刘无声仿佛见到了一丝火苗,可当他知道欧暮生只带了身边的毛头小子时,这一丝火苗还是被大风狂吹了一番。
“欧队长……还会不会有其他同事来了?”刘无声守护着微弱的火光不死心地问。
欧暮生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学校。”
刘无声再一次看了肤色白皙看似呆萌的殷可,火苗,唰地灭了。
绿岭初中位于山上,这里地势起伏较大,河流依山而行,成为九河县城唯一一条河,哺育九河人民世世代代。
河流是从学校所在山头的后一座那里过来的,而后一座山上有建立到一半的寝室楼,后被查出存在安全隐患而停止施工,改在山上种树搞养殖,美其名曰锻炼同学们课外实践活动能力,春播秋收,一群老师带着孩子们漫山遍野地忙碌着……
学校下封山令并在周围设立防护铁网,任何学生不得私自进出。进山处有看护警房,有退休教师和保安轮班看护,日夜防备。
“死者叫何木,是初二(11)班的学生……哦,欧队你应该了解了,那么我就把我们的结论阐述出来了。我们认为死者是从这被推进河里的。第一点,据同学提供线索死者醉酒后要下山去网吧过夜,当时是晚十点左右。第二点,尸检报告得知死者血液中酒精含量不足以使其丧失行动能力,生前溺水可能性极大,当然,二次尸检正在进行,详细报告还要等。第三点,根据河流速度以及死亡时间、报案人发现尸体的时间以及打捞时间推算出沿河这段路便是死者入水时间……”刘无声站在欧暮生身旁讲解,虽远在分局,但对这个年轻有为的欧队长还是耳闻能详的。
欧暮生静静地听着,事实上他早已查过本案资料,问题就在于虽然不排除他杀可能,但是通过对死者生前关系的认真排查,无法确认嫌疑人,监控只存在于校门口,而死者因为要偷跑出学校是从学校围墙上跳下的。
“所以……我们发现了这个。”刘无声指着自己左脚旁,沿河处警方放置的保护罩,小心翼翼地揭开。
沿河石头上的青苔多处被破坏,遗留痕迹与死者鞋底吻合,若是死者被推进河中,凶手应该站在欧暮生这个位置。
然而河岸因风吹以及各种原因并没有留下可作为证据的脚印,案子的又一条线索中断。学校同学大部分都住校,与死者有关的住校同学都能彼此证明在死者出去后,并没有人随行。十一点关寝,寝室大爷将门锁上,便再不能随意出入。
“殷可。”欧暮生向前走,殷可跟了上去,大约五十米开外后欧暮生让殷可走在里侧,殷可愣了一愣,顺从地踩在了危险的石头旁。欧暮生走着走着下手一推,殷可才在青苔上的脚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纵然早已做好准备,但难免身体向河中倒去。脚在石上乱蹬手乱舞,一切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就在殷可即将跌入河里时,欧暮生准确地拉住他的手将他拽了回来,看着殷可惊魂未定的模样和跑过来脸色苍白满脸疑问的刘无声,欧暮生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看殷可方才在石上留下的痕迹……
混乱的,挣扎的,却始终是抱有强烈的求生欲望的双脚,在挣扎一番后那么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拉上来,终于,得到了解救。
见欧暮生专心致志的模样,殷可以为他发现了些什么,主动拦住要上前询问的刘无声,“刘队,没事的,欧队长在用我模拟现场。”
刘无声擦了擦汗,再看向欧暮生时,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戒备和质疑。
见欧暮生自信地站直身子,刘无声忙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和我的小助手也饿了。”欧暮生看了一眼手表,笑道:“非常好。”
扭头看向刘无声,“那么,我们能去吃午饭了吗?”
小食堂内,欧暮生与殷可坐在一桌上吃饭,时不时地低声交谈。
“接下来怎么办?”殷可问。
欧暮生反问道:“如果是郗队处理这个案子,他会怎么办?”
殷可想了想,按照他的个性,一定不相信分局里的警员对学生们的询问,应当会重新询问一遍以此查找突破口,看是不是有人说了谎。如果并没有发现问题,等到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后也基本能确定了嫌疑人,关门放沈却去盘问,案子基本就结了。如果一切过程都不像郗牧所期待的发展下去,那么他恐怕会抓狂吧……
看着殷可嘴角渐渐浮起的笑意,欧暮生的声音低沉。
“我好像有些后悔带你出来了。”
少年杀人日记(三)
【日记·2】
“第二个人,周昂岳。
“你在沉默,听到了风声猎猎作响。
“寒光一闪而过。
“自以为金戈铁马,不过寥寥草草
“不要去思考活着的意义
“这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
“8。23,希望你能如约而至。”
苏泽合上日记本,身子靠在椅子上。母亲何静雅一如往常一样直接走进来,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到苏泽的手边,用慈母姿态爱怜地摸了摸苏泽的柔软头发。
我不喜欢牛奶。苏泽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拿起牛奶杯,仰头一饮而尽。
“谢谢妈妈。”
“真乖。”何静雅笑了笑:“喝了牛奶好长大个。”
被埋在角落里的记忆游离,更小一些的时候,是谁在自己耳边说“喝那破玩意儿干啥那都是那帮老外喝的你看咱老百姓啥时候喝过那玩意儿膻得乎的……”
“妈。”苏泽看着玻璃杯外茶渍斑驳的模样,知道即便再脏也是母亲洗刷过的,听着母亲疑问的嗯了一声,苏泽也笑了。
“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不会真正的埋怨我的,对吗?”
何静雅要拿起杯子的手僵在半空,她看不到苏泽的表情,但她有一种母子之间特有的感应。
这个孩子啊,很危险。
“睡吧。”何静雅没有回答,走了。
许是因为牛奶的缘故,苏泽这一晚都不再做梦。
不再做关于丑陋的、罪恶的、黑暗的噩梦。
【周昂岳】
周昂岳最近有些睡不好。
11班何木那家伙死了,而他临死之前,自己还去了他寝室里喝酒。好几个警察跟着自己好几天问这问那的,摆明了是把自己当嫌疑人了吧。
开玩笑,自己怎么会杀人呢。
躺在床上忍着肚子疼,周昂岳愤恨地骂了几声,不知道吃什么坏了肚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往厕所跑。
寝室灯都关了,室友也都睡下了。周昂岳一趟趟开门关门折腾了半宿,时不时听到有室友起来告诉自己小点声。
小点声?老子可是拉肚子了啊,你们不问问我还要我小点儿声?
周昂岳没心情与他们计较,在又一次觉得自己要憋不住后摔门的声音更大了。隔壁寝室门上的玻璃都跟着颤了三颤。
“妈的。”周昂岳的寝室里有人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将门锁上,冷静下来又一想,肯定是要惹麻烦的,就又把门锁给开开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寝室里安静了下来,被吵了半宿的同学们也纷纷进入了梦乡。
周昂岳在厕所隔间里方便,听到有人洗手的声音,从门缝向外看,有人走近,一双脚停在自己的隔间前。
“哥们儿,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