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就是怎样也看不顺眼的!!
他一边自言自语的骂著,一边继续揉脸,一边走下楼,准备找个借口,和珊琦说,跟罗兰在一起实在太紧张,以後绝对不要再做送饭之类的事了。
其他类似的事情也不做,杜绝跟他独处的一切机会!表现自己忠诚的手段,又不是非得和他给他送东西,跟他搭话,和他在一起!!
不过,後来他才发现,某些机会的“杜绝”与否,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在他深夜和珊琦说晚安的时候,也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孩子们都已经回房间睡了,
律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地方,最後一个离开底楼,关上灯,借著外面路灯的光线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浑身酸痛,累的不行。
身体毕竟还是没有痊愈。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象有些东西,和他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疑惑的推开虚掩的房门,揉著额角进屋,又转身关上。
门锁发出喀嗒一声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哪里不对劲。
自己离开的时候,明明是把门关好的。
现在却开著。
“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罗兰的声音,不紧不慢,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听来有种说不清的暧昧,律明明没有害怕,却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罗兰简直是阴魂不散,会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出现!
“这麽晚了你来干什麽?我要睡了。”律这次是真的很不高兴,冷著声音往床的方向走,他所在的房间里唯一的照明只有床头的小台灯。
这次他没有假装顺从,一个劳累的人已经管不了这麽多,想休息却被人打搅时的心情只有烦躁。
“我也不想这麽晚,不过,最近实在是很忙。”罗兰说著,也朝律要去的方向慢慢的靠近,修长的身影就著窗外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床上。
律开始不耐烦,用力按开台灯开关,站在床边。
“我要休息了,”他故意上下抖动被子,平铺在床上,“有什麽事明天再说吧。”
“要是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看法,你是不是也可以等到明天再听?”罗兰轻声反问,叉起胳膊靠在床头柱上。
律的动作停住了。
罗兰也不催促,依旧站在原地,看著他因为突如其来的惊讶而手足无措,又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直起身来。
“弄了半天,原来你还是不信任我。”律知道一声不吭反而让自己显得狼狈,不如先开口主动责问他。
罗兰果然不是好骗的。
“没有没有。”罗兰笑起来,轻轻摆了摆手,继续朝律一点点的走近。
那种说不清的害怕的感觉又出现了,而且这次律无处可逃,他到现在还弄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怎麽回事,只知道,罗兰身上有一种他恐惧的东西,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没有不信任你,不信任就是不尊重,我反而觉得,是你比较不信任我。”罗兰已经走到很近的地方。
律连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向後退,直到磕上床头柜坚硬的边缘。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尊重你?”他反问。
“不尊重倒是真的,不过要是你信任我,你就是愚蠢的,对你来说是不尊重敌人好还是愚蠢好?”
律的脑袋一阵阵发昏,罗兰正在玩他最不擅长的文字游戏。
“你有什麽话就快说吧,我很累了。”律认输了。
因为他仅存的武器,冷漠,怒气,讽刺,对罗兰根本没有用,他永远只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只听得见自己想听见的话。
无论他表示的很顺从还是不耐烦,罗兰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他现在已经累的不想再跟这个人较什麽劲,只希望他说完话就快点走。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对面的看著,罗兰忽然毫无征兆的伸出手,律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後躲,却已经没有後退的余地。
只能眼睁睁的看著罗兰带著阴影的手指贴上他的脸,冷冰冰的。
背後突然像被针尖扎进一般,一股尖锐的寒气沿著脊梁一直窜进头皮,律连大气都不敢出,睁大眼睛看著罗兰丝毫没有变化的表情,好象那只上下游移的手不是自己的。
“在气候温暖湿润的地方长大,就是不一样,我听说博尔斯图四季如春,是不是真的?”
罗兰放低声音,像耳语般的凑近,冰冷的手指沿著律脸部的骨骼来回摩挲,一直延伸到耳际。
律暗暗咬紧牙,抬手捏住罗兰的手腕,冷冷的看著他。
博尔斯图是他故乡的名字,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国家在他人眼里永远只是调笑的话题,他的幸存者都不愿意从外国人口中听到他,那只代表著屈辱。
“你有什麽话就快说,不要以为自己站在比我高的地方就了不起了,我想你不是这麽无聊的人,请你保持一些该有的礼貌。”
律尽量冷静著说出话,但是声音已经在发抖。
“我可从来没有乱说什麽,纯粹在向你的故乡表示敬意和憧憬,毕竟在这里,可没有人有像你这麽细腻的皮肤,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罗兰眯起眼笑笑,顺著律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量往下滑,手指勾住他的衣襟。
听到故乡两个字律咬了咬嘴唇,随後的话更是让他很不舒服,如果是在国都,敢说这种话的人早被他一拳揍飞,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对他的外貌做评价。
罗兰正在一点一点的接近他的禁区。
但是现在他不能随意反抗,波伦谢克不是国都。
“博尔斯图的人都和我一样,没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所以请不要再对我的外貌做任何评价了。”律耐著性子解释。
“因为都长成这样所以命运也很类似?”罗兰歪过头,“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被卖到国外?”
回应是一个毫不留情的耳光,罗兰还没来得及反应,律就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挥手又是一拳,两个人立刻扭打在一起,胡乱翻倒在床上。
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沈闷的摔打声。
律把到这里来以後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出来,不停的拳打脚踢,罗兰却在受了一个耳光之後一直巧妙的躲开他,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按进被子里。
头皮一阵剧痛,律失声尖叫。
博尔斯图人的身体要比一般人敏感的多,这样一抓带来的疼痛简直是钻心,罗兰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的弱点。
牙齿撞上嘴唇,律的嘴里立刻有咸咸的味道蔓延开,他转过脸仰视著罗兰,感觉到头皮被拉扯的力量越来越大,几乎疼出眼泪,想装出毫无恐惧的表情,却不行。
连刚刚打过罗兰的手掌,也在火辣辣的疼,全身都因为疼痛使不上力。
“你很怕疼吧?”罗兰紧紧拽住律的头发,膝盖顶住他的腰间,“我知道你们的身体很敏感。”
“我到底什麽地方惹到你了?!”律皱著眉,强忍住疼出的眼泪不掉下来。
“你没有惹我,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麽信任你吗?”罗兰冷笑,“那我现在告诉你,这可不是信任,我只是舍不得连碰都不碰一下你这个博尔斯图的幸存者就把你放走,反正,对你来说在什麽地方都是一样,不都是做……这些事吗……?”
说到最後一句,他俯下身子,轻轻咬住律的脖子。
“不要…………”律难受的拼命躲开,就像罗兰所说,他的身体确实比普通人敏感,只是被牙齿一咬,浑身就热起来。
“果然天生就会勾引人,你都跟格里佩特说了些什麽好话,让他这麽喜欢你?恩?”罗兰嘲讽的问。
“没有……格里佩特才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哦?那他是什麽样的人?高尚纯洁,光凭一个博尔斯图的幸存者和自己长的像,就给你富足的生活,高贵的地位?和你称兄道弟?对你视如己出?是这样吗?你真的问过他为什麽会收留你吗?他确实说过只把你当作下属或者是替身来看吗?”
律呆呆的张了张嘴,却什麽也说不出来,原因不仅仅是惊异罗兰如此清楚他所受到的待遇。
而是他根本无法充满信心的回答,从格里佩特那里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准确的答案。
他转过眼,不敢看罗兰的脸。
罗兰直起身,看著律眼中闪烁的犹豫。
“在遇到他之前,所有的人都用白眼看你,对你露出鄙夷的眼神,离你远远的,更别说肯收留你,是这样吧?”罗兰放低声音。
“不是的…………”律的声音细如蝇蚊。
眼泪却已经忍不住往下淌。
“所以格里佩特收留你的时候,你把一切都往最幸福的地方想,完全没有怀疑他对你说的有多少是真的,是这样吧?”
格里佩特确实没有真诚的说过什麽,而律也一直没有认为他除了利用自己这张脸还有什麽更隐晦的目的。
博尔斯图很弱小,它被丰饶水土养育出来的美丽国民,对强大的邻近国家来说只是用来买卖的货物,在他人眼里,这个国家就是侍宠和床伴的产地,是一个被谈论时根本得不到尊重的地方,只配被调笑。
而长久的内战,更是加速了它的毁灭,律最大的愿望,就是别人谈论他时,不要用那种鄙夷的眼光。在他潜意识里,一直在担心格里佩特接近他,是怀著什麽他不希望的目的。
所以他才不停的努力学习武艺,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完成格里佩特下达的每一个任务。
如果一直用心的努力,一定可以摆脱故乡带来的阴影。
他这样安慰自己。
而现在,罗兰却说出了他最害怕的事。
“不是的……”律用力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话里根本没有底气。
“就是那样吧?连你自己都明明认同我了。你知道吗?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决定了,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有些人则生来就是统治者,至於你,生来就是为了伺候人的!!”
律初到缇桑时,也有看他不顺眼的人这样讽刺过。
这些人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看法,只不过碍於格里佩特,才不敢在律当面说。
即使再怎样努力都摆脱不了这层烙印吗?
“不是的……”他抓住床单,往远离罗兰的地方爬。
罗兰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低下头压住他,感觉到他的背在瑟瑟发抖,不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别哭了,反正就算你回到格里佩特身边,这些事也一样会发生,只不过现在时间提前了。”罗兰握住律用力到指尖发白的手,来回抚摸著。
律还是哭,脸都深深陷进被子里,直到背後的衣服被掀起来才惊叫出声。
“你害怕?”罗兰凑近他耳边轻声问,律微弱的点了点头。
“那就求我啊。”罗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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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者的背後 chapter(3)
Chapter 3
没有动静。律依旧守著最後一点矜持,不肯认输。
“不求的话,可就来不及了,等一下我会什麽也听不见的。”罗兰故意把冰冷的手指放在他赤裸的背上,看他拼命忍耐又忍不住逃避的样子,头还缩在被子里。
“…………别这样……求你…………”被子的缝隙里终於传来生硬的求饶声。
“为什麽?”
“我……害怕…………”
“求饶吗?”
“求…………”
“听不见。”
“求你…………别这样……放了我吧……”律断断续续的抽泣,闭著眼睛胡乱哀求。
罗兰微微一笑:“以前没有人碰过你?”
律点了点头。
“谁都是?连格里佩特也是?”
依然点头。
“难怪怕成这样,真可怜。”罗兰象同情般的皱皱眉,“你起来吧,今天就不勉强你。”
又是那副居高临下的语气。
律转过脸,肿著眼睛愤怒的瞪著他,却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气势。
“今天我说的话,全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要是你不信就随便你,我想你既不懦弱也不愚蠢,要是一定要回南方不会没有办法,”罗兰转开眼神,平静的说,“但是我可以保证,那里一定比这里危险,某一天格里佩特真的要强迫你做什麽或是不再宠爱你,你的下场一定要比在这里被我丢弃要惨。”
“我知道。”律闷声回答。
“律,不管怎样,你都是一个外国人,不属於这个国家,忠诚心对你来说,并不是这麽重要的。”
“我知道。”
“至於我……就像刚才说过的一样,不舍得就这麽放开你……我喜欢你,请你留在我身边。”
“我…………”
??!!
律吃惊的从床上跳起来,却只看见房门被关上。
他愣愣的看著门,以为自己听错了,却找不到有其他解释的迹象。
这场意外就以这样诡异的方式结束,就像一个举著利剑不断进攻的恶徒突然扔下武器真诚的道歉。
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罗兰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开始从糟糕到害怕的情绪,现在突然混乱的如同一团乱麻,脑袋里塞满东西却不知道塞的是什麽。
他明明是想恨的,现在却恨不起来。
之前,就连他一直最喜欢的格里佩特,都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才会如此手足无措,却说服不了自己平静。
我喜欢你,请你留在我身边。
就算是假话,就算是骗人的,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过。之前罗兰说的所有的话做的所有的事都一下子记不住了,最清晰的只有这最後一句。
我喜欢你。
不舍得就这麽放开你。
除了在格里佩特身边那段平静的日子,最常听人对他说的,就只有“滚远点”,或者是“走开”,而罗兰说了……喜欢。
律曾经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罗兰满口胡言,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撒任何谎,现在却什麽都想不起。
他就这麽一直站著,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上床睡著的,只记得做了好多梦,一会儿是小时侯被人满街追打的记忆,一会儿是第一次见到格里佩特时他温柔的笑容,一会儿又是那个琢磨不透的罗兰,背对著他站在远远的地方。
就是没有想起除了他,还有谁说过喜欢自己。
即使是假话。
至於父母是否说过,实在太久远,早已不记得了。
罗兰的话,真的可以信吗?他之前如此毫不留情的揭露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更远的时候,还曾经那样伪善,这样的人真的可以信吗?
他唯一可以相信的地方,就是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说过“我喜欢你”。
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一片混乱,律捶了捶头,透过窗帘缝隙的光线,看见床头柜上放著还冒著热气的早餐。
“今天你不用下楼干活了,好好休息,顺便考虑一下我昨天说过的事。”盘子下压著一张小纸条,没有落款,也不需要。
律读完的时候脸已经滚烫,罗兰的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