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唇舌,才让那个红衣婢女勉强收下了银子。
薛永丰正松口气,准备回府后让人好好传传薛柔贪财仗势的名声,谁知道刚一回府里,就遇到了哭的一塌糊涂的薛云蓉和孙氏。
两人边哭边言,说薛柔张狂跋扈,当街打了薛云蓉。
看着女儿娇嫩的脸颊被打的通红,薛永丰气得带着孙氏和薛云蓉就想去讨公道,在他想来,就算薛柔身为长辈,这般当街辱他亲女他岂能善罢甘休,谁知道他气冲冲的出了门,还未寻到荣华巷,就听到满大街都是薛府之女仗势欺人不尊长辈,还有薛柔那一番训斥他和老夫人的话语。
薛永丰这才知道了事情经过,差点气晕过去。
顾不得场合就一巴掌甩在薛云蓉脸上,气冲冲的回了府。
孙氏也在一旁抹泪,小女儿被薛永丰打了,她被老夫人训斥,大女儿素婉不说帮忙劝说,还数落她和云蓉,孙氏一气之下带着薛云蓉回了孙家。
“我大好的蓉姐儿,就这般被薛柔羞辱,老爷不说帮着我们,还打蓉儿,娘,你瞧瞧蓉儿这张脸,她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孙氏说到伤心处,呜咽着哭起来。
孙家老夫人向来最疼孙氏这个女儿,自她嫁入薛家后不仅半点没生分,反而连带着孙氏的几个孩子也疼的如珠如宝,此时看着薛云蓉的脸一拍桌子,“那个薛柔好大的胆子,她仗着辈分高就这般诋毁蓉姐儿,薛永丰也是个糊涂的,他怎的向着外人!”
“娘,他巴巴儿的认着人家当长辈,昨儿个人家踩了薛府的脸面,他不说想办法找回来,反而一大早就捧着银子送上门去赔礼道歉,结果那薛柔还这般踩踏蓉儿的脸面,如今他不帮着我们娘俩,倒向着那薛柔,呜呜……娘,你说我们娘儿俩以后可怎么过啊……”
孙家老夫人越发沉着脸。
一旁孙安的夫人杨氏开口道:“云芳,嫂子觉着你是不是想岔了,妹夫平日里可是最疼蓉姐儿的,对你也向来敬爱有加,怎可能向着别人欺负你们娘俩?他怕是只是一时情急才失了手,毕竟他是礼部侍郎,这事情闹开了他也难堪,倒是你,你这样直接带着蓉姐儿回来,可别真为了个外人让他心里跟你生分了。”
孙氏顿了下,显然杨氏这句话说进了她心坎里。
“可是大嫂,我不甘心吶,蓉儿去了不长公主府的赏梅宴,那薛柔诋毁了蓉儿,反而还得了帖子……”
别的她可以不在乎,可长公主划了薛云蓉的帖子,这让薛云蓉以后怎么能在京城贵女中抬起头来,更何况眼看着她今年及笄就要议亲,出了这等事情,还有哪家公卿勋贵人家能看得上蓉姐儿。
思及此,再想到薛柔得了长公主府的帖子,孙氏更是不甘,眼里的怨恨之意快要溢出来。
杨氏劝道:“这两日蓉姐儿的事情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长公主怕是听信了传言,所以才划了蓉姐儿的帖子,不过你大可放心,那薛柔就算是能去长公主府,未必就能讨得了好。”
“杨氏,你这是何意?”孙家老夫人看着长媳问道。
“那薛柔自云州而来,性子又这般跋扈,当街便敢出手伤人,长公主怕也是一时被她表面所欺才赏了帖子,可她毕竟不是京中贵女,妹妹只需和素婉好好商议一番,到时有我和月茹策应,必当能让那薛柔丢尽颜面。”杨氏扬唇冷笑,将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孙氏和薛云蓉闻言顿时破涕为笑,而孙家老夫人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还是你有法子,那薛柔这般欺辱云娘和蓉姐儿,你们必定要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芸娘和蓉姐儿不只是薛家人,她们同样是我孙家出去的!”
杨氏笑着点头,“母亲说的是,咱们孙家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
转眼五日即过,赏梅宴所邀之日到来,薛柔带着芹兮去了长公主府。
依旧是百岔铁蹄马拉的马车,只是这一次,芹兮让人将车棚换做了楠木雕花的刻子,看着更多了几分雅气。
薛柔去的时间不早不晚,递了帖子进了府后,早已有不少人聚在府里。
这京中每年大小宴会不断,赏花赏月赏雪皆有,而各府夫人贵女经常见面,也几乎都认识,蓦的见到薛柔这个生面孔,不少人都好奇的打量过来。
薛柔面上带着浅笑,婉约细腻,却不怯场,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管家领着诸人到了梅园之中,偌大的梅园中早搭建了幕席,摆了桌案软垫,桌上酒水鲜果小食皆有,四周隔了厚实的撩子挡住寒风,撩子上半透明的视野正对着梅园盛开的红梅。
幕席间摆放了许多银丝炭盆,暖绒绒的气息覆盖了整个席间,让人丝毫察觉不到寒意。
昭容长公主未到,那些夫人按家世尊贵分坐亭中闲聊,薛柔带着芹兮闲坐了一会,便出了席间前去赏梅,却不想刚巧见到了梅林间几个挽手说笑的贵女。
其中有两人薛柔认得,一个是薛家素婉,另外一人,则是前几日才见过的长乐郡主,秦白雅。
薛素婉不知在说什么,转眼却看到不远处的薛柔,顿时便住了口,其他几人察觉到不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
秦白雅正不耐听她们言人坏话,一见正主出现,颇为高兴的叫道:“薛姑娘,你也来了?”
她几步走上来,原本和她一起的那几人也跟了过来。
芹兮连忙朝着几人行礼后,便稍稍退开了些。
薛柔则是点头笑道:“几日不见,郡主风采依旧,这几位是?”
秦白雅对薛柔的印象不错,笑着对两边介绍说道:“这位是昭容长公主之女安定郡主,这位是御史中丞林大人家的女儿林楚楚,这位是大理寺卿孙大人家的女儿孙月茹,素婉你已见过,月茹、楚楚、安定,这位是薛柔,想必你们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
林楚楚好奇地看着薛柔,“你就是那个薛柔?”
这几日薛柔的事情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她也听说过薛柔的名声,却不想见面之后居然是这般容颜出色的女子,软烟罗纯色缎面夹袄,逶迤拖地镂花丝纹线裙,肩上系着白狐裘披风,映衬的容颜如雪,一双澄澈的眸子像是上好的琉璃,静谧剔透。
她头上简单地挽了个堕马髻,插着一支玉竹发簪,除此之外,便再无他饰。
这般干净透澈的女子,真是那让人砸了薛府大门,又当街打了薛云蓉的粗蛮之人?
010 言语如刀
薛柔对着圆脸梨涡的林楚楚笑笑。
“我是那个薛柔,林姑娘好。”
林楚楚听出薛柔话语里的调侃,突觉方才那般问话太过失礼,不由害羞的红了脸蛋。
薛柔倒是不介意,只是将目光转向薛素婉。
薛素婉今日一身淡青色提花丝锦绣圆袄裙,腰间云带约束,让得她姣好的曲线展露出来。
此时她脸上略施脂粉,容颜比起那日更为精致出色,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看样子是十分看重这次赏梅宴。
当她发现薛柔目光望过来时,连忙移开眼睛。
薛柔心内暗笑,这薛素婉再能忍再能装,终究只是个少女。
那日在薛府门前她能忍气吞声的叫她一声太姑祖母,大多也是为了惹祸在先的薛云蓉,还有替她母亲孙氏解围才不得而为之,今日当着这些贵女的面,她怕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那声太姑祖母的。
孙月茹见薛柔看着表姐,想起临来之前母亲的吩咐,不由上前两步亲切地就想挽着薛柔的胳膊。
“原来你就是薛家娘子,这几日时常听人提起薛姑娘,月茹已是如雷贯耳,没想着今日见着,才知道做出那般惊天动地的事儿的女子,居然是个这般玲珑剔透的美人儿。”
薛柔眼中带笑,却是不着痕迹的摆动手臂避让开孙茹挽过来的手。
孙月茹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可暗处却提及这几日之事,薛柔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哪有半点的好?
薛柔却是丝毫不恼,只是笑看着孙月茹说道,“薛柔来京之前也常闻这京中女子温雅淑至,蕙质兰心,今日见到几位才方知所言不假,不过孙姑娘,下次可别再这般拐着弯儿的来夸赞薛柔了,你瞧瞧我脸都红了。”
薛柔说的一本正经,几人却是齐齐愣住,下一瞬都是抽了抽嘴角。
她脸红了,她们怎么没觉着?
她这幅样子倒是她们感觉着,薛柔的潜意思是:你们赶紧来夸我,使劲的夸我,……
安定郡主一直摆着脸,之前孙月茹在她耳边说了薛柔不少坏话,说她是个何等刁钻狠辣又仗势欺人的女子,此时见了却发现她不像是那般阴狠的人,只是这赖皮模样倒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不由嘴角抽抽道:“薛柔,你倒是厚脸皮,这话叫人听了还不笑话你,瞅瞅你哪儿脸红了!”
“郡主可说笑了,我这是强装镇定呢,别瞧我脸上不显,可内里早红了一片儿了……”
“扑哧!”秦白雅没忍住笑起来。
林楚楚圆脸里梨涡渐深,她伸手挽着薛柔的胳膊,笑得直打跌,“薛姐姐,你脸皮可真厚……”
这一次薛柔没让开,径直让林楚楚挽上了她的胳膊,而另外一边安定郡主也是靠在她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的。
孙月茹没想着自己一句话不只没膈应到薛柔,反而让她和几人片刻就熟悉起来,眼底满是懊悔。
薛素婉更是捏着手心,心中愤恨。
“薛姑娘可真是能言善道,难怪云蓉表妹对着薛姑娘时会吃那般大亏,不仅挨了打还折了名声,反倒是薛姑娘如今却是名扬京畿。”孙月茹到底没有薛素婉能忍得气,淡讽道。
薛柔笑起来,“孙姑娘这话说的,薛云蓉目无尊长仗势欺人,以父辈权势强夺他人之物,又以晚辈之躯侮辱已逝先辈,我身为长辈,岂能坐视她辱及门楣,孙姑娘不是我薛氏族人,自然不知我薛氏族规森严,像云蓉这般的女儿家,若放在云州,赏二十板子都算轻的,没有一个月祠堂罚跪静思,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揭过。”
“云蓉她是薛家人,可同样也是我孙家晚辈,就算她犯了错,你也大可将她送回家中由她母亲管教,你这般仗着你长辈身份当街欺辱于她,还如此强词夺理?”孙月茹恼怒。
薛柔上下打量孙月茹,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后,这才淡淡道:“哦,不知是薛柔浅见还是孙姑娘家的礼教不同于别家,难道不知道何为出嫁从夫在外从族?”
“你什么意思!”
“孙氏既已嫁入薛家,便从夫家宗族之姓,她所生子女自然也归薛家管束,我身为薛家长辈,难不成连管教晚辈的资格都没有?还是你们孙家的女子嫁了人之后,所生儿女只能由你们孙家的女儿教养,夫家碰不得半分?”
孙月茹俏目圆睁,“薛柔,你胡言什么,我何时说过这话?”
“难不成是我误会?孙姑娘刚才不是说,就算薛云蓉有错,也该送回去让孙氏管教吗,你这意思不就是说我们薛姓之人没权利管教带着你们孙家血脉的女儿吗?”
薛柔凉凉问道,孙月茹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想辩解,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难不成说薛柔的话是错的,那岂不就代表薛云蓉的那几巴掌白挨了?可若是她不说话认同了薛柔的话,传扬出去她们孙家的女儿以后谁还敢要?
孙月茹气得脸发白,半晌后她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含私泄愤,不讲道理打伤了云蓉!”
薛柔闻言站直身子,原本挽着她的林楚楚也不由让开了些,
“孙姑娘,按道理说,你叫薛云蓉一声表妹,她却要叫我一声太姑祖母,我也算是你长辈,你如此之言已是目无尊长,若你不想按着亲戚来算,你姓孙,她姓薛,你有何资格质疑我管教族中晚辈,我薛氏一族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孙家来置啄?”
薛柔语气淡然,话语却是字字戳心。
孙月茹被她堵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脸上气得发白。
薛素婉见薛柔不过三两句话就把孙月茹逼成这样,不由暗骂孙月茹蠢货,面上就想开口替她解围,却不想薛柔却在此时将目光对准了她,浅笑盈然地问道:“素婉,你说太姑祖母我刚才的话可有错?”
薛素婉嘴唇张颌,俏脸红了白,白了青。
无论她有多少辩解之词,无论她有多能言善道,甚至她心中已经想好了怎么去反驳刚才薛柔的那番话语,再借此污了薛柔的名声,然而薛柔这一声太姑祖母就堵住了她所有的路。
无论她说什么,都是目无尊长,无论她做什么,薛柔都有理由教训她。
薛素婉憋屈的俏脸通红,嘴唇都咬出了牙印子来。
011 红梅
安定和秦白雅皆是不言语。
她们虽觉薛素婉言语如刀,却也深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那薛云蓉就算有孙家血脉,说到底还是薛家人,人家自家长辈教训晚辈,孙月茹送上门找事,薛柔无论说什么,那也是她活该。
林楚楚到底年幼,见薛素婉和孙月茹难堪心有不忍,她伸手拉着薛柔的手。
“薛姐姐,我想孙姐姐那些话也不是有意的,今日是长公主邀的赏梅宴,别坏了气氛。”
薛柔知林楚楚这番话不仅是帮着孙月茹,也是在替她解围,这里毕竟是长公主府,不似寻常勋贵府里,不远处的幕席里又有那般多的夫人贵女,她若在此和孙月茹吵闹起来,哪怕就是她占着理也会惹人厌烦,若是毁了长公主的赏梅宴,她以后也别想在京中立足了。
她拍拍林楚楚的手,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秦白雅见几人间气氛尴尬,正准备说话,远处就有声音传来。
“昭容长公主到!”
听到长公主驾到的声音,安定郡主急忙就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薛柔、秦白雅几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踩着急步朝那边行去。
林楚楚个子娇小跑不快,孙月茹和薛素婉为了赶得及进去行礼,伸手推了挡着路的林楚楚一把。
“小心。”
林楚楚整个人朝前扑去,薛柔和秦白雅连忙伸手拉着她。
待到扶着林楚楚站稳,又查看她并未伤到后,秦白雅抬眼时才发现孙月茹和薛素婉已经进了人群里,不由气红了脸,“这两人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薛柔见林楚楚也是急的泛泪,而席间众人也朝着这边看来,她们此时却还在凉亭之下,干脆就那般站在台阶之下朝着那最为雍容的明红色身影行礼。
“见过长公主。”
林楚楚见着自家母亲那边投来的不赞同目光,连忙心慌的学着薛柔盈盈下拜。
倒是秦白雅瞪了薛素婉和孙月茹一眼,这才撒娇地走过去挽着昭容长公主的手臂,“姑母,你怎的现在才来?”
“皮猴儿,有安定陪着你玩儿,怎的还撒起娇来。”
昭容长公已年近四十,可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仍旧如同二十来岁的模样,一头青丝挽成了华胜髻盘在头顶,金钗步摇,明红色镶金繁花丽裳,无不显示其身份华贵。
她显然很疼爱秦白雅,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这才对着薛柔两人道:“你们怎站在外间,起吧。”
薛柔拉着有些害怕的林楚楚站起来,浅笑道:“公主府中红梅之景让人流连,薛柔与林姑娘贪看花色,这才误了给长公主请安,还望公主勿怪。”
昭容看着眼前婉约清雅的女子,微一挑眉,“你就是薛柔?”
薛柔浅笑,“正是小女子,还未多谢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