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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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愿-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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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蹑手蹑脚的走近龙夜寒,躬身说道。

“陛下,钟将军已至,微臣已将其带至四方馆安置妥当,请问陛下,是否要召见此人?”

周瑾的声音已放至最低,但仍是让龙夜寒不悦的皱了皱眉。他并未回答周瑾的话,而是小心的望身怀里的小人儿,见杞儿仍然睡得安稳,眉头这才稍微松开了少许,抱着杞月,转身走进寝宫。

周瑾颔首,站在寝宫之外,只是在外等着,却不敢走入一步。

寝宫之中常年经月的燃着冰魄龙涎香,袅袅而起的白色烟雾在空气中缭绕,上升,淡化,消失。却将一种平和的香气长久的留在了寝宫之中,经久不散。

龙夜寒抱着杞月行至床榻之旁,用手拨开如丝屡一般轻滑的丝质帐幔,俯下身,小心的将杞月的身子放在榻上,然后轻轻的脱去杞月的靴。

最近也是难为杞儿了,杞儿的身体异于常人,平日也要靠灵草之中的生气来维持生机。两个月前自善药堂取了许多草药服下去后,便总是这副极易困倦的模样,看着也叫他心疼。

近来朝廷之中事儿也多,杞儿也是帮了他不少的忙。情报的收集,整理,都是杞儿在帮着的。可是如此一来,他身上的担子虽是轻了许多,却是将杞儿给累着了。

以至于,如此倦怠,连在朝堂的激烈讨论之中,也能那样轻易的睡过去。

龙夜寒想着,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他虽心疼,可是杞儿却是执意要做那些事,他也不好勉强。只是看着杞儿如此模样,他已有些后悔答应让杞儿接手千针阁之事了。

虽然龙夜寒的动作已足够轻柔,但质地温度的改变,还是让极为敏感的杞月睫毛颤颤,醒了过来。

“父皇?杞月又睡过去了?”

杞月揉着眼,一手搭上龙夜寒的肩,张大嘴打着哈欠。两滴眼泪从眼角处挤了出来,晶莹的挂在那里,好似垂泪之状。

“杞儿若是真觉得困,便睡会儿吧……”

龙夜寒伸手拭去杞月眼角的泪,笑着说道。

可杞月却是摇了摇头,使劲儿往眼睛上揉了揉,然后眨眨眼,努力提起精神。

“杞月已好多了,父皇。”

杞月将腿放到床边,刚想拿起靴子穿起,龙夜寒却已蹲下身,一手拿起靴子,一手捉起他的小脚,替他穿了起来。

杞月知道龙夜寒是心疼的,可是那些妖界之事无人比他更为清楚,若是让旁人去做,怕是会一头雾水全然辩不清消息的真假的。

“父皇不必担心,只要过了这阵子,将前些日子服下的药草之力吸收,杞月便不会那么容易困倦了。”

龙夜寒没有说话,只是替杞月理好衣服,然后牵着他的手朝外走去。

一走出屏风所遮蔽的位置,两人便瞧见了恭候在门外的周瑾。杞月打了个哈欠,闷声说。

“周大人有何事?”

“见过小殿下。”

看见杞月,周瑾略有些惊奇。“禀小殿下,是南焰来使之事。”

本来是想说钟南天的,但他想,小殿下久居宫内,而钟南天为人也并不张扬,在外声名不甚显赫,唯恐杞月不知,便说成了南焰来使。

他确实不知,这么说,倒是看轻他这位十一殿下了。

杞月抬起头又想揉眼,却被龙夜寒拦下。他抬起头看了龙夜寒一会儿,这才想起他上回所说的揉眼对眼睛不好之事,随即悻悻放下手,朝龙夜寒笑了笑。

“南焰……该是那个护国将军来的吧……好像,是叫做钟南天,对么?”

周瑾还未说话,杞月便已从他的表情看出,自己是猜对了。

杞月微微一笑,随即皱着眉,沉吟起来。钟南天……是他么?这回有好戏看了……

杞月的眼眸里,一抹狡黠的笑意盈满欲溢。龙夜寒一看,知是杞月又在打着什么主意了。也只是俯下身在杞月的耳旁轻声警告,不许让自己深陷险境而已。

“陛下,钟将军派人来问陛下是否有闲,陛下……”

龙夜寒直起身,略想了一下,说。“召,于赤璃殿。”

“是,微臣领命。”

周瑾做了个退礼,便又移动着他那肥胖的身子,朝外边急急赶去了。

也不知为何,周瑾平日里也是来回奔波不止的,可是那身材,却还是那么的惊人,瞧那挺起的肚子,怕是比之怀胎六月的妇人,都要大上一些。

虽已要召见钟南天,但龙夜寒与杞月却是不急不慢的朝赤璃殿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聊,似乎悠闲得很。

“父皇,这钟南天可是位故人呢……”

杞月扬起小脸,笑容狡黠。他还记得,当初龙夜寒驻扎在东离之南时,与这位将军有过多次的交手。

而后来,在刺杀南焰国主之时,得手出逃之后,也是这位将军,给他与小云姐平添了许多阻碍。

龙夜寒想起当时之事,也是有些感慨。当初妖族侵入的消息传开之后,各国虽说表面上皆是对此事义正言辞,皆是说将以全力抵御妖族,但实际上,不少国家都是只出声不出力,表面唯唯而已。

其中态度最为嚣张的,便是南焰。

其实也是正常,妖族与人间界的通行点在大陆之北,比北辰还要再北之处。妖族从北方南下入侵,中间有各国联合抵挡,对于地处极南的南焰自然是威胁不大的。

而南焰也是做了如此之想,这才置盟约于不顾,只出工不出力,无形之中,将其他各国当做了防御妖族的屏障,而南焰自己,却在这样的屏障中慢慢的发展壮大。

这么做,便引起他国的不满了。虽然南焰也一直将国内所产的粮食布匹之类作为军需送给各国,但却平息不了各国的不满之情。

我等在此流血流泪,而你南焰同为人族,同为盟国,怎么能够让我等的牺牲来为你南焰做屏障?如此长久,若是有一日南焰发展壮大,反过来将我等一一吞并,那该如何是好?

不满的情绪在其他各国的高层中普遍存在,甚至有些国家还在商议,是不是将妖族之事缓上一缓,索性先分出些兵力,将南焰打下再说。

不过,形势很快便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逆转。

许是妖族统帅太过自信,竟派部下刺杀了南焰国主,南焰瞬时化作一片散沙,再无威胁。而人类,也失去了一个天然粮仓,一个近乎完美的后备供应之所。

其中有一件事,直到如今仍是让许多有识之士扼腕叹息。当时南焰国主被刺,没有留下任何遗嘱,早先南焰帝国平静得太过长久,早已是人心浮动,心思难测。

南焰国主本是个有能之人,他在位还好,一死,国中便群雄并起,有的自拥为王,有些拥护皇子,皆是各自为阵,相互对抗,争夺帝位。

当时,南焰的太子曾向各国求助,希望各国派出兵力助他平息内乱,并允诺,之后定将重谢云云。

但可惜的是,被快马加鞭送至各国国主手上的信,却被当成了笑料在朝中传播。

可悲之极!妖族全线压境,人类不团结一致共同抗敌,反而相互猜忌,甚至是同室操戈,让人不禁扼腕,仰天长叹空悲戚。

想起这段往事,龙夜寒也不禁有些感慨。上一回的悲剧,这一次,是否还会重演呢……



第四卷  天下  第二一八章  五十寿辰(三)

赤璃殿。

“见过陛下,见过十一殿下。”

钟南天对远远走来的两人拱手行了一礼,脸上神态不变,但心底已有些疑惑起来。他记得,他求见的,只是寒帝啊……

“父皇……”

杞月忽然停下脚步,朝龙夜寒伸出手。他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带着未醒的慵懒。

龙夜寒微微一笑,俯身将杞月抱起,嘴里有些责怪的说道。

“早先便让杞儿再睡一会儿,要父皇陪着也可,杞儿不愿,这会儿却又是困了……”

“父皇……杞月不困……啊哈……”

说着,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自知理亏,杞月住了声,将小脑袋搁在龙夜寒的肩头上,不说话了。

作为武者,钟南天的耳力可谓是超于常人的,龙夜寒与杞月未曾掩饰的话语传到他的耳里,却是让他的诧异又多了几分。

这寒帝,对这位十一皇子的宠爱,是不是太过了?寻常人家家中都难以见到的场面如今却出现在了皇家之中,真是让人说不出的诧异。

这时,他忽然记起,他让周瑾代为传话之时,周瑾所说的话。

“求见陛下?这个时候陛下怕是不会见你的……”

“也罢,既然钟将军坚持,那么周某便代为转达,不过陛下见不见你,周某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周瑾所说的“不会见”,便是为着这位十一皇子?

钟南天心思流转于心间,却是半点儿也不曾表露于外。在龙夜寒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之后,钟南天的眼神,依然是有大半是落在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上的。

“打扰了十一殿下休息,在下十分抱歉,还请十一殿下见谅。”

军人说起话与常人有所不同的是,他们的话多是直接,且犀利,不添油加醋也不拐弯抹角,这,也是军人的可爱之处。

可是在钟南天身上,直接倒是勉强可以看得到,而犀利,却是半点影都没有。他的话说出来,带着一些与平常文臣的一样的修饰之语,比起一般武将的话,是要中听的多了。

杞月从龙夜寒的怀里探出头来,懒洋洋的望向钟南天的方向。

比起三十年前,时间在钟南天的身上留下的足印也是足够清晰的。鬓角的发已然多了两抹灰白,眼角眉心间,也是免不了的多了一些深刻的皱纹。那些白发与皱纹就像是石块上被流水冲刷所留下的记号一般,一日日加深,程度虽不甚明显,但若是一段时日后偶然注意,却有种时光错换之感。

岁月,不饶人啊。

当年连坐着,犀利的气势、隐约带着血腥之气的味道,仍会让人忍不住心惊的钟南天,到了这个年纪,却只剩下了一种内敛的沉稳,常年置身沙场而来的肃杀之后被收敛起来,此刻钟南天的周身,却是奇怪的透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精明。

若不是看着那身甲胄,定然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位善于谋略文臣,而不是一位叱咤沙场的武将。

杞月的眼瞥过钟南天的身旁,若是三十年前,那里,应该是放着一把擦得铮亮的枪才对。杞月听闻,当初南焰帝王责令钟南天,命他先取下枪再入大殿之时,钟南天转身便走,并说,大丈夫戎马一生,寄魂于兵刃之上,军之魂,岂可轻言弃之?而今,钟南天却是连这个,都收敛了么。

既已如此,那么,按照钟南天自己的话来说,他便已不是一个军人了吧……

“钟大人何出此言?钟大人千里迢迢从南焰赶来为父皇祝寿,自当接见,岂有打扰之理?”

一声“钟大人”让钟南天的心头猛然一震,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从五十年前从军以来,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是以“钟将军”相称,“钟大人”这三个字,对于他而言,很是陌生。听着,也有些酸涩,与无奈。

将军这个称呼,对于现在的他,确实是抬举了。他,从争权以来,便已失去了一个军人的荣耀。

他,不配被称作将军。

钟南天垂首,好半天,才答道。

“……殿下说的是。”

杞月看着钟南天,有些失望。在他的印象里,钟南天若是听到旁人以“大人”相称,定会怒火冲上天,责骂不止的,甚至是当场扬枪而起,杞月也不会觉得奇怪。

钟南天生于平民之家,从军之前受尽官宦之辱,有传闻曰,其家五口,曾因为他的“出言不逊”而被当时显贵囚于大牢之中,历经半年,受尽皮肉之苦。

所以,从钟南天从军之后,甚至是显赫之后,他最最听不得的,便是“大人”二字,在他的军队里,便是找不出一个官宦子弟,全都是来自贫苦人家的孩子,受得苦,吃得累,在他的带领之下,也是与他一般的嫉恶如仇,憎恶分明。

若是有人敢在钟南天所领导的军队面前打官腔,耍手段,便是被一竿子人剥了皮,抽了筋,挂在了军营的篱笆上,那也是不足为奇的。

他的军队是南焰最优秀的军队,也是南焰最桀骜不驯的一支军队,他的人,亦是南焰最忠良之人,也是南焰百姓最崇敬的人。

不过,那也,只是曾经罢了……

杞月再次看了钟南天一眼,然后转身伏到龙夜寒怀里,再不出声。他对这样的钟南天,已经失去了兴趣。

与杞月有血契相连的龙夜寒自然知道杞月心中所想之事,他摸着杞月的小脑袋微微笑了笑,然后抬眼望向低垂着眼睛的钟南天,他的眼神里,也是有些失望的。

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南焰的局势,是个明眼人都看得清。群雄割据,朝堂分裂,钟南天执掌军权,免不了被卷入纷争之中。原本依他的权利与民望,就是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支持者也是不会少的。但偏偏,他对权势又并没有什么兴趣。

而若钟南天是个狠得下心之人,他也可独身而退,从此不问朝事。只要他交出兵权,亦有人保他一世富贵荣华。但是,他既明知若是自己退出朝堂,自己麾下的部署却会被新任者清洗一空,到那时,便不是一人两人的祸难,而是一场涉及千万人的血光之灾。也是狠不下这心,数十年的兄弟情义,怎可在他的手上毁于一旦?

故此,钟南天一度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既不能完全掌控朝廷,也不能弃之不顾。于是,南焰帝王驾崩几月之后,待各路豪杰纷纷起事,聚成股,抱成团,声势壮大。那样的局势之下,他,也就只能随波逐流,保全自身而已。

可以说,钟南天是为了他的百万兄弟站在朝堂之上小心翼翼的与那些心思狡诈的文臣周旋,也是为了那百万兄弟,才让自己收敛起性子,勉强自己说着那些让人作呕的官话套话,做着虚伪至极的表情与动作,千方百计地在群臣之中维持鼎足之势。

军魂的荣耀与兄弟情义之间,他最终是选择了后者。

虽让人叹惋言惜,但也是让人敬佩的。

龙夜寒叹了口气,如此为将之才,在他看来被生生磨灭了性子,却是分外可惜。不过,对于东离,或许是一件好事。

“钟将军如此急迫的求见,可是有什么要事?”

若非要事,怎的连一刻都等不及,刚刚在四方馆歇下便急急前来求见?

钟南天抬起头,眼中的沉重之色分明。他四下望了一眼,确认并无闲杂人员在场,然后用一种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

“是,陛下,在下此来确实是有要事求见。”

“陛下,南焰南部,发现妖踪……”

龙夜寒的眼眸微微一暗,他的唇紧紧的抿着,透着沉重之色的眼直直的看着钟南天。

“此事当真?”

钟南天低头,满脸沉重。

“千真万确。”

龙夜寒怀里的杞月动了动,他从他的怀里直起身,揉揉眼,小脸上,竟然也是少见的沉重之色。

杞月与龙夜寒对视一眼,心底同时说道。

妖族复兴,人族之难,将至!



第四卷 天下 第二一九章 五十寿辰(四) 

“陛下,在下此来,一为为陛下祝寿,其二,乃是为妖族之事而来。妖族来势汹汹,南北夹击,在下恐怕,恐怕人间界难抵其力啊……”

“在下,在下请求陛下,集天下之力,共同抵御妖族……”

钟南天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一声一声,声声嘶哑力竭,状若泣血。

龙夜寒与杞月两人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却也都恢复了平静的神情。钟南天既能等到龙夜寒五十大寿才将此事告知于东离,自然是从容稳重,也显示了,此事当前还未有迫人之势,南边的妖类,此时,该也只是初有所象,并未蔓延。

“父皇……”

杞月撑起身子,将小嘴贴在龙夜寒的耳旁小声的说。

“父皇,前几日魇蝶有报。南焰南部诸县有妖踪出没,或许是事实,但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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