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见不得人的关系(2)
叶柏城一怔,随即也勾勾唇角。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一向对两人感情特别自信的自己,现在居然会不安。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异样来自于哪里,那就是,原以为妻子大老远把自己喊过来是为了质问自己的“疑似感情出轨”,到后来才发现,居然是害怕他们的隐婚事实世人皆知。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自虐式的“欠抽”,但不得不说,喻言太过放心的不在乎,让他觉得他在她心目中可轻可重,可有可无。
当丈夫的角色抵不过事业的时候,这总会让主角感到莫名悲凉。
好歹喻言没有看出他这么多的心事,在他分析自我的时候,已经大有兴致地开展他们的话题:“单纯说道理太枯燥无聊,我干脆和你说说这几天遇到的事儿吧。”
她将“小三事件”说给他听,一字一句,不放过任何细节,唾沫横飞大有兴趣,“席淼肯定还以为这次能把我给顶下去呢,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说到这里,喻言不由轻嗤,“叶柏城,你说,我要不要借此事,以毒攻毒,把席淼给整下去?”
叶柏城却像是完全没在状态,“喻言,”过了一会儿,他才看着她,用一种异常奇怪的眼神,“你这样说给我听,就不怕我真怀疑,你和那季佳恒的先生有关系?”
“什么?”
“都闹到你单位了,你现在才和我说起这事儿。你就从不怕我小心眼儿?怀疑?”
“你神经病吧你!”胸口突觉一痛,竟是喻言狠狠捶了他一下。他看着她,却见她像是不敢置信似的瞪大眼睛,“我一来清楚你,二来清楚咱俩的感情。我们和那些搞婚外恋的能一样吗?别人不清楚,就咱俩还不知道咱们是如何走到的今天。所以就外面这些事儿,能打破咱们的关系?”
叶柏城一时语塞,只能讪讪点头。
多奇怪的晚上,只是几分钟,他便犯了两次同样的错误。
这一夜叶柏城过得很复杂,或许是太多天熬夜的缘故,他满心疲惫,睡得很沉。可是在睡梦中,偏偏有只未知的手在不断地操纵着个机器,那是个能连续播放回忆的工具,像是有灵性,越不想看到的事情,记录的越是清晰。
他觉得他痛苦得欲罢不能,如此纠结人心。那张“婚前财产公证清单”在他面前越放越大,像是小时候没考好的成绩单,一个个鲜红的叉号,如鲜血般凛冽残酷,还泛着窒人的腥臭气。随之而来的是丈母娘孙则然阴恻恻笑的脸,“柏城啊,我可是把你当儿子养的,你以后就得孝顺我……”
他含糊点头,说是,是。我以后一定孝顺您。
可孙则然笑容更灿烂,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反正房子也给你买了,女儿也给你了。要不你把姓也改了吧,既然对喻言好,还不如亲上加亲,以后该姓喻,也不亏我对你好……”
这样怎么能成?
他一下子叫起来,他已经吃了人家的“软饭”毫无自尊,总不能彻底背弃祖宗连姓氏都丢掉。可是所有的话在孙则然面前都像是屁,就连起初满脸笑意站在自己这边的妻子喻言都慢慢倒向了母亲那边,“柏城,我妈这真是为你好,她难得对你喜欢。我真不骗你,除了你之外,以前追我的也有不少吧?我妈不说拿着棒子把人家打出去,那态度也冷得够呛。你看只有你,不仅能娶到她女儿,而且还房子车子什么的都不用操心。不就是个姓吗?就是个代号。她要是想让你改姓,你就改了得了……孝顺孝顺,咱得顺为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永远都见不得人的关系(3)
这样严格具有唐僧风格的话让他痛苦不堪,似乎每一次谈话都是以这样的结论定局。他要是不顺从孙则然的心,自己老婆就会用“孝顺”这个词来劝慰,此计不成,然后便会上升到另一个高度:“叶柏城你现在了不起了是不是?是不是真和那句话似的,得到手了,便不再把老婆当个好东西?”
他一般会在这个阶段便弃城投降,有时候真会有恨死造出“孝顺”这个词的中国先祖的冲动,孝什么不好?偏偏后面要跟着顺这个低眉卑微的字。如果与丈母娘的关系还算是“外部”事件,但和自己老婆的事情,怎么说都是内部问题。外部充其量只是干扰,而内部矛盾才是关键。可有些时候,孙则然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他想了半天都不能给自己一个顺从的条件,于是便坚决不从。而这时候,通常喻言又会配以咬牙切齿的表情,“叶柏城,你想想,当初我为了嫁给你,我付出了多少?现在有一点儿挫折,你就受不了了?”
她的这一句话即出,他所有抵抗的心思便软成一摊水。顺从,顺从,顺从。
——只有顺从。
这么多次交手,这是终极的答案。
关于喻言的付出问题,他是真的想,从头到尾都想。确实,喻言为他做的不止一星半点,恋爱时他还可以死充面子,省吃俭用的攒出他们的恋爱费用。一旦确立关系,喻言几乎就是倒贴的份儿。金钱物质方面还是其次,最后那“生米煮成熟饭”的勇气,简直让叶柏城有涕泪横流的冲动。他不止一次地想,就凭喻言那样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心,别说让他以后顺着她的意思,就是为她死,他都眉头不眨一下,因为值!
可是这次……
姓是大问题,他现在活的已经够窝囊,无论如何不能背起祖宗。他正想着如何顽抗到底,只觉得腰间一痛,像是被个硬石块硌了一下,如此尖利的感觉自腰间蔓延至全身。他呻吟了一声,犹在想该怎么与梦境中的丈母娘搏斗,更加明锐的感觉传了过来:“叶柏城!”是喻言略尖的声音,“你起来,起来!”
原来不是梦境。
他睡得迷迷糊糊,习惯性地抬眼看向窗外,天空像是蒙上了乌色薄纱,一点也不美妙的朦胧模糊,“这不还没天亮吗?”翻了个身,叶柏城往上提了提被子,“好言言,别闹……我再睡一会儿。”
“谁和你闹了,叶柏城,你给我起来!”
多次的交手已经训练出了叶柏城“临阵不惊”的能力,面对喻言的大呼小叫,他像是没听见一般,连动都没动一下。
但是,马上,他就不能再装了。
耳旁有至少三个闹钟同时响起,各种各样的进行曲腔调像是在较劲儿谁的声调高,瞬间像是置身于最热闹的市井,一个个此起彼伏。这太过分了,叶柏城腾的一下子坐起来,还没说什么,眼前突然袭来刺目的光亮,像是一个点燃的光柱,直直地戳入他的眼睛。
泪眼蒙眬中,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双手掐腰,拿这个手电筒对着他的眼睛做奥特曼状,“叶柏城,你起不起来?”
平日里的淑女干练一扫耳光,那样子的喻言颇有些孙二娘的架势,联想到昨天的不快,没睡好的叶柏城心烦气躁。“喻言!”他一把推开她,“大早上你发什么神经?这才几点?你就算是想赶我走,那也不用表现得这么迫切吧?”
耳边响起刷的一声,抬眼望去,只见喻言猛地拉开窗帘,“几点,我让你看看几点!”
永远都见不得人的关系(4)
其实真的是很早,现在才凌晨四点四十。可时节不饶人,五月底正是昼长夜短的特点要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的时候,别看现在还有些天色阴暗,过了五点,太阳就像是自海水中蹦出来的孩子,光照大地,让所有见不得光的人都无所遁形。
之所以说见不得光的人……显而易见,也包括她和叶柏城。
喻言自以为将话都说到了明处,但自在洗手间洗漱完毕,眼前的丈夫还是如一尊泥菩萨,任她咆哮如此,自己只是垂着脑袋闷哼哼的不发一声。再看看自己已然打扮利落,她心里的不爽瞬时升级,刚拿眉笔描了一半眉毛,便走到窗台将窗户打开。刹那间,凉风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已接近石化状态的叶柏城终于有了反应,“喻言!”他的眉毛竖起来,“大早上你要冻死我是不是?”
他一向是有床气,喻言嘿嘿一笑,只当他是没睡好,“我这是帮你清醒啊。”
叶柏城哼了一声。
喻言弯腰,从床底下掏出整理箱子,用力按开,里面放着的是叶柏城的行头。她翻了翻,掏出衬衫、外套领带,扔到他的身上,随即看也不看地又转身去描绘自己的眼影。可眼瞧着都画好了一只眼睛,仍没听到身后人的动静。再次回头,叶柏城这次倒是换了个姿势,半卧在那里,正像是个泥塑躺佛,双眼空洞地看着她。
肩膀上搭着她刚扔过去的衬衫,领带还在他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再加上这几天没刮胡子,总之,叶柏城这个样子,说多狼狈有多狼狈。看他这样子,喻言心中不爽又多几分,她细细描绘自己的右眼妆容,语气却在瞬间冷窒:“叶柏城,难道还要我再提醒一下时间?”
“喻言。”他终于反应过来,却是轻笑,“现在,连我的衣服都得堆在床底下了?”
“恐怕会有同事偶尔来。”她头也不转,“放在衣橱里,会被看见。”
“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再说,这间房子,难道还有不该来的人进来?”
喻言最大的好处便是极善冷静,平时多大的事儿都挡过来了,所以虽然叶柏城这话越来越没分寸,她还是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叶柏城。”她一字一句,目光步步变冷,“你别,无、理、取、闹。”
考虑到已经是两个星期没见一面,喻言还是将拱到嗓子眼儿的火压了回去,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已经到了她的底线。
可叶柏城今天偏偏不识相,居然火上浇油,“这样的日子,我是真不想过下去了。”
“很好。”喻言从镜子里瞥他的眼睛,化妆的手却一刻也没停,“叶柏城,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的话说的得十分重,“一开始”“没想过”这两个词组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叶柏城心里一揪,虽然她还没说什么,但他已经知道她接下来的词。果真,便见喻言倏然回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可是你倒是说说,是谁,先兴起这个‘隐婚’的主意的?是谁用了三天三夜来告诉我,在这个社会,没结婚要比结婚的人方便行事?是谁教导我,只要隐忍五年,就能换来在上海生存的机会,甚至,还能得到上海的户口?”
“可是现在呢,我们坚持到现在,户口在哪里?”她咄咄相逼,“是谁说现在回去,得不偿失的?怎么现在熬到这个份上,决定留下的也是你,想要走的也是你?你叶柏城就得做决策,而我喻言只能亦步亦趋?”
话说到这里,还需要再说些什么?
叶柏城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开始一件件把衣服往身上套,从衬衣到外套,有条不紊,一声不吭。
不错,当时正是他的主意。
只不过他料到了开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尾。当时只知道隐婚对于喻言来说是极其委屈的选择,却不料,他的妻子在隐婚的状态中怡然自得渐入佳境,而他,正充分体验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叶柏城看着镜子里一脸洗面奶泡沫的自己苦笑,不知道这样的现状,算不算应了那句老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雾里看花,孰善孰恶(1)
所谓过日子,就是两个人的将就。
试想,让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本来就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这种关系没有亲人间那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奇妙血缘做依赖。说白了,就是靠一时的荷尔蒙激情产生名叫爱情的冲动,然后在岁月渐进的过程中,将这样的男女冲动转化为更富责任性的亲情。当然,这样绕口的理论,也是妻子教给他的观点。过去的日子中,叶柏城对这样的说法向来不置可否,有理也罢,没理也好,他过的只是自己的生活。可当到了餐厅,看到妻子向他招手吃饭的时候,叶柏城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哪一种情在作祟,总之,他很心疼。
桌上碟子中摆着的是几片烤馍,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辨出有孜然的独特气味。而喻言坐在他的对面,将烤馍往嘴里塞的同时,更加大口喝着豆浆。大概是吃得太急了,烤馍的碎渣不停地在嘴角溅落,颇有几分与平日形象不搭的邋遢与狼狈。而她还笑着招呼自己:“柏城,快,我给你留了这么多。”
他应了一声,低头坐下来,“怎么买了这么多?你平时就吃这个?”
“叶柏城,我得让你深刻体会到娶一个会过日子的老婆的幸福。”喻言拍拍手,颇有些沾沾自喜,“看到没?这些馒头干平时要三块一包,但是前天搞活动,一块五便拿了下来,于是我一下拿了二十包,省得以后还要买早餐。”
“至于这个孜然味儿嘛,虽然很冲,”她炫耀似的端起豆浆杯,“大口喝一杯豆浆,就中和了,你试试,不会很难咽下去。”
“可这些东西没营养。”叶柏城皱眉,“你现在工作强度这么大,哪儿能光吃这个?”
“这有什么?反正我们都是成年人,该长身体的长完身体,该发育的都发育完毕,现在吃点早餐,也就是填个肚子。”喻言大大咧咧地摇头,“你要知道,如果不吃这个,在这个城市光花在早餐的费用就要至少五块,这可是二十分之一的房贷费用。”
“可上次你还给我买了块表……”
“那是需要!”眼看自己丈夫眸中流露出不忍情绪,喻言心中一酸,表面却露出更大度的笑容,“那块表不就两千块钱么,我告诉你,凭你老婆的本事,在周末多接个私活就出来了。我们私底下吃再多的苦都不要紧,要在人前光鲜才是王道。”
叶柏城唇角一扯,微微点头,他大口大口地吃着烤馍干,那样的姿态,仿若是在吃着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虽然那些馒头干质地坚硬,吃到嘴里,便如鲠在喉。
这世界就是如此,如果说各个行业都有行业的行事法则,那么喻言刚才说的那个大概可以被称为整个社会的行事通则。你可以瞧不起这样的行为,将这样的行为说成是无用的虚荣心。但是不得不承认,人的面子,中国人的面子,尤其是身于一线大城市的人的面子更是重要。喻言和叶柏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他们这样的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只有他们一对。他们可以在私底下吃野菜,吃方便面以及使用廉价的商品,但表面却绝对要风光。人前光鲜赢得的是社会的尊重,他们认为,在这个快餐社会,外貌以及自尊永远是你最大的品牌。
正如喻言,谁能料到这个永远背着名牌包描着精致淡妆的职业女性,这个在外界人看来有着良好家境的颇有些不可一世意味的未婚小姐,这个被称为婚恋咨询业界精英的白骨精,私底下会是一个吃饭打电话还要算计来算计去的已婚已育妇女?。 最好的txt下载网
雾里看花,孰善孰恶(2)
人啊,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永远是最不真实的一面,至于其他,皆是虚妄。
如果再想下去,这次见面真的要在很“沉重”的气氛中进行了,来时便不友好,要走的时候再这么个情绪难免对不起好不容易才有的相见。想到这里,叶柏城扯唇一笑,抬起头来看着妻子,“你那竞聘怎么样了?”
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喻言一愣,继而唇弧略弯,“问题不大。”她在工作的问题上一向极具自信,谈及这个,黑瞳都像是染了别样光彩,“我是说,没有意外情况的话。”
他一怔,很快从妻子的眼神中知道“意外情况”是什么内容,于是垂下头,“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这点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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