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沙主任他答应帮你们作证了吗?”
“当然了,有我出马,他还不乖乖地投降。”
“是啊,网维大哥好本事,不但沙主任答应帮我们作证,明天还要帮我一起去找其他人给芳芳作证。”
“哼,他又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让别人往陷阱里跳。小天,你刚刚是不是做了回舞女啊。”
真是知夫莫若妻。沈小天今天的脸算是白不起来了,又一次红通通地点头说是。
“那么,你那情况见过了吗?那个钱肆万是怎么样的人?”
“漂亮的绅士。”小泉气我说,“他是个值得相信的小伙子。”
“那么你认为他告诉警察的都是真的啦?”我生着气问她。
“这倒不是,我只是说他作为男人,值得姑娘信任而已。”
“什么嘛。”我刚想发作,想想还有外人在场,只能压住火气,瓮声瓮气地问,“你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我问他案发那天晚上的情况。”小泉停了一下,又说,“我们先送小天回家吧。”
“哦,好。是鹤台新村吗?”我转了下方向盘,拐弯换道。
“我问钱肆万案发那天的事。”小泉话归正传,叙述自己刚才的调查。“钱肆万说七月十号晚上,他开车和黄大杜一起参加一个晚宴,吃完饭已经九点。本来要我送他回娱乐城,后来在路上接到了耿芳芳的电话,就回家了。我详细询问了他回家时的所见所闻。他说他看见耿芳芳当时就在黄大杜的家里,还出门来接他。”
“这和他提供给警方的证词一样啊。”
“是啊。”小泉从车屉的面巾盒抽出一张面纸,擦了一下额头淌下的汗,“不过现在我们知道耿芳芳有不在场证明。”
“我们想直接从那个钱肆万嘴里得出别的情况是很困难的。不过……反正我们会有耿芳芳的不在场证明。”
“是啊,网大哥真是太厉害了。”沈小天在后车座叫着说,我们闲聊起其他的话题。
小泉把耿芳芳的物品丢在客厅的茶几上,非常严肃地对我说,“你设的局不错啊。”
“可惜没有成果,实验失败了。”我抓起一支唇彩,看了看,“问题越来越严重了,如果耿芳芳那天确实不是杀人凶手,那么杀死他的人是谁,动机又是什么?”
“你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也不是,事实上我有一个推论,但是这里面还缺一环。”
“要不我说出来,我帮你看看缺了哪一环啊?”
“不要,说出来的话,你一定不高兴的。”我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再说下去天就亮了。我明天找胡一非帮我查点东西,希望还有时间搞清楚所有的答案。”
小泉瞄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拿过那支唇彩,“蓝色的。”她旋开盖子,在手背上试了试颜色。
之后的几天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一方面等待沈小天取来的案发当天耿芳芳不在犯罪现场的证人证言,一方面等待胡一非的调查资料。足足等了四天半,我终于在庭审之前两天的下午,等到了胡一非的报告。
“哎呀,网维,这次调查可真繁琐啊。”他一进家门就对我大叹苦水。
“简单的话,也就不要你胡一非来查了啊。”我给他戴上高帽,又倒上茶,送上烟,“查到些什么情况。”
“你要我查的陈清平和钱肆万的资料,我都查了。陈清平这个人今年三十五岁,原来是纺织厂的一个车间主任,五年前跳槽出来,做买卖,股票上赚了一些钱,接着就和他表哥黄大杜一起合资开了娱乐城。家里有一个老婆,是原来厂里认识的女工。人长得还算漂亮,但是管夫很严,被人背后评为是柳丝后。因此陈清平虽然是娱乐城的小老板,却在外面不敢有半个情人。他还有个女儿,今年七岁。”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资料,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那么那个钱肆万又是如何?”
“他?一个复员军人,刚回来时也做过小买卖,可是这个人太老实了,生意上一直赔而不赚,后来就做了黄大杜的司机。他做了黄大杜的司机后,本来一直兢兢业业的,可是最近却是有点古怪。”
“哦,怎么了?”我未曾料想到还有这一层,急忙询问。
“有传言说,他和耿芳芳的关系很好,不过是瞒着黄大杜的。”
“什么,你是说他在老板的嘴里偷腥?”
“却有这样的说法。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做控方的证人,指正他的女友在案发现场吗?不合常理,不合常理。”
“的确……”我用手指敲着脑门,一时间也被这突然的消息弄得晕头转向。“我要去看看耿芳芳。”
“呵呵……”胡一非笑起来,“对了,我还查到一点,那天你在那些女人的化妆间里不知有没有注意到,黄大杜在那房间里安装了偷拍摄像头。”
“什么?”我惊讶得几乎跌破眼镜,“黄大杜在化妆间里安装偷拍摄像头?”
“确实如此。”
“那是个混蛋!”
“不错,不错,他确实就是混蛋。”胡一非笑得更加起劲了。
第一次见到耿芳芳,我承认她是个漂亮的美女。瓜子脸,柳蚕眉,桃花眼,樱桃口……看到我时,脸上那淡淡哀愁的表情,还真能使不少男士心醉一把。不过好在我美女见得多,定力深厚。我在她面前的座位上坐下,看了她大概有三十秒,只看得她有些发怵,才一本正经地开口问道:“我想关于你案子的事沈小天已经跟你说了。”
“是的。”她点点头,“你就是网维大哥吧,小天说多亏你帮我取证,我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个等案子审理结束了再谢。我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网维大哥你想问什么?”
“案发那天,你真的一点没看见那个在一楼大厅里的女人吗?”
“没有。黄大杜他让我走了之后,自己就去了大厅,把门也关上了,我没有看见那人。”
“好,再问你一个问题。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颗珍珠是怎么回事?是你的吗?”
“是的。”
“你确定?”
“我确定,那条项链是正宗的印度珍珠项链,颗颗一样大小,是两年前我们去国外参加一个活动时买的。”
“那么你觉得它为什么会掉在那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散开,为什么会滚在那个角落里。”
“你认为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扔在那的?如果说有人陷害你的话。”
“这个……我想不出有谁想要陷害我。”
我手指头敲着面前的桌子,把眼睛转过去,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再过了一会儿,我忽然问她说,“你为什么去金山娱乐城做舞女?”
她啊的叫了一声,然后带着委屈的面庞,回答我说,“我没找到工作,不是吗?我也不想回老家,毕竟这里一个月赚的钱比我老家一年还多。我后来遇见了黄大杜,他说可以让我去他的娱乐城上班,我就去了。但我没想到会是做舞女,跳那种不堪入目的舞。”
“你没想过不做吗?”
“我……”她情绪激动地站起来,被一旁看押的女守卫给按住了,“我当然想不做了……”她的音调低下去,最后用轻得我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但是不做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黄大杜他……”
我站起来,结束这次调查。很有意思,动机浮现了,还有关键的线索。
陈清平很是惊讶地发现他娱乐城的化妆间里竟然安装有偷拍摄像头,而且这个摄像头所连接的显示屏幕和录像机就在黄大杜身前的私人抽屉里。把锁钳开后发现东西,使陈清平吓得几乎丧了胆。
“天哪,没想到表哥竟然做这种事。”
“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小泉沉脸问她。
“我发誓,江律师,真的。”
“那好吧,我要带走这几盘带子。”我说。
“什么,不行。”陈清平叫道,“这些东西应该毁了。”
“这个……”我看了一眼小泉,的确诚如他所说,这些带子上所录之物,的确该销毁。但是如果这盘带子上记录有七月十日晚上耿芳芳在此更衣换装的镜头,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无罪辩护证据了。
“这样吧,陈经理,让小泉一个人看一下七月十号晚上那一段。”
陈清平想了一下,最后同意了。于是,小泉一个人在陈清平的经理室观看那段录像带。两个小时以后,她走出来。以无比诧异的表情对我说,“没有。”
“没有??”我更是十二万分的惊讶,“怎么会没有。”
“是啊……”小泉疑惑地和我一起离开金山娱乐城,当然在这之前,陈清平已经把这些个录像带烧了。
“算了,即使有,我们也很难把它作为证据来用。”小泉安慰我说。
“我不是要把它做证据。”我对她说。“很混蛋,我的设想一直被调查到的证据所推翻。”
“你是说黄大杜死亡的真相调查吗?”
“是的,从一开始接手,我就有个想法,但是这些个想法却老是调查受挫。耿芳芳当天晚上在金山娱乐城跳舞,却没有在化妆间化妆,但是却又有人能够给她作证。哼哼……一团乱麻。”
“你没办法了吗?明天就开庭了啊。”
“是啊,明天就开庭了。”我望着夫人,想到了看守所的耿芳芳。“她为什么要对警察保持沉默呢。等一下,难道……”脑中一个闪电,一个新的想法浮现出来。“老婆大人,我又有一个实验要做,我要你帮忙。”
“哼哼……”她冷冷笑道,“这一次,你是想让我做舞女吧。”
我耸耸肩膀,表示她猜对了。
晚上十一点半,我和小泉开车到了金山娱乐城下面的停车空地。她看看时间,在车里面换上耿芳芳的那套舞衣舞裙,接着外面套上她的外衣后,拎着小包走上紧急通道的楼梯。我在前面走着给她探路,再确定了没有人之后,和她悄悄地潜入。转上楼梯后,小泉就钻进了女盥洗室,而我也站在男厕所门口望风。五分钟以后,带着银色假发的“午夜达令”从里面走出来,把手上的小包和衣服递给我。她扭着身子舞上舞厅的中央,和那群舞女一起狂舞。而我也闲庭信步地走到一处隔间。我看见老沙又和他的朋友们正坐在一块喝酒。
午夜的钟声响起,狂放的舞蹈渐渐结束,几个舞女向她们的“老朋友”走去,陪着喝酒,小泉也回到了我身边,她的身上黏着香汗,样子十分挑逗。“就跟你想得一样,那些舞女根本没有注意我。”
“那么就是说,耿芳芳说得不错。”我站起来,给她套上外套后,从原路返回停车处。
“看来你的推理没错。”小泉站在空旷的停车地,让大风吹她穿着单薄的身子。“但是证据呢,你有证据证明你的推理吗,这些太不可思议了。法庭是不会相信的。”
“的确,法庭没法相信这样的推理。”一阵大风吹起小泉穿的迷你裙,她急忙地钻进了车里,打开车灯。
“等一下。”我望着那忽明忽暗有些故障的车灯,又一次恍然大悟。
“老婆。”我跟着钻进车里,亲了她一口,“我想我有证据了,明天打个电话给张刑,然后我们就看好戏吧。”
我狂妄地大笑起来,小泉也舒展开了眉头,微笑着对我说,“但愿明天的一切如你所愿。”
中级人民法院的门口,得胜归来的沈小天和她的小姊妹一起欢欣鼓舞地从门口走出。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似乎在这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闹剧。
“小天,庆祝一下,我和你网维大哥一起请你们吃午饭。”
“吃午饭吗?好啊,不过又要泉姐姐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为了帮芳芳辩护,已经……”沈小天的眼睛闪着光,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别那么见外。”我止住她话头,“我们也不是仅仅只请了你们两个啊。”
她眼神中的那种光芒显得更加坚定了,她难道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白水事务所隔壁的饭店包厢里,摆着一张可容纳十四个人的大圆桌。在我的邀请下,十一个客人先后到来:沈小天、耿芳芳、何欠、冯丫丫、刘燕、钱肆万、陈清平、老沙、胡一非、张刑和石安平。
这个刚刚从公诉人席上下来的检察官,看着我的客人们,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友好。“网维,你这个时候请我吃饭是什么意思啊。”
“叙叙友情啊。”
“叙叙友情?我们之间有什么深厚的友谊吗?”石安平就是这么一个直来直去的男人,“每次我们起诉别人,你们夫妻两就帮着辩护。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对头还差不多吧。”
“非也,非也。”张刑急忙打圆场说,“网维他们每次可是都还给你一个货真价实的凶手啊。老石,这个你怎么不说啊。”
“那你的意思是,网维先生要送给我一个杀死黄大杜的凶手啦。”
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在座的每一位,除了小泉和张刑都是紧紧地盯着我看。我感觉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我不能说给你一个凶手,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真相。”我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水,“趁现在还有一位没到,众位有兴趣的不妨听我说说真相啊。”
“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吧。”老沙冷冷一笑,掏出他的香烟。
“在法庭审判之前没有一个人能被称为是凶手。”我顶他,喝干茶杯里的水。“这个案子最使我觉得纳闷和感兴趣的就是被告人——耿芳芳的态度。”
“芳芳态度有什么奇怪?”沈小天问。
“很奇怪,既然她有案发那天的不在场证明,为什么不在警方讯问的时候说出来,偏偏要等到起诉以后,才告诉你这个辩护律师呢?这样的不在场证明,辩护律师的取证难度比警方要大很多,若不是我和老沙的关系很好,你可能取证成功吗?”
“多亏网维先生您的帮助啊。”
“我一直在想沈小天所以要求我来帮助她调查取证这个案子,是否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呢?”
“计划……?”沈小天咬着嘴唇,“网维大哥难道怀疑我和耿芳芳作假证?”
“不,证据是真的。只是……在刑法上,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一般来说法院做出的无罪判决,检察机关在之后是不能再次提出起诉的。这关系法院的判决力问题,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要深入讨论也没有必要。我相信在座的几位法学工作者应该都明白我的意思。”
“不错,如果抗诉不成功,即使之后张刑他们发现新的证据,我们也不会再次起诉。”老石说,“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黄大杜确实是耿芳芳杀的?”他瞪着他的“被告人”,“网维我告诉你,如果你隐匿关键证据,你这是在犯罪。”
“别激动啊,石检察官。耿芳芳的确没有杀死黄大杜。这个案子就一开始而言,我也认为警方的结论没有错,但是听到耿芳芳能提出不在场证明时,我发现完全错了。当时我有一个想法,耿芳芳确实是杀害黄大杜的人,但是她却制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我设想她当晚找人在金山娱乐城内化妆成舞女,假扮她跳舞、陪人喝酒,留下给人她当时在舞厅的假相。那么这个可能和她合谋的人是谁呢?她必须具备以下几点:一,她是一个女人;二,她和耿芳芳关系亲密;三,她可以帮助耿芳芳在事后取证。我马上想到沈小天可能就是这个同谋犯。于是那天晚上在舞厅里时,我就做了一个实验。”
“实验?”沈小天听了我这话似乎并不吃惊,“你让我扮成舞女去和沙主任调情,是想让他确认一下,案发那天晚上是不是我假扮了芳芳?”
“是的。当时我非常自信自己的推理,可是老沙却对我说不是。如果老沙不是被你们买通的话,那么就证明我错了,案发那天确实是耿芳芳在这舞厅里跳舞,因此我从别的路经来调查这个案子。从动机上来讲,陈清平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嫌疑人,因为黄大杜死后,就他得到的利益最多。但是案发那天,他同样在这个舞厅里,而且从警方的调查中认为凶手是个女的。因此如果陈清平是真凶,他必定有一个女的做他的同谋,是那个女的杀死了黄大杜。于是我就请胡一非帮助我调查陈清平的背景,结果我发现陈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