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定咸有点惊讶于眼前这个小伙子的精明,望了他半晌,又看着在他手中的那个小雕像。
当盛远天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捨不得将小雕像交出来的神情时,他出奇不意,一伸
手,将小雕像搶了过来,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道:“先生,你必须和我一起去!不然,你将永远再见不到那守护神!而且,我已知道了守护神的祕密,如果你出卖我,我宁愿冒十倍危 3ǔωω。cōm险,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到海地的山区去!”
当盛远天这样说的时候,韦定咸显得十分恼怒,可是他在发作了一阵之后,又平静了下来,道:“好,谁也不能出卖谁!”
他说着,向盛远天伸出手来,两人紧紧握了一下手。当天,盛远天就没有回住所去,反正他一貧如洗,也没有甚么可收拾的,第二天,他跟着韦定咸出发。
韦定咸对于海地的地理环境,研究得十分熟悉,盛远天怀疑他以前来过不止一次。
他们在到了海地的首都太子港之后,一刻也不停留,就向山区进发。
在他们的山区行程中,盛远天每天都写日记,他的日记,当然是用第一人称写的。把他的日记简化之后,比较更容易体验当时,盛远天在进入了山区之后,所感受的那种神祕气氛。
以下,就是盛远天和韦定咸在进入山区初期时,盛远天的日记。
×月×日阴阴天,进入山区第二天。这里的一切,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遇到几个土着,韦定咸用熟练的土语和他们交谈,可是那些土人,不但不回答他,连看也不向他看一眼,弄得他很生气,但是又不敢得罪土人。土语听起来很古怪,可是并不难学,我在用心记着韦定咸说过的话,弄明白他说的意思。晚上,宿在山野间,山野间全是一种叶子极大的植物,在黑暗中看来,像是无数妖魔一样。远处有沉重的鼓声传来,鼓声一下又一下,像是直敲进人的心中去。
韦定咸说,鼓声,是山中的土人,在进行巫都教的仪式。他像是可以听懂鼓声的含义,但是却没有告訴我,只说明天应该可以到达土人聚居的一个村落了,而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山嶺的最中心。
想起宝藏,忍不住兴奮得手心冒汗。穷得实在太久了,多么羨慕富人的生活!要是我真可以变成富人,啊,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我能成为富人!
×月×日阴在阴沉的天色中,在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之中,用弯刀砍出道路来,这种滋味真不好受。有一种叶子狹长形的树,叶子的边缘极锋利,连衣服都会给它割破。而割破皮肤之后,立时又红又模В媸峭纯嗖豢啊U饫锛蛑辈幌袷侨耸溃茄У氖澜纾磺腥敲囱臁N乙桓銎胀ǖ亩鳎ざㄏ叹退滴壹负踅斯砻殴兀
那是一只小青蛙,只有指甲大小,停在一张树叶上, 念伾瞧G红的,可爱极了。我伸手去捉,韦定咸一下将我推开,告訴我这是中美箭蛙,皮肤上的剧毒,塗在箭鏃上,可以供杀死二十个人之用。我只要碰到 沂种干嫌钟凶派丝诘幕埃一峒纯嗟厮劳觯?
天!一只那么可爱的小蛙,居然也是死亡陷阱!
今天又见到了一些土人,但没有一个理睬我们的,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像是不存在一样。他们那阴森可怖的表情,真叫人不寒而慄,我心中感到一种十分不吉的预兆,真是可怕。
晚上,在一个小山头上停了下来,可以看到山脚下,有土人聚居的村落,鼓声不绝,火光掩映。韦定咸不准我去看,说是一被土人发觉,有人在窺视他们的祕密仪式,一定会把我们用巫术弄死,那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一种死亡方法。光是听他说说,也够令人恐惧的了。
晚上睡得一点也不好,鼓声直到太阳升起前一剎那才停止,四周围一片漆黑。韦定咸说巫师在这黎明前的一刻黑暗,巫术的力量最强,巫术和黑暗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叫“黑巫术”。
真有巫术这回事吗?想起来未免有点好笑。
(在这段日记之后,有盛远天的一句附裕В皆'当然是后来加上去的。盛远天那句附裕牵骸疤欤一乖诨骋墒遣皇怯形资酰媸翘闪耍 保ㄔ谡б豢吹秸饩涓皆'之际,还不易明白盛远天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看完了全部资料之后,就明白了。)×月×日阴今天一早就进了那个村庄,真是可怕极了,完全像是进入了鬼域一样。村子中有很多人,可是当我们进入之后,却发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些土人的肤色是那么黑,黑得隐隐发出深紫色的光来,可是他们的神情阴冷,而且面色惨白──黑种人的惨白面色,比任何人种更可怕。韦定咸准备了礼物,那些礼物,全是土人喜欢的东西,可是不论韦定咸怎么引诱,所有的土人,根本把我们当作不存在一样!
如果土人对我们展开攻击,还可以防禦,土人对我们根本视而不见,那有甚么办法?土人为甚么会这样,韦定咸也不知道。在一间比较大的屋子外,一个全身塗着白色图案的人,看来像是巫师,韦定咸想去和他打交道,但结果,却完全一样。
×月×日晴已经一连经过了三个小村落,土人对我们的态度全是一样的。每晚沉重的鼓声仍然持续着,而且鼓声可以传出极远,远处还有鼓声在呼应。
韦定咸很生气,他说:这两天经过的全是小村子,那些巫师,也全是小角色。真正的大巫师在深山,还要走几天山路才能到达。
只好听他的了。不知道为甚么,或许是由于周围环境的一切东西,都太诡异,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甚。连韦定咸的神情也越来越怪异,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也一样?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每天都变更收藏“干干”的地方,就算在我熟睡时,也不会被人找到。
在接下来几天的日记中,盛远天都在说他的恐惧感越来越甚,而韦定咸的神情也越来越怪,彷彿是受了周围那种神祕气氛的影响。所遇到的土人,没有一个理睬他们。
从开始进入山区起,一直到第二十天头上,他们才到了那个大村落。
大村落看来聚居着将近一千名土人,在村中间,有一座圆形的,看来可以给人以宏偉的
感觉的屋子,屋顶的草,修剪得十分整齊,在草簷的下面,挂着许多动物的乾尸。其中包括有两个乾尸,虽然看来乾癟和异样的小,但是却绝对可以肯定,那是经过特殊方法,被缩小了的人的尸体。
他们走进村子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血红的阳光,映在那些飞禽走兽,甚至是人的乾尸上,看来更是令人不寒而慄。盛远天不由自主发着抖,韦定咸不断地道:“想想那个
宝藏!“
他们走进村子,所有的土人,仍然连看也不向他们看一眼。盛远天低声道:“他们为甚么当我们不存在?这兆头‥‥‥好像不很好‥‥‥”韦定咸喃喃地道:“想想那个宝藏!”
他们来到了那屋子前站定,韦定咸道:“把那个小雕像取出来!”
盛远天犹豫了一下,在裤腰中取出了那小雕像,高举着,韦定咸用土语高声叫了两声。
不到三分钟,至少有三百个土人,不但一声不出,而且行动之际,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个个如同鬼魅一样,围了上来,把他们两人围在一个只有三公尺直径的圆圈中。那个人圈有一个缺口,向着那屋子的门口。那些人的眼中,却现出一种怪异的光芒,盛远天连看都不敢看。
韦定咸又高叫了两声,自那屋子中,传出了一下听来不知是甚么东西破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黑人,缓步走了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韦定咸和盛远天两人,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他们以为,有那个小雕像在手,土人便会对他们极度尊敬,奉若神明。尤其是韦定咸博士,这个自称对西印度群島土着有深湛研究的考古学家和探险家,一直抱着这种乐观的想法。
自然,韦定咸实际上,对海地山区土人的一切,一无所知。这种无知,使他自己遭到了极其悲惨的下场!
那个身形高大的黑人,赤裸着上身,在肩上,披着一个用极美丽顏色的鸟羽編成的披肩。他的身子不是十分强壯,可是高大,在他的身上,畫着白色条纹的图案。他一出来,韦定咸就显得十分高兴,讲了一句土语,盛远天在这些日子中,已学会了几句土语,他听得韦定咸是在说:“你是大巫师吗?”
这时候,盛远天仍然高举着那小雕像“干干”,那高大的黑人一出来,眼中射出极怪异的光采,盯着“干干”看。韦定咸在一旁道:“你看到了!这就是守护神像,我和我的朋友持有它,你们还不向神像膜拜?”
可怜的韦定咸博士,直到这一刻,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星照命了,还在得意洋洋,摆出一副白人征服者的样子来。
他的话才一出口,那身形高大的黑人,陡然发出了一下如同狼嗥一样的吼叫声来。盛远天比较精灵,他在那一下吼叫声中知道了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事实上,这时他们两个人,在几百个土人的包围圈之中,就算盛远天再机灵,也是没有用处。
那身形高大的黑人一吼叫,盛远天才一缩手,黑人已经一伸手,把盛远天手中的那个小雕像搶了过来,又再发出了一声怒吼!
再接着发生的事,在盛远天的记载之中,也无法清楚地写出来。因为当时的情形是,一直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的那几百个土人,突然一起呼叫着,向前撲了过来。
盛远天听到了鎗声,他知道韦定咸是有手鎗防身的,可能是他开了鎗。在盛远天听到鎗声之际,他的身子已被十多个人壓了下来。盛远天虽然强壯,也绝对无
法抵抗,他只是拚命挣扎着,尽自己一切可能,保护自己的头部,以免受到致命的攻击。
盛远天被推跌在地,他双手抱住了头,尽可能把身子蜷缩起来。在他的感觉上,像是处身于一大群野牛之间,有成千上万的野牛,在他身上邸すヒ谎6遥拱樗孀啪於氐暮鸾猩
盛远天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內,就处于半昏迷状态之中。他能不昏过去,全然是由于那
时他年轻力壯之故。
当他的神智又恢復清醒之际,他发现他和韦定咸,都紧靠着一根扁平的木樁站着,两个
人面对面,他们的身子被一种有刺的野藤绑着。绑得并不是很紧,可是盛远天却完全无法挣扎,因为他只稍动一动,那种野藤上的尖刺,就会刺进他的皮肤。尖刺十分短,还不到一釐米,可是上面不知有甚么,一被刺中,痛得浑身肌肉发顫,冷汗直淋!
盛远天痛得连呼吸也不敢用力,他只不过被尖刺轻刺了两下,已然全身都在冒冷汗了。
这时,盛远天心头的骇然,真是难以形容,他懊丧的程度,更是难以形容。想起放弃了五万美元的支票,而换来了这样的遭遇,他真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活该死在土人的手里!
韦定咸在不断地说话,声音之中,充满了恐惧。他说得又多又快,盛远天无法听得懂他在说些甚么,推测是在哀求。
这时候的韦定咸博士,已经完全没有他的白人優越感了。有许多土人,围在空地上,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盛远天又看到,有三个死了的土人,被放在木板上,排列在韦定咸的身前。
那三个土人的身上,都有着鎗伤的伤痕,显然是被韦定咸开鎗射死的。
当盛远天一看到那三个死了的土人之际,他真正感到了绝望,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了。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韦定咸,你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王八蛋!”
韦定咸没有理会他,仍然在不断哀告。
突然之间,人叢中响起了鼓声,一下接一下,沉重而缓慢。当鼓声响了百余下之后,才
见那高大的土人,又缓慢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柄手鎗。韦定咸一见,就叫道:“大巫师,大巫师!”
那身形高大的大巫师并不理他,来到了三个死人之前,一松手,任由手鎗掉在地上。盛远天那时,只希望大巫师一鎗射死了自己,因为看来,那些土人,不知要用甚么方法,来处
死他和韦定咸!
大巫师拋下了手鎗之后,双手高举,在漆黑的脸上,现出一种极度怪异的神情来。自他喉际发出的声音,更是怪异莫名,简直不像是一个人所发出来,也不像是野兽发出来的,听起来,像是某种机器发出来的一样,一直是那几个音節,不断重复着。
而大巫师本身,就随着这几个音節摆动他的身子,开始十分缓慢,随着鼓的節拍,渐渐地,鼓的節拍加快,他的动作也加快。不到十分钟,鼓声紧密,大巫师身子的摆动,也快速到了极点,令人难以相信一个人的身体,可以作这样急速而剧烈的摆动。
同时,大巫师的神情,看来极其痛苦,像是有甚么人,正用烧红了的铁在烙他一样。当他的身体摆动得最剧烈的时候,也是他神情最痛苦的时候。
盛远天全然不知道大巫师要做甚么,韦定咸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而不到三分钟,盛远天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使人处身于恶梦之中的事情!
大巫师陡然停了下来,一俯身,在地上三个土人尸体,最左边的那个的腹际鎗伤口,伸指在伤口上碰了一下,使他的手指上,沾上了那死者伤口中溢出来的血。然后,一直身,手指已点向韦定咸的腹际。
就在大巫师的手指,一碰到韦定咸的腹际之时,韦定咸发出了一下惨叫声。那其实只是轻轻的一碰,可是手指一松回来之后,盛远天却看得清清楚楚,韦定咸的腹际,出现了一个孔洞,看来完全是鎗弹所造成的一样,濃稠的鮮血,向外汩汩流着。
韦定咸发出的惨叫声,听来令人毛发直豎。他一面叫,一面已顾不得再用土语说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叫:“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
他叫了几下之后,陡然又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巫术!”
这时,大巫师又伸手,在另外一具尸体的伤口处沾了鮮血。沾着鮮血的手指,再在韦定咸的身上碰着。
大巫师手指的轻轻一碰,竟然有着鎗弹射中的威力,盛远天因为惊讶过甚,一时之间,几乎忘记了自己也身在险境。他只是睁大着眼,看着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发生。
转眼之间,韦定咸的身上,已经多了五个“鎗孔”,血不断在向外流着。任何人都可以知道,这样流血,不需多久,韦定咸体內的血就流完。而血液損失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韦定咸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发出嘶哑的吼叫声。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并没有希冀能活命,他只是哑着声,在苦苦哀求:“別让我死在巫术下,一刀刺死我‥‥‥那鎗中还有子弹,射死我‥‥‥別让我死在巫术下。死在巫术下的人,灵魂永远在黑暗之中受苦,求求你,別让我‥‥‥死在巫术下‥‥‥”他一直在哀求,那种顫抖的、嘶哑的、绝望的声音,听得人肝肠寸断。可是所有的土人,包括那个大巫师,只是用奇异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鼓声的節奏,也渐渐变慢,而且越来越低沉,像是在象【炫|书|网】征韦定咸的心跳,在渐渐減弱,減慢。
韦定咸身上那五个“鎗孔”中流出来的血,也不再是湧出来,而变成无力地向外淌着,
韦定咸全身发抖,还在哀告着。
盛远天这时,想到在韦定咸之后,下一个一定轮到自己,恐惧令他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在簌簌地发着抖。就算死,他也不要像韦定咸那样死法,眼睁睁看着自己流乾了血而死,那实在是无法忍受的事。更何況听了韦定咸的哀告,叫人想起死在巫术之下,灵魂会在无穷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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