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有自以为是的时候了么,你凭什么自作聪明的认为我会嫌弃竹儿?”
“凭我也是男人,凭我这二十多年来对你的了解!”胤祥手肘撑地半仰起上身与胤禛倔强的对视,“你不敢面对现实是不是,因为你错怪了她!你一直认为是她对不起你,结果你才是最……”
“你胡说!我不会!”胤禛不待胤祥说完,双目赤红的冲上去欲揍胤祥,“现在竹儿下落不明,我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全状况!除了尽快把她找回来,其余的我统统都不在乎!”
“想她离去已是心灰意冷,你将她寻回来又能如何?”胤祥摇摇头淡笑道,“你这话说得迟了些!就算勉强将人找回来,你以为你不在乎,竹儿她就不介意了?”
胤禛听完颓废至极,胤祥正悔气头上话说重了些,却有下人前来催促,“十三爷,福晋打发奴婢过来问问,您准备何时去庶福晋房里?”
“倒是为兄忘了,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胤禛敛了敛心神准备告辞,“你早些过去吧,莫让新娘子等急了!”
胤祥掸掸衣服站起来,抬头再看胤禛已走到了院门口。一眼望去颓废沮丧,夹着前院飘来的丝丝喜乐,惨败的月光下说不出的凄凉,胤祥忍不住追至门口唤道,“四哥,对不起!”
胤禛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儿,顿了顿身形没有回头,只微微抬了抬右臂,算作是听见了。
回到府中,四阿哥随即令苏培盛请隆科多过府,请他动用手上的人脉帮忙寻找桑娘一干人等的下落。这隆科多系清满洲镶黄旗人,是佟皇后的胞弟,现任理藩院尚书兼步军统领,官居从一品。步军统领衙门全称“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掌管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监禁人犯、发信号炮等要职。
仔细论起来胤禛还得称呼他一声“舅舅”。前些年佟家满门皆附从于胤禩,唯有隆科多暗中与胤禛互通有无,现如今胤禩因为推选新皇储的事儿触怒了康熙,招至自己在朝中声望直下,他舅侄两人间的关系更加微妙了起来。
按说胤禛私下里也培养了不少暗卫死士,在这京畿之地寻出个把人来,并不需要借手他人。可在这敏感时刻,还是尽量不要曝光自己实力的好,省得招来康熙和其他政敌的猜忌,导致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成为第二个“八阿哥”。顺带还有第二个目的,那便是借机考验一下隆科多及其手下的办事儿能力。
隆科多这个京师卫戎部队队长一听就知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儿,一来桑娘并非京中常住人口,无法从户籍上入手;二来又非江洋大盗、马贼流寇,刑部亦不可能留有案底资料,加之四阿哥仅知道人家是在关外开客栈的,甚至连具体姓氏也一无所知,完全等同于大海捞针了!而且为了保密,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捞!!!
隆科多先从各处客栈酒馆下手,等寻到桑娘大哥家里时,她这一家大小已经在两天前离开了京城。出了京师顺天府的地界,便不再归属隆科多管辖,遂只得灰溜溜的到四阿哥跟前复命。四阿哥心知四天时间翻遍京城找出个无名小卒来已是不易,虽然暗自有些失望,但也觉得这隆科多尚算可造之材。
四阿哥打发了隆科多,另叫戴铎遣派心腹之人追往关外打探,这一来二去打听清楚,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胤禛听说我和八斤半在山西大同的泰安居落脚,随即挑选了十多个侍卫,包括沈重润在内,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微服往山西赶。
待他们一行寻到泰安居,却只见遍地瓦砾,一片被大火焚烧过的景象。四阿哥有些慌了,沈重润找到附近居民打听,原来三天前泰安居半夜曾发生过一场大火,火灭以后从现场抬出四具尸体,两男两女,人们都说是房东夫妇与那对开药膳铺的年轻租客。
沈重润忍痛将听来的话告诉了四阿哥,却省略了那一句“可怜哟,那钱家小娘子都有几个月身孕咯!一尸两命啊!”。沈重润认定兰儿已经不在人世,姑且念着幼时的情分和凌柱夫妻对他的恩情,总得设法替她保全这死后的名节!
四阿哥听完恨不得立时晕倒过去,也好过承受这万箭穿心的痛苦!冷峻的寒风呼啸吹面,胤禛脑子里一片空白,握紧双拳冲入废墟之中,一口怨愤淤积在胸口,想竭力嘶吼却似双唇有千斤重,拼尽全力亦唯有瑟瑟颤抖。
“爷,咱们走吧!待会儿惊动官府的人就不妥了!”沈重润见周围逐渐有三五成群的群众开始聚集,忍不住上前劝住道,“咱们这一趟是私自出来的,万一传到圣上耳中就麻烦了!既是现在这种情况,王爷还是先行回京,兰格格的身后事儿,奴才定会妥善处理。”
胤禛闭眼沉默半晌,哽咽的点点头,将几乎溢出眼眶的泪水硬逼了回去,失神的喃喃自语道,“唉……三天!只差了三天,真是……命该如此!”
……
“阿弥陀佛!”郊外一处简陋的茅草房中,一位年逾七十的高僧正与我交谈,“女施主,今日城中有人来泰安居旧址寻你,似乎与你是旧识,你若有心可现身与他相见!”
“不必了!”我停了停手上的针线活儿,心如止水的摇头说道,“多谢大师当日救命之恩!只要我与孩子安好,其他的事儿与我无关!”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和“狒狒”的前世会有相见的时候!不错,眼前这位高僧,正是大名鼎鼎的行痴大师。看着酷似前夫却又苍老得多的面容,恍惚带间来一种隔世之感,幸好眼前这身皮囊与现代的不同,不然我真会有时空错乱的感觉。
行痴大师双手合十,淡然的继续问道,“女施主住在这里可曾方便?”
“很好,谢谢大师了!”我顿了顿解释道,“我并非是不想现身,除非那个人是我相公!那日他正好宿在王员外府上,故而逃过一劫,但那把火实在是起得蹊跷,难保是我以前的仇家!既然侥幸逃脱出来……无论如何,我都要等孩子平安出生后再作打算!”
“即使如此,这个地方也非久留之地!”行痴大师定定的望向我,缓缓开口说道,“老衲在泰安居外侯了三日也不曾见钱相公,恐怕再等下去也毫无结果!”
“是啊……”我也正担心八斤半的下落。
人们都理所当然的以为那四具尸首是我们与房东夫妇的,却不知道其中两具却是另有其人。那日正是王员外四夫人的寿诞,她对八斤半过年时在她府上的献艺念念不忘,故而又托孙掌柜前来商洽,想花大价钱再请他去府上帮佣一日。
我与八斤半商量了半晌,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再次应了下来,顺便让他将过年时的工钱一并结算取回来。因为王家离我们铺子较远,所以我让八斤半晚上忙完寿宴就不必回来了。不料那天天刚黑,就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正是房东夫妇在太原当学徒的独生子!
另一个好像是他当学徒那家皮货店老板的小妾,貌似两个人暗中有私情,一来二去搞大了肚子,最后实在没办法遂决定私奔,想先回家来跟老父老母取一些盘缠。因为白天人多眼杂,所以直到晚上两个人才敢露面,看身形和年纪,那女子与我相差无几。当天晚上他们便住在了东厢,所以其实那天院里一共住了五个人。
半夜醒来我觉得有些饿,便起身想到厨房煮一碗面来填肚子。谁料才刚将锅中的水烧开,我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烧焦味,出厨房察看才发现火势之迅猛,正房和东西厢已经完全陷入了火海之中。我浇湿一张帕子捂住口鼻,慌忙想从正门出去呼救,不料大门却被人从外边儿抵死,怎么推也推不开!
最后我被火势重新逼回了厨房,幸好这里的厨房兼作杂物间,里边儿有一把多年不用的梯子。关键时刻我勉强从与门相对的气窗上翻出去,并且成功的踩着它爬上了后墙。但在我下墙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点儿小意外,这把梯子年久失修不堪负重,居然在我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断裂,以致我一屁股跌坐在地,当场就痛得钻心,脊梁上直冒冷汗。
因为这把火燃得莫名其妙,十有**是有人故意纵火,所以我只能强撑着尽量往远处逃,以免被纵火之人发现再次出手加害于我。最后我头晕目眩的来到附近一处破庙,刚巧遇见了在外云游的行痴大师,有他相助才算救了我和小乖的性命
第184章 五台山遇旧识
行痴大师的意思是我既不打算继续等候八斤半的消息;那便可以随他回五台山去。此地的居民对我们比较陌生,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年轻妇人怎么看着怎么奇怪,更加上这个妇人还是有了身子的孕妇,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闹得满城风雨!如果是到五台山附近隐居;他便可以安排我寄宿在给寺庙种菜的佃农家;这样一来环境会安全稳定许多。
我思忖再三,最终答应与他同行,虽然我和“狒狒”没有好的结果;但我相信眼前这个行痴大师绝不是一个坏人。五台山是佛门圣地,我也希望菩萨能够对未出世的小乖有所抚照,毕竟他的出现是一个意外,我只盼望他能够平安成人!虽然个人认为自己的性命不重要;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尤其是如今八斤半不在身边,倘若我两腿一伸去了,这呱呱坠地之物又该如何生存呢?
静下心来我不是不曾怀疑过,行痴大师看到我这张酷似娜木钟的脸,为何会毫无反应?另一方面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出家人无欲无求,更何况是几十年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董鄂妃去了,娜木钟也去了,或许人家早已经放下了,唯有我这个俗人还在一旁耿耿于怀!
行痴大师将我安排在山脚下一处菜园中暂住,那里亦算寺庙产业的一部分。因为离清凉寺较远,寺里的僧人管理不便,所以赁给了附近几户人家一并耕种,每年只需按时向寺里交纳一定的银钱即可。平时菜园里的农夫们与寺中僧人更无往来,也不守佛家的清规戒律,主要是不吃素。自从我在这里落脚,每隔十天半个月,行痴大师就会来看望我一次,也不过是顺便讲讲经,嘱咐几句安心养胎的话,我在这里倒住得惬意!与我同住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大伙儿叫她阿炳嫂,为人最是干练和气。
她只当我是行痴大师出家前的孙媳妇儿,故而对我的来历未多做盘问,我自然就得过且过懒得解释了!阿炳嫂地里的活儿是雇的长工在做,平日只织几匹布到集市上托布店老板代卖,见我肯教她一双小孩儿识字,对我倒是不错,人前人后钱嫂子长钱嫂子短叫得甚是亲切。更是可着劲儿的念叨“妈妈经”给我听,将她儿子以前的旧衣服全送了我不说,还亲自动手做了一双虎头鞋给小乖,其热情程度完全不亚于八斤半。
说到八斤半,我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完全没有他半点儿音讯。想托人去王员外府上打听,又担心暴露了自己行踪,思来想去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八斤半的生存能力比我强,没有我在他身边反而安全,倒不如等我先生下小乖再做思量,目前这种情况确实是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了!
没想到八斤半没盼来,倒是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做梦也没想到的人物——芸绚!
说来真是有些巧缘,芸绚居然会在这当口到五台山礼佛!闲暇之余芸绚换了一身便服带着篆儿去集市上溜达,谁料居然在店铺里撞上了前去送布寄卖的阿炳嫂。有了阿炳嫂送我的那些婴孩衣物,我肩上担子轻松了不少,除了裁几身孕妇装给自己,也用余下的针线布头做几个荷包请她一并拿去寄卖。
我的针线活儿芸绚怎么会辨认不出,当即就令暗卫拦下阿炳嫂好一番询问。阿炳嫂抵不住芸绚软一阵硬一阵的凌然气势,最后只得将他们一伙儿人带回家里来见我。当初阿炳嫂告诉她这些荷包是一个孕妇做的,芸绚死活不肯相信,直到亲眼看见我挺着个大肚子在院里拿树枝教孩子认字,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落出来了!
我虽然颇感诧异,也不至于到如斯地步,只缓缓站起身来,扶着腰浅浅唤了一声,“芸绚姐!”
芸绚指着我篮球大小的肚子,不信邪的死命揉了揉眼睛,震惊得说话都是结结巴巴,“兰儿……你……你……”
阿炳嫂见芸绚对我并无恶意,方才舒了一口气,扯扯我袖口低声问道,“钱家嫂子,敢情你认识这位夫人?”
“是啊,她是我干姐姐呢!”我拍拍阿炳嫂手背意示她无妨,“以前我们俩家隔得近,后来各自嫁人成家才分开了,再后来我夫家家道中落,相互也就断了往来!”
“难怪你识文断字,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阿炳嫂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连带招呼芸绚也活络了起来,“这位夫人,刚才怎么不早说呢!快,屋里喝杯茶吧!”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芸绚恢复了之前的神态,“阿炳嫂是吧?有几句话我想与我妹子单独聊聊,可否借你屋子行个方便?”
“可以,可以!”阿炳嫂赔着笑脸,将两个小孩子巴拉到身后,“我们娘儿仨到地里瞅瞅,这屋子空出来了,你们慢慢儿聊吧!”
阿炳嫂离开后,芸绚定定的望了我半分钟,最后板着脸吩咐篆儿,“你在这儿侯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我将芸绚让进屋,反手关上门,倒了一杯热菊茶递给她,“姐姐,好端端你怎么跑山西来了?”
“什么叫好端端,不管你的事儿!哼,你倒是狠心!”芸绚气咻咻的屈起食指欲戳,却见我颤颤巍巍的挺着个大肚子,咬咬嘴唇生硬的缩回手,“你是不是疯了!就算那碗避子汤没起作用,你大可以告诉另想别的法子,何苦为了个野种自毁前程呢!”
“孩子是胤祯的!”见芸绚不接杯子,我挨炕沿坐下,“总之我是不想在京里呆下去了,出来倒是清静!横竖当我死了就得了!”
“真是快被你们给气死啦!”芸绚气急败坏的抬手将炕桌掀翻在地,溅了一地的汤汤水水,“一个比一个糊涂!我看你和十四弟都有些情谊,原本是一桩难得的好姻缘,何至于波折重重弄到如斯地步!”
“你要他怎么做呢!别说皇上和太后那边儿……”我垂首抚了抚肚子,“光是一个完颜。锦鸾,我也断不肯将孩子交到他手上,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芸绚憋屈的问道,“你是铁了心不再见胤祯了?”
“是!”我语气不高却甚是坚定。
芸绚嘴角啜着一抹冷笑,“那好,你往后要带孩子如何过活?”
“嘿嘿嘿……”我盯着芸绚笑得促狭而又谄媚,“昨儿我还担心这个问题呢,可如今遇见你就完全不用担心咯!看在你侄儿份儿上,你总不忍心眼看着咱母子去睡大街吧!随随便便送我几十两,以后做点儿小生意,也不至于饿死吧!”
“休想!”芸绚剜了我一眼,赌气别过脸去,“除非你跟我回去!既然孩子是胤祯的,那他就该给你们母子一个名分,怎么能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
“我不要,死都不要!”我黑着一张脸,“你走好了,就当没见过我!”
“还能由得你了,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