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啊,头儿,我早就查到了,正等着你问呢。”罗小兵好像也想表现一下自己,他翻着本子,说道,“我查过了,本市一共有4个童雨。如果你说的那个童雨1999年进入精神病院时是18岁的话,那么算下来她应该是1981年出生的。本市1981年出生的童雨只有一个,但她在2001年12月5日自杀了。”
“死了?”岳程一惊。
“是的。”
童雨是2001年8月离开精神病院的,如此说来,她出院仅4个月就死了。
早晨10点左右,邱元元提着自己的行李,从家里返回前一晚的住处。开门的时候,她心里有些紧张,她很担心一开门发现屋子是空的,面对她的是一张措辞冷淡的便条,诸如“我走了,勿念”之类的。昨晚的“变故”,很有可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尽管她已经竭尽所能在安慰他,但她明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昨晚的打击是致命的。
不过还好,她进屋后发现他还在,并且已经梳洗完毕,坐在桌前边吃早餐,边看一号歹徒的信了。他今天的早餐是昨晚从便利店里买的甜面包和前一天从家乡带回来的熟鸡蛋,外加一瓶奶茶饮料。
她把行李拿到屋子的角落里放下,见他仍自顾自在那里吃面包,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嗨,怎么不问我上哪儿去了?”
“你回去过了。”他眼皮也不抬。
对,她提着箱子呢,他一看便知。不过问一声并不一定代表想知道答案,有时候,也证明你想跟这个人说话。他不想。
她观察了下他的神色,很平静,但她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面可一点都不平静。今天早晨她起床时,他还在睡,她很想碰碰他,但想了想又收回了手,她怕把他惊醒,也怕又出现跟前一晚相同的事,再次让他蒙羞,所以她给他盖好被子后,就匆匆离开了。现在想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对,也许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对着瓶口,喝了一口奶茶,感觉她仍盯着自己看,眼波朝她这边一溜。
“怎么了?”他问。
她摇摇头,假装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道:“没什么。你说得没错,我回家了一趟,去拿了点替换的衣服。我想我会在这里住好多天,所以,拿了很多平时要用的东西、衣服、化妆品,还有……”他仍在低头看信,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最后停了下来。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这回转过头来了。
“怎么了?”他朝她温柔地一笑。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了?”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很好啊。”他朝椅背上一靠,双手一摊,道。
看起来是这样。
“早上起来后,你量过体温了吗?”她问。
“38度。不算高烧吧。”他看着她,目光向下移,问道,“那是什么?”
她这才意识到,她手里正拿着一件男式棉衣。
“对了,这是我在附近服装店买的,James给你的那件滑雪衫,已经没法穿了。你试试吧。”她道。
“谢谢。”他瞄了一眼那件衣服,没有动弹。
“你不试试吗?”她问。
“等我吃完了再试好吗?”他温和地说了一句,随后继续看起歹徒的信来。
她感觉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在那里愣了一秒钟,她把衣服朝沙发上一扔,向他走了过去。
他刚想说什么,她就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扔在桌上,然后,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坐到了他的腿上。
“看着我。”她命令道。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
“亲爱的,虽然你是个杀过8个人的凶手,但我并不怕你。”
他望着她,语气里带点轻蔑。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亲眼看过我杀人。”他说
“这不是主要原因。没亲眼见过你杀人的人多了,但怕你的人并不在少数,只要听说过你那段历史的人,多半都会很害怕。不是吗?”她的眉毛向上一挑。
“你说的对,我就是那种人人都怕的禽兽。”他冷笑道,她觉得他的口气好像在威胁她,但她并不害怕,一点也不。
“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吗?”
“你说。”
“因为我掌握了你的弱点。”
“弱点?”他的眼神很迷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需要爱。”她轻声说。
他下意识地朝后躲了一下,并且别过脸去看另一个方向,她用右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又转了过来,接着,她缓缓地说:“我爱你,陆劲,我很爱你。”
他眼睛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但没有说话。
“瞧,为了爱你,我一大早都跟我爸闹翻了。他知道我要跟你在一起都快气疯了,骂了很多难听的话,我没办法为你辩解,但我可以选择跟你在一起。我离家出走了,这是我的选择,陆劲。”
“你不该……”他看着她,没说下去。
“我们现在能在一起不容易,我不想离开你。”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臂,低声说:
“我也不想。”
“那好,亲亲我。”她仰起了脸。
他吻住她的嘴唇,给了她一个温柔的长吻。
“噢,好甜的面包味儿。”她笑道。
他看着她,不说话。
这时候,她很想说,亲爱的,忘了昨天的事吧,你会好的。但是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她觉得要让他自然而然地忘记那件事,就该从此绝口不提。所以她说:“你试试我给你买的衣服好吗?我觉得你穿了会很帅。”
他站起身试了衣服,果然很合身。这件黑色外套式样很新,一穿在他身上,马上让他年轻了好几岁。她兴高采烈地望着他,笑着说:“嗯,嗯,我的眼光真不错。”
“嗯,谢谢。”他回眸朝她一笑,把她拉过来,搂在了怀里,“元元,元元……”他喃喃说着,双手在她背上摩挲着,她的身体禁不住热起来,他的衣襟敞开着,她把手伸进去回抱住了他,然后她故意将腹部紧紧贴在他的腹部上。他今天早上,会不会……?她的脑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声大作,瞬间把两人从意乱情迷中惊醒!谁啊!真讨厌!邱元元心里恼火地骂道,但随即又害怕起来,是谁?谁会来这里?只有简东平知道这个地方,他应该不报警,那还会有谁?难道是邻居?
“你先进卧室,我去开门。”她轻声说。
13。嫌疑人
下午一点左右,邱元元在广播电台附近的Twenty Pub请简东平吃饭。一见面,她就发现简东平神情倦怠,精神萎靡,刚坐下,他就打了个哈欠。
“怎么啦?昨晚没睡好?”她问他。
“嗯,半夜在看足球赛,凌晨才睡的。”他揉揉眼睛,忽然朝她一笑,道“你昨晚一定也没睡好吧?”
她白了他一眼,招手叫来服务员。
“给我一杯冰摩卡,一份意式海鲜饭。你呢?”她问简东平。
“给我英式鲑鱼套餐,我要杯黑咖啡。”他道。
“好,再来一份甜甜圈。”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服务员应声而去。
简东平拉拉她的袖子,轻声问:
“昨晚怎么样?”。
“关你什么事?”她又白了他一眼。
“随便问问嘛,不肯说就算了。”简东平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嘀咕道。“还以为你很豪放的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真想劈头盖脸把简东平大骂一顿,但又一想,如果不是眼前这个朋友,她和陆劲还不知道能在哪里安身呢。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感谢他。
“好吧,说就说。你听好了。”她道。
简东平抬起头很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他很美。”她道。
“很美?”他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她掏出烟盒,问:“可以吗?”
“请便。”
她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来塞在嘴里,然后用酒吧的火柴“喳”地一下点着了。
“很美是什么意思?”简东平喝了一口放在面前的矿泉水,一边微笑,一边压低嗓门问道,“你指的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身材?”
她瞥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烟后,说:
“他的眼泪。”
简东平作出很惊骇的表情往后退了一下,问道:“他哭了?陆老师哭了?”
“是的,他好激动,因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说到最后半句时,她眼前浮现出昨天夜里陆劲把手盖在眼睛上的模样,他一定最初是不想让她看到他流泪的,他一定拼命在忍,但这次再也忍不住了,想到他当时的心情,想到他再也无法控制的悲伤,她禁不住狠狠吸了口烟,随后在内心深处叹息道,啊,是的,他真美,美得让人心碎。
简东平好像有点听傻了,过了会儿,他说:“其实,这也可以理解。”
“他棒极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在我眼里,他是最棒的男人,他从没让我失望过。”她回头朝他微微一笑,接着郑重地说,“谢谢你,给了我们一个地方。James,我欠你的情。”
他望着她,原本充满讥笑的眼神变得温柔而深沉起来。
“元元,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行。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我知道。”她吸了口烟,朝空中吐了个圈。
服务员送来了两人点的海鲜饭、英式鲑鱼饭,冰摩卡、黑咖啡和一份甜甜圈。
“甜甜圈好甜,我以前不爱吃这么甜的东西,不过这几天,我想试试这种味道。”她把香烟掐灭在烟缸里,咬了口甜甜圈,接着皱起眉头笑道,“噢,果真好甜!”
“你别让我吃啊,我可不吃那么甜的东西。”简东平忙说。
“我还不舍得呢,等会儿让他们打个包,我晚上带回去给他吃。”她笑着说,一边喝了口冰摩卡,道,“你知道吗?刚刚我爸去我们那里了。”
简东平差点咬到勺子。
“你说什么?邱源来过?我不是说你!元元,你怎么能让你老爸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呢?!现在你们得马上搬走,你老爸是肯定会去报警的,我知道,他恨不得活吞了陆劲。”简东平有点着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么慌乱,她连忙安慰道:
“你别急,James。我走的时候,他说要跟陆劲谈一谈,我刚刚分别接到了两人的电话。”
“你爸怎么说?”
“为什么你只关心我爸怎么说?”
“废话。陆劲能说出什么新鲜话来,顶多跟你保证不会离开你罢了。他才不会把他们到底说过什么告诉你呢。不过,其实你也只关心这个,我没说错吧?”
被James猜对了,陆劲跟邱源聊了大约45分钟后,他在住处打电话给她,说:
“元元,你爸走了,我们谈了很多事。”
“他一定让你离开我,是不是?”她一边听电话,一边心里紧张地砰砰跳。
“对,他是说了,不过元元,我先答应了你。”他说到这里,口气变得轻快起来,“我还威胁你老爸,如果他再来烦我,我就真的叫他爸了。”接着他说,他要出去买个手机,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虽然他说得含含糊糊,但她大致明白他是不会离开她了,那已经让她很满足,所以她也没追问父亲到底跟他谈了些什么。
“好了,那你爸说了什么?这很关键。”简东平问道。
“我爸说,他很不希望我跟陆劲在一起,但我是成年人了,这既然是我的选择,他会尊重我。他还说,陆劲告诉了他一些事,让他很意外,所以,他暂时不会报警,他得好好想想。”她回想着父亲电话里的语调,“我爸好像受了打击,他心情不好,我听得出来,不过,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失败了,他没能把我从陆劲身边拉开。”
“陆劲跟他说了一些事,让他觉得很意外。那会是什么事?会不会跟钟乔有关?”简东平沉吟。
“我觉得应该是的,我晚上回去问问陆劲就知道了。”
“他会跟你说吗?”
“他当然会跟我说。我是他传奇人生中的红颜知己,他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啊?”她笑着舀了一口海鲜饭送到嘴里,心想,也许过几天等他状态好了,我还能成为他孩子的母亲呢!最好生个儿子,跟他长得很像,还跟他一样聪明,又有艺术气质,到时候好好培养他。告诉他,你爸其实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真正犯罪的是他,但警察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才抓了你爸当替罪羊,其实你爸是被冤枉的。虽然这个谎撒得有点大,但为了孩子的成长,谁能说她做得不对呢?
“喂,元元,你想什么呢?”简东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走神了。
“没什么。”她笑了笑,觉得也是时候该切入正题了,于是她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海鲜饭,然后说,“James,我今天已经给那10个人打过电话了。”
简东平马上精神一振。
“对,你上次说过,你说凶手很可能是公安系统的人,你的嘉宾中有10个。你不是说给他们做调查表的吗?怎么又改成打电话了?”
“因为前几天,我接到一个要求我接受调查的广告电话,我发现当你拿到一张文字形式的调查表的时候,会花更多的时间想答案。而相同的选择题,当你在电话里听到时,情况就不同,接受调查的人,都往往急于挂电话,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去细想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所以用电话做调查,我觉得可以得到更真实的答案。我不想让他们有更多时间考虑问题背后的意图。”她放下了海鲜饭。
“有点道理,”简东平表示同意,又问道,“你是怎么调查的?”
“喂,你好,我是广播电台《疑案迷踪》节目的主持人秋河,我们现在想对参加过节目的嘉宾作一次简短的电话访问,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的。……这就是我的开场白。”她很为此得意,想到了那几个人不同的反应,她就想笑,“其实我只想知道,他们中谁曾经接触过死囚,谁有机会知道囚犯物品的去向,谁知道陆劲的案子?谁曾经接触过陆劲?我把我想知道的,全部穿插在12道选择题里,然后就一个个问他们。知道吗?我还给他们准备了礼品呢。”
“是什么?”
“沙宣洗发水,怎么样?”
“哈哈,不错。以后你就可以借着送礼品,去跟你的嫌疑人聊天了。”
“那叫回访。”她纠正道。
“好吧,有什么收获?10个人中,有几个值得怀疑?”简东平很感兴趣。
“一共有4个,其中一个还跟你昨天谈到的护士是同一个人呢。”
“容丽?容丽曾经参加过你们的节目?”简东平很吃惊。
“对,第5期,她是小菲请来的嘉宾,也是她做的节目,那段时间,我们台里派我出去学习了,所以我不知道有她。”她从包里拿出她的黑皮封面备忘录,翻到了她想找的那一页说,“她是监狱对口那家医院的外科住院部护士长,现年46岁。她人好像不错,挺和气的,也很健谈,我已经跟她约好明天见面了。”
“噢,效率真高。另外几个是谁?”简东平吃了一口煎鲑鱼。
“第二个是李亚安,40岁,唐山县精神病院的院长,他是个犯罪心理专家,曾经受警方的邀请多次到监狱跟犯人谈心。根据调查表,他在监狱跟陆劲见过面,他没否认,还说,‘不少囚犯都有迄待解决的心理问题,如果不及时干预的话,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这是他的原话,我都抄下来了。因为他马上要去开会,所以我们没有多谈。”
“下一个呢?”
“第三个是宋正义,也是40岁,他是个外科医生,是容丽的同事,好像就是经容丽的介绍,他才来参加那次节目的,我问过小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