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停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陈静静道:『我的心早就被狗吃了。』她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三人,道:『你们三人,谁从她哪里拿到罗刹牌,我便跟谁走。』
话音刚落,陈静静的笑容已不见了,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出手如鹰爪,闪电般的向楚楚的脉门扣去。
楚楚轻蔑的『哼』了一声,闪到一边,身后的三个人早就冲了出去。白发老人冲在最前,长长的指甲猛的一扭,『砰』的一弹,只听陈静静惨叫一声,捂着胸口跌在了地上。
华山的『弹指神通』本就是武林中七大绝技之一,老人在这上面本就有四十年苦练的功力,平常对敌时,三五尺外就已可用指风点人穴道,更何况现在,楚楚话一出口,他便是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可陈静静刚一落地,又听『嗖』『嗖』『嗖』数声,浸着毒液的暗器如漫天花雨般向陈静静的身上袭去,而在这漫天花雨笼罩下的,还有刚收回手面带得色的白发老人。
他甚至还未来的及将手垂下,便被数十枚暗器钉入大梁之上,他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胸前数十个汩汩流血的血洞,缓缓抬起头望着那个射出暗器之人,道:『你……』刚吐出一个字,他的眼角,耳朵,鼻孔,嘴角,同时有鲜血涌出来。
他终于垂下了头,至死,那双苍老的眼睛仍是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就在这时,陈静静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她捂着前胸,似乎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可她的眼睛中,一点笑意也没有,甚至充满了痛苦的神色。
她越笑越无力,最后腿也软了,『噗』的跪了下去,正好,跪在了楚楚面前。
楚楚笑吟吟的看着她,道:『我们多年的姐妹了,你何必这么多礼?』她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陈静静的肩膀,道:『射入你笑腰穴里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玩意,若是,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便给解给你。』
陈静静咬着嘴唇,努力克制住笑意,但即使她的嘴唇咬破了,也是徒然:『什么东西?罗刹牌不是早就在你手中?』
楚楚伸手就是一掴,『啪』的一声,陈静静的头已被抽的歪了过去。
好狠的手!
楚楚冷笑了一声,冲那猿臂轻健的人喊道:『过来。既是你射的暗器,你便好生跟她讲讲,这东西的厉害。』
那人看着楚楚,脸上浮现出一种痴迷的神色,他缓缓的走过来,与楚楚擦肩时,楚楚突然道:『你出手倒是够狠,那老东西就这么被你干掉了。』
那人笑了笑道:『若是取了罗刹牌,可算是我的功劳?』
楚楚敷衍道:『随你。』
那人却如获至宝般,欣喜的神色止也止不住,他走到陈静静面前道:『你刚开始笑的时候,只不过流汗流泪,现在想必大小便都笑了出来,一两个时辰后,你全身的关节都会笑松,你的人就会软得像是一滩泥,无论谁来只要用指头在你关节上敲一下,我保证你一定会像杀猪一样叫起来。』
陈静静拼命想要要紧牙,可现在连嘴都合不拢了。
楚楚施施然走到陈静静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你以为,我看不出那罗刹牌是假的。』她向李神童的尸体瞟了一眼,冷笑一声,『你把这小子当个宝,以为他做的假货可以唬的住别人,只可惜他刻的那些天魔天神,一个个都像是猪八戒。』
她手中狠狠用力,陈静静痛苦的笑道:『你……你以为,罗刹牌是被我拿走了?』
『啪!』又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了陈静静的脸上。
『你不必再演戏,李霞还没有把罗刹牌藏入冰河的时候,就一定被你用假货掉了包,虽然我们本来……』
她们本来的计划是,约好要付的黄金,楚楚只要付出四分之一,十二口箱子里,只要有三口是装着黄金的,其余九口都可以用石头充数。
因为验收的人就是陈静静,李霞当然不会怀疑其中有鬼。
楚楚道:『你知道,李霞若是发先罗刹牌被掉包,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于是你便杀了她,还故意把她跟老山羊冻在冰里,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她说着,轻笑了起来,『因为无论谁都不会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她伸出手拍了拍陈静静的脸颊,陈静静此时已是浑身痉挛,不仅满脸的汗液和眼泪,连裤裆都已湿透。
楚楚悠悠道:『你到现在,还不准备说吗?』
陈静静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 『罗刹牌就在我的月经带里,你饶了我吧!』
笑声停止的时候,陈静静已经像是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楚楚终于拿到了罗刹牌。
她用掌心托着罗刹牌,小心翼翼的凝视着,一时间,心中涌出了多种多样的情感,高兴,得意,骄傲,有了这块罗刹牌,她便是这武林中的帝王,江湖于她,不过是掌心的玩物罢了。
她真想放声大笑,可就在这时,一条长鞭破窗而入,鞭梢一卷,卷住了她手心中的罗刹牌,立刻又如蛇信般缩了回去。
只听窗外一人含笑道:『你们不必追出来,因为我马上就要进来。你们帮我找到了东西,我自然要好好谢你。』
陆小凤!
话音刚落,小屋的门已被推开,悠然走入的,正是笑眯眯的陆小凤,他的身侧,还有一个人,花满楼。
楚楚冲陆小凤甜甜笑道:『我想不通,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陆小凤摊了摊手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有了破绽,只是我一直没有点破。直到,』他伸出两根手指,『你们犯了两个十分明显的错误。』
楚楚俏皮的歪歪头:『哦?』
陆小凤摸摸鼻子道:『第一,我虽然并不十分聪明,但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总归有些经验,一口箱子是用铁打的还是黄金打的,我还是能看得出。第二嘛,陈静静的房中有一张熊皮大椅,十分舒服,我到现在一直念念不忘。』
楚楚咬牙道:『又是那个贱人!』
陆小凤耸了耸肩道:『冷红儿之前说过,她采药时经常看见有熊出没,恐怕那熊并不是真的,倒是人扮的。扮成熊的样子,只为了隐秘行事。或许,是为了去埋什么极其贵重的东西。』
楚楚哼了一声道:『不错,那熊皮不仅陈静静那有,李霞那里,也有一张。』
陆小凤道:『我猜测,恐怕是李霞与陈静静去踩点时,被冷红儿看到。为了谨慎起见,她们中的一个人便将冷红儿杀了灭口。』
楚楚不屑道:『这种事情只有那个贱人做的出来。』
陆小凤话锋一转:『不过,虽然你们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让我知道真相,但总归是帮我找回了东西。老花一直跟我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们替我找到了好东西,我自然也要送你们一样东西。』
楚楚道:『哦?』
陆小凤冲摊在一旁的陈静静扬了扬下巴:『我帮你们解决一个麻烦可好?』
楚楚哼了一声道:『你果然和这贱人有私情。』
陆小凤耸耸肩道:『老花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楚楚道:『像你这种男人,最会偷别人的心,就连我……』
陆小凤微笑道:『你的心岂非早已被野狗吃了?』
楚楚也笑了:『那你说,没了心,是不是就算不上是人了?』
陆小凤知她话外有话,摸了摸鼻子,对花满楼道:『老花,帮我个忙,先把这位陈姑娘送到对面的小屋中,她似乎……』
花满楼颔首道:『我知道。她的笑腰穴内有数枚异物,巨阙,上脘,中脘,建里,下脘五穴已被完全堵住,若是不及时打通,恐怕……』说着,他小心的将陈静静从地上扶了起来。
陆小凤道:『老花,辛苦了。』
花满楼笑着朝他摆摆手,扶着陈静静向门口走去。
楚楚冷眼看着这一切,道:『想不到,陆小凤真是侠义心肠。』
陆小凤笑道:『侠义心肠算不上,倒是爱管些麻烦。』
楚楚娇笑道:『那你说,你这般侠义心肠,遇上我这般狼心狗肺,谁会赢呢?』
话还没说完,她身后的两个人便纵身一跃,双双向陆小凤袭来。
黑衣人剑势凶猛,招招狠戾,每一击都力图刺入陆小凤的死穴,而与他同时出手的另一人,却偏爱在暗处行事,总是在陆小凤闪避的空挡,连射出数枚暗器,每一枚直逼陆小凤的命门。
就在陆小凤腾空而起,一式乌龙翻江从大梁上横贯而过时,只听『铛』『铛』『铛』三声,三枚射向黑衣人的暗器被反向一击,转而向射出者攻去。那倒挂在屋梁上使暗器之人,还未来得及躲闪,就被自己的暗器贯穿了前胸,血液争先恐后的从他的七窍中涌了出来。『哐』的一声,他七窍流血的从屋梁上摔了下来,那惨状,比先前死去的白发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哐当』一声,黑衣人收回乌阙,一步,一步,步履坚定的,向楚楚走去。
陆小凤从空中翩然落地,轻叹一口气道:『其实华山门下的『一指通天』华玉坤,江北武林中的高手『多臂仙猿』胡辛,披风剑的名家『乌衣神剑』杜白,我是早已闻名了的,我一直不敢相认。只因为我一直不敢相信,像三位这样的名门子弟,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奴隶。』
黑衣人听到他的话,停下脚步,回身抱拳道:『是不错,我就是杜白。』
楚楚冷冷开了口:『你过来做什么么?』这话是对杜白说的。
杜白道:『跟我走。』
楚楚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杜白听着她的笑声,极力忍着颤抖,脸色苍白的看着她,道:『你不跟我走?』
楚楚冷冷看着他,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言语有时比利剑更伤人心,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条鞭子,把杜白的自尊抽的粉碎,把他的一颗心抽的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他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走。楚楚却突然跃起,拔出了他背后背着的剑飞,反手一剑,刺入了他的后心。
鲜血喷涌。
杜白慢慢回过身,冷冷的看着楚楚,楚楚笑道:『我知道你不能没有我,所以还不如索性让你死了算了。』
鲜血顺着嘴角滴下,杜白缓缓点了点头:『好,很好……』
他话音还未落,突然猛的向前一扑,一把抱住楚楚,狠狠的把她压入自己的怀里,他胸膛上的剑,也刺入了楚楚的胸膛,他心口的血,也流入了楚楚的心口。
楚楚双目微凸,目光涣散的看着陆小凤,努力微笑道:『你说,我现在,算不算是……鬼了……』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银钩罗刹之二十九
楚楚动人,夺命追魂。楚楚的死,也同样惊心动魄。小屋的对面,那间安放陈静静的房子,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花满楼从药堂回来时,火舌已舔上了屋顶,许多人被大火吸引了过来,围在房子四周,喋喋不休。花满楼将几味草药放到一旁,卷了卷衣袖,从火势最小的一隅闪身进入房内,他在屋内四处翻找,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终于,火势被止住了,小屋被烧的干干净净,除了支撑用的大梁,所有的木制品都成了灰烬。而在这灰烬中央的,是一具烧焦的女尸。
幸好陆小凤没有看到这一幕,若是他看到了,定然会唏嘘不已长叹数声。他本就不是一个心肠很硬的人,更何况是面对一个美人,一个他本想要救她一命的美人。
*
屋子布置的整洁优雅,窗台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鲜花,风一吹,鲜花的芬芳混在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其浓烈的馥郁,进入陆小凤的鼻息之中。
这实在是一种十分美妙的体验。这几日来,陆小凤的心情从未这么好过。
不过,屋内的主人心情似乎比他还要好上几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一个带笑的声音已经率先从屋内传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陆小凤步履轻快的走到窗边,轻轻坐下,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道:『我是来谢谢你的。』
床上的人吐气如兰,纵然数日未出去走动,她的皮肤依旧显得那样红润健康:『谢我什么?』
陆小凤道:『谢谢你,让我去相信陈静静和老山羊两个人,正因为此,我才拿到了罗刹牌。』
丁香姨盯着陆小凤,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你真的相信了陈静静?』
陆小凤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她真的是你的好朋友,你真的信任她?』
丁香姨胸脯开始剧烈的起伏,她仿佛在极力控制住自己激烈的情绪,终于她咬牙道:『她是个婊|子!』
陆小凤笑了笑平静道:『你让我去相信一个婊|子。』
丁香姨轻轻摇了摇头,美丽的眼睛充满了哀愁:『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我……』说着,她已红了眼眶。
陆小凤忙劝慰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这二人,虽不能信任,但究竟是指明了一条线索,能拿到罗刹牌,也是多亏了他们。』
丁香姨咳嗽了一声,道:『能不能……将那罗刹牌,拿给我看看?』她眼中带着半分哀求,半分希冀,像是把生命的全部光亮,都寄托在陆小凤的一句应答上。
陆小凤十分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一个美丽的女人,为了这么一块牌子,没了手,断了腿,不惜一切来换这一块牌子,可究竟还是没有成功,只能委托别人来实现自己未竟的心愿,这种无可奈何,让人如何不怜惜。
他从怀中掏出罗刹牌,掀开被子的一脚,把它放在丁香姨半截双臂中,丁香姨用断臂夹着玉牌,目不转睛的看着,眼中流露出羡慕,欣喜,哀怨种种复杂的情绪。
她用断臂小心翼翼的将玉牌夹到胸前,对陆小凤道:『我,我十分感谢你,只可惜……』
她话还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样东西穿破窗户,飞了出去,又是『噗』的一声,一样东西穿破窗户,飞了进来。
再看丁香姨的胸前,那块玉牌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停向外涌着鲜血的血洞。陆小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没有看见玉牌已被偷走了一般。
丁香姨苦笑道:『你……你为什么不追出去?』
陆小凤摇了摇头,脸上全是同情与怜悯之色,连一点愤怒惊讶之意都没有。
他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含满了悲悯之意:『你是不是又被人骗了』
丁香姨一怔,血从她的嘴角慢慢滴了下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他又……骗了我……』
陆小凤轻叹一声道:『每个人生命中,好像注定要被人骗许多次。』
丁香姨扯出最后一个笑容,道:『是啊……』她说的很轻,很慢,声音里已不再有悲伤和痛苦,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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