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将药碗递给江玉郎,又从他手上将小貂抱了过去,让它舒舒服服地窝在自己怀里,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问道:“毒性大吗?”
江玉郎笑道:“以毒蛇为食,毒性自然大了。”
两人谈得投机,小鱼儿却有些不高兴,江玉郎看花无缺的眼神很不对劲,其中满满的都是兴致盎然,只要花无缺在场,小鱼儿就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本来他还因为梦境对花无缺素有好感,可现在一看见那张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的脸就觉得面目可憎。
他心中顶着这么一股无名火,冒冒失失地伸手去摸那小貂,却不料那貂儿全然不给面子,出爪如飞,瞬间向小鱼儿伸过来的手上挠去。
江玉郎在小鱼儿伸手时就知道不好,先一步将他的手一把握住,貂儿这一挠正好挠在江玉郎手背上,立时就划出了四道血痕。
小貂似乎晓得是自己做错了事,小眼睛巴巴地看着江玉郎,又朝小鱼儿“吱吱”叫了两声。江玉郎并不生气,而是笑盈盈地对它说道:“好了,知道了,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
转头又对小鱼儿说道:“你啊,幸好银闪是用爪子,它牙上带有剧毒,要是张口咬了你,只要见了血一刻钟之内就能要人性命。”
小鱼儿抿着嘴,心中郁结的火气简直都要爆了,可见了江玉郎惨白的手上那四道血痕,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憋了下来,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看着花无缺为江玉郎上伤药。
江玉郎心里暗自叹气,所谓习惯成自然,从前为了亲近小鱼儿时常出手相助,现在竟已成了条件反射,一见他有危险就立即挡在前面,还是趁早和他拉开些距离,免得真产生什么情感纠葛,那就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上没有改动,只是改几个错字,加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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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情之一字
因为情锁的缘故,小鱼儿和江玉郎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之前小鱼儿一直都闷闷的,在饭桌上也没说上几句话,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江玉郎有心疏远他,也就不再想法子逗他开心、引他说话了,加之他伤情稳定,也不需别人帮助擦身、如厕,直到两人躺在床上也没说上一句话。
竹榻是单人的,江玉郎和小鱼儿躺在一起本就有些拥挤,银闪还偏偏要来凑热闹,死皮赖脸地窝在江玉郎身边,赶都赶不走。江玉郎怕睡觉时不留神翻身压到它,只得愈发往小鱼儿身边靠,两人的胳膊紧贴在一起。
黑暗中,小鱼儿突然开口道:“江大侠本事了得,人脉又广,想来会很快找到打开情锁的方法。”
江玉郎一愣,随即说道:“的确如此,据我所知,他好几位朋友处都有削铁如泥的宝刃,说不定明天晚上你就不必委屈着同我挤这一张床了。”
他听小鱼儿没有接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伤重的这些日子,真是劳烦你了。”
虽有花无缺精心医治,但江玉郎仍是昏昏沉沉了好几天,而每次他醒过来时,无论是午后、黄昏,还是子夜、清晨,小鱼儿也都是醒着的。他知久睡之人嘴里必定不爽,而江玉郎又是个爱干净的,所以总会先将杯子凑到他嘴边让他漱口,而后捧过漱盂来让他将漱口水吐了,再喂他水喝。若是江玉郎睡得久了,就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低烧出过汗后,就拿热水为他一寸一寸的擦干净身子;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寻问他要不要解手,简直是无微不至,哪里还是从前哪个调皮捣蛋、花样百出的小无赖?人非草木,江玉郎心中又怎么会不感激呢?
淡淡的星光透过窗子的缝隙照在屋子里,却照不到床上,所以小鱼儿脸上的苦笑江玉郎是看不见的,他只能听见身边那人轻轻的叹息声:“睡吧。”
第二天,江别鹤竟然真的拿来了一把短剑。
这把剑长不过一尺,剑鞘黑黝黝的,乍一看来毫不起眼,但等到江别鹤抽出剑来,屋子里却像是有电光一闪。
小鱼儿怅然地看着江别鹤手起剑落,只一剑就斩断了连着他与江玉郎的锁链,接着又是两剑,只听“铛铛”两声,铐在他们手腕上的手铐也落在了地上。
江玉郎揉捏着手腕笑着看向小鱼儿,小鱼儿也强笑着向江别鹤道谢,或许他还应该道别,情锁都已解开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江别鹤却微笑着说道:“江小兄弟不必如此客气,说来,我看来看去,越看越觉得你像我昔日的一位恩兄了。”
小鱼儿心中微动,他听说自己的生身父亲江枫原出身商贾,家财万贯,又乐善好施、急人之急,帮过不少人,难道江别鹤也是其中之一?怪不得他对自己说话如此客气,又处处照拂。
江别鹤轻轻叹道:“他是昔日江湖人中温文风雅的典型,也是千百年来江湖上最著名的美男子,我为小儿玉郎’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纪念他的。”
小鱼儿笑道:“你看我像个美男子?我这个人若也能被称为‘温文风雅’,那么天下的男子就没有一个不是温文风雅的了。我虽然从小无父无母,但也知道,那玉郎江枫绝对不可能是我的至亲。”
江别鹤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我又怎会不知这是我自己的一腔妄想?茫茫人海,哪里就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只不过看着你的脸就想起他来……”
小鱼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皮在这里多住几天,也好让江伯伯多看看。”
江别鹤点头:“最近江小兄弟明显是清减了不少,定是照顾玉郎太过费心所至,正应当在我这里好好休养休养。我已经炖上了鸡汤,晚饭大概就能吃了。”
便是这样,小鱼儿又住了一日,可第三日,他便住不下去了。
那日早上,小鱼儿特地起了个大早,他既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习武,自然不会辜负大好晨光,可当他来到院中,却发现地方早就被花无缺给占了。只见他仍旧是一身白衣,滑、推、点、削,不过是一把薄薄的绢扇,在他手中竟有万钧之势,移花宫邀月怜星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小鱼儿的眼睛眯了眯,他可不是那种见人家练武就自行避讳的君子,如今他与花无缺也算是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刀剑相向,多知道些敌人的招数自然有好处,于是就依着廊柱看着花无缺一把折扇上下翻飞。
此时,一阵清丽的笛声自远而近,只见江玉郎手持竹笛,自一旁的竹林中缓步而出。他大病一场,身形略显消瘦,青色的外衫在晨风中鼓荡开来,好似走在云间一般。
花无缺微微一愣,见江玉郎笛声不停,便伴着这笛音动作起来。
笛声悠扬,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他手中的折扇也是忽起忽伏,忽收忽放,身形也随之忽急忽缓,忽左忽右,两人一个吹笛,一个舞扇,竟是极为契合,好似习练过多次一般。
笛声越来越急,最后猛地拔了一个高,几个盘旋之后,又低沉了下来,渐渐在似有若无之间,归于宁静。花无缺也收扇静立,四周只闻风吹竹叶只剩,他转头看向江玉郎,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小鱼儿心头酸楚难当,他突然想起了黑蜘蛛,想起那日在慕容山庄时他说起慕容九妹的情景。
“她那么好,我配不上”,他这么轻声说着,脸上显现出一种掺杂着落寞与甜蜜的表情,当时他就觉得奇怪,黑蜘蛛相貌虽不是顶顶英俊,却也颇有男子气概,他武功不弱,加之又为江湖人所敬重,还与慕容世家沾亲带故,为何面对慕容九时会如此自卑?
现在他终于明白,“情”之一字就是令人乍惊乍喜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永远都是自卑的。他一直对那些世家公子所谓的“优雅”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用黄金包裹住的一坨屎,不仅无用,而且矫情得臭不可闻,可这二字放在江玉郎身上,却令自己痴迷不已,好似他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令人如沐春风,喜不自胜,与之相较,自己却是……却是如此的粗俗……
若是从前,小鱼儿决计不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自己,只会认为那是真性情,真气概,可如今看来却是缺乏教养。他自小就没有读过太多的书,成年累月地在恶人谷里无所事事,一心只想着给这个捣蛋,给那个添乱,恐怕除了万春流那里的医书,旁的书长什么样子他都没有见过。
所以他不知道刘邦和项羽,也无法在同江玉郎喝茶时像花无缺那样,张口就引用一两句《茶经》中的语句,他甚至连喝茶都不会,用江玉郎的原话讲,就是只会“牛饮”。
而花无缺呢?
他出身于世上名声最响的武林圣地,少年英俊,不虑钱财,武功更是可使江湖中每一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相貌谈吐,又可使天下每一个少女都对他着迷,或许不止每一个少女,还有江玉郎,每次他们二人并肩同行、言笑晏晏之时,他心中都烦乱不堪,想要转过头去不看,可目光却又总会情不自禁地落在江玉郎身上,
此时,柔软的晨光正轻抚着江玉郎苍白的脸,而他脸上的笑容却比晨光更加灿烂,小鱼儿不知别人如何,但江玉郎对于他而言,却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难以抗拒的魅力,尤其是在他笑的时候。而这样的人就应当像现在一样,站在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身旁,而非站在自己这个站无站相的流氓无赖身旁。
所以,这次他破天荒地没有上前搅扰他们,而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江玉郎重伤初愈,精神略有不济,午后便小憩了片刻,待他走出竹屋伸展筋骨时,却发现小鱼儿正站在院子里,朝着自家哑仆不停地比划着,无奈他不会手语,又是说又是做手势了半天,哑仆也只是不明白地摇头。
江玉郎见小鱼儿这个精灵鬼也被生生弄出了一头汗,不由得好笑,便走上前去说道:“你想要什么,跟我说不就好了?就别难为我家老仆了。”
小鱼儿猛地一回头,见是江玉郎来了,支吾地道:“我想要纸和笔。”
江玉郎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小鱼儿见了不满地梗着脖子说道:“花无缺用得,难道我就用不得吗?”
江玉郎突然觉得他的样子和炸了毛的银闪有几分相像,便笑着出言安抚道:“用得,用得,当然用得,你去房间等着,我取了亲自给你送过去。”他在为小鱼儿准备客房时原以为他不会用到纸笔,所以就只在花无缺房里放了,没想到小鱼儿的心眼只有针鼻儿大,还计较上了。
他从自己房里取了笔墨纸砚,放到小鱼儿面前,问道:“你要写什么?”
小鱼儿撇撇嘴,说了句“你管不着”,而后又见他拿起墨块来要帮自己磨墨,连忙制止:“你不是约了花无缺下棋吗?还不快去!”
江玉郎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是听话地走了,剩下小鱼儿一个人坐在桌前握着笔,托着腮,静静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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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分道扬镳
这日早饭过后,小鱼儿郑重向三人辞行。
江别鹤很是惊讶:“江小兄弟怎地就要走了,前几日不还答应我多留些时日吗?”
小鱼儿摇摇头,脸上扮作长辈最喜爱的乖巧模样:“江伯伯待我好,我怎会不知?但算来我出谷已经挺久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带回去,杜大叔、李大叔他们可能要担心了。”
江别鹤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杜大叔”、“李大叔”就是“血手”杜杀和“不吃人头”李大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小鱼儿见状又继续说道:“他们几个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大好,可对我却是不错的,我自小便没了父母,全靠他们才能长大,他们于我而言就是亲人,总要回去给他们报个平安。”
江别鹤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知恩且不忘本,这样很好很好。”
江玉郎知小鱼儿没说实话,也不点破,只是问道:“准备何时动身?”
小鱼儿道:“马上就走,不过……”他转过头对花无缺道:“走之前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花无缺点头:“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其实,小鱼儿早就想要和花无缺深谈一次,可之前自己因为江玉郎的事心绪烦乱,一见花无缺更是焦躁不已,实在是没这个心思,如今他已决意走得远远的,不再与江玉郎夹杂不清,对花无缺的态度也就缓和了不少,于是开诚布公地说道:“虽然你想杀我,可冤有头债有主,我却并不恨你,也不想杀你。”
花无缺道:“我亦如此,我要杀你,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移花宫,所以希望你莫要恨我。”
小鱼儿咧嘴一笑:“那是自然,毕竟你我是一同在梦中长大的,我的朋友不算多,而你对我而言却是真正的朋友。”
花无缺一惊,小鱼儿刚刚出口的话与他心中所想一般无二,此前他就已发现二人心灵相通,上次他赶往慕容世家陵墓之时,就隐约预感到会遇到小鱼儿,结果真是如此;而在江家小住时,每每他与江玉郎单独相处,都会感知到小鱼儿就在附近,往那个方向细看,也确实能发现他的身影,而这次的不谋而合则更加确定了这种猜测,难道……
他心思翻涌,却听小鱼儿继续说道:“五年之期是江玉郎拼着性命为你我挣到的,你我若想避免相互残杀,就必须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找出邀月非如此不可的缘由。”
花无缺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可大姑姑对整件事守口如瓶,就连小姑姑也着意对我隐瞒,我虽是想查却也是无从下手。”
小鱼儿沉吟半晌,这才说道:“江玉郎说我们相貌相似,有时我还会感到与你心灵相通,或许你我是血亲也未可知。所以,我们不妨从自己的身世查起。”
花无缺抚着手中的扇骨皱眉说道:“小时候我也问起过自己身世,小姑姑说我的生身父母都是普通百姓,外出时遇山匪劫掠,后惨遭杀害,大姑姑偶然碰到,就杀了那伙匪徒,将还在襁褓中的我带回移花宫教养。”
小鱼儿缓缓地道:“怜星宫主的话听来合情合理,但却解释不通很多事的缘由,比如说你一个男子为什么可以在移花宫中居住,又成了邀月和怜星两位宫主的唯一弟子。移花宫向来只收女子,且邀月宫主放言杀进天下负心人,可谓对男子深恶痛绝,又怎么会把你留在身边教养?又比如说为什么一定要是你、杀掉、我?”
他特地将“你”和“我”两个字说得很重,见花无缺低头沉思,便又说道:“而且在我看来,邀月宫主对你并没有太多情意。”
花无缺心中一震,霍然抬头道:“何出此言?”
小鱼儿微微一笑:“看来你也感觉到了,只是心里不愿承认罢了。在‘玉楼东’时,听邀月话中之意,似乎不只是盼着我死,也不想你好过,不然她绝对不会答应我五年内可与你相互偷袭的提议,这个提议摆明是对我有益的。”
花无缺身子一颤,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小鱼儿见了心中也不由得替他难过,他原以为花无缺是个没有情感的人,不懂得什么叫爱,什么叫恨,后来看见他细心照顾江玉郎才发现他也不是个木头做的,而如今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在因邀月对自己的冷漠而伤怀。
“既然现在无法从你的身世下手,那只好从我这边想想办法了。”说到此处,小鱼儿顿了顿,“我的身世暂时还不想公开,连江玉郎都没有告诉,所以,请你务必为我守密。”
花无缺郑重点头:“放心,我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知晓。”
小鱼儿长长叹了口气:“说来我的父母和移花宫的渊源真是不小,我父亲是‘玉郎’江枫,母亲是移花宫的花月奴。”
换做是旁人,听了这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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