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来,两人只觉肘间一麻,双臂便被这四只手捏住,有如加上了四道铁箍,痛彻心骨,再也动弹不得。
欧阳兄弟挣扎不脱,大声叫道:“怎么回事!兄台,想要作甚?”
小鱼儿将车稳稳停住,掀开车帘看了看,笑道:“可不关我的事,你们莫要问我。”
这时,屠娇娇从他背后伸出脑袋,对欧阳兄弟道:“两位,别来无恙啊,吞了我们的东西,倒是养得愈发富态了”
两人一见屠娇娇,眼睛瞪得比鸡蛋还要大,欧阳丁连忙叹了口气,道:“屠大姐交给我兄弟的东西,我兄弟早就想送到恶人谷去的,只是……”
屠娇娇冷笑道:“只是东西却不见了,是么?”
欧阳当哭丧着脸点头:“屠大姐猜的一点也不错,你们入谷的第二年,那批东西就全都被人抢走了,我兄弟生怕屠大姐怪罪,所以只好……只好……”
屠娇娇面无表情道:“这理由的确不错,那么抢东西的人又是谁呢?”
欧阳丁一脸老实地道:“路仲达。”
突听车垫下一人笑道:“哈哈哈,这谎话说得真是好,这是明知咱们没法子去问路仲达啊。” 声音又洪又亮,正是“笑里藏刀小弥陀”哈哈儿。
另一人阴测测地道:“不错,这就叫做死无对证。”声音如此阴冷,不是阴九幽又会是谁呢?
欧阳兄弟本还想着怎么逃,一听藏车垫下的竟是这两个人,寒毛都竖起来了,心知这次是栽了,忙不迭道:“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们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小鱼儿暗笑:这两个人赌咒当真好像吃白菜似的,一天也不知说过多少次,否则又怎能说得如此流利……
欧阳兄弟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满头大汗,几乎连嘴都说破了,屠娇娇却像是一句也没所见,而是看向窗外,只见一张冷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欧阳兄弟也转头去看,立时好像被人抽了鞭子,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欧阳丁结巴道:“原……原来杜……杜老大也来了……”
小鱼儿瞧见杜杀却生出一种亲切之感,忍不住笑道:“杜大叔,你好么?”
杜杀冷冷道:“好!”他只瞧了小鱼儿一眼,在这一瞬间,他目中的冰雪似乎有些融化,但等到这双眼睛盯在欧阳兄弟身上时,寒意却更重了。
他拉开了车门,话也不说,直接一掌掴在欧阳丁脸上,正正反反,打了他二十几个耳光,这才冷冷道:“你还认得我么?”
欧阳丁连哼都不敢哼一声,还肿着脸陪笑道:“小……小弟怎敢不……不认得杜老大?”
杜杀反手点了他们俩腿上的穴道,厉声道:“下车。”欧阳兄弟连忙乖乖双手并用,爬下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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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前头是一栋荒宅,小鱼儿当先走了进去,只见破败的大厅里生着堆火,一个人正蹲在火堆旁,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旁边还搁着几个瓦罐子,像是做菜用的佐料。
小鱼儿上前笑嘻嘻道:“李大叔还想不想吃我的肉了?”
李大嘴回过头,拉起小鱼儿的手哈哈笑道:“不想你这小鬼倒还记得这句话。”
这时,欧阳兄弟才申吟着爬进来,杜杀等人跟在身后,只要他们爬得慢了就重重给上一脚。
哈哈儿大笑道:“二十年来,咱们兄弟还是第一次聚了这么多,当真是盛会难逢,不可不好生庆祝庆祝。”
小鱼儿眼珠子四下转动,瞧着这些人,想到自己童年时的光景,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些人虽然是恶人,但在他眼中,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可爱之处。
欧阳丁爬在地上,赔笑道:“小弟瞧见诸兄又复重聚,实是不胜之喜。”
屠娇娇道:“少废话,咱们的东西呢?”
欧阳当道:“屠大姐只要放了小弟,小弟必定立刻去找那姓路的,拼了命也要将那批东西抢……”
话犹未完,杜杀的钢钩已钩入了他肩头,将他整个人都挑了起来,欧阳当杀猪似的惨呼道:“杜老大,小弟说得都是真的,你饶了小弟吧。”
杜杀冷冷道:“东西在哪里?”
欧阳当道:“真……真的被路仲……”
“达”字还在口中,杜杀已一拳捣在他脸上,一嘴鲜血随着喷出,里面还夹着三颗牙齿。
小鱼儿明知这兄弟比谁都坏,但瞧见他们这副悲惨模样也有些不忍心,此时欧阳当却大呼道:“我说,我说,那批东西还在,我方才全是说谎的,可我说出来后,你们还要杀我么?”
哈哈儿道:“哈哈,咱们本是如弟兄一样,怎会杀你们?”
欧阳丁道:“这话要杜老大说,我兄弟才放心。”“血手”杜杀虽心狠手辣,但平生言出必行,这点江湖中人都是知道的。
杜杀冷冷道:“你说出之后,我等绝不伤你们性命!”
欧阳丁长长松了口气,道:“那批东西就藏在龟山之巅的一个洞穴里……”
欧阳当抢着道:“小弟还可画一幅详细的地图。”
地图画好,众人俱是喜动颜色,却没一人伸手去拿,李大嘴突然大声道:“此图还是交给杜老大保管,否则我绝不放心。”
一向不怎么出言的阴九幽也悠悠道:“不错,除了杜老大外,我也是谁都不放心的。”
杜杀见众人都是这个意思,也不推辞,将那地图折了折放进怀中。
屠娇娇走到欧阳丁面前,对他妩媚一笑,而后手起刀落,将他的一条手臂、一条大腿生生剁了下来。
欧阳丁惨叫连连,欧阳当目眦尽裂,大声道:“杜老大,你答应过的……你……”
屠娇娇笑道:“杜老大只答应不要你性命,并未答应别的呀。”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欧阳当的一手一腿也剁了下来,又将一满罐白糖全都倒分他们身上。
欧阳当大呼道:“你……你干脆给我个痛快吧!”
哈哈儿笑道:“哈哈,杜老大说过不杀你们,我们又怎能下手呢?”
欧阳丁咬牙道:“你们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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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下,夕阳满天,小鱼儿立在夕阳中,与他那五位师父道别,他知道他们要去龟山寻回自己的东西,也知道他们并不想带上自己。
他依旧将他们当作亲人,而他们呢?燕伯伯即将苏醒,尘封的往事就要被揭开,他们还会像从前那样信任自己吗?
他目送着五条身影离去,心中微微怅然,低头想了想,而后转身向那荒宅掠去。
荒宅中,欧阳兄弟卧在血泊当中,成千成万的蚂蚁已从四面八方涌到了他们身上,任两人如何惨叫哭号也是无用。他们见小鱼儿来了,都颤声道:“求求你,赏我一刀吧,我死也感激你。”
小鱼儿叹了口气,竟将他们提了出去,寻了个水井,将两人身上的虫蚁冲了个干净。欧阳兄弟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真的出手相救,目光中既是惊讶,又是感激。
小鱼儿看着他们的悲惨模样,喃喃道:“我虽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但要你们这样慢慢的死,却也未免太过了。”
欧阳丁凝视着他,道:“你若肯救我们,我们必定重重报答。”
小鱼儿笑道:“只要你们能活下去,我一定会救,但我可不要什么报答。”
欧阳丁瞧着他,就像是从未见过他这个人似的,突然道:“那批宝物并不在龟山。”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来,饶是小鱼儿也怔了怔。
欧阳当那张凄惨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狡恶的狞笑:“我在那种情况下说出的话,任何人都不会以为是假的,否则那些恶鬼又怎会上我的当?”
小鱼儿皱眉道:“他们最多也不过空跑一趟,也算不得是上当。”
欧阳当疼得嘴唇打颤,却仍大笑道:“空跑─趟?这一趟他们纵能活着回来,也要去半条命。”
欧阳丁阴恻恻地接着道:“那个地方没有藏宝,却有个恶魔。”
小鱼儿叹气:“你们都要死了,何苦还想着害人?而且即便真有恶魔又怎么样?再恶能恶过他们五个人吗?”
欧阳当颤巍巍道:“你听说过‘魏无牙’吗?”
小鱼儿摇头。
欧阳当咳嗽了两声,继续道:“你还小,不知道也是寻常……总之,遇见了这恶魔,他们恐怕要比我们兄弟还惨十倍……哈哈哈……”
欧阳丁也大笑道:“我明知他们反正是放不过我的,索性多吃些苦,多受些罪,把他们也拖下水,我欧阳丁正是拼命也要占便宜的。”
欧阳当则道:“我兄弟两条命,换他们五条命,连本带利都有了,正是宁死也不吃亏。”
这拼命害人的两兄弟虽还在笑,但笑声却渐渐微弱,那伤口也渐渐不再有血流出了,小鱼儿知他们已是回天乏术,不由得摇头苦笑道:“你们这简直不是明知必死才害人的,简直是为了害人,而宁可去死,像你们这样的人,这世上还是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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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燕南天现身
欧阳兄弟死后,小鱼儿就在这荒宅附近挖了个大坑,将两人就地埋了。他没为这兄弟俩立墓碑,甚至连个小小的坟包也没弄,只是将坑平好,又往上面移了几株花木栽上,权作纪念。
欧阳丁和欧阳当作恶多端,若真立碑,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将他们的尸身拖出,狠狠鞭尸。想来他们生前也都是叱咤江湖、令人谈之色变的人物,死后也不过栖身荒野,占着尺寸之地长眠地下罢了。
人之将死,说出的话或许也不全是好的,但至少还算可信,可小鱼儿对欧阳兄弟口中的“恶魔”魏无牙却并不甚上心,毕竟五个名满天下的“恶人”凑在一起,又有几个会是他们的对手呢?所以也不急着去龟山报信,一时间不由得对自己的去向有些迷惘。
他坐在坟旁,抬头看了看太阳,忙了这么久,已快到了中午时分,便起身驾着马车悠哉悠哉地回了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做了易容,又买了两个包子来吃。段家药铺他是不准备再回去了,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他还是决定再去看一眼江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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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在城郊,同行的还有花无缺。
寒冬已过,春光正好,一树树明快的绿色中间,不知名的山花正开得热闹,一道清澈的溪流从中穿行而过,溪水在初春的太阳下闪闪发光。小溪旁有个穷汉正仰卧着晒太阳,同在享受阳光的还有几只肥肥的野鸟。
江玉郎与花无缺牵着马信步走在山林中,只觉风物如画、鸟语花香,地上的泥土柔软好似毛毯一般。
江玉郎舒展了一下胳膊,道:“在床上躺得骨头都松了,出来走走才觉神清气爽。”
花无缺微笑道:“景色宜人,心境自然也会开阔,不过你余毒未清,最好不要外出太久。”
江玉郎不置可否,而是转身望着那些不知名的山花,道:“听说移花宫里花木四季常开,是凡人难以想象的神仙居所,可是真的?”
花无缺已有两年多不曾回去,眼神中不由得带了几分怀念:“移花宫确实是个很美的地方,不仅有美丽的景致,更有美丽善良的女子。”他看了看江玉郎,转而又道:“不过,再美的地方住上二十年也只会司空见惯,还不如这山花,虽平常却生机无限。”
江玉郎一笑,随手捻起朵小小的野花,送到花无缺面前,花无缺一愣,随即笑着将那花接在了手中。
小鱼儿自他们二人出门时便远远坠在后面,此时见状,心中又气又怒,他本就觉得江玉郎中毒时,花无缺紧张的有些过了头,现下细细观他神情,对江玉郎竟真有几分旖旎情谊,而江玉郎似也明白,虽不点破却也很是享受,更是时不时似有若无地挑逗一二。
他的心一乱,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动了那么一动,仅这一下,花无缺便霍然回身,厉声道:“什么人?”
小鱼儿心中一紧,却听江玉郎不疾不徐道:“春日风大,风吹木叶罢了,又哪里会有什么人?”一边说着,一边还握着花无缺的手捏了捏。
小鱼儿虽是松了口气,却更是窝火:好你个江玉郎,平日里不知长了多少心眼,遇到这种事哪有不细细查看的道理?此时偏偏只记着和那姓花的眉来眼去地温存,连……不对!江玉郎绝不会如此疏忽大意,这其中必定有诈!
小鱼儿心念一动,正想脱走,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迟了,原还在树下的两条人影已然在瞬息之间燕子凌空般向他包抄而来,逼得小鱼儿不得不自藏身之处翻身跃下。江玉郎和花无缺这一击也不过是为了让人显形,见他跳下树来,也随即一折身子,翩然落地,封住了小鱼儿的逃路。
小鱼儿见两人并肩而立,青衫与白衣在春风中纠缠于一处,颇有几分神仙眷侣之态。他双眼微眯,故意压低声音道:“江湖传言,移花宫花无缺强抢了慕容家的女婿,方才致使两方交恶,看来也不尽然,江小公子这副模样,似也心仪花公子得很啊……”
花无缺脸色一变,他也不是从未听过此等传言,但此时被人当面说破心思,只觉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跳个不停。
江玉郎却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而是问道:“阁下可是铁无双铁老英雄的亲近之人?”
小鱼儿顺着他的话应道:“正是。”
江玉郎叹道:“在下原也敬重铁老英雄为人,对此前发生之事甚觉可惜。死者已矣,江家也不欲多做追究,你且离去吧。”说着,转头看向花无缺,花无缺虽未答言,但之前那股子直指小鱼儿的杀气却在骤然间消失于无形。
小鱼儿见两人如此默契,花无缺又似对江玉郎言听计从,胸中火起,缓缓地站直身子,拉开架势道:“走与不走轮不到旁人为我做主,今日我便要请教花公子武功了。”
江玉郎用一种古怪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鱼儿,而后拍了拍花无缺的肩头,径直走到一旁的树下观战,花无缺则缓缓踏前一步,二人就在这树林的空地之中对峙。
小鱼儿知道自己会输,他本应一直忍耐,忍到他能胜过花无缺的那一天。
可他却已无法忍下去了,虽然到了如今他仍旧不是花无缺的敌手,却也一心想要拼上一拼,无论胜负生死,至少也可将那满腔滚沸的热血发散发散,否则整个人只怕都要烧为灰烬了!
为什么不是他?明明江玉郎和他早就有情,为什么不是他站在他身旁?想到此处,他突然大声道:“花无缺,老实告诉你,江玉郎早已有了心上人,就算他不娶慕容九,也不会和你一道!”
说这话时,他不但眸子发了光,甚至连瞳孔都异样的张大了,整个人兴奋异常。而花无缺平静的脸上也泛起了一阵波澜,身子凌空腾起,双掌直击而下,身形矫捷如龙在天,小鱼儿身形猛地向左方一飘,躲了过去,若是迟了半步,他胸膛只怕已被击碎了。
江玉郎在旁见了不由得抿了抿嘴唇,自他在江边见了小鱼儿,就一直担心这个小魔星会突然从某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给他捣乱,结果果然不出他的预料,想来之前在赵家庄出来指认欧阳兄弟的那个庄丁也是他假扮的,不是出身恶人谷的话,哪个又会如此清楚“十大恶人”的底细呢?
而刚刚在小鱼儿显身的那一刻,他就已认出了这条江小鱼,心中暗暗摇头:燕南天逃出恶人谷不知所踪,邀月也出关了,正在满世界地找小鱼儿,迫不及待地想要抓着他与花无缺比斗,这时候他还不小心翼翼地猫着,等燕南天大显神威再出来,反而跑到花无缺面前找死,自己故意将他认作是铁无双亲信,打算顺坡下驴地将人放走,谁知这人竟不识好人心……
罢了,给他点儿教训也好,省得以后再不知轻重再去撩拨花无缺,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既然自己在场,自然能保他周全。不过其实自己也无须太过操心,反正这两人都是主角,随便打打也就是了,倒头来还是哪个都死不了。
他这么想着,便打定主意装作未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