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胤看了屠苏二人一眼,忽地道:“你二人自去即可。”他径自转身,走向蓐收,不过一瞬,便被卷入另一处空间,不破蓐收分(身),便暂时无法出来。
屠苏心中讶然,师尊要去见那名被关押的魔头?正思索间,少恭问道:“刚才又受到金气牵引,屠苏可有不适?”
“尚好。”全身暖洋洋的,似乎先前火灵丹之力还未消除,屠苏并未感到有何异常之处。
少恭犹自不放心的再次把脉,似乎确是正常,这才勉强压下心中不安。
自来到归墟,连连遇到和金系相关事物,以致引发屠苏体内金气攻心,少恭便感到有些焦躁不安,心中有些后悔拉着屠苏同行,否则按照他所修炼火系灵力之强,当可撑个四五年,万不会才一年有余便急剧发作。
想来紫胤并不知晓内情,是以这才直接离开,毕竟他精通乃是剑术,所知屠苏身体状况,全是凝丹长老所言。便是最近有过发作,紫胤也认为有少恭在侧,定然无事。
进了传送阵,二人但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屠苏回复过来,细一打量,却发现他们来到一处白茫茫的所在,耳畔有潺潺水流之声,四周云雾弥漫,仿若仙境,与归墟氛围,一天一地,差别甚大,难以比较。
告知少恭,二人心中警惕,这里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是归墟囚室所在。
两手相牵,屠苏和少恭顺着水声前行,越往前,雾气也愈淡,直到屠苏看到一块巨石立在溪水之畔,二人这才停下。那小溪河床大异寻常,竟是赤色,水本无色,如今看着却像一条飘拂的红缎。
心中蓦地浮现一人名姓,屠苏轻声自语:“赤水女子献?”
“故人,许久不见。”
屠苏看去,一女子着青衣,赤足散发,正立于水畔巨石之上。
“你对阿翔做了什么?!”眼神扫过那女子,屠苏的目光顿时盯在她脚侧。阿翔正努力扑扇翅膀,想要飞到主人身侧,却怎么也无法飞离。
“既已来此,那便原物奉还。”献轻轻拂袖,阿翔终于飞起,箭一般迅速飞到屠苏头顶,愤怒的鸣叫。她捉来阿翔,本想借此拖延时间,因屠苏对这只海东青重视异常,只要少恭二人找不到阿翔,便可能拖延行程。
屠苏伸臂让阿翔落下,轻声安慰:“且自忍耐。”
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少恭终于道:“……故人?呵呵~不知女神所指为何?”
“吾受悭臾所托,照顾太子长琴一二,是以不得不阻,此去无论生死,俱是恶果,太子长琴,尔即已得谶语,为何一意孤行,任吾三番设计,仍是来此?”
悭臾所托……哼!不过谶语和三次?少恭心里玩味,恍然大悟。怪不得雷严那般容易便化形而出、怪不得紫胤出现的如此及时……不过第三次,是方如沁还是敖闰?
“三次设计?!雷严和你有关?”屠苏怒声问道,只要思及无辜被屠戮的百姓,他心中便是异常自责,只他认可少恭之言,虽自责,却不自怨。如今听到献之语,顿时联想到雷严突然死而复生的神异之象,便怒从中来,不可遏制。
“他们命中有此一劫,却是避之不过。”献既不承认,也未否认,但所言已经道出真相。她俯视少恭与屠苏二人,深邃的眸子带着神祇特有的仁慈与无情,“‘天行往健,命数有常。得之者伤,失之者亡。’吾曾借神术托言于瑾娘,为性命所计,尔等还是速速离去。”
瑾娘并未告知此语,少恭皱了皱眉,忽的想到屠苏曾与瑾娘离开一段时间,心里蓦地泛起一阵不清不楚的感觉。
“仅凭命运一说,就可擅自做主?!”屠苏不由怒极。
献还未答话,忽听一语传来。
“献,归墟自有法则,岂容你擅自更改?”少昊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屠苏和少恭只觉地动山摇,万难立足,再次头晕目眩之后,已经离开刚才那处地方,到了一座大门之前。
屠苏和少恭不由沉默,心绪难宁。
阿翔被屠苏抱在怀里,还没有清醒过来。
门只是微掩,屠苏勉强定下心神望去,正看到两人手持棋子,似乎在对弈。
“刚才怎么感到少昊那家伙的法力了,不会云顶天宫又出什么事了吧?”蓝衣人不耐烦的道,不经意间向门口望来。
“哎!祝融,我没眼花吧,你儿子怎么变成两个了?!”
“我只有太子长琴一子,哪有第二个?你别——”祝融一抛一接的玩着棋子,回头道,却只说了一半,便在看到推门而入的少恭与屠苏时愕然住口。
少恭听到祝融熟悉的声音,心里激动莫名,但他面上却只微微一笑,轻声问礼:“千年不见,父亲可好?”
祝融盯着少恭,又看看屠苏,不由勃然大怒:“我儿,你只是被贬下人间,何以魂魄不全,零落至此?!莫非是伏羲又加害于你不成?待为父出去,定要去为你讨个公道!”
祝融其实心思缜密而冷静,但只要遇到相关之事,比方说太子长琴或者共工,便会心火上升,冷静不下来,这也许便是关心则乱吧。
归墟静思,平日里除了好友共工,再无他人,祝融只知道少恭被贬,并不知晓他因为留恋榣山风物,被捉去魂魄,强行分魂铸剑之事。
屠苏一手抱着阿翔,另一手不由自主拉住少恭,以做安慰。
少恭听了,心里万分感动,千年以来,从未有过这般真诚的父子孺慕之情,“有劳父亲挂心,分魂之事已成定局,多做计较也是于事无补。何况,我与屠苏……”他微微侧首,算回应屠苏的安慰,又对祝融道:“我与屠苏两情相悦,若是合于一体,岂非相见无期?”
少恭温文叙述,并未加以隐瞒,转而又叙说自己千年经历,多番变故娓娓道来,他悠然握了屠苏的手,竟似是说外人的故事一般。
此心已非过往,再多痛苦,也已是局外之人。
毕竟,手里牵着的人才是自己多番寻觅,想要的结果。
祝融听了皱眉问道:“女娲竟然如此偏袒龙渊部族,当我祝融是摆设不成?长琴……不,现在应叫少恭和屠苏,你们力量已经衰减到这个程度?连小小的双生共命鸟毒素都压制不住,太让为父失望了!”
祝融有些纠结,他倒是不客气的直接认下两个儿子,只称呼之时明显非常不习惯。反而对于屠苏和少恭的关系,祝融并未出言,似未听到一般。
共工一直在旁听着,这时候忽然搓着手讪笑道:“我说祝融啊,你一个儿子就够了,不妨分我一个?我看……”
“放屁!我儿子是我儿子,你想要儿子自己生去!”祝融瞪着两眼,毫不客气的一口驳回。
共工有些不高兴:“你一个儿子都照顾不过来,分我一个怎么了?”
“……”一语戳中死穴,祝融半晌无言,最后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对少恭道:“为父先尝试帮你们压制毒性。”
火神之力强悍无匹,少恭但觉周身舒泰,原本一片迷蒙的眼前景物终于渐渐变得清晰,映出四周的影像。
转头向屠苏看去,少年的眉目从未如此清楚过,少恭心里一跳,弯唇微笑:“以前未曾发觉……”
“……什么?”屠苏忽地有点不妙的感觉。
“呵呵~少侠这般风姿动人,让少恭好生想念~”
“……”不自觉的看了祝融与共工一眼,屠苏抚额,却浅浅笑道:“先生看见便好。”
少恭讶然,随即笑容更加柔和。
“为父不通医术,对七情并不了解,少恭你看看屠苏,有无作用。”祝融皱着眉收回手,有些担忧的问道。
便是父亲也没有办法?少恭敛了笑,神情凝重的再次为屠苏把脉,这一下,却不由骇然变色,“怎会如此?!”
原本以祝融火神之力,压下屠苏体内金气应是轻而易举,可是如今金气丝毫未消,反而愈加壮大,少恭分明感觉到,那团气息蠢蠢欲动,急欲向火气之源心脏攻去。
少恭正想暂时封住心脉四处,屠苏已经闷哼一声,捂住心口,只来得及担忧的望了他一眼,便失去意识倒入他臂弯之中。
阿翔从屠苏怀中落下,惊惶鸣叫一声,终于清醒,努力扑扇翅膀飞起来,以免落于地上。少恭看见,心中一动。
运指如风,少恭飞快封住屠苏心脉四处大穴,以防金气攻心,回天无力。
心里平静至极,那是因为担忧已经到了极致。挥手让阿翔落下,少恭仔细看去,终于在它羽间发现几点细小的尘土,那并不是寻常之土,而是土中精华,又加了阴气凝练,唤作冥灰。
这种东西少恭十分熟悉——将焦冥焚毁之后,余下的便是冥灰。
冥灰无甚用处,但它对于金系灵力却大有催发之力,屠苏身上金力如此快便发作,是因为火生土,土生金,以致祝融火系之力愈强,屠苏金力发作越快。
真是好算计!
少恭心念电转,便想得清楚明白,暗中不得不为献之心计叹服,她这么做,是因为少恭与屠苏都不是太子长琴之故么?所以为了悭臾之托,算计一人,好让他们不得不合魂。
毕竟,人既然死了,魂魄不用白不用。
而少恭也绝对舍不得让屠苏的魂魄化作荒魂,那时候他只能强自留下那人的魂魄合二为一,可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能忍受?尤其是在他与屠苏互明心意之后。
献……
“父亲可知锁魂石用法?”少恭忽地问道,取出锁魂石置于掌上。
祝融本来见屠苏昏迷,正在着急,听见少恭所问,蓦地便沉默下来,看了屠苏一眼,又看着少恭,“锁魂石延长的是魂魄之力,他如今身体即将崩坏,便有锁魂石又如何?”
“身体崩毁……不过是力量太过强大,肉身无法承受,这样的软弱只是懦夫所苦恼,少恭不才,对此也算深有研究,父亲,只要你告诉我锁魂石应如何施为,剩下的交给少恭即可。”
章二十四(5。10更完)
阿翔站在地上,许是知道主人昏迷和自己有些关联,跳来跳去,却不敢靠近。
共工在旁照看屠苏,他心里对于这位黑衣少年其实颇为满意,不免动了些心思,不成想自己先被祝融一口驳回,后屠苏又因病昏迷,实在让他心里郁闷,故也一直不曾开口。
这时听到少恭所问,共工看了祝融一眼,知道他其实心有顾忌,不愿开口,便接了话题道:“少恭,你可知,如今远古众神神力衰弱,以往轻而易举能办到之事,现如今已经束手无策。”
少恭看向共工,肃然道:“还请明言相告。”
共工又看了祝融一眼,见他仍是不说话,便摇了摇头,道:“意思就是锁魂石就此一块,以后再也不会有,而你和屠苏是两个人,就是知道用法,救谁?”
一针见血,便是两难选择。
少恭怔住,急急发问:“曾听闻幽都巫咸之语,锁魂石只要联系魂魄,作为沟通命魂与天地二魂之桥,便可同时滋养双方,为何却说、却说只能救一人?”
祝融叹口气,开口道:“沟通之法吾并不知晓,但也略有耳闻,其中所需一物唤作万魂凝晶,乃是亿万荒魂散去之后于虚空凝结的一粒细小泪珠,它形成之后便自天际落入忘川深处,散成粉末沾于各处,不说难以收集,便是费尽心机收集起来也是无用,唯有女娲族秘法方能使之重新凝聚。”
少恭低下头,轻声自语:“女娲族么……”
祝融点头,迟疑又道:“另一种方法乃是通用之法,若将本源残片溶入锁魂石之中,以铸炼之法使之成形,滴血认主之后贴身佩戴便可固本培元,滋养主人。你和屠苏各有半魂源于长琴,用此法,也是可行。”
少恭若有所思,闭目不语,只原本平放在掌心的锁魂石被他紧紧握住,修长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祝融沉默,良久道:“明日我与共工便会返回天庭,近来云顶天宫多有异事,以致归墟守卫也大多被抽调上天。我儿且放心,此去为父定要替你向伏羲讨个公道!”
原本还有些离情别绪,说到后来,祝融已是须发怒张,瞪圆了双眼。
少恭笑了笑,倒是看不出丝毫勉强,“父亲此去一路顺风,至于伏羲……擅改命盘,他自己早已是自顾不暇了吧?父亲不需插手,但请一切小心便是。”
“赤水女子由为父对付,少恭已为凡人,万不可对她动手!”
“……”
“锁魂石之事,少恭……多加考虑。”
“……这是自然。”
忽地,牢室剧烈震动起来,好半晌才恢复平静。
共工凌空唤出水镜,这一看不由咂舌:“好家伙,这剑仙当真厉害!”
少恭和祝融一看,也不由讶然,犹以少恭为甚,毕竟是自己认识之人。
镜中二人其中之一便是紫胤,但观他一剑划过,几乎有破开虚空之力,几下便突破仙兵防卫,化作蓝光消失在远方。
另一人看不清身影,只能隐约察觉一道赤红剑芒随那蓝光一同盘旋而去。
共工幸灾乐祸:“哈哈~想不到少昊那小子刚走,老巢就被人端了,干得好~”虽然在归墟没受什么苦,但共工仍是心里有气,看到紫胤毁了牢室,心里不由大感畅慰。
水火二神老神在在,丝毫不管归墟有人逃离,颇有种我是囚犯我怕谁的感觉。
少恭便是心情沉重,此时也有了些啼笑皆非的错觉。
“父亲可知凤来琴被毁之后,残骸所在?”
“……为父来归墟之前,曾往榣山一寻,倒是得了一大一小二块残片。”祝融手中红光闪过,出现两块参差不齐、满是划痕的木头,一块稍大,约有琴上岳山大小,另一块只有拇指粗细,三寸长短。
知道祝融定是舍不得凤来琴,故而前往榣山寻找,少恭也不说破,只接过那两块残片收好,便欲带屠苏离开。
此行已有所得,还是早些解决屠苏身上金气之事为好。
“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父亲,保重。”
祝融点头,“归墟异动,少昊随时便会回来,且让为父送你一程!”
看着少恭和屠苏、阿翔消失在传送阵里,祝融良久发呆不语,共工不由皱眉问道:“再看也没用,人已经走了。对了,云顶天宫的事情你怎么看?”
“定然是因为始祖剑,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原因?”
共工坐回原处,拿起一枚棋子,用力一投,白色的棋子划过漂亮的弧线落到对面的墙上砸出一个浅坑,牢牢的吸附在墙壁上。
墙上黑白交错,满是棋子,正是祝融和共工闲时无聊所下。
祝融心事重重的也扔过一枚黑子,却“砰”得一声在墙上撞了个粉碎,他怎么也无法静下心继续玩乐。
若是千年之前,长琴不曾前往不周山,是否会安然一生?
少恭带着屠苏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一处陌生地方。
不远处的那座海中城池呈巨大的圆形,泛出乳白色的柔和光亮,仿佛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眼生辉,使得四周遍布的红珊瑚林黯然失色,苍白的仿佛枯木。
仔细一打量,少恭才发现那城池竟然是整个明珠镂刻而成,竟然如此奢侈!
不过少恭也算了解到自己所在,此处不是他处,正是南海夜明城。
原来祝融听了少恭叙述,便觉得西南两海龙王非常对他胃口,想想东海离归墟太近,祝融便将少恭、屠苏、阿翔送到了南海夜明城。
这一下不知算歪打正着还是失诸交臂,二人却正好错过守在归墟之外的赤水女子献和一人归来的紫胤。
献无法再次进入归墟,只得侯在入口之处,越么过来了一日左右,便接到天帝使者通报,她被火神参了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