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君坐在西餐厅靠窗处的圆桌后,对面是穿着一身雪白的挂脖长裙的徐雅珠。应徐雅珠的要求,两人座位的四周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围了起来,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这就是徐雅珠没有要求克君包场的原因,她喜欢别人羡慕的眼神。
桌子很小,就算面对面坐着也能达成耳鬓厮磨的效果,非常适合情侣一起用餐。徐雅珠在桌下用腿轻轻的碰着克君,克君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徐雅珠立刻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放在餐桌上镶满钻石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徐雅珠立刻拿起来看了一眼后挂断。她收起手机,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得格外开心,端起细长的酒杯说:“来,William……”
“副总!”克君的助理突然快步穿过餐厅,走到他身边,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徐雅珠不满的看着打断她的人。
克君眼睛微微睁大,拿着餐具的手颤抖起来,餐具划过瓷盘,发出尖锐的声音。他踉跄的站起来,被桌子绊了一下,随即一把推开它。桌子上的酒杯落在地上,有的打湿了徐雅珠的衣服,她倒吸一口气,尖叫道:“William,你在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快步向外走的男人没有理会她,助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此刻分裂成了两个,一个镇定的指挥着身体,询问蝶衣的情况,家人是否已经知道,然后安排飞机,另一个浮在空中,看着自己做着这一切,茫然而又仓皇。
好像过了一辈子,又好像只是几分钟,等克君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陆家的私人飞机上,旁边是靠在丈夫怀里的陆婷舟,这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陆氏前任掌舵人,也露出了疲惫而恐惧的表情。柳绘青用手帕轻轻替她擦拭眼睛,这个平日里过于柔软的男人在关键的时刻,像所有的丈夫一样,支撑住自己的妻子。
“奶奶。”克君握住陆婷舟的手,单膝跪在她的腿边,“别担心,小叔叔不会有事的。”
“蝶衣当然不会有事!”陆婷舟翻过手紧紧的反握住克君,保养得如同三十岁的女人的手此时青筋暴起,“他当然不会有事……当然……”她反复的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最后咬牙切齿的说:“绝对是有人要害他,太明显不过了……居然就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们当我是死了吗?”
“婷舟,放松一点。”柳绘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等蝶衣好了,你倒伤了身体,让孩子难受。”
“剧组那边当时就报了警,爸爸也已经安排人过去查了。伤到蝶衣的那个人已经被控制起来。”克君低声说,“医院那边刚来的消息,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估计等咱们到了医院,小叔叔就已经在ICU了。”
陆婷舟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守在医院的人每十五分钟报告一次最新消息,等到一家人下了飞机,坐上开往医院的专车时,手术已经结束了。
蝶衣的手术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刺入胸口的匕首险险的避开了重要器官,最麻烦的问题是预先放在胸口的血囊污染了伤口,只要不感染,蝶衣很快就能好起来。
等到达医院的时候,陆婷舟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情绪,她又变成了那个坚如磐石高高在上的陆氏铁娘子,板着脸对着守在楼道里的剧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
周玫眼圈发红,脸色苍白,她虽然是个大导演,但是自己的剧组发生了这样的事,惹了大麻烦,作为一个女人,还是害怕得控制不住流泪的欲望。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佝偻着腰走到陆婷舟身边,说:“陆董,我的剧组居然、居然发生这种事情,我……”
陆婷舟抬手止住她的话,说道:“情况我都知道了。我不会放过害我儿子的人,不过我也不会冤枉无辜的人。这事儿,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谁也别想跑!”
“对、对,陆董一向都……”周玫唯唯诺诺的说,说到一半就卡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环视了一圈将楼道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陆婷舟说:“没事了的话,大家就先请回吧。我替秉砚谢谢大家的关心了。”
就像得到了赦令一样,人群缓缓散去,只留下蝶衣的保镖,低着头贴墙站着。陆婷舟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走到ICU 的玻璃窗边,看着带着氧气罩昏睡着的蝶衣。病房里的机器平稳的运转着,蝶衣略微发青的小脸微微皱起,似乎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胸口的疼痛。
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被她冰冷的视线吓得哆嗦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早就候在一旁的医生走过来,向她叙述蝶衣现在的状况,这些在路上大家就已经都知道了,不过陆婷舟还是认真听完,然后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跟在身后的佣人立刻走上前来,掏出一张空白支票递给医生。
医生连忙推拒,陆婷舟说:“这是给各位的辛苦钱,还请您收下,就当为我的幺子积点福泽了。”
听到她这样说,医生也不再拒绝,接过支票,又说了不少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早日康复的好话。
等医生走后,为首的一位保镖走到陆婷舟身边,躬身轻声的报告最新的调查消息:“已经查看过片场的监视器了,初步确定了换掉道具的凶手,那人假称是偶像,贿赂了负责卫生的工作人员混了进来。现在正在追查他的下落。”
陆婷舟静静的看着蝶衣,没有理会他。那人也不敢直起身子,就这样弓着腰站着,没几分钟,脸上就全是汗了。
“这事儿我先记着。”过了许久,陆婷舟淡淡的开口道,“没有下一次。”
“是,是……”男人把腰弯的更低,慢慢的退到一旁。
第 47 章
陆家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小少爷受了重伤,受伤过程充满了浓浓的阴谋的气息,各路媒体像是嗅到腐肉的苍蝇,嗡嗡嗡的一拥而上。不过警方和陆氏都莫名其妙的一致保持了沉默,直说案件还在侦查中,不便透露相关进展。《韩子高》剧组也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媒体得不到官方答案,既堵不住任何了解事情的相关人员,也潜不进蝶衣所在的医院,只能开始天马行空的对案件进行猜测。误杀,情杀,仇杀,兄弟反目,家产争夺,怎么夺人眼球怎么写。甚至有一家报社,认为凶手是黑道的一位大佬,向蝶衣求爱遭拒,因而产生得不到就要毁了你的NC想法,派人暗杀。故事写的是相当细腻生动,黑道大佬的爱如此缠绵悱恻,内心活动如此复杂曲折,简直令人潸然泪下。
蝶衣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就能坐起来了,用笔记本联网看到了这些囧囧有神的故事后,被逗得前仰后合,差点挣破伤口。家人见他并未因此事留下什么心理负担,也就任他去看了。
住院期间,陆婷舟不愿让人在蝶衣病房里来来往往,打扰他休息,因此剧组只有周玫带了几位主演和平时与他关系比较好的张依凡,前来探望了一次。
得知蝶衣受了伤,段小楼和秦琴也特地从北京飞来探望他。段小楼仔细看了看蝶衣的脸色,见他面色红润,不太像是重伤的感觉,便放心的开起了玩笑:“哎哟,这可真是现实版的豪门恩怨啊,跌宕起伏,足够狗血,跟部电视剧似的。”
秦琴坐在一旁,借着身体的掩护,把手收到伸到段小楼后背上狠狠的掐了一把,赔笑道:“啊哈哈哈,小少爷见笑了,阿磊这个人嘴欠的很,回去我收拾他。”
蝶衣当然不会生气,只是翻了个白眼,说:“豪门恩怨什么的,现在也算比较火的题材。只是我眼前还在上演一部拖沓虐恋情深,一个不敢爱,一个求不得,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没事找事,观众都想换台了,两人还没表白进入第一阶段呢。够俗气够老套,东南亚都不拍这种题材了。”
段小楼立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忐忑的迅速侧头看了一眼秦琴。秦琴面上故作镇定,而两只通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的心情。段小楼见状,连忙打着哈哈,从床头拿了个苹果削,开始转移话题。
蝶衣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见好就收,顺着段小楼的意思换了话题。
伤口恢复情况非常好,蝶衣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星期,就跟着父母回了苏州陆宅过年。
陆宅像往常一样的准备着过年的一干事务,因为蝶衣受了伤,今年就免了他祭祀的活动,在房中休息即可。
陆婷舟没有让人告诉蝶衣这次事故的后续,这次愚蠢而幼稚的谋杀的幕后主使并不难查,特别是在陆家势力干预进来的情况下。不过年关将近,此事一旦开始处理,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陆婷舟不想让受了委屈的小儿子连年都过不好。
书房里,陆秉钺看着矿场油田的收购方案,赞许的点点头,对克君和徐雅珠说:“现在西方经济摇摇欲坠,最迟今年三四月份,股市一定大跳水,正是企业进行扩张的好时机。现在要把握住先机,抓住最好的资源,这样等到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你们做的不错,特别是雅珠,非常好,不愧是徐氏的继承人。”
徐雅珠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抱住克君的手臂,说道:“哪里啊,都是William教我的。”
陆秉钺接着说:“西方人不过春节,过年的时候你们就辛苦一点,把剩下那些做完,争取尽快完成收购。”
克君和徐雅珠点点头,又和陆秉钺多聊了两句,便离开了书房。
陆秉钺看了看收购方案上的名单,冷笑了一声,把文件扔到一边。
漫步在湖边曲曲折折的走廊上,徐雅珠挽着克君的手,仰头问道:“William,现在去奶奶那里吃饭吗?”
克君漫不经心的说:“我得去小叔叔那儿,你自己先去吧,下午一起去公司。”
刚听到前半部分时,徐雅珠瞪大了眼睛,正要开口,却被后一句安抚住了,只是有些怏怏不乐的低着头说:“怎么老去你叔叔那儿……”又走了两步,突然抬起头说:“那我和你一起去吧。”省的你又被那个小戏子勾引了。
克君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你去干什么吗?我是要去照顾小叔叔,陪他说话的。”
徐雅珠软着声音嘟囔道:“我去陪你啊。”
克君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你要去干坐着也是无聊。一起去奶奶那儿吧。”
徐雅珠裂嘴一笑,快步走到克君身前,拉着他的手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欢快的说:“奶奶昨天说,奉云阁那边今天中午会送来新打的镯子,你帮我看一看挑一挑,好不好?”
这个年,整个陆家完全没有往日过年时的年味,陆婷舟祖孙三人忙忙碌碌早出晚归,一直到三月蝶衣伤好,准备收拾行李回横店继续拍戏。陆婷舟本想让他在家继续休养,抵不住蝶衣撒娇耍赖,最后还是让他去了。
蝶衣的回归给了剧组莫大的动力,这证明了陆氏不打算追究剧组的责任,电视剧能够如期播放。周玫不敢累到蝶衣,好在剩下的都是些文戏,动作稍大点的,都坚持用替身,生怕造成蝶衣的二次伤害。
一个半月以后,电视剧顺利杀青,蝶衣还没来得及参加庆功宴,就被母亲派来的管家打包送回了陆家休养。
徐雅珠的父亲徐东贤是独子,作为唯一的继承人,长于妇人之手,千疼万宠,最后不负众望的成了个除吃喝玩乐外,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娶了徐雅珠的母亲。不过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位过于强势的太太,因为每次站在她面前,他都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儿。连带着,也不喜欢太太生的女儿,尽管徐雅珠是他唯一合法的后代。
徐太太当然也不可能喜欢他,也不在乎自己和孩子被不被他喜欢,只要徐氏不会落在别的女人生的野种手里,她随便徐东旭在外面养女人。
这位纨绔有很多情人,其中最喜欢的一位在他中学的时候和他在一起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相处了几十年,感情深厚。而且这个女人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为他生了第一个孩子,还是男孩。
徐东旭所有的孩子中,他最爱这个大儿子徐令贤,首先这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其次,第一个对于男人来说,总有点特殊的含义。徐令贤大学毕业的时候,徐东旭曾经一度想让他进入徐氏工作。如果他只是给徐令贤安排一个无关紧要的职务也就罢了,可是他居然把徐令贤安排进了徐氏食品方面的总公司做副总经理,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这位不能摆上明面的大公子,怕是迟早要将总经理取而代之。
徐氏几个最重要的分支就包括食品业,将一个野种放在这个位置,在徐太太看来几乎能算得上是给了她一巴掌。她相当迅速的报复了回去。在徐令贤刚坐上副总经理的位置不过一个月,他的母亲,徐东旭的那位青梅竹马就出了车祸,在高速公路上被两辆货车夹在中间,整辆车都撞瘪了,尸体惨不忍睹。而徐令贤因为是徐氏血脉的缘故,只是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断了两条腿。
徐东旭痛不欲生,在心里自然对妻子恨之入骨。但又能如何呢,徐太太手段了得,嫁过来不过四五年能跟自己的公公分庭抗礼,又把握着徐氏在欧美的市场。因此对于徐太太敲山震虎的行为,父母也不过是淡淡的说了两句,让她别把事情闹大罢了。他只能把一切都忍在心底,这一忍就忍了七年。
眼下,这位心狠手辣的徐太太正坐在首尔徐氏总部二十七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正准备翻阅宝贝女儿刚刚发给她的收购案报告,徐雅珠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整个过程都一直瞒着她。看着文件白色的封皮,这位英国淑女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难得温柔的笑容,女儿手里可支配的资金不多,就算做失败了,也有她这个母亲撑着,她欣慰的是孩子终于长大了,知道为自己分忧了。
她刚翻开第一页,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允许外面的人进来,秘书就不请自入了。
“夫人,警。察局的人马上就要上来了!”秘书语气慌张的说。
“别慌!”徐太太镇定的用手指支起下巴,“你知道他们为了什么过来?”
“因为……”秘书紧张的吞咽了一下,“他们说您被卷入了一场七年前的谋杀案……”
大门再一次被粗暴的打开,几位警。察快步的走进办公室,立刻把宽敞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的。
徐太太站起来,脸上挂上一个虚伪的热情的笑容,说道:“各位真是稀客,Sherry,给长官们倒咖啡……”
“徐太太,”为首的一位警。官掏出一张纸,说道:“有人举报你七年前涉嫌买凶杀害了玄雪琳女士,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以便进行调查。这是逮捕令。”
“真是笑话,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徐太太高傲的抬起下巴,“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叫你们李局长过来!”
“如果您不配合的话,我们只能强制执行了。”为首的警。官面无表情,“还有,您可以保持沉默,但您所说的话都可作为承堂供词。”
第 48 章
徐太太淡定的点点头:“好的,我配合。”又侧头对秘书说道:“给我的律师打电话。”便跟着警。察离开。
而在徐家的别墅里,徐东旭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靠着雕花的扶手,看着女佣端着准备好的咖啡和小点心,慢慢的走上楼梯。他握了握手心里的小糖罐,等佣人转过拐角,来到眼前时,快步走上前去。
“这是给爸爸的咖啡吗?”他露出一个有些轻浮的笑容,眼睛居高临下的扫过女孩儿从低领制服中露出的一点饱满的胸脯。
女佣红了脸,她才刚来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