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
雷纳德被死死的抵在墙上动弹不得,被咬破的嘴唇带着腥甜的味道,流淌出的血珠也被男人尽数舔去。
少年狠狠一脚向着邵的小腹撞去,中招的男人痛哼一声,弯着腰退后了数步。
邵也没生气,只是像对付小狗似的抓住了雷纳德的脖子,“把门打开。”
“怎么?你连这点开门的本事都没有了?”雷纳德冷笑。
“你如果想要我把你的弟弟变成一片一片的,然后再还给你,你就守着你的门好了。”邵冷冷的道。
这个门被雷纳德用血咒封上了,屋子都会被保护,使用黑巫术是无法打开的,除了施加咒语的黑巫师之外,只有里面的人才能打开。
雷纳德看了他一眼,有点哀伤的黑色眼眸垂下,走到门边上。
邵心里一软,瞬间有点后悔。
当然他的后悔持续了一秒钟都不到。
本来像是走过去要开门的雷纳德,忽然转身,匕首瞬间从袖子里划出,在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已经斜着插入了邵的肩膀。
黑巫师痛的眼前一黑,如果这个时候雷纳德要痛下杀手,自己大概已经死了。
一丝淡淡的犹豫在雷纳德的眼睛里掠过,甚至还不到一秒。
对邵来说,这点时间已经足够。
他消失在了雷纳德的面前,绕到少年的身后,一记手刀将之打晕了过去。
匕首插得很深,邵连连深呼吸,半天才一把拽出了那把匕首。
血流的很厉害,幸好这小子还没好好学过怎么用匕首杀人,因此也没有切到动脉。
本来这点伤只要随便抓个黑巫师就行了,但是看上去,天色也越来越黑,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血液的味道总是很容易吸引行刑者。
只好明天再说吧。
他看了一眼那间屋子。
不管怎么说,只要里面的笨蛋不出来,谁也进不去。
弗瑞德里克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屋子里,他伸手摆弄着雷纳德交给自己的剑,视线恍惚了片刻。
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邵架着雷纳德,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看到邵身上的血迹,弗瑞德里克脸色变了。
“雷纳德?雷纳德,醒醒!”
“放松点,”邵没好气的道,“是我的血,不是你哥哥的。”
弗瑞德里克没有理睬邵,只是检查了雷纳德,发觉他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伤口之后,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雷纳德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这个臭小子,”邵用布巾捂住了自己出血的伤口,“真想要把你的肺拽出来。”
他搬过一张椅子坐下,“现在到了聊天的时候了,雷纳德。”
男人好脾气的笑了,“告诉我,安塔利亚想要什么?”
“……”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然后我……”邵撇撇嘴,“把你弟弟变成一块焦炭。”
雷纳德低着头,没说话。
“好吧。”邵失去了耐心,他打了一个响指,弗瑞德里克立刻倒在了地上,他紧紧的咬着牙关,可是,他手上的皮肤却好像翻滚起来,好像被烧着了一般。
雷纳德怒目瞪着邵,男人却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们是不是还要找点别的乐子?你知道,这火可以烧上好多天。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喜欢跟人交换感情的类型,雷纳德,不过,如果你张开你那张满是谎言的臭嘴,告诉我真话。”
“我以为你在门外都听到了。”雷纳德低声道。
“只是你告诉笨蛋神父的版本,我想要知道的是,你没有告诉他的部分。”邵微笑,“安塔利亚是个婊|子,但是她不是个笨蛋,她想要的,不会是毁掉朗基努斯之枪那么简单。”
“……她只告诉了我这些。”雷纳德低声道。
“我们真得这么做吗?”邵冷笑,他慢慢站起,“你真的要为你那个母亲守口如瓶?”
雷纳德紧紧的盯着他,“不管我告诉你,或是不告诉你,我都死定了,我想……我还是死在赢得概率比较大的那边比较好。”
邵愣了一下,“你觉得……我会杀了你?”
雷纳德没有开口。
男人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怔忡,他从来都不知道,雷纳德会觉得自己想要杀了他。
邵起身,沉默的解开了弗瑞德里克身上的咒语。
金发少年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
“我不知道安塔利亚对你说了什么,无论他像你许诺了什么,那都是谎言。”
雷纳德将虚弱的弗瑞德里克扶起,淡淡的道,“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如同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一样。”
心脏,好像轻微的疼痛了一下。
下一秒,邵却忍不住想要讪笑自己的愚蠢。
他们是黑巫师。
本来就是不存在信任或者依靠于其他人的圣物,家族之间本来就只是利用和绝对的控制。
“不要再说谎了。”邵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疲惫,“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或者你可以就这样离开,然后带着那个西里奥家族的小子去领取安塔利亚许诺的奖品,不管那是什么……”
“我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很好,”雷纳德轻轻一笑,“安塔利亚会将我逐出城堡,然后我可以慢慢的从伊卡洛斯那里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是你……非要带着我离开城堡,让我的计划全盘落空。”
邵没有生气,他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我认识利萨图,他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废物,而他的儿子伊卡洛斯显然不是那种类型的……”
邵的声音散漫起来,“他的儿子伊卡洛斯很强大,安塔利亚的那些小把戏没办法用在他的身上,而你,似乎很迫不及待的跟他撕破脸,显然,你的目的并不是先知之眼。”
“我只是想要他的血,将他转交给安塔利亚,我的工作就结束了。”
“那你没必要这么麻烦的给他下一个死咒,”邵缓缓的道,“你只要抓住他,然后解决掉几个碍事的圣骑士,你就可以脱身了。”
“……”
“你为什么把伊卡洛斯关在那样的小屋里?那个咒语对人类几乎是没有用处的,你不是为了防圣骑士,你在躲避黑巫师。”邵的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你知道安塔利亚在利用你不是吗,小子。所以,想用手上的牌跟她做个交易。”
“……”雷纳德沉默了片刻,半晌,才缓缓的道,“她需要伊卡洛斯活着。”
“你知道她也可以杀了你,然后让死咒不被打破,对吧?”
“所以,我必须离她的人远远的,而且让那个笨蛋神父躲藏在她的视线之外。”
“你还是没说实话,雷纳德,”邵抓了抓头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告诉我,安塔利亚许诺了什么?你不是那种她说什么你就会做什么的笨蛋,她一定许诺了你一些东西。”
雷纳德低下头去,很久都没有抬起。
他的声音很轻。
“我的自由。”
少年低语道。
邵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弗瑞德里克,给你哥哥去弄些水来。”
“你想要使唤我?”弗瑞德冷笑,“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头拧下来。”
“出去一下,弗瑞德。”雷纳德淡淡的道,他给了弗瑞德里克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会没事的。”
金发少年瞪了一眼邵,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的关上。
邵走过去,轻轻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他顺滑的长发飘落在脑后,柔软,而稚嫩。
“没人可以逃避自己的过去,雷纳德,否决你血液中本来流淌的部分。”他声音中带着少有的温柔,“我说的那个新世界,耶路撒冷,那都不是真的。”
雷纳德的眼睛睁大了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去过耶路撒冷,雷纳德,所有我知道的一切,那些飘扬的白色旗帜,那都是……我的大哥告诉我的。”邵叹了口气,很无力的耷拉了肩膀,他无奈的笑笑,“我出生在塞维利亚*1。”
雷纳德第一次真正的知道了邵的过去。
塞维利亚坐落着阿拉伯人的皇宫,拉菲齐尔家族基本上都住在那里,十七个人组成的议会,在清真寺和穆斯林的保护下,控制着那座城市。
邵有七个哥哥,他是最小的一个,也是众多兄弟之中唯一一个不在议会中的。
“我叔叔,我的……三个叔叔都是成员之一,还有我的父亲,十七人议会中,有十一个成员是我家族这边的,剩下的六个,是安塔利亚的父亲、母亲、还有兄弟们。”
邵又喝了一口威士忌,“在我让他们的小计划落空后,安塔利亚带着剩余的族人来到了英格兰。”
“她怎么会找到我的父亲?”雷纳德问道。
邵撇了撇嘴,“在我们住在塞维利亚的时候,安塔利亚就像个吉普赛一样喜欢的东奔西走,四处留情,你父亲可能只是其中之一,让我惊讶的只是,你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安塔利亚留在他身边生下了孩子……听着,安塔利亚什么都不会给你,她是个满口谎言的臭女人。”
“我想要离开欧洲。”雷纳德缓缓道,“我想要离你们这群混蛋远远的。”
“去哪里?耶路撒冷?你知道你逃不掉的,”邵怒极反笑,“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让黑巫师和圣骑士互相掐住对方的喉咙,这样,安塔利亚才不会来找你……也就说,我们必须要让伊卡洛斯?西里奥活着,但是,你居然给他下了死咒,这下子也只有杀了他了。”
想到这里,邵忽然发觉了自己之前感到的不协调感究竟为何了。
死咒是无法被消除的,只能被转移,介于伊卡洛斯的身份,想要找一个能转移的人并不容易,如果安塔利亚想要将伊卡洛斯作为牺牲的话,那么雷纳德怎样都不可能被幸免。
答案,似乎很简单了。
“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把伊卡洛斯?西里奥交给安塔利亚对吧?”邵几乎想要大笑,“你想要假装把伊卡洛斯交给安塔利亚,然后让西里奥家族以为是安塔利亚派人杀了他。”
雷纳德的表情瞬间有点凝固。
——简直不可思议。
在安塔利亚没有发现之前就已经逃走,圣骑士为了他们的小主人会不遗余力的对付拉菲齐尔家,然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那个时候,雷纳德早就走远了。
“哼,”邵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雷纳德,“看看我们中到底谁才是婊|子养的混蛋。”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雷纳德扬起下巴看着他,“抱歉,不过被牵扯进来,纯粹是你自找的。”
“你难道不明白,”邵皱着眉,“我根本是……”
他好像碰到墙壁似的没办法再走一步,使用黑巫术也根本毫无动静。
“抓住你了,蠢货。”房间的门被慢慢打开了,正是弗瑞德里克。
雷纳德淡淡的笑了一下,他掀起地上的破旧布毯,下面用血画者奇怪的咒符图腾。
“这是什么玩意?!”邵又惊又怒。
“一个咒语,对付黑巫师用的,”弗瑞德里克手脚麻利的已经拿好了剑,同时向雷纳德努了努嘴,“你知道我们得杀了他吧,他知道的太多了。”
邵失笑,“你带着你的弟弟这下子准备要联手对付拉菲齐尔家族?你们未免太小看安塔利亚了。”
雷纳德却没有说话,他紧紧的盯着邵,“朗基努斯之枪呢?”
邵没有说话,眼神却想着柴堆移了过去。
雷纳德马上走过去,取出了布包包裹着的小盒子,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喜色。
“我们走吧。”他对自己的弟弟这样说。
弗瑞德里克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金发少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邵,“他想要救你,雷纳德,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对啊,索性彻底一点,杀了我。”邵咬牙道,“你说的对,你早就不是原来的你了。”
“不,我们不能杀他,他对于安塔利亚来说是个麻烦,如果没有了这个麻烦,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弗瑞德里克忍不住道,“但是,如果他追杀我们。”
雷纳德淡淡的笑了,“相信我,他不会了。”
说完,他用小刀轻轻的刮去了地上的血痕,“你的力量会慢慢恢复。”
邵黑色的眼睛抬起,死死的盯着他。
雷纳德拉着弗瑞德里克的手,转身走出了小屋。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邵的视线中。
——没有什么会真正的结束,不论你可以逃多久,其实你心中一直很清楚……
等待着你们的,可不是什么快乐的结局。
邵捡起了地上的短刀,他沉默着,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些你都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1。塞维利亚(Sevilla):现在是西班牙西南部的城市,原为阿拉伯城堡,十四至十六世纪卡斯蒂亚王国进行改修后作为国王的行宫。目前是塞维利亚最重要的伊斯兰文化遗产。
在12世纪,那里主要是被阿拉伯人占领。
29
29。援军 。。。
城堡的火焰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
满身是血的弗朗西斯科护着发抖的克劳黛特从小门逃上了山。
“我已经跑不动了。”女孩子哭泣着,“留下我,你快点走吧!”
弗朗西斯科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咬着牙将克劳黛特抱起,“我们得走。”
“他会杀掉我们的,我可以拖住他!”克劳黛特低声道。
远处的树林传来了惨叫,弗朗西斯科一咬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克劳黛特的怀中
“不,你的速度比我快,去找到安塔利亚大人。”
克劳黛特的眼睛里一瞬间淌出了眼泪,“不,我不能!”
“快走!”弗朗西斯科猛退了她一把,怒吼道,“如果你不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少女忍着眼泪,瞬间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这还真是令人感动啊。”身后骑着红马的的年轻男子走出了树林,他穿着银白色的铠甲,一头金发飘落在脑后,十分美丽的脸上带着嘲讽般的笑意。
他的眼睛是棕色的,手中拿着的银色长剑,滴滴答答的淌落着鲜红的血液。
弗朗西斯科剧烈的喘息着,他一步步的向后退去。
“说实话,”骑士下了马,他笑意盈盈的道,“这么多年,我真的不太明白你们这些生物,你们喜欢杀人,但是……却又这么温情?让我简直都有点不忍心了。”
“科西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弗朗西斯科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有点昏昏沉沉。
“没什么,只是,奉了教皇的命令来英格兰,你说……如果我不来找点乐子做做,是不是太浪费了?”骑士撇了撇嘴,笑的愉快,“那么,接下来……”
弗朗西斯科一闪便不见了,科西莫盯着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脸上的笑容更甚。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弗朗西斯科,你总是这么天真,从来都不放弃,不在乎对手到底是谁。”
风卷着砂尘忽然掠起,模糊了视线,科西莫轻哼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
弗朗西斯科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了卷起的烟尘中,骑士的嘴角微微勾起,忽然睁开双眼,长剑在风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将弗朗西斯科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红发青年睁大了眼睛,喷出一口血液,下一秒,长剑猛地被拔出。
科西莫舔了舔沾在嘴角的血迹,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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