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巡礼+外章- 第3部分

　　　　　　　　凌驾忍住想要叹出来的一口气，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在认识阎魔之后，有太多口要叹出来的气，如果全部反应出来的话，大概二十四小时都无法停止了。

　　　　　　　　「我知道了。」凌驾明快地抬头。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种分上了……既然对方对于自家顶头上司的不悦都到这种分上了……而且这似乎关系到了一个行政部门的存亡，如果自己能帮点忙的话，就跟着他们去一趟也无妨，但……「可以让五官知道吗？」

　　　　　　　　荒澜显然有些惊讶的问：「是、五官王大人吗？」

　　　　　　　　「嗯，刚才说过了，这是我的勤务时间，如果没有好理由就失踪的话，阎魔怎么样都会找到我的，所以我需要有人帮忙做不在场证明。」凌驾耸了下肩。

　　　　　　　　「如果是这位大人的话……应该没有关系。」元靖点了点头，并在心中意外地佩服对方居然能想到这层。

　　　　　　　　啊，由此可见，阎魔与五官两人在大家心目中的评价，到底有多少落差了……凌驾边感叹着，拿出才刚办不久的手机，拨打给了五官。

　　　　　　　　电话那头响不到两声，很快的就被接了起来。

　　　　　　　　「那个、五官。有件事情想麻烦你……嗯、应该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想让阎魔确切地知道我的行踪，所以可以暂时帮我跟他说，我在你那边喝下午茶还是什么的吗……」

　　　　　　　　这时凌驾的肩头被叩了两下，原来是雨宫。只见对方指指自己，并用唇语说了：「『我也一起』。」

　　　　　　　　他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追加：「不好意思，还有雨宫也在一起……嗯、放心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在跟对方道了谢后，凌驾挂掉电话。

　　　　　　　　「什么啊、难道，雨宫凉介也得跟来吗？」元靖的口气中，显然透着点厌恶。

　　　　　　　　「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雨宫自然没有任何顾忌地反望回去。

　　　　　　　　「可以吧？雨宫先生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如果是需要保密的话，我也会要求他遵守的。」凌驾帮雨宫说话。

　　　　　　　　虽然雨宫在生前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但从他在凌驾底下做事之后，态度虽然不能说丕变、但本来是憎恶着整个世界的他，现在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将本来内在激烈的反抗情绪消除着。

　　　　　　　　虽然有凌驾的挂保证，但元靖还是不满地望着荒澜，希望伙伴能帮自己说些话。

　　　　　　　　「好吧。」荒澜点点头，打碎了元靖的希望，让对方只得把嘴紧紧往下抿着。「那、我们就走吧……」他说着，突然矮下身，开起橱柜来。

　　　　　　　　凌驾望着对方的行为，正感到不解时，荒澜却缩起了身体，一下子钻到了里面。

　　　　　　　　「凌驾先生，还有雨宫……咳、请。」元靖随着嘴上的话，确实比了个「请」的手势。

　　　　　　　　「呃……钻、橱柜？」凌驾忍不住问。难道不是要去变成厅吗？钻进去不会另一头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未来吧？

　　　　　　　　「为了谨慎起见，所以走的是便道而不是坐电梯。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元靖搔了下脸，除了困窘之外，似乎还有点愧疚的神色。

　　　　　　　　「我先进去吧。」意外地，雨宫居然先自告奋勇地蹲下，将头钻进了橱柜，最后整个身体便消失在其中。

　　　　　　　　凌驾虽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不管是荒澜或是元靖的态度，神秘归神秘，却又有种处事光明正大的坦然感，所以凌驾也就能放心地给予信任。他跟着蹲下身，把头放进柜子里探了探，奇怪的是本来里头应该有的杂物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空间。

　　　　　　　　身体往更里面塞去，意外的完全没有感到窄小，正觉得惊奇，突然眼前一阵花，感觉就像贫血后的头晕那样，但只有维持几秒钟。

　　　　　　　　「宝生君，这边。」

　　　　　　　　雨宫的声音居然出现在后头，凌驾倒退地出了橱柜，如果要他说出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些什么，其实也不过就是把自己塞进了茶水间的橱柜里，然后再傻傻地把自己拿出来而已。

　　　　　　　　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地板不一样了。

　　　　　　　　本来阎魔厅茶水间的地砖是浅绿色、且为了防滑而有些凹凸不平，但现在却变成了平整而光滑的亮白色……更进一步说，这里根本也不是什么茶水间！

　　　　　　　　「元靖、荒澜！你们为什么老是要从餐具柜里头出来？这样妨碍到我们工作了哟。」娇滴滴的斥责声从一旁传来，映在凌驾等人眼中的，居然是个身材前凸后翘的……兔女郎！

　　　　　　　　瞬间凌驾还以为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但、这头上的兔耳发箍、大又闪亮的红色耳环、黑色皮制半露酥胸的紧身衣、让修长双腿显得更姣好的网袜与细高跟……是兔女郎没错！

　　　　　　　　而且兔女郎手中还捧着个木托盘、托盘上摆了三杯用水果装饰得很华丽的气泡饮料。另外在旁边走动的人们，有男有女，女的如果不是兔女郎装，就是性感合身的小洋装，而男人皆是整齐的西装背心与长裤，领口还戴了黑色小领结，看来就像是在高级餐厅工作的服务生。

　　　　　　　　再环顾周遭，几个巨大而窗明几净的冷藏柜，里头堆满一瓶瓶价格不菲的饮料、五颜六色的水果、已经处理好的中西各式冷盘、点心，服务生打扮的人们忙进忙出，并低声用夹在领口或是袖口的小型麦克风交谈。

　　　　　　　　「抱歉抱歉，下次会注意的。」最后钻出来的元靖边摸着头边朝兔女郎道歉。兔女郎头完美地一扭，及腰的黑色长发晃动，娉婷地走了。

　　　　　　　　「这里是……变成厅？」凌驾好不容易把视线从一盘看起来上面放着黑色鱼子酱的法国面包切片上收回来。

　　　　　　　　「正确来说，这里是变成厅中央厨房外的处理室，凌驾先生是第一次来吧？」荒澜的表情略带苦涩地道。「……以前这里……并不是这样子的……」

　　　　　　　　「总之，先出去吧，我们待在这里，等一下又会被嫌了。」实际上，元靖在这么说的同时，已经有好几个工作人员朝他那高大的身躯瞪了好几眼，视线中传递的讯息的确是：这大个子杵在这里真挡路！

　　　　　　　　荒澜晃了下脑袋，看起来是要甩开苦恼似地强打起精神对凌驾道：「这边请，凌驾先生。」

　　　　　　　　一行人走向处理室门边，只是越靠近、雨宫的眉头就皱得越死紧，最后像是快要吐出来似的，抓过本来垂挂在胸前的耳机塞进两边耳洞里。

　　　　　　　　其实不只是雨宫，凌驾也听见了，离门越近，外头的喧闹与音乐就越大声，这对能够无差别接收到一切音波的雨宫来说，的确是个大灾难。

　　　　　　　　由荒澜推开处理室的门，噪音与乐曲排山倒海地袭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凌驾居然感到了些微的窒息感，金碧辉煌的内装、闪耀刺眼的树形吊灯、黑与白交错的磨石子地板，以及走道两侧的大型机器。

　　　　　　　　叮叮叮叮……

　　　　　　　　当当当当……

　　　　　　　　金钱跳动的声音、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女人殷勤软语、男人吆喝豪情。

　　　　　　　　正是，赌场风景。

　　　　　　　　「啧——」脑袋里传来一道尖锐的刺痛，凌驾忍不住用力推了下太阳穴。隐隐地，他知道荒澜刚才的低喃是正确的。以前的这里并不是这样。

　　　　　　　　为什么？

　　　　　　　　「如你所见，这里是赌场，提供十王厅的员工、天庭的贵公，以及普通人类娱乐游玩之用。」元靖面无表情地帮凌驾介绍，虽然极力想掩饰他自己对此处的不痛快，但实在无法做出笑脸。

　　　　　　　　「人类？」听到了关键词，雨宫狐疑地问。按照常理来想，人类除了死亡外是无法任意进入冥道的，更何况是把这里当成娱乐场所般的来去自如。

　　　　　　　　「是的，有些人天生具有将魂魄脱离肉身，游走三界的能力，也有一些是经过后天的修行而得到的力量，要我说的话，其实这种人并不在少数。」元靖回答，「其实，就算像我们这种拥有神格的，在本质里依旧是存有人性中的各种部分，追求刺激或是欢乐其实是很正常的……不管到哪里。」

　　　　　　　　「不过、很微妙哪、虽然阎魔是个随性的家伙，但还不至于会容许设立这种足以让人耽溺其中的设施……或者说，十王厅中根本不该存在这种地方，如这位先生所说的，这里引『人』堕落，十王厅设置的目的是保持中立，维持六道的循环平衡，而并不肩负制造欲望，或是诱导死魂往特定性质趋近。」雨宫慢慢将视线扫过周围，「难怪，我刚才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到了『上面』去了，这种充斥着各种欲望的讯号，在阎魔厅里面是收不到的。」

　　　　　　　　荒澜看着雨宫的眼神的确变了，并不是更温和、或是更严厉，而是对这个曾经身为危险度绝高的逃犯，改观。「你，意外的相当透彻啊。许多人普遍觉得这里是会使罪魂改过向善之地，当然、我相信在这里工作的大家，心理上普遍都盼望着罪魂能够逐渐改变，若非如此、也是很难拥有神格……但其实十王厅的机制不过就是如你所说，用来维持六道轮回的平衡之用，本身并不带有感情的。」

　　　　　　　　「可是这里确实存在啊。」凌驾疑惑。

　　　　　　　　五光十色、酒色财气、空气中弥漫着如梦似幻的甜香、同样节拍的音乐带着轻微催眠的效果，足以使定力稍差的人立刻飘飘然起来。

　　　　　　　　「那就是管理者的问题了，所以他们才请你来。」雨宫随口道着，眼角余光看见荒澜与元靖两人脸色瞬间暗了下，就知道自己推测的没错，「喔？连这个都有呢。」

　　　　　　　　凌驾顺着雨宫的手指看过去，原来是台贩卖机，才想着贩卖机到底有什么特别时，这才注意到机器中的内容样本，是本小小的册子、封面用简单的线条绘着一个身材性感的半裸女人。

　　　　　　　　「色情漫画吗？」凌驾问。

　　　　　　　　雨宫轻笑出声，拍了下凌驾的肩膀道：「这孩子真单纯啊……这是电话本。」

　　　　　　　　「电话本？」

　　　　　　　　「嗯、登录了很多漂亮女人的电话，在赌场玩累了之后可以回房间翻翻，挑个顺眼的。」雨宫摊手，之后是跟对方做什么，这个就不用明讲了吧？

　　　　　　　　「所以是召妓用的？」凌驾并不避讳、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羞于出口，只是很单纯的解出答案。

　　　　　　　　「赌博、黑道与色情，三者基本上脱不了什么干系。」雨宫的大半辈子在美国度过，不管是赌城拉斯维加斯还是印地安自治区的赌场，他都曾经去过，所以看到此处的反应，并不若凌驾惊讶。

　　　　　　　　「这里还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元靖这时插口，声音居然有些气急败坏，「最多是在桌上跳舞跟陪酒而已，而且做这些的也不是我们变成厅的正式员工，全都是本来该到地狱去的罪魂！当然，全部都有征求过她们的同意，来这边上班就可以减少本来的刑期……当然我本身是一点也不赞成这种方案啦，可是……」

　　　　　　　　「元靖，够了。」荒澜出声阻止伙伴的激动。

　　　　　　　　「原来是半吊子啊。」雨宫发出嗤笑。

　　　　　　　　「雨宫先生——」在元靖还没发作之前，凌驾倒是先阻止了雨宫犹如挑衅般的言行。

　　　　　　　　几人穿越机台的区域，绕过几张赌桌，正要往更深处的区域进入时，两名赌场负责维持秩序者却面无表情地闪了出来，阻挡他们的去路。

　　　　　　　　「这是怎么了？」荒澜挑着眉，「我们连自己的地盘都回不得了吗？」

　　　　　　　　「荒澜与元靖先生当然可以进入，只是后面两位客人，如果没有受到老板的邀请，是没有办法进入VIP区的，还请留步。」维持秩序者虽然非常有礼，但脚步却坚定不移。

　　　　　　　　「他们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元靖生硬地道，看得出来他只是极力在忍住不要大吼而已。

　　　　　　　　「既然如此，就请两位客人在此间好好享受，我们会提供一些免费的筹码与高级贵宾的待遇。」

　　　　　　　　简而言之，依旧是：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砰的一声，荒澜出手了，他一拳正揍在对方脸上，拳头力量意外地大，对方捂着鼻梁摔跌在地，「我是文判官的荒澜，早在你这家伙来变成厅之前，就已经担任要职很久了！这里才不是什么赌场、也没有什么VIP区、这里是用来办公的你懂不懂！如果你还有点良知的话，就该滚去编写新版的事务决策书！而不是像个傻子般整天对着人卑躬屈膝！你本来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荒澜骂完，呼呼喘着气，视线凌厉地瞪着倒地的人员。凌驾讶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想着，这里到底是出了些什么事？

　　　　　　　　「进去吧。」元靖显然也并不同情那个被打倒在地的员工，迳自催促着凌驾跟雨宫。

　　　　　　　　「谁说你们可以进去的？」

　　　　　　　　低沉而感性的女音传来，在通往VIP区的走道上，正站着位双臂环胸、削着利落短发、身穿普通套装，看来年约四十出头的女人，唇角带着冷漠的笑容，望着凌驾一行。

　　　　　　　　「芳里姐！」荒澜看着女人的视线，透出光以愤怒两字还不足以来形容的感情。

　　　　　　　　而凌驾则注意到，名为芳里的女人，在她的套装口袋下方，规矩地别着的名牌，上面清楚标示着：变成厅·武判官。

　　　　　　　　「有办法放倒顾门的不稀奇，有办法放倒我才叫有实力，来呀。」芳里斜着脖子，提起手臂，做出挑衅的手势，「没有老板的邀请，不管是谁都不能进VIP区，就是这里的规矩。如果你们两个这么喜欢办公，那就随你们滚去秦广厅还是五官厅去，别待在这儿了！」

　　　　　　　　「芳里，你知道他是——」元靖用大手将凌驾捞过，正要说明，却被对方打断。

　　　　　　　　「知道又如何？是老板『以前』的老朋友又如何？那些都已经是『以前』的交情了，人如果一直沉湎于过去，哪还做得了事？既然是你们两个小鬼头带他们来的，就好好把人送回去吧，入口处可以拿两条纪念手帕……如果他们想要的话。」

　　　　　　　　「不是这样子的，你明明就知道大人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盖赌场的事情我跟荒澜都已经忍耐下来了，问题是大人现在即将要做的事……那是不可以的！你身为武判官，难道没有感受到一点点责任感吗？」

　　　　　　　　「我的责任就在于帮老板挡住想来闹场的客人，仅止于此。」芳里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摇，清澈的眼神则显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好、今天就算是用硬闯的，也要让他们过去！」元靖低喝，两手抱拳，指关节发出清脆爆音，「荒澜不是武斗派，但我是。」

　　　　　　　　「小鬼好胆量。」芳里漾起饱含风韵的微笑，脸上写着：尽管放马过来！

　　　　　　　　正当情势一触即发时，凌驾开口了：「不好意思，请等一下。刚才我听了很久，因为没听到想听的答案，所以才问的……」他对上芳里清澈的杏眼，「到底要如何得到老板的邀请呢？只要得到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了吧？」

　　　　　　　　此言一出，不但芳里愣了下，就连荒澜与元靖都像突然变笨了似地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