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问:“什么,什么婆?”
白翌像看一个闯了大祸的小孩一样皱着眉头看了看我,迅速地把手绢放到窗口去,然后拉着我就往洗手间跑,我说你干什么呢,手里还不忘护着那散了的两块云片糕。
他终于看到我手上的东西了,顿时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情,他放开我的手说:“你个小子有造化,也容易惹事!”
我一个晚上云里雾里地就没搞明白过,他接过我手上的糕点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把我拽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就让我洗手,自己也在那里死命地冲,我莫名地跟着一起洗手,感觉我们两个人像白痴一样。洗完了手,白翌用毛巾擦了擦说:“你先去把头发擦擦,回来告诉我你怎么会碰到借寿婆的。”说完就走了出去,我莫名地看着他,居然还傻乎乎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擦起头发来。换好衣服,擦干了头发,我走出洗手间,白翌居然在吃那些云片糕,我大喊一声:“那是我的糕!!”他不客气地指着碟子里的另外一块说:“给你留着呢,吃吧,这东西可是不容易吃到了。”我马上把碟子拿在手上,抓起一块碎糕就往嘴里塞,很奇怪,虽然闻起来非常香,但为什么吃在嘴里那么没有味道,感觉像在嚼腊一样,我勉强咽了下去,推推碟子说:“你那么喜欢吃,这点你也吃了吧……”
白翌笑了笑说:“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么?”他的口气就像是西游记里那个介绍人参果的老道士一样,我撇了撇嘴说:“不就是云片糕么,闻起来还行,吃起来也太不是滋味了。”白翌没有拿走碟子,他拍了拍我的脸,乐呵呵地说:“小子!你真的很好运啊,这个是借寿婆的糕点,也就是说吃了它可以长寿,虽然比不上什么仙丹寿桃,但的确可以增加你的寿命。”
我看了看碟子里那些白色的糕,因为被白翌撞倒,很多都散了,样子已经不怎么好看了,但是依然有股淡淡的香甜味道。我皱了皱眉头心里想那个老太婆到底什么来头,居然卖的糕点可以长寿,难道是神仙?
白翌又想到了什么,表情渐渐地冷下来,他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这个小子居然把那鬼婆的手绢拿回家来,如果不是我看见了,说不定过段时间我们都可能莫名其妙地死掉。”我一怔,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一会儿说那个老太婆的东西是灵丹妙药,一会儿又说那个老太婆的手绢会害死人,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摆了摆手说:“停,停,你说那个老太婆的东西到底是好是坏,她到底是鬼是仙还是一个怪异的老人?”
白翌停顿一会,估计是在思考怎么说才能让我理解,他推了推眼镜,习惯性地一只手撑着下巴说道:“你看到的那个老太婆是不是一身寿衣打扮,拿着黑色雨伞,推着木车?”我一听,连忙点了点头说:“经你那么说我才想到那老太婆的衣服是寿衣啊!的确,活人不会穿那样的衣服。”白翌继续说道:“其实她是一个死人,也是一种鬼,却有两面性,她专门去借走那些不留口德,随便发誓诅咒自己的人的寿命,所以有时候千万别胡乱发誓,虽然只是说说而已,但是语言这种东西历来是最具有灵性的。”白翌看着我很严肃地加了一句,“她就是这样的一个鬼,然后她会把人胡乱发誓损去的寿命做成糕点,但不会轻易把那些寿糕卖给别人,应该说能吃到这个东西的人怎么都是被她认可的诚信之人,呵呵,换句话说她认为你是个好人。”
我脸有些红了,的确,我对老年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热心,而至于为什么那么尊敬老人,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傻笑。
白翌叹了口气说:“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地把那婆子的手绢带回来,那东西是属于阴间的,不是活人能够拥有的,它会慢慢磨掉你的寿命。如果一直留着,估计会莫名其妙地阳寿用尽。”
我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如果下次再看见她,还她就是了。”
白翌一脸苦笑地说:“估计是那位老婆子要让我们自己送回去啊!得了,糕我也吃过了,那么这次就让我带你去看看那鬼市的模样吧。”
什么是所谓的幽冥古道?虽然有很多人都说曾经看见过鬼魂所在的阴阳界,可这样的地方基本是和活人的世界绝缘的,那里是活人不能待,也不能去的,去了就成了那个世界的人,再也没办法活着回到现实世界。
我小时候也听过不少关于幽冥鬼界的故事,大多都是祖母讲给我听的。说什么那里的人不知道疼不知道饿,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们偏执地做着生前最执着的事。有的人活着的时候是一个赌徒,他死了之后就永无休止地摇骰子,有的人生前喜欢唱戏,他死后就不停地唱,反复地唱……
当初我听的时候感觉脊梁冷飕飕的,咽了一口口水,傻傻地问祖母:“阿奶,人死后都要去那里么?”祖母摸了摸我的脑袋瓜子,笑呵呵地说:“也不一定啊,如果一生做好人,就可以去极乐世界,不用去那里咯。”
小时候一直很相信那句话,只要做好人,就可以不下地狱,不去幽冥古道。但是渐渐地长大了,发现简简单单的一句做好人,实在是难啊!反正我知道自己离那极乐世界是越来越远了,估计等我死了以后也会去那个幽冥之地,反复地做着某一件事情,什么事情呢?我思考了一会儿,想到那估计是……睡觉!
自从白翌说要带我去那个什么鬼市之后,我就对那里做了一个全方位三百六十度三维立体的想象,脑子里像是奔驰着一辆小火车似的没个消停,最终导致的后果就是我好几天没睡好觉。一直在想这事情,不仅仅是因为对那里好奇,最重要的是那块白得扎眼,充满着死亡恐惧的手绢。每次回家看见窗台上挂的那块儿手绢,像是白无常的衣角一样在窗口摇摆着,实在让人不安烦躁极了。先不说以前听说过的那些东西有多么阴森诡异,就单单白翌说的手绢可能会消耗我们的阳寿,我就坐立不安,心里完全没了着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普通人哪个不怕死?
反观白翌,他的感冒自从吃了那块云片糕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全好了。药算是白买了,他吃也没吃,睡了一觉起来后就神清气爽地去上课。我暗自感叹这样的人真幸福,感冒就那么一下子的事,打几个喷嚏就算完事儿了。
今天已经距离那晚好几天了,我一直憋着不发话,深怕自己的焦躁坏了白翌地安排。但是看着连续几天都像没事人一样的白翌,我实在有点沉不住气了,放下备课本,我用手指敲了敲对面白翌的办公桌:“喂喂,老白,你看这个事情到底怎么解决?”
他放下批改的作业本,抬头看了看我问道:“什么事情?”
我被他那么反问一句,顿时无言以对,心里想:敢情你就不怕死?但是想到得靠他帮忙才能解决,只能好声好气地说:“老白,你难道忘记了?那,那借寿婆的手绢啊!”因为怕别人听见,我半站起来,前倾身体,拿手挡着自己的嘴,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继续埋头批改作业,这次头也没抬回答道:“拿都拿了,还能怎么办,你以为鬼市是咱们街对面的菜市场,想去就能去的?我也拿了那手绢,要死我陪着,怕什么!”
我听他那么一说,连忙警告道:“靠!就你本事大,有能耐!我可丑话说在前面,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还没娶媳妇,我可不想就这样和一个男人去死啊!”我越说越离谱,我真的害怕那些东西,虽然很多人都说那是迷信,但是你没碰上的那叫迷信,每次都给你碰到那就不是迷信了。中国人把这个叫做命,外国人比较矫情,叫宿命……
白翌看了看六神无主的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急什么,就算那手绢留我们这里,一时半刻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危害,咱们不是吃了那云片糕嘛,此消彼长的道理你该明白吧。”
我听他那么一说,点了点头,顿时可惜起来那些被“抵消”了的寿命,如果真加上去了,其实也是件幸运的事情啊。
白翌看了看作业本,伸了一个懒腰,他再看看窗户外的天,又回头对我说道:“安踪,你也别着急,今天晚上就是我们去鬼市的时候,你去买些东西回来,晚上都用得到,这次去那里十分危险,你可千万记住别买次货。”
我瞪大眼睛眨巴了几下问道:“敢情你没有把握我们能够直着进去直着出来啊!那你还那么悠哉?”我实在是佩服白翌这种淡薄到不把命当一回事的心态,可问题是他淡薄他的,我的命我稀罕啊!
白翌笑了笑说:“我是说我有本事进去,问题是能否安全出来还得看咱们的造化,不过如果那手绢还不回去,估计我们两个熬不出几年也就得去那里做永久居民了。”
我哭丧着脸,心想早知道就不去和那老太婆搭话了,现在好了,好处被抵消掉,还得弄得自己那么危险。咬了咬嘴唇,我抬头看着白翌说:“愣着干嘛?快说要买什么!我全买进口货还不成么!”
白翌笑出了声,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了些字,然后撕下那页纸说:“按照这上面的要求去买,记住要完全符合,否则我们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颤抖地接过纸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越来越觉得里面的东西太古怪了。白翌纸条上写得东西是以下几种:白色蜡烛四根,要是防风的那种,黑狗血适量,一定是纯黑的狗,雄鸡头一个,锡箔一叠,铜铃铛两个。我摸着脑袋看了看纸条,又抬头看了看白翌,问道:“老白,你确定你需要的是这些东西,怎么感觉像去扫墓祭祖啊?”
白翌笑了笑说:“是啊,这些东西就是能够让我们进得去又能安全走出来的必要物品。”
我心虚地问:“还需要带什么开光符、密宗法器么?”
“那些东西你买得起么?” 白翌看了我一眼嗤笑一声。
我自然是摇了摇头。那些东西如果是正宗的话,估计价格抵得上我好几个月的工资,自然是买不起……于是他摊摊手说:“那么就这些吧,那些东西的用处也不见得比我列的那些有用。”我点点头,默默地把纸条折好塞在裤子口袋里。
上完今天最后一节美术课,我抄起课本喊了声下课,就匆匆往市场赶。因为时间很紧迫,白翌说的这几样东西中有些需要去特定的地方买,外面那些摊头上我真的不敢去,万一是假货,我们的小命也得让它给坑了。我把自行车骑得像是越野摩托一样,迅速地在附近集市上来回穿梭,一来二回倒也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黑狗血,那真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我走了好几个菜场都没见到,就算有,人家宰杀的也是黄色白色的草狗,根本没有什么纯黑的狗。
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苦着脸走出菜场蹲在自行车边上。因为是冬天,天早早地就暗了下来,只有西边还稍许留着一抹黯淡的暖红,虽然还没全黑,但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散出一种油腻腻的橙黄色光线。今天是十五,月亮的光芒还不是很强,淡淡的珍珠色,斜挂在呈现出一种混沌状的青灰色的天边,有些透明的样子。那种光线很玄幻,感觉就像是要把人吸引过去一般,你看着它,感觉它也在盯着你。
我沮丧地垂着头,心里委屈地想怎么就那么倒霉,如果不去和那个借寿婆搭话,估计现在的事情也都没了,当初明显人家根本不想理睬我,这飞来的横祸居然是我自己硬拦下的,真是说不出的窝火。
我抹抹脸,叹了口气,脑子里已经混沌得要命了,眼睛无意识地往边上的停车棚瞟过去,突然发现自行车篷下面居然躺着一只狗,全黑的!我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那条黑色的狗一动不动地窝在车棚里!我眼睛顿时就亮了,心里暗自感谢老天,这条狗可真是救命的呀!那狗不是很大,还是条狗崽子,全黑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油光光的。它窝在一辆自行车下面,眼睛闭着,估计睡着了。
我放下手里的袋子,蹑手蹑脚地走进自行车蓬,慢慢地伏下身体,猫着腰蹲在自行车堆里,张开双手就准备去抱这条黑狗崽子,突然一双手重重地压在我的肩膀上,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管自行车的老头,他一把拉起我,把我的手往后一扳,整个儿警察抓小偷的姿势,我顿时疼得哇哇直叫。
老头扯着一口京片子说:“你丫敢当着爷爷的面偷车,小样儿的活腻味了吧?”
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断断续续地说:“大爷,哎哟大爷,您放手,我不是偷车的,我,我是想要那条狗!”
“鬼话!”老头明显不信的样子,把我的手又往上转了下,我疼得嗷嗷乱叫,马上周围就有人围观过来,指指点点,估计都把我当作偷自行车的贼了。
我连忙喊道:“大爷,我的好大爷,我真不是偷自行车的,我是一个人民教师!我衣服口袋里有我的工作证,不信您自己看!”
老头从我的上衣口袋里掏出皮夹子,翻到了工作证,手上的力气才有所缓和,但是依然抓着我。我暗暗叫苦,这老头哪里来得那么大力气,再这样下去我的手就得脱臼了。老头对我说:“你丫猫在车堆里做啥,不偷车干嘛那么鬼鬼祟祟?”
我心里叫苦啊,不都说是要那条狗么!正在我准备说话的时候,人堆里居然让我看见了白翌,我看着白翌马上喊道:“老白,快来帮我说说啊!老白!”
白翌有些不太情愿,因为这个时候大家的眼睛都看着他,他咳嗽了下向我们这边走来,对着老大爷说:“大爷,您就放开他吧,他真不是要偷车……只是想借些您家养的这条黑狗的血。”
不同人不同命,老头看了看白翌,态度马上缓下来。他终于放开我的手,然后指着那只狗说:“你是要这条狗娃子的血?不行不行,这样的话我这条小崽子就得没命了。”
白翌连忙说道:“不不,不会威胁到狗的性命,我们只需要少许的黑狗血。”
老头犹豫了半天,依然舍不得自己的狗。白翌一看马上又说:“大爷您放心,这里是一百元,算是我们向您买点这狗的血。”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钞票。
老头看见钱,立马就松口了,连忙拿出自己家里的菜刀和碗准备给这只狗放血。
黑狗果然是非常灵性的动物,看到自己的主人拿着刀走过来的时候,它没有逃走,只眼巴巴地看着我们靠近,然后发出一种非常可怜地呜咽声音,好像是在求饶。
老头软着声音安抚黑狗,然后瞅准了就在黑狗的腿上拉出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就流了出来,狗汪汪地乱喊,估计也割得疼了,浑身都在颤,白翌迅速抓住狗的腿,拿碗接了个碗底,然后摸摸狗的头,站起来把碗递给我,对着老头说:“大爷,非常感谢您的帮忙,好好养这条狗吧,它可以帮助您躲避许多灾祸。”
老头点了点头,揣着一百元就给狗包扎去了。
手里拿着那碗黑狗血,我走到白翌身边,他帮我拿起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叹了口气说:“我猜到你可能弄不齐东西,但是没猜到你被人当贼抓。”
我一听这话就倍觉窝火,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买不到黑狗血,那干嘛还要我去买,而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心里很纳闷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因为这个小子平时不来菜场的。
他看了看我说:“这条狗是这里唯一的一条黑狗,而且极具灵性,当初我路过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我想如果你买不到,我就来这里向那个大爷要点。”
你给我等着!我颤抖地拿着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