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人八只眼睛互相对瞪着,白翌示意我们时候到了。他掏出那包白色绷带,取出一卷把它绕在水管上,然后拖着它回头对我们说道:“我们就这么走出去,因为绳子是实物,只要这跟绳子在我们就不会迷失在这时空扭曲之中。”原来这就是他拿绷带的用处,一包绷带绝对够从头到底走个来回。于是由白翌带头,换了六子来给我推轮椅,秦晓梅跟在最后,我们一起走出了厕所。
我们四个人一出门就进入了那个二十年前的医院。我和白翌没有六子他们那么吃惊,因为已经来过一次,而且还是我们自己刻意进入的。我和白翌一人一边把注意力都放在四周变化上,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那似有若无的轱辘声,像是为我们引道一样。当白翌一卷绷带用完后马上又接上一卷。就这样我们很快的走到了那个本来该是妇产科的病房门口,我摸出那把镊子,感觉和昨晚来的情况一样,但是这次我们并没有听见有人念儿歌,这让我心里有些不安。白翌皱着眉头推开门,里面依然是六张整齐的床铺,花瓶里的枯黄的康乃馨散发出一种很萎靡的香味,这是当初案发前的模样。
我们在门口等了好些时间,依然没有人来,此时我想我们是不是走错门了,我看着白翌,白翌摇着头表示他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只有等待那两个当事人出现。六子早就有些吃不消了,他哆嗦着说:“兄弟,要不我们先回去……”说完六子就转身准备拉着绳子往回走。一转身就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我们都被他这一喊吓得半死,顺势回头,看到秦晓梅仿佛像中邪一般,咧着嘴怪笑,吓得我感觉整个人都矮了一截,我们再仔细一看,原来在秦晓梅的身后还有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躲在秦晓梅背后的,他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竟然谁也没有发现。他弓着身体,被秦晓梅挡住了脸,只露出了两只脚,所以看不清他的模样。然后我们发现那个人手里拽着一大堆的白绷带!此时我心头顿生一股不妙的感觉,白翌一使劲拽了下手上的白绳子,一下子就从秦晓梅的背后拉出一个脖子奇长穿着一身黑袍子的女人,她手里还卷着那捆能带我们回去的绷带!
那个女人动作奇快,她一下子扔掉绷带就冲出门往外跑去,动作像是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白翌立马跟了上去并对我们说:“快追!这个就是那死掉的林大夫,跟着她别让她跑了!”当黑衣女鬼一离开秦晓梅的背后,秦晓梅就恢复了意识,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本能地跟着我们一起跑,我让六子看好秦晓梅,别让她再着道了,而自己用双手转着轮椅迅速地跟上白翌的身影。
女鬼速度奇快,白翌身上有伤跟得非常吃力。后来我觉得那个女鬼像要引导我们一样,七拐八弯的我们已经不清楚到底在什么地方了。但是我渐渐地有一种感觉,这个女鬼在告诉我们什么事,她要甩掉我们实在是非常容易,但是她却引着我们跑路。六子咬着牙跟着我们跑,但是他渐渐地脸都绿了,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他嚷着让我们停下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对!不对!我们这样走根本就不是在医院啊!那么多拐弯怎么可能还是那个楼层啊!简直赶上迷宫了。”
他这么一说我们才感觉到,的确啊,我们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这种情况太不正常了,我们这不是从本来是墙壁的地方硬拐弯过去么!想到这里我头皮就麻了,脑子也跟不上思考了。白翌也停了一下,秦晓梅是又怕又急,顶着一个大肚子也实在跑不动。靠在六子身上喘粗气。于是就在我们转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发现我们已经在一个陌生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有很多人,再往窗户看去,这个时候居然是白天,我靠,三更半夜的,怎么会犹如白昼?我傻傻的看着这个地方,它是现在医院的模样,但却不是我们住的那个楼层。白森森的墙壁和毫无温度的阳光洒进来,让我们顿时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晕眩感。
我们四个人傻愣愣的站着,后面突然响起了轱辘声,一群人推着一个女人冲过来,我们马上往旁边让开。躺在床上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喊着,我们也跟着人群冲过去。当我想要询问其中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压根看不见我们四个人!无论我们怎么喊他们都当做没听见。就在我满头冷汗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对着我们招手。
白翌推着我的轮椅说:“进去看,估计事实的真相就在里面。”
我们四个人仿佛像是隐形人一般走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女人,她惊恐地看着我们,好像只有她能看见我们,但是她的嘴巴塞着呼吸器连呜咽也很困难。她费力的抬着头,眼神充满着求救和无助,突然一个男医生走过来,他冷冷地看着手术台上的女人,他戴着口罩看不清楚模样。女人满脸恐惧,她摇着头想要反抗或者是求饶。
男人冷着眼开口说道:“你也别怪我,你不应该用孩子去威胁张先生,他说了只要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和那个孩子一起死,他的一切麻烦都可以结束了。”
很快的一些护士推着仪器走了过来,女人绝望地看着一群人围着他。很快的,本来还正常跳动的心率器,变成了一条直线。女人的眼神渐渐地涣散,最后脸上呈现出死亡的白灰色。众人面无表情地收拾着东西,然后打开手术室的门告诉外面那些焦急的人孕妇已经死亡,顿时就是哭泣声,但是我发现其中有一个男人满意的和那个医生点了点头,医生拉开了口罩,我们一看就是那个赵主任!
赵医生又回到手术台,他洗着手。嘴巴嘀咕着什么,好像是说这次只给了他四十万,等事后还得再去问他要些钱什么的。突然水龙头没有了水,姓赵的用力扭着龙头,顿时自来水变成了血水,从水池里还冒出了许多头发,他惊恐地向后退去,疑神疑鬼的回头看着,显然他也看不见我们,他确定没有人在就迅速地擦了擦手往外走。这个时候,那股康乃馨的香味又弥漫开来,手术台上突然躺着那个脖子奇长的黑衣女人,她抱着一团血淋淋的肉在那里念着歌谣。还时不时的抚摸着那团肉,赵医生看着她像是看到鬼一样,实际上她也真的就是一个鬼……
姓赵的面部都扭曲了,他冲到门口想要打开门,但是门被堵得严严实实,低头一看,居然是好多死胎顶着门,姓赵的像是一只白老鼠一样到处窜,想要找别的路逃走,但是他走到角落就遇见一个黑袍子的大肚子苍白着脸对着他阴笑。最后走投无路的赵医生跪倒在地上,拼命的给躺在手术台上的女鬼磕头。
就在他想要开口求饶的时候,突然他的肚子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姓赵的捂着肚子大喊大叫,我们发现这个黑心医生的肚子突然胀大起来,大到把衣服都撑破了,他惊恐万分的看着自己奇大无比的肚子,然后想要爬上手术台。此时我发现在手术台的后面有许多黑袍子女人披头散发的盯着他看,嘴里发出咯咯的阴笑。而手术台上的那个女鬼依然抚摸着肉球,看也不看犹如身怀怪胎的赵医生。姓赵的艰难的爬到手术台上,他喊着:“疼啊,疼死我了。”说完就抓起台子上的手术刀朝自己的肚子上扎去,顿时从他肚子里喷出许多黑色头发,他不停地从自己的肚子里掏着头发,一身白大褂被血染的通红。
看到这一幕,我们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秦晓梅吓得根本不敢看,她捂着脸别过头去,浑身瑟瑟发抖。
我们想要去阻止他,再这样下去他肯定得被自己捅死。白翌冷冷地看着我们,阻止道:“别去了,这就是这个女鬼想要我们看见的东西。”说完他就朝那个女鬼看去,女鬼居然歪着那长脖子瞥了我们一眼,然后她把眼神盯在秦晓梅的身上,秦晓梅吓得早就动也不敢动。女鬼看了一会就低头继续抚摸着手里的肉球,声音嘶哑的念着那个古老的儿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 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吃拉肚里豁虎跳。 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宝宝乐得哈哈笑。”说完就咯咯的对着肉球笑着。眼神透着一股无限的无奈和悲哀。
看到这一幕,白翌推着我的轮椅往外走了出去,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就是无从说起,身边的六子眨巴着嘴巴,抽了自己几巴掌,也扶着秦晓梅走出去。门口已经没有那些死胎了,我们很轻松的推门而出,发现外面就是那间男厕所,一卷绷带还缠在水管上,另一端就拖到门口,然而白翌已经几乎用掉一整包的绷带了。窗户外面依然一片漆黑。我们陷入一种混乱的漩涡之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张着嘴巴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白翌的眼神十分冷静,他应该已经知道所有的隐情。
突然秦晓梅像是受到什么巨大打击一样浑身颤抖,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忽然激动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然后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赵家的,他居然最后把我送到这里,想要我也死?哈哈哈,什么爱,什么不爱。他根本就是一个人渣!他们全家都是人渣!”
我见秦晓梅如此激动便问道:“怎么回事?”
秦晓梅流着眼泪,嘲笑地说:“怎么回事?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就是赵轩的父亲!就是那个一脸道貌岸然的赵伯伯!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什么狗屁死亡病房,什么狗屁女鬼的诅咒!全部都是那姓赵的用来杀人的幌子!”
白翌冷冷地点头说:“没错,一开始我就觉得如果真的是鬼怪干的事,没必要等到手术后死亡,鬼怪没有那么好的兴致。而且我去查过这个床的固定手术医生全都是这个赵医生。也就是说他巧妙的借着闹鬼病房这件事为自己犯罪当幌子。”
我马上联想到二十年前那场凶杀案,问道:“那么是不是他二十年前杀死了那个林医生?”
白翌摇着头说:“不是,那个人并不是这个姓赵的,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这里打扫卫生的老人家,她知道的事情要比那些被曲解的故事来的真实许多。”
白翌开始给我们讲那个二十年前发生的真实故事,当时林医生是这个医院首屈一指的产科大夫,她的宗旨就是尽其所能安全的保住每一个孕妇和婴儿。她的为人让所有的医生和病人都翘起大拇指,而且她从来不收红包,不管是干部的家属,还是农民子弟的孕妇,只要上了她的手术台,她就会对每一个孕妇负责。
就是这样品德和技术都十分过硬的女大夫也有自己难念的一本经。她嫁了一个儿科医生,开始小两口日子过的不错,很快的,林大夫自己也怀了身孕,本来是大喜之事,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那个不学好的丈夫居然吸食毒品,那个年代毒品还不是十分普遍,能捞到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估计儿科大夫有些门道的。即使如此,吸毒害全家,很快他们家里的亲戚都知道了这个瘾君子的秘密,纷纷躲着他们,他们的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林大夫还是很爱自己的丈夫,心一软,居然给那瘾君子偷医院的杜冷丁这样的镇痛剂,但是这根本无法满足毒瘾日益增大的丈夫,很快的那个丈夫就开始贪污医院的公款,也开始用林大夫的名义收受红包。林大夫彻底绝望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她想要最后劝一次丈夫,希望他看在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能够回头。没想到丈夫丝毫不听林大夫苦口婆心的劝导,一再讨要杜冷丁。绝望的林大夫最后在推打中被自己的丈夫杀害,还把她的尸体封在石灰墙里。而他的丈夫最后因为吸毒过量死在医院的垃圾箱旁边,这本来幸福的一家子就这么家破人亡了。直到后来医院装修才挖出林大夫的遗骸,医院认为这事影响很不好,于是便封锁消息,但是消息越锁传言也越五花八门,很快就有了幽灵病床这样的说法。
而那个姓赵的大夫是后来请来的,医术挺高明,而且明显有路子,很快的就窜到主任的位置。因为他认识很多所谓的社会名流,而当中也有些风流客,但是风流过后就是债。他就替那些名人除去那些不安定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姓赵的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林大夫被杀死在那间房间的事情,于是就干脆借着这件事闹起所谓死亡病房的事件。当人们的目光都被所谓的死亡诅咒所吸引,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杀害那些无辜的孕妇和她们未出世的孩子,而秦晓梅就是他儿子赵轩欠下的风流债,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也把秦晓梅接进这个死亡病床,想顺理成章的杀掉这个可能威胁到自己和自己儿子前途的女人。但是最后却是如此……
我疑问道:“为什么她现在才那么做呢?她大可在那个家伙杀掉第一个孕妇的时候就出现除掉这个祸害。”
白翌怔了一下说“:她可能一直都在警告那些孕妇,每一个孕妇都会做噩梦,这便是林大夫的一种警示。她想用这种方法阻止那些孕妇去堕胎,但是没人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林大夫还是太心软了……她一直希望通过这种消极的方法来阻止姓赵的罪行,但是最后却是害了更多的人。”
我点头同意,但是这都是我们的猜测,人无法去理解一个鬼的思想,而鬼有的时候真的是非常无能而又悲哀的存在。至少她挽救了秦晓梅,否则秦晓梅肯定也会被稀里糊涂的推上死亡的手术台,成为所谓的死亡病床诅咒的牺牲者。人怕鬼,而鬼又何尝不忌惮人类呢,像姓赵的这样的黑心大夫居然利用那些所谓的鬼怪传言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真的比鬼更加可怕。
我们四个人都沉默的回到病房,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发现那个小护士依然津津有味的看着小说,这次都没有发现我们。而在她的面前有一瓶盛开着的康乃馨,白翌笑了笑说:“康乃馨代表的就是无私的母爱,是母亲之花。”
我也不尽感叹着林大夫是怎样的一个大夫,她既软弱,又无私,她何尝不是一位母亲,一位善良的医生,但是在人性丑恶之时她太过放任丑恶,她如果当初一开始就严厉的制止自己的丈夫,或许一切又是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第二天医院就传出赵医生突然暴毙在自己的花园洋房里,当家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厨房间,肚子已经被他捅的稀巴烂,手里还捏着一把餐刀,经过法医验尸是自杀。而在他的卧室,人们发现了大量的现金和录音磁带,都是他准备去讹诈那些想要除掉自己风流债的名流们的证据。于是死亡病房的事情就这样真相大白了,秦晓梅终于和赵轩分手了,她没有打掉孩子,准备生下来后去承担自己年少轻狂的代价。
至于林医生,据说当初被她救过的一个富商病人得知她的悲惨遭遇后,出资给她立了一个雕像。雕像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子,她眼神十分柔和,在她的身下是盛开的康乃馨。她就那么温柔地看着医院,我觉得她会守护这里的病人。
我和白翌两个人身体恢复的非常之快,没过多久也出院了。当我们大包小包拎着生活用品离开医院的时候,又飘来了一阵康乃馨的香味,顿时我们神经又紧张了起来,发现原来是那个看小说的小护士捧着一束怒放的康乃馨站在这林医生的雕像前。我们走到她身后,我听见她淡淡地说:“谢谢你林医生,你在二十年前把我从死神的手里救了回来,让我能够平安的长大成人。如今我也是一名护士,我会像您一样去为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