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来看一眼。」云鸠走到树下,扶住树干,屁股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保镖退到一旁,拿出对讲机告诉其他保镖说云鸠来了。周围的保镖纷纷看过来,缓缓向云鸠靠近。
「哼……」云鸠冷笑一声,我已经这么虚弱了,你们还要防范我?
很多人站在教堂门口,他们笑着,聊着,等着。云鸠也和他们一起等待,等待那辆灵车到来。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灿烂的太阳变成夕阳,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终于缓缓停在教堂门口。保镖们看看手表,自言自语说竟然迟来了一个小时。
第一个下车的人是穿着黑色礼服的卓别鬼,第二个下车的是穿着洁白婚纱的云姗姗。
卓别鬼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苍白而憔悴的鬼脸,看起来像一只走投无路又很虚弱的雄狮。云姗姗脸上扬着幸福而灿烂的笑容,把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轻轻放在鬼的手上。人群簇拥着他们进入教堂,从始至终,鬼也没有回头看云鸠一眼。
鬼啊,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以外的人碰你。可是现在,你即将成为那个女人的丈夫。你会抱着她入睡,抱着她醒来。你觉得,一个违背自己誓言的人会得到幸福吗?
心脏好痛啊,云鸠抓住胸口的衣服,感觉心脏好像裂开了,很多血涌出来,顺着气管涌上他的喉咙。
「少爷,你怎么了?」
云鸠转过头,一个不认识的保镖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我想去海边吹吹风。」云鸠强吞下喉中的热流,转身走向保镖的汽车。
「少爷,你现在能开车吗?」保镖走过去递给他钥匙。
「我没问题。」云鸠拿过钥匙,上车,点火,踩下油门。
当云鸠来到海边,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他下了车,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到沙滩上。海边的夕阳很美,他侧躺下去,非常平静地看着一片艳红的海天交界线。
如果他没有过度使用异能而心脏衰竭,如果他不是克隆人,他一定会冲过去破坏那场婚礼。可是现在,他能做的,就是静静地躺在这里死去。鬼不属于他,幸福不属于他,只有死亡才是属于他的。
心脏裂开了,鲜血顺着他的喉咙涌出去,在沙滩上留下一道艳红的线。
☆、第十章
「好可惜啊,这么美味的鲜血就这样白白流掉了。」戴维斯出现在奄奄一息的云鸠身边,幽幽一声低叹。他虔诚的单膝跪下,轻轻的,万分小心的将云鸠抱起来,「如果你爱上的人是我,我绝不会让你伤心。」
「不要救我……我累了……想睡……」云鸠缓缓地闭上眼睛。
云鸠终于停止呼吸,在戴维斯的怀里停止呼吸。他那苍白而麻木的脸上,染满了艳丽的血色。那些代表着他生命的鲜血,带着他的不甘,带着他的怨恨,缓缓流入深邃无际的大海。
戴维斯紧紧地抱着云鸠的尸体,流下心痛的眼泪。他活了一千多年,他不是没有爱过,也不是没有哭过,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的爱情流泪。
戴维斯好羡慕卓别鬼,羡慕他有云鸠这样一个人用生命爱着他。戴维斯多么希望,云鸠爱的人是他而不是卓别鬼。如果云鸠能如此爱他,他会不顾教父的约定给云鸠初拥,和云鸠永远在一起幸福的生活。
戴维斯没有遵从云鸠的遗言,他决定把云鸠带回FL,求教父复活云鸠。他需要一扇门,这样才可以放置任意门接收器回到基地。
戴维斯抱着云鸠被鲜血染红的尸体,出现在卓别鬼举行婚礼的教堂外。保镖们看到云鸠的样子全都傻掉,没有人想起上前阻止他们。戴维斯抱着云鸠缓缓走入教堂,教堂里的人看到他们突然出现全都惊呆了。
「鸠!」卓别鬼大惊失色,瞬间冲过去,看着云鸠布满鲜血的尸体惊慌地说,「鸠怎么了!他怎么了!」
「他死了。」戴维斯淡淡地说,「从医学角度来说,是心脏爆裂而死。简单地说,是心碎而死,也可以说是被你们气死的。总之,他死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鸠不会死的!」卓别鬼疯了,双眼通红,面目狰狞。他伸手要抢夺云鸠的尸体,被戴维斯打飞出去。
「你没有资格再碰小鸠。」戴维斯不屑地冷笑,阴冷地注视着教堂里的所有人,「你们都没有资格再碰他,他的生命已经还给你们了。」
「啊——啊——」云姗姗抱住头瘫坐在地上尖叫,她的精神面临崩溃。
「哇啊啊啊——」坐在云海身旁的罗莉纱也抱头痛哭。
云海手抚心脏,眉头紧皱地晕过去了。
戴维斯轻蔑地看看周围的人,转身走到教堂门前,教堂的门缓缓关闭。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任意门接收器放在门上,接收器发出一片蓝光笼罩大门。之后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戴维斯抱着云鸠的尸体进入大门。大门再次缓缓关闭,门上的任意门接收器瞬间消失。
教堂里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开始拿出手机打电话。卓别鬼疯狂的冲到门前打开大门,外面是正要冲进来的保镖。他冲出教堂,冲上一辆车,一道黑影冲向远方。
卓别鬼发疯地开着车狂飙,他狰狞的脸上没有一滴眼泪,眼睛却通红如血,仿佛马上就会涌出血来。
为什么他深爱的鸠会被他气死?他们不是说鸠会没事的吗?
他怎么可以如此禽兽,把深爱他与他深爱的可爱人儿活活气死?
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疯狂的黑色轿车呼啸着在大道上狂飙,后面已经尾随了三辆警车。警车传出严厉的警告声,命令他立刻停车。
汽油表上的指标快速下降,眼看汽油就要用尽。轿车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转上一条狭窄的山道。或许是因为转弯太窄,又或许是因为车速太快,轿车箭一般冲出山道,滚落下陡峭的山壁。
「轰——」轿车还没有滚到山底,就爆出一片火海。
三辆警车急忙停在山道入口,车门打开,跑下来一群警察。他们朝爆炸的轿车张望着,打电话呼叫救援队。
寂静的夜晚,天上挂着圆圆的月亮。几个穿戴破烂的山民,背着猎枪蹲在一个看似尸体的人身旁,正努力扒下他身上的结婚礼服。
轿车是在半山腰爆炸的,救援队只在半山腰寻找,没有找到卓别鬼的尸体。卓别鬼滚落到山底的树林中,被剥他衣服的山民惊醒。
卓别鬼恢复意识时,几个山民正要剥他的衬衣和内裤。他猛地跳起来,把几个山民打晕,扒下其中一个身材还算高大的山民的破衣服穿上,隐在夜色里奔向树林深处。从此,卓别鬼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是一间到处充满金属光泽的圆形房间,白发苍苍的云氏集团董事长云海,拄着拐杖站在巨大的显示墙前。他曾经微微发福的挺拔身材,如今变得消瘦而佝偻,曾经矍铄的眼睛,如今却暗淡无光。
他静静地看着显示墙中,那白色的大床上熟睡的云鸠,眼角流下悔恨的泪水。他想过年轻气盛的云鸠会自杀,所以特地拜托戴维斯看管他。可没想到云鸠的性格比他还要倔强,竟然会活活气死。
这或许不怪他,要怪只能怪他们云家人祖传的执着与坏脾气。云鸠还太年轻,如果等他羽翼丰满,估计被气死的就是他而不是云鸠。
「小鸠已经成功复活,我认为你不适合继续做他的监护人。」显示在病床旁的面具教父传出冰冷的声音。
云海收起伤心与悔恨,表情渐渐变得冷静而严肃。他已经60多岁了,没有时间重新培养云鸠的后代长大成人。既然云鸠已经复活,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云鸠的监护权抢过来!
「他毕竟还是我们云家的血脉!」云海提起拐杖坚定地敲一下金属地板,「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也必须回云家!」
面具教父冷冷地看了云海一会,缓缓地说:「一亿美金,我可以把云鸠还给你。」
一亿美金!
云海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个数字可以说是他所能动用的最大限额资产。超出这个限额,他就无能为力了。
「一亿美金,对你的身价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面具教父轻蔑地说。
云海咬咬牙,「没错,的确不算什么!我再加一千万美金,让小鸠彻底忘记卓别鬼这个人!」
面具教父露出一个鄙夷的冷笑,「没问题,签合约吧。」一份合约忽然出现在云海面前,接着又出现一套金属桌椅,「等全额委托金到账,你就可以带走小鸠。」
云海毫无犹豫的走上前坐下,从怀里拿出钢笔,在合约上签名,并按下手印。
雪白的房间里,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金发披肩的戴维斯坐在床边。他俊美妖冶的脸上,神色温柔地看着睡熟的云鸠,金灿灿的卷翘长睫在阳光下闪烁迷人的光彩。
他伸出艳红的舌头舔一下鲜红地嘴唇,用魅惑的声音低声说:「可爱的小鸠,忘记卓别鬼的你,还会有如以往那般甜美的血液吗?」
床上熟睡的人睫毛颤了一下,似乎将要醒来。戴维斯翻转手腕,手上出现一张旧照片。旧照片的颜色有点发黄,上面是一张恐怖的鬼脸。
这张鬼脸上,粗长的浓眉像一把死神的镰刀,刀锋形状的凶恶眼睛,野兽般的暗灰色瞳仁。邪恶的鹰钩鼻,嘴角微垂的长唇,倒三角脸型稍长,左脸有一道延伸至嘴角的刀疤形胎记。这样一张脸,任谁看到都会被吓到,为什么云鸠会那样迷恋这张脸呢?
「嗯……」云鸠shen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他迷茫的眼神好像一个新生儿。
「小鸠,醒来了吗?」戴维斯微微一笑,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云鸠的脸颊。这张脸在人类里很普通,稍显清秀帅气的五官几乎随处可见。但那眉宇间散发出的独特魅力,却非常的吸引人。
云鸠眨眨眼睛,微微张开干涸的嘴唇,声音有些干哑,有些惊讶,「戴维斯?」
「很好,还记得我。」戴维斯笑得艳丽,把手中的照片举在云鸠眼前,「那你记得他是谁吗?」
云鸠渐渐睁大眼睛,眼神有些吃惊。随后他坐起来,拿过照片仔细端详,「好熟悉……在哪见过呢?」
戴维斯笑而不语。
经过一周的检测,云鸠的身体一切完好,换过的新心脏非常健康。这颗心脏是教父采用他的原心脏克隆出来的,没有任何排斥反应,依然拥有异能。
教父暂时封住云鸠心脏的异能外流,不过这只能是暂时的。随着云鸠的成长,心脏也会继续成长,将来封印会被强大的能量冲开。
戴维斯悄悄告诉云鸠,不要让别人看到这张照片。还警告云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卓别鬼」这个名字,特别是他的爷爷。云鸠虽然不明白,还是一一记住。
云鸠问他失去的记忆是什么,戴维斯闭口不答。他说迟早你会想起来,到那时将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云鸠装着满腹的疑惑与好奇,跟着前来接他的姐姐回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第十一章
卓别鬼决定活着,他要活着接受最残酷的惩罚。只有这样,他才能赎罪。
一个个痛苦的夜晚,让他身心俱裂的噩梦不停地蹂躏着他的精神与身体。这种深刻的痛苦,就像跌落十八层地狱忍受没有止境的酷刑。这是他应得的结果。
「你想见他一面吗?」寂静的深夜,藏在黑披风里的戴维斯,出现在被噩梦惊醒的卓别鬼身边。
卓别鬼神色恍惚满脸冷汗的看着戴维斯,「见谁?」
戴维斯美艳的脸上扬起一个邪恶的笑容,「见你噩梦的主角,小鸠。」
「什么?」卓别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疯狂抓住戴维斯的裤子,仰着脸惊恐地说,「鸠还活着?!」
「教父复活了小鸠。」戴维斯垂着眼,怜悯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卓别鬼憔悴的脸,「我已经引导小鸠负责的公司在山下建造避暑山庄,相信很快就有机会把他引来。」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卓别鬼激动地喊着,不小心撕破了戴维斯的新裤子。
戴维斯微微愣神,喃喃地说:「你这只疯狗,竟然撕破我的新裤子……」
「啊!」卓别鬼猛然惊觉,急忙放开手中的碎布,惊慌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赔给你……」
「不必了!」戴维斯嫌恶的后退两步,「你穷得叮当响,哪有钱赔我。」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卓别鬼像个卑微的奴隶,不停向戴维斯磕头。
戴维斯微蹙眉头,鄙夷地缓缓摇头,「我真是不懂,你到底哪里好,哪里值得小鸠用生命去爱你。」
「对不起!让我看一眼!看一眼鸠,我就满足了!」卓别鬼还在磕头,声音已经哽咽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戴维斯轻轻叹息,身影渐渐消失,「我会把小鸠送到你面前,接下来就靠你自己把握,让我看看这8年来你有没有长进。」
听到戴维斯的话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卓别鬼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瞪着眼睛环顾四周。刚才的一切不是梦吧?戴维斯的确来过吧?
当卓别鬼看到面前的地上放着一部特制手机时,立刻扑上去拾起手机打开,在里面胡乱翻找。
终于,他在媒体文件里找到几个视频。迫不及待的打开一个,里面出现一间阔气的办公室。已经长成青年才俊的云鸠,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与下属侃侃而谈。
「鸠!鸠!鸠!」卓别鬼把手机拥入怀里,死死地抱着,痛哭失声。
这一次,他死也要抓住他,抓住他们的幸福!
他能怎么做呢?
焦急地等待,日复一日。卓别鬼每天在森林里寻找,寻找着可能会出现的爱人。
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里,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男人的云鸠,西装革履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刚刚忙完公司事务的他,拿着一张边角有磨损的旧照片出神。
照片上的人有一双刀锋般锐利的眼睛,高挺的鹰钩鼻,左脸有一道暗红色的刀疤形胎记。这道胎记把他的整张脸衬映的很凶恶。他有一头很长的黑发,整齐的绑着马尾,就像古代的剑客。他的名字叫——卓别鬼。
戴维斯警告过他,绝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卓别鬼,特别是他的爷爷。对于他失去的记忆,戴维斯的口风很紧,不管怎么问,戴维斯都不曾对他透露半个字,他们都在隐瞒他的过去。
据家里人说,他18岁生日那天出了车祸,医院束手无策,爷爷把他送到FL,于是他没死。车祸的后遗症是,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医生说他这叫「选择性失忆」。或许有一天他会想起来,又或许他永远都想不起来。
他曾经去寻找失去的记忆,可是8年过去了,至今为止他依然想不起哪怕一点点的过去。他唯一拥有的一丝线索,是一张戴维斯偷偷送给他的旧照片。
照片他总是随身带着,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会。虽然这个卓别鬼的脸并不好看,他却对这张脸有一种深深地怀念和依恋。他想他和这个人一定有着很深的羁绊,只是这羁绊是爷爷不能容忍的。
「你又在看他的照片了。」
突来的声音把云鸠吓了一跳,他急忙合上钱夹装进口袋。抬头一看,站在办公桌前的是他的未婚妻罗莉纱,也是他的大学同学。
「干什么像看见鬼似的。」罗莉纱一脸淡漠地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修长的美腿。
听罗莉纱说出「鬼」这个字,云鸠感到一阵紧张,不由自主的把眼光转向别处,尴尬地说:「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敲了,是你没听见。」罗莉纱的声音凉凉的,「每次你一看他的照片,就像丢了魂似的。我看早晚会被爷爷发现,到时候别说照片,连你自己都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