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意示朔停留原地、别跟上来,自己走进角落,以他人无法窃听的音量低声问:「怎麽?那位有事交代?」
「不,是我私人的请求。」
私人的请求?解著实愣了一下,怀宁生命的一切重心都是那位,何时曾有所谓的私人请求?
「你说。」
男子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会儿,终於开口:「请您务必杀了东日燎。」
「……为何?他应该没有什麽机会得罪你!?」解颇惊讶,两人的活动范围南辕北辙。
因为东日燎,主人每个太明日都外出,急匆匆的离宫,很晚才回来,表现出不寻常的热衷,现在杀死东日燎,主人顶多一笑置之,当作坏了一个玩具,但若时间一长,他总觉得主人会为东日燎作出很恐怖的行为…
「怀宁?」怎麽沉默了?
「请杀了他,很抱歉我什麽理由都不能给。」男子深深鞠躬。
「……我知道了。」解拍拍男子的肩,承诺:「我会处理。」
对方猛然抬起头。
「我认识你很久了,你会这样要求一定有你的道理。」反正一定跟”那位”有关,东日燎会威胁到”那位”的存在吗?
「谢谢。」对於解的信任,千言万语,他也只能以这两字表达感激。
朔在原地等回了他的元帅。「我以为您与青宫的关系不好。」没想到意外的竟和人皇的内廷执事有私交。
「忘掉你所见的,不然你会失明以及成为哑巴。」解大步向前,把丑话说在前头。
朔不惧反笑,笑得还有些傻气,他知道如果自己在对方心里没有一席之地,他会直接杀人灭口,绝不浪费一点唇舌。
这个人就是这麽死板严肃。
「我有手,也可以写下来。」朔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手也剁掉。」解的语气并不斩钉截铁,也不狠厉,就像普通聊天说话,但了解元帅的人都知道,他绝对会下手,而且从不迟豫。
「你说过,青宫不能干政,你该不会因为刚刚那名执事跟你说了什麽,而决定处死…或是不处死某人吧?」朔就是不能安份的乖乖闭嘴,挑战他的元帅的底线是他的乐趣来源,虽然这种行为就跟在悬崖间走钢索一样。
「你可以继续猜。」解转进与会议室相连的小办公间,隔著墙可以听见旁边已经吵成一团。
「人皇对於此事的立场非常清楚,中途退席代表他不高兴,换句话说,他希望有人死。」蓝法帝国参谋长的一大本领就是将元帅的警告当作鼓励,继续淘淘不绝。
「但您不希望有人死,尤其是白西和东日燎,他两人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取代,那…刚刚那名执事让您郑重点头应允的究竟是何事呢?」
「绝对不是求您放人,因为您原本就想放,况且人皇发怒,不太可能气消了就私底下遣人来求情,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他说服您杀人。」朔轻声说道。「而您也答应了。」
碰!
巨大的撞击声令隔壁吵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石墙震落的碎屑铺洒在黑色地毯。
「今天的会议不准你出席。」抛下血淋淋的球状物体,一脚踏爆,解冷淡的说道。
朔平静的捂著血流满面的侧脸。「是。」
斗犬外传…17
项星会议表面采民主公平的多数决制,但三名大将拥有否决权,元帅又拥有最终的决定权,因此实际上是一大独大的专制会议。
会场正中央布置了一张方形长桌,元帅在主位,左右各5个位子,坐满3名大将及7名中将,15名少将则坐在後方的弧状长椅。
解只身走进会议室,一滴滴小血花随著他的步伐在昂贵的地毯上绽放。
沉稳的落坐主位,顺手拉起桌巾擦拭掌心的鲜血,说:「提案。」
没人不长眼的去问刚才的巨响和元帅手上的血是怎麽回事,他是元帅,干掉谁都是天经地义。
「这还用说。」殷率先起身,得意的睨了一眼白西。「无论怎麽看,白西中将也只有一死谢罪一途了吧。」他阴狠的比了个刎颈的手势。
议场顿时私语不绝,有些人一脸赞同,有些人义愤填膺,白西派的少将碍於人微言轻,不敢妄自发言,只能坐在後头乾著急,黑金派的人则亳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心情。
「犯错的是东日燎,白西中将虽有督导不周之责,但罪不致死,我认为降级处分便已足够。」大将之一的宇不结党营派,处事公正,他提出较为温合的方案。
「板将?」
「俺没意见。」
「还有其它提案吗?」
一片安静。
「那就表决吧。」平日充当司仪的是参谋长,但今天人不在,只好由他自己来了。
「赞成殷将提案的,举手。」
殷将、3名中将、7名少将都举手,但议场气氛十分诡谲,原以为会趁机落井下石、铲除宿敌的黑金中将竟然没投同意票。连带的以黑金马首是瞻的将军也通通未表示意见。
解点点头。
「赞成宇将提案的。」
宇将及白西派的将军全举手,但黑金依旧未动,白西本人亦未参与表决,依照规定,受处分人仍有表决权。
「两案均未过半。」解偏著头,瞥向分坐在左侧的黑金与右侧的白西。
提案遭滑铁卢令殷沉不住气,气急败坏的指著黑金质问:「黑金中将!你别都不说话!有何高见讲出来听听?」
他才不相信黑金一点都不想整跨白西。
「…目前没有。」冷冷吐出一句,深沉的表情让人看不清他的意图。
「白西,有话要说?」解确信他另有主意,而且从会议开始就一直不知道在盘算什麽。
白西缓缓起身,突兀的朝解行了一个标准军礼。「阁下,属下斗胆有一不情之请。」
「说。」
「请您告诉属下,您预备对东日少校作如何之处置?」
「项星会议只讨论将军的处分。」
「但会议结束後,元帅会连同他的处分结果一同对外公布不是吗,既然如此,可否先让属下知悉。」白西面带微笑,恳切有礼的请求。
「死。」简洁明了,没有第二个字。
「……属下明白了,身为死囚之直属长官,属下对东日燎的犯上之举责无旁贷,愿与之同受极刑。」
什麽!!!
会议室如同炸开锅的沸水,一片喧哗。
「白西.中将,本元帅对於轻率无谋的陈述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帝国元帅的脸色相当不好看。
斗犬外传…18
从让普通士兵胆颤心惊的话皮底下嗅到想要的讯息,白西星目半掩。「比赛弃权有什麽大不了的。」
「你说什麽!?」殷将勃然跳起。
「我说迟到弃权又怎麽样,值得因此杀死年轻有为的帝国军人吗?」
「死到临头还大放阙词!」愿受极刑的话果然只是随口说说,白西死定了!
「东日燎只是一条不知轻重、方满20岁的幼稚斗犬,因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而犯错,并未有蔑视陛下之心,如果堂堂蓝法帝国连他这粒一时飘错地方的小沙子都容不下,那自然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白西坦承的直视元帅的眼睛。
「没错,你和他都必须死!死!」殷将不在乎自己的举动与跳梁小丑无异,只要除去白西,白西派的将军就不得不依附自己,他的政治实力将水涨船高。
「你希望保他。」解说的是肯定句。真令人意外,他以为聪明如白西比任何人都懂得何谓明哲保身。
「不。」白西双手撑著桌缘,倾身向前,以决然有力的声音说道:「属下希望与东日少校一起战死沙场,流尽生命最後一滴血,为人皇陛下效忠。」
这是一种隐晦的威胁,解听出来了,白西要与东日燎同进退,如果自己要留他,就必须一并留下东日燎,否则便把两人一同送入黑暗。
若白西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他不仅会成全,还会让他们死得极其灿烂精彩,因为他讨厌被要胁。
但今天这个人是白西,这些年的丰功伟业证明了他是不折不扣的能臣干吏、良将,也是绝佳的谋士,他为帝国赢取的利益比後面那票少将、一堆中将,还有旁边这个白痴殷都多。
不能杀死他,这名男子死了,计划也许要多推迟几百年…
「你在犹豫什麽!下令处死他们!我是元帅就不会妇人之仁!」殷不知是太想除掉白西还是怎样,说话开始放肆,也未使用敬语。
「元帅大人。」白西挺起胸膛。「您是不相信白西誓为人皇尽忠的诺言吗?」
解未言语。
铃亮的低笑声倏地盈满弥漫著肃杀之气的会议室。
白西绕过长桌,取下挂在墙壁上装饰用的蒙古大砍刀。
「那就…以此为证吧。」
语毕,反手往自己的右肩胛狠狠划下,混合著碎骨与筋肉分离的恐怖声音振动每个人的耳膜,鲜血如飞箭般朝四面八方喷射,最靠近几人的挺拔军装当场血红一片、怵目惊心。
「中将!」白西派的将军大惊失色,纷纷涌上,但被伸手制止。
白西抿著唇,弯腰拾起断臂,微微踉跄的走向解元帅,两旁的中将皆不自觉的躲开。
「白西以此明志。」
他将鲜血淋漓的右手臂置於桌上。
当下有不少人露出『这家伙脑袋坏掉了』的表情,这间会议室大夥进进出出,谁都知道哪把蒙古大砍刀是中看不中用的老古董,刀锋早已凹凸残缺,使来杀鸡都不行,他竟拿来剁自己的手!
严格说来那根本不算剁,而是用极大的蛮力硬砸砸断的!
斗犬外传…19
「白西,你以为来这套有用吗,我告诉你…」
砰!
沈重的搥桌声打断了殷将,殷怒火中烧的正欲开骂是哪个不识相的混蛋,转过头才发现那个混蛋就是白西口中常说的黑混蛋。
黑金的座位离白金自断一臂的地方相距不到五步,别人都被溅得一头血水,就他没有,白西的血好像也跟他的人一样,与黑金不合,遇上某人就会厌恶的自动转弯。
但此刻可没人敢随便拿这事说笑,因为黑金中将深不见底的双眸里蓄满了雷电狂风,彷佛眨眼就能置人於死。
「这个会议太无聊了。」黑金推开椅子,长颺而去。
黑金派的将军对他们领袖的作为面面相觑,不得其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们可没老大那个胆,敢在项星会议上拍拍屁股走人。
「……宇,清除会议记录,还有,今天的事谁都不准再提。」
解让步了,同时失去白西、东日燎以及…黑金的代价太大,他只能向怀宁说抱歉。
「散会。」
元帅的命令,即使有不满,也必须遵守,这是绝对的军规。
「你…你…」殷将眼睁睁看著众人鱼贯而出,将他藉故杀人的期望泡泡戳破。
「白西,你跟我来。」解不理会殷,硬声命令。
「是。」
白西随他走进元帅专用的侧间,缺席项星会议的参谋长正窝在古朴宽大的木椅里,脸上缠著遮住右眼的厚厚绷带。
「拿去,喷在伤口。」从茶几上凌乱的急救箱里翻出一罐钢瓶,抛给对方。
「谢元帅。」单手接住高效凝血剂,白西终於露出有点轻松的模样。
「白西,你这性格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朔狭促的取笑他,会议室与元帅侧间的墙面刻意未装隔音板,因此朔在包扎的时,对会议发生的事也无所遗漏。
「彼此彼此,朔大参谋长。」元帅挖你一颗眼球,不也是因为你爱虎嘴拔毛的性格所致。
「讨人厌的家伙。」朔嘟嚷著支起手杖。「元帅大人,我要回去休息了。」
「嗯。」解没说什麽,迳自领头往外去,方位已自行选定为朔的寝室。
这就是他的元帅,无情、却又让人著迷的斗犬。
白西直挺的目送二人,待门一关,他猛然往後接连跌了好几步,直到重重撞上墙壁才勉强稳住身体,他知道自己情况不妙。
「shit…」
平常拇指一推就能撬开的瓶盖,现在却抖得怎麽样也开不了,不小心手掌一歪,凝血剂掉到地上,一下子就滚得老远。
白西只是膝盖稍弯欲去捡拾而已,整个人便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桌椅的轮廓渐渐模糊,影像也左右晃动不休。
喀…喀…喀………
脚步声似从远处传来,在狭窄的视距里,白西看见他的凝血剂被人取起。
有人在他身旁蹲下,未经同意一把撕开了他破布般的肩袖。
嘶────
血色喷雾替烧灼的伤口带来的清凉。
「吃下去。」一颗青色药丸递上,但白西因失血过多而浑身痉挛,牙关闭得死紧,对男子的声音毫无反应。
「………」
男子自己含住药丸,粗鲁地掐开白西双颊,俯身便将药丸强行哺进他嘴里。
斗犬外传…20
「别……碰…我…」
「你又能拿我怎麽样。」男子冷漠的夹起一张又一张的无菌布往白西的断臂处塞填,每塞一张,白西都痛得剧烈抽蓄。
「…杀了…你…」倔强的撂出狠话,但他虚弱到冷汗都发不出来,四肢有如被冰入寒窖,惨无血色。
黑金塞够了无菌布,俐落的再喷一遍凝血剂,最後以弹性网纱固定,他常年在沙场打滚,看多了断肢残体,急救技术也相当娴熟。
「冷吗?」黑金问。他在发抖,虽然不知道是气到发抖,还是真的因冷而发抖。
「冷…你个…头。」莫约是药效发挥作用,白西看起来好多了,至少意识不会如同鹅毛柳絮,轻易随风飘走。
解下墨黑的军大衣,披在白西身上,这件是帝国特为将领制作的军装,十分保暖,即使只穿这一件也能昂首无畏的走在零下50度的冰原。
「拿走…」白西咬牙拨开大衣,他虽对宿敌的举动摸不著头绪,但有一点他绝对清楚---他才不要接受黑混蛋的施舍!
黑金不是施舍,斗犬都是不懂同情与慈悲的战斗机器,他只是觉得白西一直抖令他不悦,肝火上升,有一种自己也不明了的不痛快。
拉起大衣再度包裹住白西,下一秒,将人打横抱起。
「你干什麽!放我下来!」无力的挣扎令他想起往事梦靥,可恨!
「我没有必要听从你的要求。」好轻,比他想像的还轻上许多,他到底都吃了些什麽。
「…你…别走那里!」用力拉扯黑金长发。
男人停下脚步。
「…右边左转,直走到底,有密道…」喘息加急,白西的唇色蜕得几乎和雪颜色相同。
黑金无异议的抱著他往那方向走。
军本部大楼竟有通往第7营区的密道,知情此事的人肯定没几个,但若给殷将那样的人知道,别有用心、意图不轨的大帽子白西就戴定了。
白西认为黑金不会说出去,但这不是信任,他也不会承认这是信任,至於这是什麽,谁要跟他开斗见山的问,他就会让那个人眼耳口鼻七孔流血、关门大吉,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密道连接到第7营区的营区大楼後栋,约十五分钟脚程,但白西觉得长路漫漫,度秒如年,被仇敌抱在怀里令他似火焚身,一整个不对劲。
黑金却觉得这条路走得太快,倾刻便到尽头。
共通之处在於二人都很安静,安静到白西短促的呼吸声令黑金面如寒霜,而黑金近若擂鼓的心跳也令白西烦燥。
穿越第7营区中庭,黑金毋庸指引就走到白西的办公室前。
才靠近,门自动开了。
「老大!」米瑞斯惊呼。
「中将!」白西的贴身副官朝、夕及东日燎都在里头,看来守候已久。
「放我下来。」白西忍耐著别破口大骂,让部属看见自己被黑混蛋抱著……真是该死的混蛋!
「老大!您、您怎麽会…」他和白西中将不是水火不容吗!?因为这样,他和东日燎的往来还刻意隐瞒。
「你可以滚了,记得走密道,我可不想跟你传出什麽不乾不净的流言!」白西恶劣刻薄的下逐客令。
抱歉。。。打电动打到忘记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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