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三殿下有个不自觉的习惯,心情极度不好,就会转腰间的笛子。不是用来吹,不是用来赏,只是用来转。看着笛子在手中转出一圈又一圈的弧度,虚晃的光芒夹着悠远的竹香,让人的眼睛目不转睛。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惹了这么个主,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两节
8、第八节
鸡窝的鸡没有偷到,热闹的村祭没有看到。想要英雄救少年还被狼族太子抢了风头,蓝玉娆也是一肚子的郁闷。
回到王宫,不想私自出宫的事被父王知道。
回去等待的是面壁半个月。
本就郁闷的狐族太子,更加郁闷。
一个人窝在狐族的天字号密室,抬头看到的是千年寒冰。低头看到的是潺潺流水。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水牢。
这个水牢是蓝玉娆的常来之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即使有把自己视为掌上至宝的母后撑腰,还是会时不时来这面面壁,思思过。
这面着面着,还真悟出点东西。
那个叫做断莫愁的孩子,自己很感兴趣。
等出去了,一定找个机会去狼族看看那个孩子。想到那张修罗般的脸颊,血红的双眼,暗暗决定叫上凤三那小子。
回到自己的上翼宫。凤尤宁懒懒的仰在厅内的软榻上,听着侍从回禀着宫里的琐事。
一声爽朗的笑声穿过云帐透过来。
三弟,看看大哥带来什么好东西了。凤族太子提着满满的一壶琼浆玉露,满脸宠溺的看着软榻上斜卧的凤尤宁。
大哥,你又去找酒仙下棋了?凤尤宁懒懒的问道,额间的羽记微微皱起。
这个凤族的太子,自己的亲大哥,实在让自己很头疼。一点没有身为太子的严肃感,办起正经事来也是拖拖拉拉。但是就是在这下棋喝酒上颇有建树。
天上地下的酒仙棋圣,谁那有一壶几千年的好酒,谁那有副玉来山石的棋盘,他到是一一记得清楚。无论花费多少时间耐性,总有办法让他们归入自己囊中。
小宁宁,大哥可是特意给你带来的。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看着闭目养神的凤尤宁,凤尤安讨好的坐在软榻一边,用手轻轻摇着有些困意的三弟。
大哥!
榻上的人忽然睁开双眼,怒视着身旁这个和自己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孔,牙根咬的咯咯作响。
太子殿下,你要是再喊那两个字,我就。。。。。。
你就陪我喝酒可好?凤尤安趁机将倒好的酒樽递至眼前,软声软语的劝他喝下。而后一脸骄傲状,怎么样,这酒仙的千年私藏不错吧?我可是赢了他十六把棋局才赢来的。父王和二弟都不知道。你看我对你多好啊,小宁宁。
凤尤宁继续倒下闭目养神。感觉到太子的气息消失在身边后,才慢慢坐起身,深吸一口气。这个大哥,唉。
自己与大哥并不是一母所出。但是大哥对自己却实打实的好。
大哥自打一出生就被定为下一任凤族的王。堂堂太子身份本就了可以呼风唤雨。他用不着求什么,也可以得到所有。
偏偏老是爱围着自己的三弟打转,还时不时巴结一下这个侧妃生的小殿下。
凤尤宁说大哥你的衣服真好看,二话不说,当着众仙的面就脱下来细心给他穿上。
凤尤宁说大哥你的玉佩真好看,也顾不得是自己亲娘传给自己的宝贝,亲自系在他的腰间。
凤尤宁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出去逛逛可好?抛下父王交代的要务就乘风归去。
凤尤宁,凤尤宁,只要是凤尤宁开口。哪怕是自己回头被父王的赤焰鞭抽的新伤覆旧伤,也不皱一下眉头。
待到凤尤宁成年,渐渐觉得周围微妙的气氛让自己不自在。所有人都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走在他们事先挖好的陷阱之上,随时等着哪个坑显灵把自己拉进去。
慢慢的也就不再对着自己的大哥要这要那,有些淡淡的疏离。
凤尤安也不恼,依旧天天往凤尤宁这里钻,隔三岔五送些稀奇古怪的宝贝。没人知道,这凤族的太子殿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来也有好几日了,有些想念那只幽蓝的小狐狸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露出洁白的牙齿。想起一身女装的蓝玉娆,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明日,定要寻个由头去看看他。
门外,凤尤安静静的看着三殿下的睡颜,手指深深嵌进红色的门板里,无奈的叹口气。
狼族的王宫里,一脸惶恐的断莫愁手脚拘谨的不知道该放向何处。两只小眼偷偷瞄着来来往往的侍从。他很想拉过一个来问问这到底是哪里,带他回来的又是谁。
可是来往的侍从一副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一丝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直至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到第三遍,那个冷峻的男人才出现在断莫愁的面前。
我叫其烨,狼族的太子。简洁利落的介绍。
狼。。。狼族?本就坐立难安的断莫愁一下如坐针毡的跳起来,一张蜡黄的小脸变得越发没有血色,嘴唇在贝齿的紧咬下,嘴角又流出一道血线。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仿佛是怕吓到面前的少年,其烨有意放慢的速度,放缓了语调。自己从没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过话。说完手心都有薄薄的一层汗珠。
断莫愁不住的后退,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坠子。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迅速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入口中。
你,竟然。。。自杀?其烨抱着快要倒地的少年,一脸紧张。自己竟是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吗?只是报了个名号而已,竟引得怀中的人如此反应。
蓝玉娆和凤尤宁来狼族拜访时,险些吃了个闭门羹。
冷玉娆恶狠狠的盯着出来回禀的侍从,右手结起一个淡蓝色的印加,弹到半空,竟然炸开来。银光乍射间已拉着凤尤宁闯进了狼族的大殿。
一脸倦容的狼王看着一脸怒气的狐族太子冲进大殿,愣坐在王位上。
凤尤宁趁机出来解释,狼王安好,我与狐族太子今日前来,是想看看那日其烨太子救回来的那个少年,不知狼王可否行个方便。
狼王很是欣赏这一辈里法力礼数相貌都算得上拔尖的凤尤宁,自是应允。
跟着侍从在王宫里穿过一条条长廊小径,终于兜转到一所甚为幽静的小院。侍从很识趣的退了回去,隔着薄薄的纱门,浓浓的药香味已经钻入鼻尖。
蓝玉娆一阵头晕,身子跟着晃了两晃,顺手扶住刚要踏门而入的凤尤宁。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凤尤宁大为惊讶,连忙将蓝玉娆一把打横抱起,直直冲进里间,放到侧室的软榻上。回转身,看见床榻上一脸苍白的断莫愁,床边一脸严肃的其烨。
双手迅速结起一个圆形的图腾,缓缓打入蓝玉娆的体内。一道红色的气流稳健的自蓝玉娆的后颈直直钻进体内。头晕眼花的蓝玉娆渐渐清醒了大脑。
颈后的热流还在继续的输送着。暖暖的,缓缓地。像是母后的抚摸。
别动,玉娆,你体内有股奇怪的气流在上窜,我帮你压住。凤尤宁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怎么了?身后是环胸而立的其烨。
他怎么了?凤尤宁反问道。那天其烨救下断莫愁的时候,自己大体扫了一下,断莫愁没有什么大的伤,休息几天应该早就好了才对。这会竟然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实不应该啊。
9、第九节
一处两相思,三世缘,四季殇。
凤尤宁背手立于窗前,看着外面的整洁长廊。廊廊相接不相撞,条条幽静溢花香。果真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来看病人的,现在却成了病人。
一脸小媳妇样的蓝玉娆老老实实的坐在圆桌旁,喝着有些腥气的茶水。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
只要碰不到静神香。
偏偏狼族太子怕断莫愁醒后想不开,让侍从点了整整一屋子的静神香。
那个,凤三,那个,凤三殿下,我们是来看病号的,你这么一副拽二八万的样子,故作高深莫测的姿态,是为何故?蓝玉娆眨眨细长的桃花眼,瞟了一眼自己醒后就一直立在窗边当雕像的凤尤宁。
玉娆,你可知,你体内有。。。
我知道。我记事起就知道。蓝玉娆打断凤尤宁的诉说,急急喝了一大口杯中补元气的特制茶水。终于看见了杯底。深深的吐了口气。
你可知道你是个断袖的命
呵,这天上地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用你三殿下来提醒我。我是个断袖的命。从我不记事起就知道。所有的侍从看我都是一副惋惜中带着幸灾乐祸的摸样。所有的小姐姑娘仙子仙娥,对我也是当面客气,背后嘲笑。我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会不知道?
所以,你才故作风流的调戏那些仙娥?
我宁可听你们当面说我是个不学无术的风流太子。也不想听你们背后说我是个不能喜欢女人的短袖胚子。我不是不能,是不喜欢。
屋内又是一片沉寂。
你可知方才我们在廊上遇见的女子是谁?
婢女啊,不过,这狼族的婢女长得还真是标志,不比你上翼宫的差啊!恢复往日痞痞的样子,把玩起手中的杯子。青瓷底胚,艳红杜鹃,啼出了谁心中的血。
算了,断莫愁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里间。凤尤宁始终没有挪动半步,笔直的身形挡住了大半个窗户,还有有些凉意的风。
其烨已经不知去向。床上只有虚弱无力的少年。
厚重的锦被也没有营造出他很健硕的样子,远远看过去,只看得见一床金黄色的丝绸云被上一个小小的脑袋。
靠着床沿坐下,拉起自己那日包扎的右手。
帕子还在,丝丝血液已经凝固,粘在雪白的帕子上显得那么碍眼。
就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昏睡的人却醒了。
迎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浑身的每个神经都欢呼雀跃起来。仿佛阳光已经穿透厚重的屋顶,温暖的云被,照到自己单薄的身躯,照到自己有些无望的内心。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蓝玉娆笑得无害,嘴角还牵起一个平日不常见的小酒窝。这句话他老早就想当面问清楚。
或许吧。床上的人也是淡淡的一句。脸上的愉悦却是满满的。
两双眼睛就那么毫无顾忌的看着对方,满足的笑着不语。
凤尤宁看一眼床榻边的蓝玉娆,右手紧紧握起,脸上一脸淡然,继续看着窗外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要杀他,先杀我。窗棂外,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断凤尤宁的思绪。平淡的语气,决绝的态度。
你,竟也喜欢这种货色!冷笑出口。想你堂堂地狱狼,果真品味与众不同。
尤宁,你又何苦!这都是命。其烨的身形立于凤尤宁面前,两人之间隔着半腰的窗棂,两两相望。
一双不屑的丹凤眼,一双血红的双瞳,映照出彼此有些倔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发的有些早了吧。
10、第十节
你可愿意跟我走?
愿意。
你可知道我带你去哪?
不管是哪里,只要有你。
蓝玉娆的梦境很是简单。大雾弥漫的宫殿,两个模糊的身影,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用略带哭腔的声音说着这么两句对白。
蓝玉娆一直想看清迷雾中的两个身影。每当拨开重重烟雾,快要触手可及那其中一人的衣袖,就会被外力所打扰。
距离自己十四万岁的生辰已经越来越近了,还有不到半年。
狐王和王后下了死命令,蓝玉娆不得出宫半步!谁敢放这个小祖宗出王宫的大门,就自己把自己的内丹吐出来踩碎,再去地牢里选个痛快的死法。
天上地上都知道,蓝玉娆的断袖良人,要出现了。
蓝玉娆如今就是个囚犯,每天只能在布下结界的宫殿里逗逗鱼,养养鸟,调戏调戏小侍女。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整整一年半,蓝玉娆很是无聊。既然出不去,就只能盼着有人来,有仙来。
宫殿上的寒冰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地面上的琉璃五光十色,光彩夺目。五百八十一根冰凌柱,四百六十四块琉璃砖。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忍无可忍。
凤尤宁踏进殿门的那一刻,蓝玉娆正端坐在地面静心打坐。盘膝而坐,挺背收腹,双手自然放于膝盖顶端。眼睛微阖,眉头紧锁。额间有细密的汗珠,顺着好看的侧脸顺势而下。
身后的蓝色尾巴匍匐在五彩琉璃地面,软软的,亮亮的,没有生气。
你这是做什么?凤尤宁有些惊奇。手中提着的荷花鸡缓缓的飘散开香味。不一会整个大殿就被浓浓的香味包围。
你,难道是在,聚魂!“啪”的一声,荷花鸡应声砸落在琉璃地,溅起几滴黄澄澄的油渍。不愧是醉乡居的招牌菜。外焦里嫩,油水汁汤保存完好在腹中,稍受力就散开来。
凤尤宁顾不得衣袖上沾上的污渍,几步跨到地上端坐的蓝玉娆身前。额间的羽记刺目的猩红起来,似要滴出血来。手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起,指尖的光晕由白变红,干脆利落的拍在蓝玉娆的颈后。
端坐的身形毫无防备的向后仰去,嘴角浮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来人,快去禀告王后,就说太子方才正在“聚魂”!凤尤宁朝着店门外一声怒吼。本来懒洋洋站岗的侍卫吓的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的奔向狐王的正殿。
很快,以狐王和王后为头领的大部队,叮叮当当嘈杂纷乱的一股脑涌进太子殿。
狐王的火气顿时蹭蹭的往上窜。
指着儿子的手在半空中抖啊抖,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聚魂,是狐族的一门禁术。可以探知人神魔的前世今生。只因使用此法术者,需要耗费一半的功力,中途还不能被人打扰,否则会魂缀地狱,不得超生。早在几万年前,狐王就英明的将这个法术列为禁术。还有一点,被探知的对象就如同做梦一般,会被这个法术拉回那个如梦一般的时空。醒后也会损耗点体力。这一点大多数人不知道,只因为会使这个法术的少之又少,大家已经渐渐的快要忘记狐族还有这么个术法了。要不是今日在殿厅内听见侍从慌慌张张的禀报,这些臣子臣孙就真的将这个神奇的术法忘记的干干净净了。
一溜跟着狐王小跑到太子的大殿,看到的景象着实让大臣小臣们一惊。
他们往日里风流倜傥的太子爷,原形已经现了个七七八八。那条蓝盈盈的狐尾,直挺挺的贴在地面。狐尾,在狐族小娃两万岁时,就被自己用法术隐藏起来。只要自己不是兴奋的不行,或者体力低的不行,断然不会显现出来的。
他们的太子爷,今儿擅自用了“聚魂”,不晓得是想引谁入梦。嘴角还有那抹淡淡的笑意,当真是凭法术进了梦乡。白净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苍凉。
谁!谁教他的“聚魂”?说!
狐王对着身后的一众臣子斥责,就他儿子的那几斤几两的手脚,勉强应付应付下人还行。要说使用“聚魂”,他哪来的修为!
一旁一脸焦急的凤尤宁,起身看着怒发冲冠的狐王,微微一礼。
狐王息怒,现在最要紧的是,怎样把太子殿下从梦境中唤回来。我对“聚魂”也只是知道大概,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够将他唤醒,还请狐王赐教。凤尤宁永远的仪态自如,没有一丝的慌乱。果真继承了凤族的高贵传统。
对,现在当下之急是怎么把玉娆从梦境拉回来,你想逞威风也得等我的儿醒了。快说啊,怎样把我儿唤醒。王后扑到地上的太子身上,怒吼中夹带着隐隐的哭声。
断梦!狐王清晰的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