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仙作者: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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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仙作者:血痕-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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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拎着酒壶柄,让那壶嘴对着自己,袅袅洒了些在嘴里。一些酒水落在嘴角边,顺着下颌往下滴,沾湿了衣裳。但他好似没有察觉,只一味喝酒。
  泽穹趴在房顶上,皱了皱眉,这人是痴了么,从前就是个半吊子,过了十几年,还是个半吊子。
  喝了大半壶,鬼契鸳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有些醉了,眼神还飘忽。仰头一笑:“哈哈,这酒真是越来越没滋味了……越来越没滋味啊……”
  泽穹没了兴致,打算走,却听他道:“鸰儿,你可还记得那壶埋在樱花树下的女儿红?我可惦记着它,惦记得紧呢……”
  泽穹跨了一步,又把脚收了回来。
  原先透过那白玉瓦,只能看到鬼契鸳所在的位置,也未曾感到屋内有其他人的气息,以为那房中只有鬼契鸳一人。可是听他这么一说,泽穹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看。
  鬼契鸳仍在案边,但却站了起来,脸颊泛红,手上勾着酒壶,一边说话,一边挪着步子。泽穹的视线跟着他,调整着自己的角度。
  只见鬼契鸳走到床边,蹲了下来。那床上似乎躺着个人,但是因为鬼契鸳恰好蹲在床头边,遮住了那人的脸。
  泽穹的心紧了紧,察觉到不详之感。
  却听鬼契鸳道:“可是那女儿红本就是你我一起埋下,说好了十年之后一同将它喝了,我一个人,怎么敢动他呢?”
  鬼契鸳动了动身子,将那人的头搂在自己怀中,轻抚那人的黑发:“我等你回来,一起饮酒。可是鸾鸰啊……你何时才能回来呢?我可等不及了呀……”
  一听到这个名字,泽穹的心更是被锥子扎了一般,他兀自摇了摇头,不相信。
  鬼契鸳托着那人的后背,坐在床头,让他的脊背倚靠着自己的胸膛,将那长发掳到一边,整齐地铺在缎被上。
  这时,那人的脸便完全落在了泽穹的眼里。
  俊朗眉目,英挺鼻梁,轻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那张脸上,却毫无血色,僵硬得就像死尸。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鸾鸰,瑭衍的弟弟,谷雨的叔父。
  泽穹瞬间一口气无法输出,梗在了喉头,眼眶充血。
  鬼契鸳用手指梳理着鸾鸰的乌发,轻声叹:“你看看,我都守了你十年了,你怎么就不动心呢?就算你不爱我,那也被我感动了吧,怎么那么狠心呢?”他执起鸾鸰的手,但是那手却僵硬着,鬼契鸳费了好大的力才将十指扣入他的指间,又低下头去轻吻手背:“鸰儿,鸰儿,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还在这里守着你,每日跟你谈天,陪你说话,不让你孤单。”说着说着,眼里落下一滴泪,恰好滴在了鸾鸰脸上,竟像是鸾鸰在哭。
  鬼契鸳闭着眼,声音喑哑:“可是你好歹也应我一声啊,这么多年了,你好歹也说一句话不是,也好安慰安慰我,嗯?”鬼契鸳不再说话,像是在等回复,可是再怎么等也都只是寂静,半晌,他终于受不住,哑着嗓子喊道:“你这负心汉!若是再不理我,我便娶了别人,再不来找你!”
  说罢,他狠狠扔下鸾鸰,快步往门外走去像是真要将他丢下。鸾鸰身子失了依靠,脑脑袋无力地垂在床头,手也是耷拉着。
  鬼契鸳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脸上泪水不断落下。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他颤抖着,跪在了床边。
  伸手仔细托起鸾鸰的脑袋,擦去自己落在鸾鸰脸上的泪水:“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你生气了是不是?别气别气,我不会走的,不离开你。我还等着你回来喝酒呢……”
  泽穹再看不下去,跃到了樟树上,发了力,往洛阳奔去。
  本是四月暖春,风却似刀子一般刮着脸,连带刮着心。
  泽穹憋了一路,终于落在一堵废弃的土墙前,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再也忍不住,泪水淌了下来。
  泽穹无声地啜泣着,用手掩着脸颊,任那泪水顺着指缝簌簌落下。他一手掩面,一手扶在墙上,一个人哭着。原先还是无声,过了一会儿,竟嚎啕大哭了起来,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墙上,将那土墙砸出十多个坑。
  心里只剩下那几个字——
  他死了,鸾鸰死了。
  ————————————————
  真是不希望新年第一天就发这么虐的一篇啊……不过,后面会好的哦~欢脱欢脱~


☆、109。玉黔仙人 (2236字)

  又是一夜醉酒。
  泽穹抱着酒坛子在山中晃悠,分不清东南西北。可他心里清楚这是哪,仙云谷,樱花殿。
  独自游走在昔日旧地,时值牡丹盛季,樱花已谢,残花落了满地,十分凄凉。不像那时,少年身着白衣,立于案前,粉色樱花纷纷扬扬,少年挥洒泼墨。男子执着雀翎扇,扫落肩头花瓣,满面春风,意气风发,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直叹纸上好诗。
  “谷内谷外皆阴雨,唯有樱花染清酒。
  草香未使游人醉,薄雾琼觞仙人忧。
  佳肴珍馐淡无味,纵使情殇水自流。
  肯与月老相对弈,只求随君鸳鸯游。”
  泽穹倒在樱花树下,念着旧诗,想着旧事。闭上眼,任清风掠着自己的脸,心已无牵挂。只是却有什么抵在喉头,逼得自己不得不喝酒消愁。
  连着灌了几大口,胸口衣衫湿了大半,嚎啕大哭起来。直到哭得失了力,哭得没了气,哭得再也直不起腰来,方才靠着树根,眯着眼睛,无声无息,像死了一般。
  泽穹轻哼了一声,骂道:“都是良心被狗吞了,一个个都不管不顾,挥挥手逍遥做鬼去了,只留我一人在这人间,相思无度。”笑了起来,“也好,也好,都走吧,走了就没人再管着我,一个都别想再管我!”过了一会,却又哭了起来,呜咽念着:
  “樱花落时凤已逝,只留痴人独邀酒。
  曾记少年叹忧愁,天真不识世事凉。
  莫到少年长成时,世事已空空叹忧。
  若是知己忘川游,也怕满面落泪行。”
  泽穹歪歪斜斜地倚着,眼神已然空洞,那眼皮分不开亦合不拢,只是嘴中仍旧呜咽不止。在树下倚了片刻,泽穹终于抵不过困意,手一撒,将酒坛子扔在了地上。
  只是虚虚幻幻之间,他却见到婷婷一抹人影从远处走来,手上执着一把上好的雀翎折扇。
  泽穹知道这是个梦,不肯醒来。却见那人蹲下身子,柔声道:“清儿可好?”
  泽穹晕了,想说话,那人又道:“莫道叔父心狠,只要清儿好好活着,叔父就是死了,也高兴。”
  泽穹呜咽唤道:“鸾鸰……”
  可那身影已然飘远,再听不见那声音。
  泽穹醒来时,太阳已经从山头上跃出。他揉着脑袋,四处看了看,竟是陌生之地。再环顾,只见殿阁之间苍凉一片,往年的残叶铺了一层又一层,春风拂过这里竟像是深秋。
  殿阁巍峨四立,但却空无一人。殿内案几并立,砚台毛笔胡乱摆在桌面上,皆是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堂上供桌摆着几个牌位,泽穹只看了一眼,旧时的场景便回到了脑海中。
  年轻时伏在师傅脚下等待责罚的情景,模糊又清晰。
  记得那时还是玉黔弟子,与瑭衍、漠言、血痕、青衣、浅裳和即墨师出同门,皆是好兄弟。
  泽穹抬头,西侧的勾檐断了一角,残破不堪,只是东侧的依旧完好,勾檐上还挂着一串铜铃。那是幼时顽皮,与弟弟一同挂上去的。
  还记得那时候,他傻傻地笑,一点也不像个将要继位的天子,总爱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口口声声唤着“哥哥、哥哥”。只是那样的兄弟之情,就在现实摆在眼前之后,消失无踪了。
  泽穹走到堂上,手指抚开灵牌上的蛛网和灰尘,那灵牌上的字迹一一露了出来。最左侧是麟儿,中间是玉黔仙人,最旁边那块却是一字都无。
  麟儿的牌位是鬼契鸳放到这里的,而玉黔仙人之死,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就连泽穹看到,也是吃了一惊。
  泽穹看了一眼那无字的牌位,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还是作了揖拜了一拜。再看了一眼那无字排位,泽穹转身便要走,身后却响起苍老的声音——
  “泖儿,你回来了。”
  泽穹步子顿住,转回身,唤道:“师傅?”
  “泖儿,你总算回来了,师傅等候多时。”
  泽穹的眼神无端地落在玉黔仙人的排位上,一抹白色的身影便走了出来。苍老的面颊上带着和蔼的笑意,花白的头发和长须,一把拂尘搭在肘上:“泖儿,你可知错?”
  泽穹跪了下来,叩下头去,两手安分地放在脑袋两侧:“徒儿知错。”
  玉黔仙人捋了捋花白胡须,眼中带笑:“嗯,知错就好。自从你叛了师门,与为师断了师徒关系,为师便知,总有一日,你会回来认错。果真如此,我便也原谅你了。”
  泽穹直起身子,眼中已经没了希望:“徒儿错得太深,已无法得到师傅原谅。”
  玉黔仙人又是一笑,好似早已忘却红尘,那些已逝之人早已不在他的关心之内。
  淡淡道:“那时,你执意要与天界为敌,还不是因为你那弟弟,明明是同一个爹,他却能稳坐龙椅,而你却因狐族的身份,只能成魔。可你终是舍不得他的。最后那一剑,你若不是让了他,他也不会占了上风,七扇也不会就这样死了。”
  泽穹叹了口气:“全怪我。”
  玉黔仙人摇了摇头:“不怪你,也不怪他。要怪,就怪老天帝,不该风流,更不该强要了你娘。”
  泽穹不再说话,半晌才道:“如今徒儿已无牵挂,若是师傅肯收留徒儿,徒儿愿再做一世玉黔弟子。”
  玉黔仙人却挥挥手:“不妥,不妥啊。你的牵挂尚未了,还需回人间。”
  “可是连鸾鸰都已经离开,天帝已将三界打理妥当,我还有什么牵挂?”
  玉黔仙人打了个幌子,幽幽道:“有时候,看似逝去,实则还未逝去,看似离开,实则常伴身侧。这一世才刚开始,切莫蹉跎了岁月。”仙人的身影渐渐淡去,声音幽幽,“况且,老夫也要休息了,望来生还能师徒一场。”话音刚落,那身影已经不见。
  泽穹踏着方撒开的朝阳,朝洛阳城走去。


☆、110。替他换鞋 (2091字)

  泽穹一夜未回洛阳宅,但因为常常早出晚归,小衣也不知他是否回来过,只是一日不见他,心里堵得很。
  这天傍晚,小衣下了学,以为又见不着泽穹,兴致索然地往家走。路过香粉阁时,那嬷嬷依旧像平时一样,迎上来扯小衣的袖子,欲请他进去。
  小衣虽放荡不羁,风流潇洒,但到底身子骨还嫩,虽常常光顾妓院,但来了也只是叫几个姑娘喝喝酒,唱唱曲,不做逾越之事。
  那些个莺莺燕燕自然讨他喜欢,只不过真心相待的也就一两个,也都是稍有才学的奇女子。柳苏便是其中之一。
  这会儿,嬷嬷又扯着小衣的袖子,在他耳边倒苦水:“少爷许久不来,可不是把姑娘们都忘了?”
  小衣摇了摇扇子:“怎么会,只不过这几日有些忙。”
  “哟,少爷也有忙的时候么?”
  “嬷嬷,你这话可说的不对了,我好歹也是堂堂洛阳宅的少主,怎么会没事做?”
  那嬷嬷啧了两声,用帕子掩着嘴,凑到耳边:“柳苏可想的紧呢,少爷几日不来,她便几日不好好吃饭,都瘦了好几圈。少爷要不要去看看?”
  小衣道:“哦?嬷嬷说得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
  小衣收了扇子,欲往里走,但只走了两步,又驻了足,笑着道:“我还有事,下次再来。”说完,转回身就往洛阳宅走去。
  那嬷嬷站在原地,纳闷半晌,少爷何时对姑娘都失了兴致?
  小衣一路往回赶,总想着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似的。路过一家鞋铺,那掌柜的正在吆喝,说是上好的牛皮马靴。小衣本想赶路,想了一想还是走了进去。
  那掌柜的笑脸相迎:“哟,这不是莫少爷么,怎么亲自来挑鞋了?您若要,下次让小的送去便是,何必亲自来。”
  小衣任他寒暄,径自走了进去,见那木架上整齐摆着一行靴子,指了指最靠上的那一双:“看看。”
  “好嘞。”那掌柜的拿下靴子,又叽叽咕咕讲了一堆,“这靴子不但料子好,而且还是我家娘子自个做的,又结实穿着又舒坦。莫少爷要不要试试?”
  小衣仔细看着那靴帮子,像是真的在挑鞋,实际什么好什么坏也分不清。
  他摸索了半晌,道:“不是我穿,只要给本少爷拿最贵的就行。”那掌柜的一听,嘴巴笑歪了:“好嘞,莫少爷要多大号子?”
  小衣思虑半晌,心想泽穹身子高,脚比自己大了半掌,伸手比了比:“这么大。”
  掌柜的赶紧拿了奉上,笑眯眯收银子送客人,望着小衣的背影还舍不得。
  小衣进了洛阳宅,料想此时定是见不着泽穹的,便打算去书房给老爹请个安。走到院子里,鸟鸣咿咿,池水潺潺。那书房便在花园南侧,小衣的房正是挨着书房建的,是以走到书房前,抬头便能见着小衣的格窗。
  踏进书房之前,小衣瞥了一眼自己的窗子,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把魂都吓丢了。
  那男人正笑眯眯地横坐在窗栏上,也不知使没使幻身术,要是被爹爹见着,自己就别想活了。
  小衣流了一头冷汗,向着泽穹挤眉弄眼,可那男人像是没看见,挑着一双柳叶眉,笑着看他。
  小衣边擦汗边上了楼,方进门,便见泽穹坐在窗栏上,后背靠着窗框,一条腿搭在窗栏上,另一条腿悬在空中晃悠,手上还勾着酒壶。
  见了小衣,也没有下来的意思:“怎么,这样就吓着你了?”
  小衣这么见他,突然又不急了,只呆呆看着那人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得呆了。泽穹轻笑:“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我有那么好看么?”
  小衣晃了晃头,回了神,别着头不看泽穹:“我,我去给你买了鞋,你拿去穿吧。”
  泽穹看了一眼他手上拎着的靴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转过头看着窗外:“免了。”
  小衣怔了一会儿,又道:“我看你的鞋子旧了,实在看不下去,顺道买的,你先试试再拒绝。”
  泽穹不说话,把酒往嘴里灌,也不回头看他,好似小衣这会不是给他买了鞋,而是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
  泽穹一贯来喜欢逗弄小衣,这下竟冷得像块冰。小衣缩了一下,看了看手上的靴子,怕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拿回去吧。”泽穹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我不稀罕这种东西,别再费心思。”
  小衣心下颤了一颤,看着冷冰冰的泽穹,他那模样就像只刺猬,但小衣却觉得,这只刺猬并不是想刺伤别人,而是因为满身是伤,不敢让人碰。
  半晌没有动静,泽穹以为小衣走了,正要起身,脚下却感到一阵凉。往下一看,那孩子正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的脚,小心翼翼地将旧鞋脱去。
  泽穹一时不能动弹,只呆呆看着他:“你做什么?”
  小衣将那只旧鞋放到一边,替他将新鞋穿上:“你曾让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便和我在一起,你说吧。”
  “什么条件?”这下,泽穹自己都呆了,想了一想才回忆起,初见的那一日,自己不过是随口说说,他竟当真了。
  小衣替他穿好了一只鞋,道:“另一只。”
  泽穹也忘了先前的不愉快,竟将架在窗栏上的那只脚抬了下来,呆呆地任他服侍,似乎这么做并没什么不妥,反而还很应景。
  小衣替他穿好了鞋,也不起身,直直盯着那鞋面:“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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